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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輕游紀(jì)事
游明明好像在飛。她看見周圍有很多“生靈”在自己身邊飛。它們有的張開寬大舒展的柔軟白色羽翼,有的有瓔珞般透明而又略帶粉色的繡袍,在夜色中閃爍著輕柔的光芒。
“你來了!庇骘w來一個帶著狐貍面具的人,他的聲音聽起來清爽悅耳。他伸過手,握住了明游游的手,飛在了明游游的身側(cè),明游游嗅了嗅,聞到了他身上衣服淡淡的花香味。茉莉?梔子?明游游記不起來這是什么香味了。
“你答應(yīng)過我,今年要來參加我們的森林聚會,果然沒有食言!彼磉叺穆曇魩е吲d的語氣。明游游轉(zhuǎn)頭看向他,他帶著狐貍面具,也轉(zhuǎn)過頭來,她感覺到,面具下的臉笑了。
她也不由自主地回以微微一笑。
“你等我很久了嗎?”她看著少年亮得就如天邊星辰的眼眸,問。
“恩,還好!鄙倌晡樟宋账氖,“不過——你還記得我叫什么名字嗎?”
“恩——”明游游皺了皺眉,這么說起來,她還真是——
“哎——到了!”少年另一只手向下指過去,明游游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了過去。
下邊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綠色森林,一條閃爍著星星般光芒的淺銀色光帶,緩緩地向著遠(yuǎn)處流去,周邊的樹叢,在這光芒的映襯下,散發(fā)著溫柔的光芒。
“好美——”明游游忍不住輕聲感嘆。
“是啊!鄙倌暾f,“走,我們下去吧!
明游游只覺得手被他一拉,慢悠悠地向下飄了下去。
漸漸地著落了地,降落在眾妖怪中間。
大家都提著燈籠,有的一邊跳舞一邊向前走,有小孩兒提著燈籠在大家之前穿行,偶爾撞到大妖怪不幸被罵,做個鬼臉,又溜走不見。還有一邊熱鬧地聊著天,一邊向前走的。
“狐先生,今年來這么早啊!迸赃呌袀長得像青蛙一樣戴著學(xué)士帽子的,提著一支燈籠,跳起來跟他打招呼。
“恩——”被稱作“狐先生”的狐貍面具少年答應(yīng)了一聲,把身邊的游明明拉了拉,語氣開心地說,“今天帶我的朋友來的,蛙兄怎么沒帶你妻子來?”
“呃——”“蛙兄”聽到自己的妻子,眼珠一轉(zhuǎn),尷尬地答應(yīng)了一聲,然后就跳走了。
游明明輕聲一笑:“這只青蛙好可愛!
“它有名字的,叫蛙兄,當(dāng)面叫他青蛙它要生氣的。再說,”少年頓了頓,語氣俏皮地道,“可愛,有我可愛嗎?”
游明明笑了笑:“恩——你最可愛。不過,大家都這么聚起來,今天是什么節(jié)日?”她疑惑不解地看向少年。
少年語氣夸張地叫:“哇哇——你竟然連這個都忘記了?還是不是妖怪啦?”
“我本來——也不是妖怪呀!庇蚊髅饕苫蟮乜聪蛩。
“?”少年像看個怪物一樣看向她,然后拉著她的袖子往旁邊的草叢里邊兒走,“來來來,跟我來!
游明明被他拉著到了一條清澈的小溪邊。
少年舉過燈籠,將溪水照亮:“來來,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真是在人間待得太久啦!
游明明向清澈的溪水中看去。
哇?她有兩個長長的兔子似的耳朵,頭發(fā)是金黃金黃的,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看起來還蠻可愛的。只不過這兩個耳朵,一個是白色的,一個是粉色的,看起來——有點(diǎn)兒不和諧地丑丑的。
這不是假耳朵?她拉了拉好像兔子的耳朵,痛得自己“嘶——”地叫了聲,恩——果然是真真實(shí)實(shí)地長在自己頭上的。
“恩——”少年也湊到水面,看了看她的樣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頭發(fā)上是個好漂亮的花環(huán),”少年在用手在腦袋上比劃了一圈,勉強(qiáng)解釋道,“可能去人間的日子久了,長變了吧!
游明明郁悶地看向他,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是妖怪的這個事實(shí),但是隱隱約約還是覺得,有什么不對,可能確實(shí)就像少年說的,花環(huán)應(yīng)該比較好看吧。
“不過,臉還是一樣的。”少年伸手,毫不客氣地捏住她一邊臉蛋,惡作劇地向旁邊拉長。
“痛——!”游明明扒他的手,自己也伸了一只手出去,摘他的面具,“那我也要看看你長什么樣子的!
“不準(zhǔn)!鄙倌晁墒郑x她一米的距離,“就不給你看,怎么地?”
“偏要看!”游明明跳過去要摘他的面具,被他伸手擋:“哇哇哇,我擋,變成潑婦了——!”
兩個人笑鬧在一起。
正在這時,只聽旁邊行進(jìn)的妖怪當(dāng)中傳來驚呼聲:“哇,快看快看,花神下凡啦!
游明明和少年同時停下動作,看向天空。
月光下,一頂轎子,在空中緩緩浮動向前。轎子前后有四名緋衣女子,貌美得好像九天仙子,她們提著花籃,正向下灑落著花瓣。
五色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從游明明和少年的頭上落下。
游明明的鼻端傳來一陣清爽的香氣,這香氣像薔薇,像玫瑰,像荷花,隨著輕風(fēng)飄啊飄,游明明只覺得很舒服,心曠神怡的那種舒服。
她伸長了脖子,想看看轎子當(dāng)中花神的樣子,但是粉色轎簾低垂,她只能看到花神如云煙般輕柔夢幻的衣裳,白皙的脖頸和從轎中垂落下來輕輕隨風(fēng)舞動的披帛。
直到花神遠(yuǎn)去了之后,游明明才回過神來。看向少年,他也剛剛回神,拉著游明明:“走,我們快點(diǎn)兒,不讓就趕不及了!
“喂!庇蚊髅鞅凰觳较蚯白,“你還沒告訴我呢,到底是什么節(jié)日?”
“看來你去人間太久了,這邊的事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啊!鄙倌暾Z氣憂傷地說,“這可是妖怪界一年一度的大事。你看,每到八月十五這一天,花神會從月亮上下凡,來給予大家祝福,妖怪們都會帶來自家珍藏的好酒和好的食物,一邊觀看花神的祝福,一邊把好酒和食物放到一起,互相分享,不醉不歸的哦!
“這么說——”游明明恍然大悟,“就是大家一起聚在一起喝酒啊!
“恩——”少年勉為其難地“嗯”了聲,“你要這么說也沒錯啦!
正在這時候,游明明突然想起來,她好像忘記了一件事。她開口問少年:“大家都是從哪里來的呢,我好像忘了,我是什么時候,從哪里過來的了?”
“恩——”少年貌似為難地嗯了聲,“這個,其實(shí)我也不大清楚。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在這里了!
“哦!庇蚊髅鲬(yīng)了聲,好像是這樣呢。
“哎——不要想了,走,我們?nèi)タ纯吹降自趺礃恿?”少年拉著她,加快了腳步。
她看著四周變換的景色,感覺自己腳下生風(fēng)地跑了起來。
這種感覺——真是奇妙。
不知不覺,她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然后,她就不由自主把其它在地上走的妖怪的頭當(dāng)成了踏板,少年就在她身邊,拉著她的手,也把腳下其它妖怪的頭當(dāng)踏板踩。
“壞蛋——!”“喂喂要遵守秩序!”“太不公平啦!”“哎喲——!”憤怒的罵聲此起彼伏,但是竟然誰也沒有跟他們一樣飛起來。
游明明不由得覺得奇怪:“為什么他們不飛?”
“他們哦。”少年摸了摸下巴,“他們遵守秩序。”
“那我們這樣——好嗎?”游明明不由得有點(diǎn)兒擔(dān)心,怕犯了妖怪的眾怒,畢竟才有了自己是妖怪這個認(rèn)知,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什么,打架怎么樣呢。
“不要緊,我是高級妖怪,有黑山大姥爺?shù)恼埣,可以這樣走路的!鄙倌暾f著,從袖子里面掏出來一塊看起來很好的烏木,上邊刻了一個“黑”字,給游明明示意了一下,“這是請柬——”話還沒說完,突然從游明明眼前伸出一只又長又細(xì)的白色的手,一把抓向那塊木頭。
游明明“哇——”地驚叫了一聲。
而少年眼疾手快地把請柬收回了袖中,抓緊了游明明的手:“人類有一句話,財(cái)不露白,果然沒說錯啊。”
游明明抹了把額頭的汗:“黑山大姥爺是誰?”
游明明總覺得這個黑山大佬爺這個名號,聽起來有點(diǎn)兒熟悉。
“黑山大姥爺嘛——就是這座山的頭頭,今天晚上的盛會就是他主辦的,當(dāng)然很多事情要聽他的咯!鄙倌甏鸬馈
游明明看向眼前,只見眼前遠(yuǎn)處有座山,高出了其它山很多很多。那座山上有一個高高的宮殿,宮殿沿著崖壁幾乎垂直的面建造,上上下下有很多層,從這邊看過去,簡直就是一個崖壁上的藝術(shù)杰作,還能看到那宮殿中不少人出出入入,那房子上還有鍋爐,冒著熱氣。
“那是什么?”游明明指著那個宮殿,問少年。
少年說:“那是妖怪們玩樂的地方,就是黑山大老爺一手弄出來的!
游明明看向眼前近點(diǎn)的地方,那個地方是一扇木頭的門,周圍用圍墻圍了起來。只有那扇門開著,那扇門上邊是拱形的木架,木架上掛了六個圓木頭,木頭上寫著“夏夜妖怪盛會”。
眾妖怪正在往門里頭走,突然聽到那門“吱呀——”一聲,緩緩地正要關(guān)閉。
“糟了!”少年輕聲叫,拉著游明明加快了速度。
游明明只覺得眼前的景物都化作了飛速后退的線條,風(fēng)“呼呼——”地在臉頰邊吹著,忽然,只聽“砰——”地一聲,那扇木門在他們身后關(guān)上了。
“呼——”少年輕輕吐了口氣,“幸好沖了進(jìn)來,不過,嗯——?”少年仿佛嗅了嗅,“人類?”
游明明心里一緊。
“你緊張個什么,你又不是人!鄙倌暾f。
游明明松了口氣,隨著少年的目光看了過去,看見一個好像粗布衣襟的書生,他背著一個書簍,一手提著個葫蘆,正要從人群當(dāng)中擠進(jìn)去。
“喂——少年!”狐貍面具少年拉著她的手,一邊喊一邊走過去。
只見那人左擠右擠,終于尋到了一條縫,擠了進(jìn)去,狐貍面具少年停下腳步,低聲說:“算了,走,我們?nèi)ズ染。?br> “你知道他在找什么?”游明明看向他。
“當(dāng)然知道!鄙倌暾f,“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啊,我就是不想告訴他!
游明明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那我們?nèi)ツ膬赫覀好位置看花神的祝福呢?”
“去那兒吧!鄙倌曛噶酥傅谌龑又系囊粋酒席桌,說完,拉著游明明飛了上去。
落座之后,游明明喝了口桌上的小酒,看了看用面具遮住整張臉的少年,“你不喝?”
只聽少年的喉頭一聲咽唾沫的聲音,然后他義正言辭道:“不喝。我今晚決定要好好看表演,滴酒不沾!
切——明明就想喝嘛,讓別人看看你的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小氣鬼。
游明明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題:“對了——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少年轉(zhuǎn)過臉來,狐貍面具與她相對默然了片刻,隨即驚訝得大叫:“哇——難道你連自己名字都忘了?完了完了,那你肯定也忘了我的名字了!
游明明懇切地看向他:“你告訴我嘛,我真的不記得了。”
少年輕咳了兩聲,語氣嚴(yán)肅地道:“那好,你聽著啊。我叫子夜生,你叫——哎,魚兄好久不見!”
游明明回頭一看,嚇得朝桌子邊邊上一縮。
這位魚兄,真的就是一條穿了衣服的大魚,只聽他開口說:“子夜兄啊,你今天又遲到了,又看上哪家的小姑娘了,哎——”魚兄眼珠一轉(zhuǎn),看向游明明。
游明明心中突然閃現(xiàn)出盤中餐三個字。
魚兄開口:“這個小妹妹好像在哪兒見過,看起來好好吃。”聲音洪亮,語音歡快。
忽然,少年擋到了她面前:“魚兄,你看——”他指向相隔兩張桌子的桌子,只見那桌子上放著一盤烤魚。
咦?游明明眨了眨眼睛,她剛剛都還沒看見過的。
魚兄歡呼一聲,客客氣氣地和他們告別,轉(zhuǎn)身就朝有烤魚的那一桌奔了過去。
此時,只聽得一陣地動山搖的“轟隆隆”響聲。
“來了!”少年的聲音十分興奮,搬了個凳子在她旁邊坐下。
游明明看向場中那一片空地,他們坐的地方呈半圓形連廊式,從垂直崖壁的這頭伸出,另一頭又伸進(jìn)崖壁之中,中間弧形的空曠部分,緊靠著垂直山崖,中間懸空的部分,難道就是一個舞臺?
這時,游明明注意到垂直崖壁上好像有一個圓形入口,深不見底,估計(jì)——花神就是從那里邊出來?
仿佛印證了游明明的猜想,洞里紛飛出了五色花瓣,隨風(fēng)徐徐飄轉(zhuǎn),而那風(fēng)仿佛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撥弄,從場地下層,呈弧形繞場往上徐徐而升,花瓣過處,一陣異香襲來。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一陣樂聲,這樂聲叮咚,好似九天銀河緩緩流下,清麗悅耳而又壯闊舒展,就好像——游明明來時路上瞧見的舒展而柔軟的白色羽翼。
游明明聽得有些醉了,此時忽有曲蕩人心魄的簫聲輕揚(yáng)而起,眼前竟忽然出現(xiàn)漫天花雨,而花雨之中,似有眾花神長袖漫舞,無數(shù)嬌艷的花瓣輕輕翻飛于天地之間,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百名花神有若綻開的花蕾,向四周散開,笛聲驟歇,場中一時只余花瓣落下,和余音繞梁的寂靜。
突然,笛聲再次輕輕一揚(yáng),漫天紛揚(yáng)花瓣中,一身著緋色云煙般紗裙的女子徐徐降下,月色之下,仿若一朵盛放無雙的牡丹。隨著她輕盈優(yōu)美、飄忽若仙的舞姿,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更越發(fā)于朦朧中見絕美姿容。
游明明看得幾乎屏住了呼吸。
月下的女子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游龍繪丹青,玉袖生風(fēng),典雅矯健。樂聲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筆如絲弦,轉(zhuǎn)、甩、開、合、擰、圓、曲,流水行云若龍飛若鳳舞。
游明明看得呆了,這比她曾經(jīng)見識過的所有舞蹈都要美!
等等,曾經(jīng)?她曾經(jīng)看過跳舞?
游明明皺眉回憶,卻始終也回憶不起來。
“想什么呢,快看哪,這是迎神舞。”子夜生在一旁推了推她。
“哦!庇蚊髅骰剡^神,不知不覺又被場中花神之舞所吸引。
直到一個時辰之后舞畢眾花神散去,游明明的腦子里還回蕩著裊裊余音和無數(shù)紛揚(yáng)起舞的花神的身影,感覺眼前依舊是一片繁花重重盛放,鼻端還能聞到各種令人心曠神怡的花香。
此時,只聽場中忽然冒出一個聲音:“小倩——!”
小倩?!這名字好像很熟悉啊。
游明明看向那聲音來源,他背后背著個書簍,哦——她恍然大悟,就是剛剛被子夜生喊“人類”的書生。
只見洞中飛出一個緋衣女子,游明明定睛一看,正是今日坐在轎之中的那位女子,她看向那人,動情地喊了聲:“采臣——”
全場一片寂靜。
“怎么花神也興跟人類談戀愛嗎?”游明明拉了拉子夜生,低聲問。
“呃——”子夜生停頓了一下,低聲解釋,“這個嘛——其實(shí)是這樣的,這個不是花神是山那邊的樹妖姥姥送給黑山大姥爺?shù)亩Y物,是個挺漂亮的小女鬼,這個人類,是小女鬼新認(rèn)識的相好。不過,嘖嘖,這下,酒可喝不成了!
游明明身邊話音剛落就被子夜生拉了起來,向遠(yuǎn)離這山的地方飛去。
游明明回頭看了一眼,見那座山竟然整體地在動,而且時不時地發(fā)出“吼——吼——”的聲音,再定睛一看,好像有個什么黑乎乎的東西從山里伸了出來。
“那是什么?”雖然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那個山頭有了一段的距離,游明明還是瑟縮了一下脖子,回頭問。
“黑山大姥爺出山了!弊右股鸬,“看來我們得重新選個地方喝酒了!
此時他們已經(jīng)離那座山風(fēng)遠(yuǎn)了,還能隱隱聽到山體崩塌的聲音。
想必這個黑山大姥爺一定很憤怒,她向下看了一眼郁郁蔥蔥的森林,忽然看到了一點(diǎn)銀色的光輝。
“那是什么?”游明明指向那團(tuán)光芒。
“咦?”子夜生一手作眺望狀,“原來是那幾個老頭!走,我們找到喝酒的地方了!”
說罷,拉著游明明飛了下去。
剛剛落到地上,三個看起來還算正常的老頭一致目光掃向他們。
“小子,你不是去參加黑山的那個什么破聚會去了嗎?還有空來找我們?”白衣老頭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又轉(zhuǎn)向他身邊的游明明,“還帶了個——怪物丫頭?”
“我才不是怪物!”游明明忍不住反駁道。
“是這樣的,剛剛發(fā)生了一件好玩的事兒!弊右股襟艋疬叺牟莸厣,“要不要——我講給你們聽?”
三個老頭的眼光亮了,齊聲問道:“什么事啊?”
游明明也在子夜生身邊坐下,原來這三個老頭都是好奇的家伙。
“想知道啊。那拿酒來,邊喝邊說啊!弊右股Z氣輕松地道。
三個老頭于是拿上酒,圍攏到了篝火旁邊,然后遞了一杯酒給子夜生。
游明明雙目炯炯地看向他,期待他把面具拿下來的樣子。
子夜生伸手,在游明明期待的目光中,把面具往上推了推,露出了兩片薄唇,剛好可以喝酒。
游明明郁卒,只好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端著開始喝。
接著,聽著子夜生舌燦蓮花地將剛剛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聽得三個老頭嘖嘖稱奇。
四人一邊追憶往事,又一邊喝了數(shù)杯,而游明明,陪著他們喝悶酒,也喝了數(shù)杯。
最終,三個老頭被喝得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子夜生也躺倒在地上。
游明明倒還有幾分清醒。畢竟她是個陪喝的,可以放放水。
她看向身邊躺在草地上的子夜生。
他的手枕著雙臂,好像是——睡著了。
游明明湊近了他,看著他的薄唇,還濕濕潤潤的。她的鼻端,是他的衣料上傳來的清香。
不知道是帶了點(diǎn)兒酒意,還是他身上的味道太好聞,腦子并不清醒的游明明忽然興起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她輕輕輕輕俯身,在少年的唇上,印下極淺極淺的一吻。
她覺得,少年的身體忽然微微一僵,趁現(xiàn)在!她一手撫在他的面具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揭開!
她終于可以知道他長什么樣子了!
她離開他的唇,看向他的臉:這是一張很好看的十七八歲少年的臉。他的眉毛有點(diǎn)兒粗但看著很有力,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天上的星,鼻子很高挺,嘴唇——
她低頭,覺得微微有點(diǎn)兒臉紅。
忽然——心中只覺得一滴水滴入了黑暗的湖面,揚(yáng)起圈圈波瀾,回憶緩緩浮現(xiàn)在湖面。哦,她想起來了,她是怎么來的。她和其他幾個十五六歲的小伙伴一起趁夜去鎮(zhèn)上的神社里探險(xiǎn),這座神社從來只讓大門緊鎖只讓人在外面參拜,那晚卻沒上鎖,其它小伙伴都害怕,而她,膽子很大地推開了門,但是其中有什么——她竟然記不起來了?
一雙手臂,忽然抱住了她。
游明明回過神來,她被捂在子夜生懷中,只聽他的聲音輕聲道:“真是——太大意了。”
“什么——太大意了?”游明明不太明白地問。
子夜生松開她。
她抬頭,見子夜生的眼中,有點(diǎn)點(diǎn)氤氳淚光,頓時被嚇到了,手忙腳亂地對他道:“你別哭啊怎么了,有話好好說!
“哎——”子夜生看了她半晌,輕輕嘆了口氣,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今日,是唯一可以救回她的日子。妖怪當(dāng)中,有一種法力,可以尋找宿主,讓死去的親友復(fù)活,那座神社里,有我不能失去的人。我原來想把她找回來的,只要你在明早日出之前,不能找回你的記憶,她就能回來了!
游明明聽了半晌,終于反應(yīng)過來:“那——為什么我看到你的臉,就想起來了呢?”
“傻瓜!弊右股p輕摸了摸她的頭,微微一笑,“因?yàn)檫@是法力的關(guān)鍵漏洞啊!
“那——有沒有什么補(bǔ)救的辦法?”游明明問,“可以把你的朋友找回來?”
子夜生搖了搖頭,看向她,目光絲絲溫柔:“宿主是你,你不知道嗎,你這孩子,實(shí)在太善良了!
游明明搖了搖頭,看著子夜生:“是你很善良。剛才——你是可以阻止我的吧?但你猶豫了。”
“是么?”子夜生看向她,目光溫柔。
“恩。”游明明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他,“其實(shí)你沒發(fā)現(xiàn),你不想我死!
“哦?”子夜生頓了頓,“我為什么不想你死,你死了之后,我的朋友就能回來了啊!
游明明歪頭想了想:“大概是因?yàn),你不想像為你朋友傷心那樣,有人也為我那樣傷心!?br> 游明明只覺得被他一拉,又被擁入了懷中。只得用安慰小伙伴的方式安慰他,一下下?lián)崦暮蟊,說:“乖哦,不哭,有我在呢,我是你的朋友!
妖怪少年陷入了回憶。
“明年,我們也要一起來參加這個妖怪喝酒大會哦?”花枝說。
“是夏夜妖怪盛會啦!鄙倌攴浅2粷M地反駁道。
“哎呀不管啦,我們約定好了哦。”花枝伸出小拳頭,不由分說跟他碰了一下。
“恩,好吧!鄙倌昙傺b無奈地說。
之后,他就接到了花枝被獵妖人殘忍殺害的消息。
他把花枝的尸骨葬在神祠之中,伺機(jī)讓她復(fù)生。
剛剛,那個輕柔的吻落在他唇上的一刻,他真的迷惑了:是花枝?還是人類少女?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少女正要去揭他的面具,他正要抬手阻止,忽然想起花枝親人悲傷的眼神,人類——也是會悲傷的吧。剎那間,心底一軟,他默默地,放下了手。
妖怪少年眼中的淚,終于滑落下來。
“走,我送你回家!毖稚倌甑馈
“嗯。”游明明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明明、明明!”
“你醒一醒!”
游明明被吵得睡不著覺,只好睜開眼,眼前是小伙伴們關(guān)切的臉。環(huán)顧四周,疑惑地發(fā)問道:“咦?我怎么在這里?”
“明明,我們一起上山來神社探險(xiǎn)啊,你開了這個門,然后就暈倒了。”其中一個小伙伴說。
“我們快走吧!绷硪粋小伙伴看著被風(fēng)一直敲打的門,覺得汗毛直豎。
“恩——那好吧!庇蚊髅鞅凰齻兎鲋,往祠堂門外走去。
又一陣風(fēng)吹來,游明明鼻端傳來一陣異香,仿佛被這陣香氣驅(qū)使,她回頭看了一眼,見到祠堂中有一個小小的土堆,立著一個小石碑,上面寫著:花枝冢。小石碑上還掛了一個很漂亮的用五色野花編制的小花環(huán)。
游明明忽然覺得鼻尖酸酸的,有點(diǎn)兒想哭。健忘的她,是不是又忘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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