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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蛾撲火
我喜歡用一個極具誘惑的名字,登陸到公共聊天室里,去靜靜的等待男人的搭訕。
——我是個熱愛男性關(guān)懷的人,我是個膽小的人,我是個有了家室的男人。
要問我愛不愛我的妻,我只能告訴你,我的婚姻是一場交易,再簡單不過,她不愛我,她只是要找個身份卑微的男人來掩飾她的日益膨脹的腹部。
我的生活空虛寂寞無聊,我要愛情的滋潤,三十歲,我已經(jīng)過了那種可以享受孤單的年齡。
如果有一個肩膀可以讓我依靠,我想我會過的很好,起碼一定會比現(xiàn)在好。
我想要一個有著兄弟般情感,又帶著一點寵溺的男人,來支撐起我的生活,不要再這樣如同冷掉的面湯般,又難品味又難看。
不過,我想我不是個同性戀,至少不是天生的。
我曾經(jīng)談過幾場可以拍成連續(xù)劇的戀愛,雖然都是開花不結(jié)果;我也曾經(jīng)心里裝滿某個女人,見到她就小鹿亂撞。
現(xiàn)在,我卻已經(jīng)徹徹底底的對女人這種生物失去了興趣,徹徹底底。
我也知道世界上是有同性戀這種事物的存在的,那么,以我干凈純潔的長相,我還是有市場的吧。
我只是寂寞而已,我想要愛情,想很久了。
在這個聊天室里,我的名字叫做“飛蛾撲火”。
他也是主動來和我搭話的,不過他的確和別人不同——“疼嗎?”——這是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當(dāng)時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不是應(yīng)該是“怎么,被傷害了?”“你這么勇敢。 薄澳愫芾鋯?”“我們聊聊吧!”這樣的話語嗎?
難道這個人是真的體會到我現(xiàn)在的心情,是真的關(guān)心我的?
很快我就對著屏幕微笑,極其老練的微笑,“傷害自己的感覺,豈止是疼。”我只是想用最勾人同情的話來騙取別人的軟言安慰。
我想,他會安慰我,還會要求見個面什么的吧。
只要他長得好看,這樣的見面也算是不錯的娛樂節(jié)目——我一直以一種游戲的態(tài)度,在這種據(jù)說是同志的專用聊天室里閑逛。
“既然那個人值得你傷害自己,就算是遍體鱗傷,這也是段值得紀念的愛。”屏幕上出現(xiàn)他說的話。
我又是一愣——難道這個人的感情都是這樣的激烈?那我是不是玩的起?
“如果一個人不愛我,我就要他永遠記住我。”他又打出來一句話。
這下變成我好奇了,“你為什么叫傷疤發(fā)芽?”——他的網(wǎng)名也一樣很勾人。
“因為愛情給我的傷害,已經(jīng)陳舊到長出遺忘的樹,盤根錯節(jié),讓我失去了愛的能力!焙芫,他才打出這樣的一句話。
我好奇起來,他是在和我一樣討別人的同情嗎?
游戲也要有難度才有意思,我決定和這個傷疤發(fā)芽好好探討探討。
“你絕對不會愛上任何人嗎?”
“我不相信會有人真的愛我而已!彼f。
“我們見個面吧!蔽铱刂撇蛔〉拇虺鲞@句話——不知道為什么,我想見見這個讓傷疤生根發(fā)芽的男人。
“我不和小孩子見面。”他說。
我不由得笑了,我倒希望我還可以是小孩子。
“你多大?”我問他。
“19!”他在自己的年齡后面氣勢磅礴的加了一個嘆號,我不禁失笑——天哪,好小……
“我已經(jīng)30歲了,你決定我們要不要見面吧。”這是我頭一遭把決定權(quán)交給別人,甚至連照片也沒要。
“好吧,見個面也行,反正我工作也不忙。”他的口氣是不像19歲。
我忍不住微笑起來,我?guī)缀蹩梢韵胂蟮剿麌烂C的表情,一個年輕的孩子,在說著傷害。
“你來我工作的地方吧!彼f。
“好吧,時間,還有地點!
“明天早上十點,到文萃路青年公園旁邊的一家米米花店,我等你!彼f。
“具體點吧!蔽覍嵲趹械眠@樣找地方——什么街什么路的,麻煩得要死。
“太具體不就沒意思了?”
我想象著他狡黠的表情,年輕的還稚氣未脫的臉,又不禁微笑起來。
“好吧!蔽艺f。
我還是找到了那家花店,不過已經(jīng)晚了半個小時,我仰頭看著花店的牌子,大大的米黃色的字,不大不小的店面,玻璃干凈透亮。
推門進去,店里面彌漫著香水百合的氣味,一個男孩正背沖著我整理一個花籃,“歡迎光臨!”他大聲地說,聲音沙啞。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這個忙碌的脊背發(fā)呆。
他沒有聽到回音,便直起腰轉(zhuǎn)過身,手里還捏著一支百合,他盯著我看,我也盯著他看。
他的確年輕,但也不像19歲那么小,臉是長得漂亮的緊,一定有很多歐巴桑到這里買花。
“飛蛾撲火?”他小聲地問。
“傷疤發(fā)芽?”我想搞笑一下。
于是,我們就這樣認識,這樣開始。
我時不時地來看他,給他帶點小零食,和他聊天,享受他沙啞的聲音,年輕的多愁善感,還有店里的香水百合的味道。
我們很快樂,他叫我老公,他是個純正的gay,我一直叫他傷疤,因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可笑吧,在我們□□的時候,我也只是傷疤傷疤的喊他,沒有溫存的言語。
他不是19歲,這點我看對了,他是個比我更依賴男人的人,他23卻活得像個孩子,執(zhí)意做著這種浪漫卻薄利的行當(dāng)。
可是這樣的感情不是有著發(fā)芽了的傷疤的他所要的,這樣的感情,他沒有安全感,他要的是真摯的一生相守的愛。
我不想失去他,我也無力對抗命運,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出生了,我還要掛著個父親的名,雖然她都基本是和孩子真正的父親一起,但是他們的身份不可以公開,我是個可憐的盾牌。
什么時候我離婚了,我一定要和傷疤一直一起生活——這是我的愿望,看著他望著我的眼睛,我的心責(zé)備著自己。
有的事情就那么巧,在我拉著妻的手走進一家商場的時候,我感到不太對勁,一扭頭,看見傷疤飛快走開的背影,哀傷的背影。
我的心揪緊,我想喊他,可是我不敢。
妻是我的頂頭上司,她的孩子的爸爸是一位偉大的人物——比她大20歲……但是有錢。
我只能卑微的拉著妻的手,眼睜睜的看著他悲傷的在我面前跑掉,他的頭發(fā)一揚一揚的,全是默默的問號。
“你看什么?”妻隨意地問我。
“隨便看!蔽覝仨樀拇。
這時候,他的身影已經(jīng)不在了,我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個耳光。
陪妻買完衣服,我沖去米米花店,他正蹲在地上,手里握一把剪刀,地上是零零碎碎的玫瑰。
我沖到他面前,“聽我解釋!”這句話說出口,我自己都覺得惡心。
我握住他的手,卻感覺粘粘糊糊的,掰開他的手掌,掌心橫橫豎豎的滿是被玫瑰的刺劃的深深的口子。
我心疼的抱住他,“你干嗎這樣啊!”我很想哭。
“你有老婆,所以你從來都只是叫我傷疤!”他的聲音更加得沙啞。
我無言以對,我只是抱住他。
“你有老婆的……那我怎么辦!彼哉Z,傻傻的樣子讓我心痛萬分。
“……”
“我們分手吧!”我說。
我沒有解決的能力,我想與其纏著他,不如讓他恨我吧。
他抬起眼,又閉上。
我轉(zhuǎn)身走了,門口的風(fēng)鈴發(fā)出我最熟悉的聲音,我的淚流了下來,在花店外,我狠狠地抽了自己,其實我早該這么做了。
我被妻派去出差,心里惦惦念念的,可也還是乖乖地走了。
一走就是半年。
回來的時候,我沒回家,直接坐出租車去米米花店,我還想偷偷的看看他。
米米花店的舊址,卻變成了一家毛巾店。
我聲音顫抖地問司機:“這里不是花店嗎?”
“你不知道啊,花店的主人自殺了,店也兌了!彼緳C隨意地說。
“自殺?為什么?”我的心在喉嚨口,原本該是心的地方空蕩蕩的,鼻子酸得要命。
“誰知道,一大小伙子,突然想不開就自殺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眼淚亂七八糟的模糊了我的臉——我的最愛,我的傷疤……他的音容笑貌……
進到家中,妻正在哄孩子,“你的抽屜里有你一封信。”
我坐在床上平靜了半天——“不要管,這只是一場游戲,是他太脆弱了!”——我逼著自己不要傷悲。
拿出那封信,沒有落款,卻有著淡淡的香味。
“老公:我以為你會娶我的,可是我想錯了。我只是一棵結(jié)滿傷疤的樹,滿滿的都是苦澀。你干脆的選擇離開,我就聽你的話。我走了,不要找我。你的傷疤!被ǖ甑谋愎{上是他歪歪扭扭的字。
淡淡的香水百合的香味,撲鼻而來。
我的眼淚洇濕了手中的信,他最終還是實現(xiàn)了我們剛認識時他的話——“如果一個人不愛我,我就要他永遠記住我!
我怎么能忘了他,這場撲火的愛——最終他選擇了自己的消失,徹底的消失。
我的心,也變成了灰燼。
傷疤,你最終還是在我的生命中再次發(fā)芽了,我們,再也不會離開了。
我會帶著你留給我的傷疤,在這個世界,孤單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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