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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完結(jié)
安史之亂結(jié)束的第五年,純陽宮新掌門繼位,謝云流為此再一次來到了華山,原因無他,新任純陽宮掌門,是唯一留在純陽宮的靜虛弟子。
謝云流本以為繼任大典是針對靜虛弟子的又一輪陰謀,然而從山路走進山門后,他內(nèi)心的疑慮,已然消去一半。這一路走來,出現(xiàn)在謝云流面前的,具是各門各派的高階弟子、掌門或代掌門,李忘生倘若真想借此做些什么,未免手筆過大。
不過,就算真有什么陰謀,也無甚可懼。
謝云流冷哼一聲,無視了站在一旁的年輕的接引道士,徑直邁向太極廣場。
整場繼任大典是謝云流想象之外的順利,正因為如此順利,他才越發(fā)覺得不可置信,反倒是其他知曉他身份的人投過來驚疑戒備的眼神才讓他覺得正常。大典結(jié)束后,謝云流面若冰霜的來到了李忘生面前:“李忘生,你這卑鄙小人,有什么陰謀詭計,盡管拿出來便是,何必做這些——”
“大師兄,這么多年過去,你我就不能心平氣和的談一談么?”李忘生嘆了口氣,隨即搖了搖頭,“大師兄你多慮了,我從來沒有什么陰謀詭計,只是江湖畢竟是年輕人的江湖,曉元很適合做掌門,僅此而已!
“哼~還是如此巧言善辯,你以為我會信么嗎?”
“我倒是希望你能信,”李忘生苦笑了一下,“畢竟,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太久!
“……不知所謂。”謝云流莫名的覺得煩躁,他瞥了李忘生一眼,又看向遠處新繼任的純陽宮掌門謝曉元,“李忘生,只望你莫要再丟了純陽的臉面!
李忘生愣了一下,沒有回答,謝云流一手背在身后,帶著刀宗弟子離開了太極廣場。直至守山門的沖虛弟子向謝曉元稟報,謝云流已經(jīng)走下華山,年輕的純陽宮掌門才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來到了李忘生常待的偏殿。
偏殿雖正對著兩儀門,卻是純陽宮難得的安寧之地之一。純陽宮上一任掌門如過去一般,手持拂塵,安靜的坐在偏殿階梯上,他微微低頭,似乎在看著什么。謝曉元上前行禮后,半跪在地上輕聲開口:“師叔祖,師祖……仍是不愿留在純陽嗎?”
“弟子惶恐,陡然擔此大任,弟子自當萬事以純陽為重,然弟子身為靜虛一脈,始終不敢放棄靜虛一脈的傳承……不,弟子冒昧問一句,此事……當真永無化解之日?”
謝曉元一句一句,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全都問了出來,可是李忘生從始至終沒有出聲,周圍安靜到可怕。不等謝曉元再說些什么,一陣寒風猛然刮來,李忘生的身體為之一顫,緊握著拂塵的手也隨之松開,拂塵“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這一聲讓謝曉元的心漏跳了一拍,他連聲喚了好幾遍“師叔祖”,李忘生也沒有給出回應(yīng)。謝曉元試著去探李忘生的鼻息,又將手指扣在對方脈門處,如此反復(fù)好幾次,他站起身來往后退了兩步,又重新跪下,給李忘生磕了三個頭。
在整個江湖里,謝云流差不多是最后一個知道李忘生離世的人,他甫一得知此事,只當是李忘生又要耍什么計謀,然而在其他江湖人士的多番談?wù)撓拢x云流幾乎可以算是暴怒著沖上華山。
華山一如往日被風雪籠罩,卻和謝云流記憶里叛出師門的那天逐漸重合,離純陽宮越近,他的腳步越快。及至踏入太極廣場,謝云流氣沉丹田,將聲音傳遍整個純陽:“李忘生,你這個陰險小人,給我滾出來!”
“李忘生,你就只會做縮頭小人么?!”
“呵~莫非你又丟了純陽的臉面,詐死脫逃嗎?!快滾出來!”
太極廣場上的純陽弟子基本都是入門沒多久的,初聽到謝云流如此辱及前任掌門,各個義憤填膺的想要沖上來,又被年長的純陽弟子攔住。沒多久,謝曉元和上官博玉等人便趕了過來,謝曉元上前一步對著謝云流行禮:“弟子謝曉元見過師祖,師叔祖他數(shù)月前便已登仙,自然不可能出現(xiàn)在此處,還請師祖見諒!
“不可能!我離開時,李忘生那小人還能逞口舌之利,怎么會……你讓他出來!”
“回稟師祖,”謝曉元收攏在長袖中的手慢慢攥緊,“師叔祖他……便是在師祖您下山那日走的!
“……定是李忘生教你這么說的,我不信!”謝云流轉(zhuǎn)過身看向上官博玉,“博玉,你告訴我,李忘生究竟在哪?”
“無量天尊,”上官博玉緩緩?fù)鲁鲆豢跉,“大師兄,我們都老了。生老病死,不過人之常情。”
謝云流沉默的環(huán)視著周圍的純陽弟子,他們臉上的表情證明了上官博玉并沒有說謊,謝云流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他想要說些什么,卻無法發(fā)出聲音來。謝曉元揮手讓周圍的純陽弟子散開,他領(lǐng)著謝云流來到偏殿前,指著被雪覆蓋的石階道:“師叔祖,就是在此處登仙!
謝云流在偏殿前站了很久,久到謝曉元離開,他才反應(yīng)過來,接著一聲不吭的坐在李忘生經(jīng)常坐著的石階上。看著被烏云遮蔽的天空,謝云流想起了自己打傷師父呂祖的時候,那時候,天也是如此暗沉,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而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李忘生看向他的眼神。
沒有任何詞語能夠形容李忘生那時的眼神,可那輕飄飄的一眼,卻足以讓謝云流墜入冰窟。那種被整個世界背棄,與整個世界為敵的感覺,時隔多年,謝云流依舊記憶如新。
現(xiàn)如今,師父已白日飛升,愛徒亦離開人世,就連謝云流以為自己一直憎惡的師弟李忘生,也已登仙。諾大的純陽,只剩下謝云流自己。
輕笑一聲后,謝云流緩緩閉上雙眸。
所謂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世間的一切都將成為過去,那些曾經(jīng)刻在心口最深處的愛恨情仇,終如天邊浮云,消散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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