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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故事說夜叉山里,妖怪又現(xiàn)形。又話說幸有祖師,修法術(shù)平靖。狐貍愛違反天性,錯搞女兒情。婆婆用劍鋒插石,替天修正。亂世考真本領(lǐng),混世出狐貍精。宣王不識性,誤放妖氣遁形,王朝內(nèi)自此作永莫寧——
狐貍是在偶然間聽到這個歌謠的,因為齊宣王的雅興,東西宮都陪著他出游。隔著簾子,小孩子都嬉笑傳唱的歌謠,不僅夏迎春,便是其他人也聽到了。
齊宣王一臉無辜的笑著,美人長美人短的哄著做出不高興表情的夏迎春。只是當(dāng)狐貍悄悄別開臉去瞧另一個主角時,鐘無艷坐在另一邊,神情冷淡,毫無反應(yīng)。
那些激烈的情緒,似乎也在漫長的爭吵,卻又無法離開的處境中消磨殆盡。如今的鐘無艷,冷靜自矜,端莊得體,那些難纏的國事在她手里被輕易解決,至于私事……
干脆當(dāng)做看不見。
可是比起這樣的東宮娘娘,狐貍更愛多年前那個指著它說“不許你碰我夫君”的寨主。
——即使狐貍已經(jīng)是個女人了。
明明已經(jīng)徹底擊潰情敵,卻因為懷了情敵的孩子而壞事,狐貍很難說自己到底后不后悔。若說不后悔,它至今依然心心念念著鐘無艷,可若說后悔——三個人在一起時夏迎春也很快樂,畢竟有人陪著玩,有人負責(zé)任,還有什么不好的呢?
夏迎春和齊宣王太像了。他們同樣貪玩任性,享受著權(quán)利,卻不愿意承擔(dān)責(zé)任!坝惺络姛o艷,無事夏迎春”——誰又知道,夏迎春也是和齊宣王一樣,依賴著這個有稀世之才卻命運多舛的女子呢?
喜歡齊宣王,喜歡他陪著胡鬧,愚蠢而無條件的溺愛。愛慕鐘無艷,傾慕她剛絕果敢,又憐愛她所受的痛苦。
只是可笑的是,這些痛,至少有一半是狐貍的錯。
這場游玩大家都很盡興,夏迎春快活的和齊宣王看風(fēng)景瞎胡鬧,鐘無艷則一個人去林子深處。夏迎春有意提起,齊宣王卻很放心她,誰讓鐘無艷是萬軍不敵的東宮娘娘,又怎么會出事呢?
倒是眼前的美人,要小心呵寵,捧在掌心含在舌尖才對。
和齊宣王好一陣糾纏,得了空,狐貍還是偷偷去看了鐘無艷一眼,東宮娘娘佇立在林中,看不出喜怒,仿佛已經(jīng)成了一座雕塑。狐貍癡癡的看著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從這里的景色里,看到了在夜叉山的舊日時光?
那個鮮活明亮,愿意為了愛情付出一切的女子,最終落得頭破血流,最終……變成了空殼。
狐貍突然想去和她說說話,打散那些愁緒,又怕她甚至連話都不愿意對自己說。這個曾經(jīng)能怒扇六國君主耳光的妖妃此刻竟也沒了囂張氣焰,尾巴一圈,可憐巴巴的守著。
在這三個人的婚姻里,到最后依然覺得幸福的,也只有齊宣王了吧。便是夏迎春,也在時間里,漸漸覺得不是滋味了。
因為征戰(zhàn)連連,鐘無艷的身體是最不好的,也是最早病倒的。畢竟是凡人之軀,病氣纏身,榻上的東宮已經(jīng)沒了過去的風(fēng)采,半邊臉上的紅斑越發(fā)丑陋。齊宣王念在一世夫妻,常常去看她,只是鐘無艷全都閉門不見。
更不要說夏迎春了。
不過聽話的就不是狐貍了。沒辦法變成男人,又不想用女體去膈應(yīng)鐘無艷,狐貍一轉(zhuǎn)身就變成本體,還挺得意,跳到東宮娘娘的床頭搖搖尾巴。
鐘無艷一戳它的頭頂,似笑非笑:“真沒想到,你還知道來看我。”
狐貍沒敢接話。那些肆無忌憚,口無遮攔,只要對這個女人,全都不見了。它小心翼翼的陪著說話,逗她開心,只要她笑一笑,便心滿意足了。
只是找不到夏迎春,齊宣王漸漸來了這里,屋外傳來了仆人通報的聲音,應(yīng)該快些變成人形的狐貍躊躇著看著鐘無艷,鐘無艷亦看著它。
“他愛的始終都是你呢。夏迎春。”她笑著,撫摸著柔軟的白毛,“這樣也好,我很快就要走了,你以后也莫要胡鬧了,他終究是一國之君,行事不可……”
“那又怎么樣!”狐貍?cè)滩蛔〗械,“我愛的是你呀!美人,你和我走吧,去你的夜叉山,我會想辦法幫你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的,我……”
鐘無艷不笑了,她眼簾低垂:“你總是這樣想當(dāng)然。只是怎么走呢?月老的紅繩系著,誰能離開呢……”
被強制的必須在一起,一開始,確實是因為那個人的回心轉(zhuǎn)意而幸福過。但是三個人擠得太滿當(dāng),舊日傷痕不可能消失得干干凈凈,只是稍微的碰一碰,便疼的撕心裂肺。
狐貍又不敢說話了,怯生生的望著她,不敢問她這么久有沒有后悔當(dāng)初沒有和自己成親——若是成親了,管它什么宿世姻緣天潢貴胄,只要兩個人在一起,至少這輩子也夠快活!
狐貍忿忿不平,一時間竟覺得十分委屈,只是鐘無艷早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看都不愿意看它一眼,只留給它一句話:“以后不要這么任性了,齊宣王終究是凡人,等他也走了,你怎么辦……”
你怎么辦呢?
鐘無艷去世了,齊宣王也去世了,狐貍才明白只剩下自己了。真是奇怪,明明之前那么長久以來也只是它一個而已,為什么只是短短數(shù)十載的時光,再次形影單只,狐貍卻覺得異常難受,昏昏沉沉,仿佛一下被掏空了似的?
誰都走了,那座王宮里來來往往全是陌生人,“夏迎春”也理所當(dāng)然離開了這個世界。狐貍?cè)チ艘共嫔,只是這次,這個山里,再也不會有那個英姿勃發(fā)的寨主,也不會有那個荒誕不經(jīng)的君王。
鐘無艷去世的時候誰都沒有瞧見,見她如此突然去了,不光齊宣王,就是夏迎春都嚎啕大哭起來。之后大家便更加緊張齊宣王。在幾年后齊宣王病倒時,夏迎春更是一直陪著,生怕一眨眼這個人便沒了。
齊宣王倒是很開心夏迎春的在意,臨終前他握著夏迎春的手,說愿意下輩子依然和她,和鐘無艷在一起。齊宣王走得很安詳,大概是覺得下輩子嬌妻美妾無需憂愁,狐貍拉著他冰冷的手,幾次張口,什么都不說出來。
美人離開前,是不是也是這樣?會不會也想對它說些什么?她有沒有后悔有沒有一點點愛過自己?狐貍?cè)疾恢溃恢例R宣王這輩子幾乎少有不開心的時候,而鐘無艷一輩子的快樂,都在遇到自己后,徹底不見了。
它心揪得更緊更痛,它想和齊宣王說謝謝你對我這么好,想說夏迎春這輩子也很愛你,但它同樣也想說我是狐貍,想說……下輩子,我不想再和你糾纏了。
這場陰差陽錯的鬧劇,早該結(jié)束了。
狐貍回到那座山上,回到那個曾經(jīng)困住它的地方。鐘無艷曾經(jīng)問它以后怎么辦,那時候狐貍回答不上來,現(xiàn)在也是如此。
既然不知道怎么辦,那就等吧,睡吧,等醒來后,再說吧。
這一覺漫長,痛苦,空無。醒來后,狐貍和一手拿著鐵劍的小丫頭大眼瞪小眼,還沒摸清她是誰,小丫頭長劍一揮,直指狐貍:“狐貍精!”
狐貍搖搖尾巴,還沒有來及變成人形來戲弄這個小孩,便聽到小姑娘一本正經(jīng)的討價還價,說她隨時可以讓祖師婆婆把狐貍封印起來,所以狐貍暫時性要聽她的話。
祖師婆婆什么的不是早就化灰了嗎?就算沒有,狐貍也自信滿滿覺得一點都不怕她。但也許是小姑娘眉眼酷似它心中的那個人,狐貍盤在石頭上,懶洋洋的給她唱起了歌謠——如果真是祖師婆婆養(yǎng)的這個丫頭,那么祖師婆婆一定是個不會養(yǎng)孩子的臭老太婆,讓小丫頭竟然可憐到求一個狐貍精陪她玩。
殊不知小姑娘誤放了妖怪心里發(fā)慌,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只有用這樣胡鬧的要求先穩(wěn)住它。隨著狐貍唱起那個在齊國流傳的歌謠,細細的歌聲飄飄蕩蕩,小姑娘眨巴著眼睛,一臉不明就已。
“明明是我放的你,那什么齊宣王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小姑娘還挺不樂意別人冒領(lǐng)自己的事跡——錯事也不行。狐貍瞥了她一眼,嘲笑她:“你是哪兒來的野丫頭,這個都沒聽過,聽好啦,我就是大名鼎鼎的……”
突如其來的一聲暴喝打斷了它得意洋洋的自我介紹:“妖孽大膽!”
狐貍抬頭望去,竟然是當(dāng)初和它作對的那個祖師婆婆——明明早就死掉了,魂魄都上天去當(dāng)神仙了!狐貍嚇得毛都炸了,也顧不得想為什么這年頭神仙一個個都可以這么違法亂紀(jì),月老亂扯紅線,神仙私自下凡,總之,口口聲聲說不怕祖師婆婆的狐貍還是選擇了戰(zhàn)略性撤退。
在枯枝野草中奔跑的狐貍,隱約聽見祖師婆婆在對另一個人說話:“無艷你闖大禍了!”
……那個丫頭也叫無艷?
還是說無鹽?無煙?祖師婆婆是變態(tài)?就這么喜歡這個名字?
雖然祖師婆婆也在夜叉山,但狐貍最后還是選擇留在這里。
它已經(jīng)無處可去了。
沒了變成人的興致,通體白毛的狐貍漫山遍野到處跑,欺負小動物,亂挖坑,徹底成為山中一霸。它本就是千年道行,吃過祖師婆婆的一次虧便不再上當(dāng),稍有風(fēng)吹草動都會跑得飛快,氣的祖師婆婆大罵孽畜,恨不得把它捉來燙毛。
只是最終瞧見這個狡猾狐貍的,還是那個和鐘無艷有著相似名字的小姑娘。
用偷偷摸摸的方式靠過來,手里拿著那把曾經(jīng)困住它的鐵劍,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只是狐貍對付不了祖師婆婆,難道還拿小姑娘沒法?在小姑娘撲過來的時候搖身一變成年輕女子的模樣,姿容絕世,狐貍把小丫頭攬在懷里,笑吟吟的耍她玩。
一會兒捏捏臉一會兒拆開她的發(fā)髻,把小姑娘氣的臉頰發(fā)紅。眼看著她眼眶里都有淚水打轉(zhuǎn)了,狐貍才收斂住,抱著她席地而坐。
“你叫什么?”
理所當(dāng)然不回答。
沒關(guān)系。
千歲高齡老妖怪對陣髫年小女孩,過程慘烈,最后小姑娘哭的稀里嘩啦,徹底完敗。
“嗚……鐘無艷……我要告訴祖師婆婆……”
祖師婆婆是變態(tài)!
狐貍稀奇的看著這個和寨主同名的小女孩,實在難以想象那個剛強的女子哭的可憐兮兮的模樣。說起來,祖師婆婆弄個和徒弟同名的丫頭做什么?難道她用一句“宿世姻緣”害的鐘無艷還不夠,還要再禍害一個小姑娘?
狐貍頓時正義感爆棚,也是對這個名字別扭,它搖身再變?yōu)榭∶狼嗄,想了想又給自己添了兩撇小胡子,才滿意的看向已經(jīng)徹底呆掉的小姑娘。
“丫頭,我來陪你玩呀?”
千年老妖怪又開始欺負人了。
那天之后,有著鐘無艷之名的小姑娘沒有再出現(xiàn),可能是被欺負的慘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找祖師婆婆哭鼻子。只是狐貍倒開始有些想她,它本性就愛鬧騰,如今能圈在一座深山里,全靠一分深重的思念,那些過去的時光積淀出的遺憾,愛慕,后悔,成為一道沉重的枷鎖,最終自我囚禁。
這是任何人任何神仙,哪怕能翻天覆地的法力,也無法做到的事情。
山不來就我我就山。小姑娘不來找狐貍,狐貍就自己去,瞅準(zhǔn)了祖師婆婆不在的時候,兩撇小胡子的俊美青年跑進了山寨里——真有意思,祖師婆婆竟然還把小姑娘養(yǎng)在寨子里,而且住的還是鐘無艷的那個房間。
小姑娘正在讀書,皺著眉頭,一臉苦大仇深。當(dāng)她抬頭時,一眼就看到了扒在窗戶上的狐貍精,嚇得趕忙抄起邊上的短劍。
“別這么冷淡嘛,小丫頭,我是來找你玩的,吶,你家祖師至少要幾天后才能回來哦,你要不要和我去玩呀?”狐貍歪著頭說,“放心啦,我不吃人的。”
你這樣一本正經(jīng)好像在說謊怎么辦!
最后還是敵不過老妖怪的死纏爛打,兩個人在山里瞎胡鬧了一通。鐘無艷到底是個孩子,狐貍則比小孩還要瞎鬧騰,又沒有多少仇怨,很快便交上了朋友。
很明顯狐貍不是什么好盆友。
想盡法子拐帶小姑娘去不務(wù)正業(yè),祖師婆婆對小姑娘說一句,它就要用三十句來反駁,尤其是當(dāng)它知道祖師婆婆也對小姑娘說了所謂的宿世姻緣,更是毛都炸了,咬著小姑娘的衣角噼里啪啦一頓話。
“什么宿世姻緣,干脆說強制綁定好啦!你又沒見過那個家伙,干嘛急吼吼都把自己綁死!萬一他是麻子臉呢!萬一他是五短身量呢!萬一他喜歡男人呢!”
小姑娘噗的笑出聲,對它的煩惱理解不能,狐貍更加急了,啊嗚啊嗚的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小姑娘摸摸它的腦袋,好聲好氣的哄它:“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剛過了八歲生辰,即使比尋常家的孩子還要早熟,小姑娘也只是個小姑娘而已。對婚姻什么的毫無想法。她雖一開始對祖師婆婆所說的話有所憧憬,但被這個狐貍精一通胡攪蠻纏也是哭笑不得,反而失了那份期待之情。
之后的歲月里,狐貍更是抓住一切機會灌輸“宿世姻緣不靠譜”的概念。小姑娘因為對祖師婆婆的敬慕,始終沒有接過狐貍的話茬,但年歲漸長,逐漸長成為英姿颯爽的美貌少女的她,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打定主意要考驗一番祖師婆婆所說的那個人——若真是宿世姻緣,便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也最終還是會在一起的。
她把這話給狐貍一說,本是安她的心,結(jié)果狐貍反而急了。它的寨主最終不還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和齊宣王在一起了?它雖不曾厭惡齊宣王,甚至喜歡那人的胡鬧任性,卻也明白那人并非良配。
齊宣王或許是個浪漫的情人,卻不是合格的丈夫。宿世姻緣或許真的是天定,可是卻也并不是每一段宿世姻緣,都是金玉良緣。
狐貍深深惆悵著,不過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是狐貍精,嫁過人,生過娃,當(dāng)過奸妃,打過一國之君,也算大風(fēng)大浪都見過了。狐貍頓時抖擻精神,決定要為小姑娘的終身幸福好好奮斗一把。
不過它還沒來及奮斗,祖師婆婆便病倒了。
聽到小姑娘哀哀的說祖師婆婆快要去了,狐貍一臉莫名其妙——神仙也會死掉?這么多年,它也只是在初次遇見小姑娘的時候見了祖師婆婆一面而已,小姑娘又知道狐貍和祖師婆婆之間素有恩怨,便鮮少提及,故而,這么多年過去了,狐貍對祖師婆婆的印象都停留在“升天了還瞎折騰的神仙”。
但是當(dāng)它偷偷去看據(jù)說要死掉的祖師婆婆時,床上閉著眼睛,滿面皺紋的老人讓它很難和記憶里拿著劍逼得它抱頭鼠竄的祖師婆婆的形象重合起來。
……真的不是神仙?
祖師婆婆還是一個活人?
那為什么,它記得祖師婆婆在它被鐘無艷和齊宣王放出來之前就已經(jīng)去世了呢?
狐貍不是不聰明,只是更多時候它不愿意去想而已。率性而為的狐貍,更多時候還是憑著喜好過日子。它輕盈的落在祖師婆婆的面前,搖身一變,烏發(fā)披肩的青年神情凝重,以至于祖師婆婆一時也有些愣神。
之后的談話,狐貍覺得自己有些轉(zhuǎn)不過來了。
祖師婆婆這輩子只收過一個徒弟,也只有這個徒弟有宿世姻緣,她能文能武,美貌天生,她……
名字是鐘無艷。
天上地下,過去未來,只有也只會有這么一個鐘無艷。
狐貍失蹤了。
認真算起來,也不過是不見了兩天而已,只是最后見到它的祖師婆婆說狐貍似乎下山去了,小姑娘——鐘無艷不免有些憂慮。
她再清楚不過,那個自稱有千歲高齡的狐貍精,其實根本就是個笨蛋而已。從被她放出來之后便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夜叉山,雖然不明白是為什么,但是鐘無艷卻能感覺到,笨蛋狐貍精對山下世界的拒絕。
可是它下山去了。
那個家伙,在凡人之中行走,該不會吃虧吧?雖然老是以男子模樣出現(xiàn),但女性的絕美姿態(tài)它也不是沒有……心里越發(fā)不安,鐘無艷躊躇許久,還是在祖師婆婆的默許下,下了山。
以男裝行走的鐘無艷很輕易便打聽到了狐貍的下落——這家伙太招搖了!褒R宣王和絕世美人”什么的竟然傳的到處都是,鐘無艷咬牙切齒的想自己真是白擔(dān)心這個混蛋了。不過緋聞中的另一個主角也頗讓她在意,那個好像是祖師婆婆和她說的宿世姻緣吧……
鐘無艷心里有些失望。
她悄悄去了齊國王宮附近,一介平民自然不能擅闖,不過巧合的是,在宮門口她便瞧見了狐貍,它此刻是男子容貌,器宇軒昂的走在大街上,鐘無艷跟著它,把它堵在小巷里。
只是本來預(yù)計中的質(zhì)問,在那個笨蛋狐貍精一臉驚喜的撲過來時,便有了奇怪的后續(xù)發(fā)展……
知道小姑娘就是鐘無艷后,狐貍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下山。
因為懷念遺憾著那個人,所以從蘇醒后便不曾下過山;因為不曾下過山,狐貍一直都以為,時間順著流淌,那個人早已經(jīng)成為了它的回憶。
只是到了山下,遇見少年模樣的齊宣王,看到他一如既往對女子模樣的自己大獻殷勤,一口一個美人,狐貍才真的有了“并非如此”的感覺。
它很想趕緊回山上,去瞧一瞧那個少女,甚至有些激動難耐的想把自己心里那些隱秘的心思都說出來,只是齊宣王太難纏,它又對他始終抱著好感,雖不至于以身相許,但也不愿意傷他的心。
不過當(dāng)實習(xí)神仙齊桓公都冒出來,大喊著“妖孽不要勾引我子孫,他可是有宿世姻緣的人”的時候,狐貍才如醍醐灌頂——它和齊宣王,這一回,弄不好還是情敵呀。
干脆利落在齊宣王抱過來的時候變成男人,再笑瞇瞇的告訴他自己是狐貍精,果然這個家伙便像記憶中那樣跌在地上了。心里雖然有些別扭,但一切都不比上那個人,狐貍遺憾的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只是它也沒有想到,小姑娘竟然會出來找它。在看到她突然出現(xiàn)堵住自己,狐貍實在按捺不住激動之情,一把抱住了她,然后便……
嚎啕大哭起來。
容貌俊美多情的青年抱著另外一個同樣英姿颯爽的少年痛苦流涕,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一邊打嗝一邊說著根本聽不清楚的哽咽之語,偶有路過的人也被嚇得繞道而行。鐘無艷對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狐貍十分棘手,只有先拍拍他的背,好聲好氣才把它哄的停下來。
只是問它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個狐貍精卻扭扭捏捏不肯說,鐘無艷疑心它在齊宣王那里吃了虧,愈發(fā)不舒坦起來,再想到這些日子打聽到的齊宣王的劣跡,什么宿世姻緣都被她拋之腦后,只想去教訓(xùn)一通這個混賬,卻又被狐貍纏的死死,最后只有頭痛的回到山上去了。
回到山上后,鐘無艷自然是要去祖師婆婆那里侍疾,狐貍卻沒有像以往那樣聽到祖師婆婆就溜之大吉,反倒黏著鐘無艷,而且也不化作狐貍模樣了,天天一副騷包的不得了的男裝,只要鐘無艷看它一眼就摸著兩撇小胡子露出“英俊瀟灑”的笑容,鐘無艷是又煩又想笑,祖師婆婆在一邊看著,卻知道這是什么原因。
這個狐貍精,想必是瞧上了她家丫頭。只是一個人一個妖怪,一個有宿世姻緣一個性別未定,在祖師婆婆看來,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把徒弟拉過來隱晦的提點兩句,少女坦坦蕩蕩的表示根本沒有心上人,祖師婆婆終于放心,她也是對那個又蠢又煩的狐貍精撒手不管了,再三交代徒弟宿世姻緣后,又過幾年,祖師婆婆撒手人寰。
鐘無艷,最終還是成了狐貍記憶里的夜叉山寨主。
這些年里,狐貍努力追求鐘無艷,吸取之前的教訓(xùn),它不敢直接告白,也不敢用以前被鐘無艷說“不擇手段”的法子,覺得鐘無艷既然信奉“無條件犧牲”這樣的愛情觀,便打定主意去當(dāng)一個背后的狐貍精,默默做起鐘無艷的左右手起來。
只是還是毫無成效。
眼看著記憶里與齊宣王相遇的時間就要到了,狐貍越發(fā)急了,左思右想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便喝了點小酒壯膽,半夜三更堵了鐘無艷的窗戶,又不敢翻進去——這兩年它被鐘無艷那把劍打了不少下——睜著狐貍眼的青年可憐巴巴的扒著窗沿,神情微醺,囁嚅著吐出幾個斷斷續(xù)續(xù)的字。
“無艷……我好喜歡你啦……”開口就把寨主鎮(zhèn)住了,青年想了半天還是把當(dāng)年特別得意的求婚給說了出來,“你嫁給我吧,我們生幾窩小狐貍好不好?”
寨主一拳頭把它打了出去,擲地有聲:“不好!”
以往她這樣,狐貍都該嚶嚶哭著跑開了,只是這回喝了小酒,狐貍不逃反而抓住了鐘無艷的手,神情越發(fā)委屈:“為什么啊,你哪里不喜歡我?我哪里對你不好?”
寨主重重的嘆了口氣,實在不明白這個狐貍精的愛情觀。她拉著狐貍席地而坐,準(zhǔn)備擔(dān)當(dāng)一回人生導(dǎo)師:“你知道愛是什么嗎?”
這個它懂!鐘無艷問過!狐貍頓時來了精神:“愛就是為心上人無條件的付出、犧牲,一心只想讓她得到幸?鞓!”
“錯,這是卑微!辩姛o艷拍了拍那個一臉迷惑的狐貍精的肩膀,“我不需要你如此……你可是狐貍精哎!
“狐貍精又怎么了?狐貍精還不是沒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狐貍不服氣的說,沮喪著臉,“你到底為什么不愛我?因為這種愛情太卑微?太霸道的你也不喜歡,你到底要怎么樣才會喜歡我啊……”
“你的生命那么長,可以遇到的人那么多……”
“可是那都不是你啊,那都不是鐘無艷!
天上地下,就這么一個鐘無艷,文韜武略,被狐貍精所愛的鐘無艷。
至于這現(xiàn)在,究竟為什么時間倒轉(zhuǎn),死者復(fù)生,狐貍都不管,他喜歡記憶里的鐘無艷,也喜歡眼前的鐘無艷。
無論哪個,都是鐘無艷,心心念念,情有獨鐘。
鐘無艷一陣語塞,又聽狐貍問:“如果愛既不是霸占摧毀,不擇手段,也不是無條件付出犧牲,那么究竟是什么樣的愛情,才能讓你幸福一輩子?才會得到你的心?”
雖不知道不擇手段指的是什么,但鐘無艷還是聽懂了它的意思。寨主一揉頭:“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愛情?”
“我不懂。我有想過,可是想的頭疼,便不再想了!
“但是我就是知道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難道我就一定要懂,才可以愛嗎?”
我不知道什么是愛情,可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究竟是亂來,還是坦率得可愛呢?
鐘無艷看著那個陪著自己從小到大的狐貍精,它維持著男子的容貌,眼神那么堅定,手指卻在發(fā)顫,眼眶也有些發(fā)紅,她長長的嘆息著——
“嗚嗚嗚你要拒絕我我就去攻了齊宣王!反正我也定性了可以壓他了!”
哎哎?
什么感動什么心軟都哽在喉嚨里,一臉菜色的寨主側(cè)目,狐貍精則是一臉“你不負責(zé)任”的表情。還沒有來及發(fā)飆,質(zhì)問他到底和齊宣王什么關(guān)系,狐貍就已經(jīng)委委屈屈的說自己已經(jīng)確定了性別,再也不能隨便變成美女——總之,它從此就是一個男狐貍精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鐘無艷回憶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好像自從狐貍下山回來,便從未變過女子模樣了,狐貍說這是因為他確定了心意的緣故。
確定自己是喜歡著眼前這個人,想要和她在一起,永永遠遠。
寨主沉默了半響,才在狐貍精又忐忑又委屈的表情里,慢慢摸了摸他的頭發(fā)。
又柔又軟,就像個女孩子似的。
“那么,就先試試看吧?”
她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狐貍和寨主就這么開始交往了。
普大喜奔普天同慶盛世狂歡——狐貍樂得差點就要繞山裸奔。
整天圍著鐘無艷打轉(zhuǎn),計劃已經(jīng)從交往列到了娃娃教育部分,嬉皮笑臉的吃著美人豆腐,狐貍的日子從沒有這么快活過,仿佛之前數(shù)千年的時光都是晦暗的,遇到了這個人,和這個人在一起,才驟然明亮,帶著無與倫比的暖意。
只是好景不長,齊宣王到了。
狐貍悶悶不樂,很怨恨鐘無艷“宿世姻緣”的對象竟然不是他,又提心吊膽生怕喜歡的人被搶走了,齊宣王在夜叉山附近打獵的這一小會兒功夫,他便死盯著不放,并嚴(yán)詞拒絕了鐘無艷的出場請求。
只是寨主一斜眼,狐貍也只有苦著臉放行,卻還非要和寨主手牽手,就像小孩子一樣。
鐘無艷掙扎了一會,沒抽出手,也就放棄了。
和齊宣王的見面相當(dāng)平淡,夜叉山寨主表示愿意送人下山,齊宣王表示寨主你這臉長得挺有特色……狐貍特別得意他對山寨里推廣迷彩妝,反正他知道鐘無艷的美貌就夠了,其他人最好連個手指甲蓋都不要瞧見。
可惜他樂極生悲,齊宣王眼睛一錯,便看到了笑得一朵花似的狐貍。齊宣王竟然還記得這個狐貍精,大叫一聲,之后便一直拿眼瞧他,狐貍倒沒什么,鐘無艷卻有些不高興起來,她還記著那年狐貍從齊宣王那里出來,還抱著她大哭一場……
果然,沒過多久,齊宣王別扭的問狐貍:“這位……還是穿女裝好看哦!
狐貍眨眨眼睛,鐘無艷站在兩個人中間:“請王上不要騷擾我夫君。”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狐貍被這從天而降的餡餅砸暈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之后齊宣王戀戀不舍的看了他好久,鐘無艷也冷颼颼的看了他好久。不過這也沒什么,暈乎乎的狐貍圍觀自家未來媳婦和齊宣王就宿世姻緣達成良好共識,紛紛表示可以無視這種無聊設(shè)定,把齊宣王一送走,狐貍便麻利的撲過去抱著寨主轉(zhuǎn)了一圈。
“無艷美人~我們成親吧~”
瞧,危機解除了。
狐貍等了那么多年的成親,一度以為永遠不可能實現(xiàn)的儀式,終于在之后和正確的人一起完成了。
洞房花燭夜——
“喂狐貍,我問你,”寨主一臉嚴(yán)肅,“當(dāng)年你被齊宣王占便宜了?”
“……鐘無艷我們玩完了!”狐貍嚶嚶嚶掩面哭泣。只是看著寨主披著衣服就要走,他又趕緊把人抱回來,“我錯了我錯了!”
“我和你沒完才對啦!”狐貍嘟噥著,蹭了蹭這個人的臉頰,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雖然我還是不懂什么是愛情……不過,你可以教我的對吧?總之不可以反悔了哦!”
鐘無艷莞爾:“不會反悔的!
這個笨蛋,連愛情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已經(jīng)把愛情給她——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不管過去,不管將來,既情有獨鐘,便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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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兒生日快樂!我對你也是情有獨鐘的【喂
本來按照常理應(yīng)該還有無艷美人被齊恒公劇透狐貍是二周目玩家,美人一怒質(zhì)問,狐貍義正言辭剖明心跡……已經(jīng)九千字了,再寫下去就超綱了QAQ
總之,就讓這個蠢得一塌糊涂的狐貍精和至今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樣的愛情的寨主,在夜叉山生一窩小狐貍吧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