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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醫(yī)很蠢
楔子
秋來香晚,鎏金的大殿里,診脈用的紅線被一寸寸收好。
我不顧形象的仰在正中美人榻上,手指扣著茶杯,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響:“王太醫(yī)您有話但說無妨,本宮不治你的罪……”
“呃……”王太醫(yī)斟酌了措辭,艱難道,“殿下,您這病,是焦慮癥的一種!
“哦?何意?”我慢條斯理喝了一口茶,問。
王太醫(yī)咽了口唾沫:“就是情緒容易無法控制,焦慮,暴躁,難以克制的狂、狂暴……”
王太醫(yī)抬起眼。
隔著一層淡色紗簾,我迎面對視過去。
“放你娘的屁!”我拍桌而起,手中茶盞透過紗簾縫隙而出,啪的摔在他腦袋瓜子上。
“你才狂暴!你全家都狂暴!胡說八道!滿口胡言!來人,叉出去!斬首!斬首!斬首。!”我拍著桌子怒吼。
王太醫(yī):“……”
“斬首——!”我撕心裂肺叫道。
“皇、皇上……微臣冤枉……救救微臣啊啊啊……”王太醫(yī)涕淚橫流,被侍衛(wèi)拖著往外走,猶自伸手向我爹求救。
“待他說完!蔽腋富士攘丝龋谝慌該]揮手,“平白無故,怎會害這種焦慮?”
王太醫(yī)涕淚橫流,三兩步爬上前來,“皇、皇上……”又轉(zhuǎn)向我,打了個哆嗦,續(xù)道,“實不相瞞,公主殿下這是……產(chǎn)前焦慮,殿下……有喜了,已經(jīng)……三個足月……”
我:“……”
我爹:“……”
大殿一時落針可聞。
“皇兒你……”父皇僵硬的扭頭看我,又看我的肚子,不可置信道:“你有喜了?”
我也一臉被雷劈了一樣答:“……不造!
“孩子他爹是誰!”
我攤了攤手,繼續(xù)道:“……不造!
“你懷了孩子怎不早說!”
我摸了摸微脹的小腹,哭喪著臉:“我以為只是胃脹氣呀……”
01
我是公主,我爹是皇上。
憑著這句話,我專業(yè)流連草叢許多年,辣手催草,無一敗績,正自詡天下無敵手之時,“我有喜了”這個晴天霹靂一下來,頓時把我劈的外焦里嫩,香酥冒油。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吶千古恨……
父皇他指著我鼻子罵了三天,見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最終嘆了口氣——當務之急,是要給我肚子里的孩子找個便宜爹。
于是次日我便接到旨意,我爹他老人家雷厲風行,已經(jīng)召集了滿朝文武家的適齡公子,搞了場似模似樣的流水宴選駙馬,讓我趕緊過去挑個順眼的,當天便成親。
可是我還哪有臉成親!
當即我便遣開所有跟著我的小太監(jiān)們,換了身便服,懷里隨便揣了幾只首飾,想都沒想便溜。
豈料還未走出多遠,我邁出的步伐便生生一頓,又拐了回來——眼瞧著不遠處似乎發(fā)生了爭執(zhí),看那位置,應是太和殿,我爹給我招駙馬的地方。
“鴨子放下,人可以進去!币挥周娛绦l(wèi)冷冷道。
“哎,不成,我得帶著它,有用的!蹦凶右簧砬嗌,芝蘭玉樹,指著懷里抱著的雜毛鴨子振振有詞。
“鴨子不讓進!庇周娭貜偷。
“我親自去同圣上說,必須得帶著它。”面容清俊的男子梗著脖子,毫不退縮。
“說了不讓進!”御林軍怒了,手中長槍直直指向男子咽喉。
“……”那男子不敢動了,抿著唇憤恨的站著,兩人僵持半刻鐘,最后那男子無法,氣呼呼的轉(zhuǎn)身,抱著鴨子坐在了不遠處的臺階上,抬頭看天。
秋風落葉,沒人說話。被他抱在懷里的鴨子適時“嘎”了一聲。
我滿頭黑線——這種土包子,也是來選駙馬的?
不過,長得倒是挺俊。
我探頭又仔細瞧了瞧,發(fā)現(xiàn)這人確實是很俊的,眸色漆黑,鼻梁高挺,即使是皺著眉頭生悶氣,也都俊的無法忍受。
我咽了口唾沫,腦子里那根“辣手催草”的神經(jīng)跳了跳。
“帶著寵物的,那邊有專業(yè)通道可以走!蔽乙匝凵袷疽庹f話的御林軍噤聲,上前兩步笑道。
“真的?”男子抬起頭來,清澈漂亮的眸子亮了亮,又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起身作了一揖“能否勞煩姑娘帶個路?草民齊勻,奉家?guī)熤巴偷睢?br> “客氣啥。”我嗨的一笑,擺擺手道:“跟我來吧!”
齊勻興沖沖的點了頭,大步跟了上來。
半柱香后,我咪咪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又隨手遞上去一杯茶。
“姑娘莫要同草民玩笑,這里不是太和殿。”齊勻認真說,鼻翼一動,又失聲驚呼,“姑娘!這茶里被人放了催情一類的藥物,姑娘萬萬不可……”
“少廢話!”我眉毛一凜,一把打掉他懷里的鴨子,熟練的捏住他鼻子,就把茶灌了進去,齊勻被灌得連連咳嗽,身子一軟,當即癱在地上。
我擼胳膊挽袖子,干活。
齊勻:“唔……姑娘你……你做什么?”
我架著他胳膊,撅著屁股哼哧哼哧把他死命往自己寢殿里拽,“放心,小駙馬小乖乖,我不是什么好人……”
“你……你豈敢……”藥勁上來,齊勻臉頰緋紅,瞪著一雙紅紅的眼,像是還不能接受自己遭遇了什么,“你這女人,你喚何名?怎這般無恥,竟用這種卑劣手段,我定把你告訴圣上……你……你……”
齊勻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我心道你都要當駙馬的人了害哪門子的羞,抬腳正要踢門大吉,只見一御林軍匆匆趕來,驚呼道:“找到齊神醫(yī)啦!他他他……”
身后的人接道:“那還不快把神醫(yī)請過來,圣上和文武百官正等著呢!”
“神醫(yī)被公主殿下……被殿下……貞操沒啦!”
“什么?算了算了,趕緊的送過去,圣上要急瘋了!”
于是我眼睜睜瞧著,吃了春藥馬上就要到手的美男子齊勻,又被人扶了出去,拐了個彎,沒影了。
“這是……煮熟的鴨子……飛了?”我喃喃道。
隨著人流趕過來的太監(jiān)小熙子不明所以:“殿下,鴨子沒飛,這呢!
被扔在地上的雜毛鴨子,配合的“嘎”了一聲。
我猛然驚醒,問小熙子:“剛才,那人誰?”
小熙子轉(zhuǎn)目四顧:“哪、哪人?公主你說誰?”
“剛被抬出去的那個,我的小駙馬小乖乖!”我怒。
“哦,那是當初圣上最信重的元神醫(yī)的得意弟子,今次圣上特意邀進宮來,說要給您保胎的!
“……”不是給我找的駙馬?
我登時就傻了眼,眼看著地上那個撲騰的正歡的雜毛鴨子,頗有些不敢置信。
——我給神醫(yī)灌了春藥?
我給神醫(yī)灌了春藥!
02
發(fā)生了這檔子事,迎接我老爹的暴風驟雨是必然的。
果然,皇上也就是我爹他老人家怒不可遏:“胡鬧!老子在上面給你選駙馬,你在下面給老子的神醫(yī)喂春藥!那是國家棟梁!”
我低著頭吶吶道:“國家棟梁招成駙馬不是挺好?”
“別狡辯!一排排駙馬擺在那你不選,偏偏你看上了給你保胎的神醫(yī),這傳出去,讓天下人怎么看你?你是想淪為朕的笑柄不成!”
我不甘心:“抱著只鴨子,還那么蠢,哪點神了?”又暗搓搓提議,“不如父皇你下道圣旨,讓他從了我……”
“人家愿意才怪!”我爹吹胡子瞪眼睛,半晌嘆口氣:“罷了,先讓他過來給你診脈,再熬些保胎的藥,旁的事以后再說。朕去上朝!
臨走到門檻又回過頭來惡狠狠叮囑:“那是元神醫(yī)的高徒,元神醫(yī)雖為女子,醫(yī)術(shù)卻堪為神術(shù),朕當初見了她也得禮讓三分,你給我客氣點!”
“好的好的!蔽覞M口答應,送走他老人家,又示意小熙子去給我把齊神醫(yī)請進來。
半晌殿門被敲了三下,齊勻來了。
“微臣奉旨前來給殿下診脈!饼R勻齊神醫(yī)還是一身素色衣衫,手里捧著厚厚一沓紙張進來,恭敬行了一禮之后抬頭,一張俊臉登時駭?shù)蒙钒祝顾仆耆荒芟嘈拍侨找偎摹盁o恥女人”,竟然是一國公主的事實,半天沒說出話來。
在他身后,那只形影不離的雜毛鴨子大搖大擺晃進來:“嘎!”
我上上下下打量他:“齊神醫(yī),你的寵物倒是蠻別致的哈!”
“殿下莫要取笑臣!饼R勻半晌才緩過一口氣,囁嚅道:“微臣養(yǎng)它……不過是為了試藥!
“蒙我呢?試藥不都用兔子嗎,你用鴨子?”
齊勻誠懇道:“兔子貴!
我:“……”我徹底敗了,說好的神醫(yī)呢,這氣質(zhì),分明是個屌絲!
齊勻不再說話,例行公事的上前診了脈,漆黑的眼睛抬起來,還是忍不住道:“殿下當日是誤將臣認成駙馬了吧?可是臣同駙馬長得像?”
我嗨的一笑:“沒有的事,我當時就是貪戀你美色,想把你弄到手。我雖記不得駙馬是誰,但大體是國字臉,粗眉毛,眉上好像一顆痣……反正不是你這一款!
齊勻大致沒料到我是這么開放一個人,半天沒說出話,半晌磕磕巴巴轉(zhuǎn)入正題:“殿下身子已經(jīng)三個足月,應處處當心,臣這里列了一干事項,須謹慎遵守。”
我噯了口氣:“說罷,小乖乖!
齊勻臉色一青,自顧自道:“殿下是有了身子的人,需得控制飲食,食物最好以清淡、易消化為主,切忌寒涼食物,不可吃螃蟹;桂圓、荔枝性溫熱,易致胎熱,也不可吃。”
“這便完了?”
“不,濃茶不可喝,辛辣不可吃。另外臣按照家?guī)熃虒У姆阶影玖搜a藥,安胎養(yǎng)氣,應每日不間斷服用!
“完了是罷!
“殿下稍安,還有。保證休息,多做運動,不可同一姿勢維持過久,切忌過度疲累!
“這便完了。”
“還有……用藥期間也忌急躁、忌過度興奮、忌情緒波動較大、忌……”齊勻飛速的瞥了我一眼,堅定道“男色!
“……最后這條是你故意加上來的吧?”我抬起眼睛。
齊勻漆黑的眸子閃了閃,開口時頗有些底氣不足:“臣不敢!
我嘿嘿一笑,起身就欲往他身上撲:“真的假的,試試不就知道了!”
“不可!”齊勻大驚失色,連連后退,慌亂間撞到身后屏風,差點栽倒在地,我一瞧,喲,臉紅什么。
我指著他那只正滿大殿溜達的雜毛鴨子:“你不從我,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燉了它?”
“殿下你……”齊勻臉色不善,“圣上他到底是怎么逼您,才能讓你干出這般……”他咬了咬牙,道,“干出這般不要臉的事情!”
“我爹逼我不是關(guān)鍵,”我嘿嘿一笑,“重要的是我本身就是一個不要臉的人!
齊勻:“……”
半刻鐘后,齊勻瞪著眼睛開始解腰帶。
我故作嬌羞的扭著身子:“哎呀你好討厭喔!不要不要這樣嘛,好吧好吧你來吧……”
齊勻在原地蹦啊蹦,使勁把自己腰帶往房梁上甩。
我抬眼:“你干嘛呢?”
齊勻雙手緊握,腰帶攥的死緊,一雙眼澄澈明凈,梗著脖子,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悲憤道:“一死以證清白!”
我:“……”
03
不得不說,齊勻這廝,沒眼光的很。
殿下我流連草叢二十年,如今雖然肚子里多了個累贅,但是自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至于跟防著豺狼虎豹似的防著我么。
是以我當日一怒之下,搶了他的腰帶,然后所謂的產(chǎn)前暴脾氣發(fā)作,當即命人把他叉出去扔天牢里去了。
斜陽漸落,一個人在殿中呆著無趣,我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兒子,你說你娘我叱咤草原這些年,這怎么分分鐘就被一個蠢貨打敗了呢?”
“你說齊勻這缺心眼,他學什么不好,非要學人家小媳婦上吊。這若是放任他就這么吊死了,以后為娘這寢殿可還怎么住人喲!”
“要么……咱們?nèi)ヌ炖慰纯?”我拍了拍肚子,“兒子你還在嗎?好歹表個態(tài)!”
“……”
我抱著肚子發(fā)了一會呆,還是決定起身去看看,剛一推開門,門外守著的那人驀然抬頭,執(zhí)了藥碗的手指輕輕一抖。
“什么時候來的?”
“方才。罪臣前來送藥!饼R勻老實道,“這保胎藥須天天喝,不可間斷。小熙子公公知道此事關(guān)乎殿下的身子,馬虎不得,便放了罪臣出來。”
小熙子是我的貼身小太監(jiān),平時有眼力見兒,頗會辦事,是以這個權(quán)利還是有的。
我抿了抿嘴角,盡量讓自己的心花不怒放出來,咕嚕嚕把藥喝了,一抹嘴巴:“在外面站著作甚,進來罷!
“不了!饼R勻連連擺手,接過藥碗轉(zhuǎn)身便走,“殿下若無事,微臣便告退,回大牢里蹲著了!
“站。 蔽倚睦锏男』鹈绲菚r就上來了,一把搶下他的碗,嘶聲力竭:“跟我說話很難受是吧!寧肯回大牢也不肯從了我是吧!來人!叉出去!”
“殿下你有孕在身,情緒不可太激動……”齊勻被拖著走,我把藥碗哐一下砸他額頭上,吼道:“閉嘴!叉出去——!”
“……”
一刻鐘后,殿外安靜了。
一天后,殿外還是那么安靜。只是推開門,前來送藥的換成了小熙子。
三天后,父皇一身龍袍大袖翩翩,看望我來了。
我覺得無比委屈,死命想往父皇懷里扒:“爹哎!”
我爹緊張?zhí)郑骸鞍ミ衔业淖孀谂叮c慢著點,你現(xiàn)在是有了身子的人,行事須當十二萬分的小心……齊神醫(yī)呢?怎沒在這?”
我尷尬的笑笑:“我看他在這礙眼,就讓他回家了。沒啥!
“胡鬧!”父皇抖抖胡子,“不成,他不在這看護你,朕不放心,小熙子,你去神醫(yī)家把人請回來……”
“奴才無能,請不到人!毙∥踝由锨耙徊,謹慎的看了我一眼,道,“殿下背著您,已經(jīng)把齊神醫(yī)扔大牢里去啦!”
父皇:“……”
半個時辰后,我孤身一人前往天牢。
邁進大牢沒兩步,就聽里面呼喝怒罵不絕于耳,三兩步走過去,只見最里間的一個牢房里,齊勻抱著頭被一群人圍著揍。
“不要再打了!哎呦,禮儀大國,如此多有傷風化,哎呦……圣上以仁治國,你們怎可這般粗魯……”
齊勻未換囚服,一身白衫已經(jīng)皺的不成樣子,鼻青臉腫,在圍毆中護著腦袋,吱哇亂叫,非常狼狽。
父皇若是知道我把他請來的神醫(yī)折磨成這樣,還不得拿玉璽砸死我。
我上前去,獄卒當即開了門,把那伙人挨個拎出來,一人一巴掌賞過去。齊勻抬起頭,黑亮的眼睛看了看我,又扭過頭去。
我心道呦呵,這是跟我較勁呢,二話不說大步進去,揪起他領子便是一頓踹,齊勻這次倒硬氣,愣是吭也沒吭一聲。我出了氣,拍了拍手,道:“就這么不待見本宮?”
“不是!饼R勻鼻青臉腫,梗著脖子道。
“為何不要我?”
“罪臣……”齊勻瞟了我一眼,咬牙道,“罪臣幾月前,已同一個姑娘私定了終身,自然不能同殿下……”
“那姑娘誰?”我抬起眼,頗為好奇,“聽說你那個神醫(yī)師父也是個女人,得世人愛戴,該不會是她吧?”
“我……”齊勻頓住,含糊道,“我不知道!
這拙劣的借口!還不是怕我知道了那人是誰,去找那姑娘麻煩!我至于那么小氣么……
我想了一想,還真至于。
我滿頭黑線,起身便走,齊勻在身后跟著,小心翼翼問:“這不是回皇宮的路,殿下這是去哪兒?”
我順口答:“去你家找你師父……”剩下的話還未說完,已經(jīng)被齊勻打斷。
齊勻臉色乍青乍白,像是被欺騙了感情一般,袖子一擲,怒道:“你怎可這樣!”
“我怎樣了?”
齊勻瞪著雙黑亮的眼睛,突然道:“你死了心吧!就算是全大匙國的女人都死光了剩你一個,我也不會從了你的!”
我莫名其妙:“全大匙國的女人都死光了剩我一個,我還扒著你不放,我傻。
“你!你!你……”他頓了半天,“你怎么這般花心!”
我揮袖便走,不再管他:“我、我、我就這么花心怎么了,我又不是尼姑,神經(jīng)病!
04
其實齊勻這次,真是誤會我了。
天地良心,真不是他想的那樣。我可對他家和他那位女師父一點興趣都沒有。也半分沒有要仗著身份逼迫他家人,讓他給我當駙馬的打算。
至于為什么非要去他家,我嘆口氣,耳邊又響起了父皇抖著胡子嘶聲力竭的怒吼:
“你去大牢把人給我請出來!親自去!立刻去!賠禮道歉!老子請來的神醫(yī),你二話不說給扔天牢去了,你讓朕怎么跟元神醫(yī)交代!賠禮道歉!去給他全家賠!禮!道!歉!”
我打了一個哆嗦,繼續(xù)朝前走,齊勻鼻青臉腫的跟在后面,木頭樁子似的也不說話。
京師自是繁華富庶,街上人群熙攘。侍衛(wèi)們早就被我趕走,剩我和齊勻兩個人,很容易就被沖開,我眉頭一皺,卻見齊勻擠過來,抬起胳膊道:“這里人多,殿下你拽著我袖子,不要被擠散了!
我哼了一聲,就是不拽。
身邊人們擠擠挨挨,齊勻急得直冒汗,張開手臂想擋住我,還不知從哪邊擋,最后干脆一咬牙,整個人撲過來直接把我護在了懷里。
我一樂:“小乖乖,終于舍得投懷送抱啦?”
齊勻額角的汗也顧不得擦,聞言橫眉豎目:“不要叫我小乖乖。”
我挑了嘴角,又往他懷里拱了拱,齊勻臉色微紅,卻也沒推開我,我們兩人抱得像個球一樣一路挪過鬧市,又盞茶時間,順利到達齊勻家門口。
面前一個小院,三間平房,樸素的緊,只是,滿院鴨子,一地鴨屎。
“這鴨子都是我和師父試藥的,”齊勻撓了撓腦袋,“殿下您請……家徒四壁,不勝惶恐。”
我四處瞧:“元神醫(yī)呢,莫不是在醫(yī)館看診?父皇還讓我道歉呢!
“喲,勻兒回來了?”一聲輕笑,緋色衣裳的女子裊娜而來。
我登時愣住,早就知道齊勻的師父是元蕊元神醫(yī),一代女子,醫(yī)術(shù)精湛,可未料到這位還是個美人兒,二八女子至今未嫁,明眸皓齒,眼波脈脈。
“回來了怎不支會我一聲,還帶回了殿下……”元蕊一笑,又去瞧齊勻被打成豬頭的腦袋:“這是怎了?過來我看看!
元蕊掏出手帕,齊勻撓撓腦袋,也不閃躲,任由女子擦拭。
父皇說過,元神醫(yī)原本是宮中首席御醫(yī),頗得父皇信重,但后來因不喜宮中約束,執(zhí)意辭了第一神醫(yī)之職,歸于市井,幾年間只收了齊勻一個徒弟。這次若不是父皇為了我的肚子拉下臉來求,估計她定不會讓她的徒弟進宮一步。
頓時我又想起齊勻說他已有了私定終身的人,又不肯說出名字的事情……
我腦中轟然一聲,如此說來,這簡直就是一場曠世的師徒絕戀啊啊!
我傻愣愣的看著這倆人,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原本要道歉的話死活也說不出口了,想了想,轉(zhuǎn)身直接進房當鴕鳥,臨走之前還不忘惡狠狠踹了齊勻一腳。
齊勻被我踹的一個踉蹌,傻乎乎的瞪著我,又看著砰然合攏的門扉,老半天才反應過來,隔著門叫道:“你干什么?”
隱約又聽見元蕊問:“殿下怎了,這般大的脾氣?”
齊勻憤憤答:“腦子有病!
我:“……”
然后我透過木門的縫隙,眼看著兩人半點也沒有要理我的意思,成雙入對的走了。
我雙眼無神,覺得世界都要塌了。
果然等了又等,兩人也沒回來,外面滿院子的鴨子嘎嘎嘎嘎,吵得我難受,可是出去找他,又顯得自降身份……
又半個時辰,齊勻終于回轉(zhuǎn):“殿下,讓我進去!我的鴨子怎么回事!”
我不吭聲,他又砰砰敲了兩下門:“你有什么火朝我發(fā)便是,拔它們的毛作甚!那是我和師父辛苦養(yǎng)的!”
又提師父!我猛然把門拉開,甩手就把揪下來的一堆鴨毛扣到他腦袋上,齊勻下意識閃躲,打翻了半碗藥,染黑了他半幅衣襟。
他臉都青了,隔著門憤憤不平道:“匙睿!你這個不講道理的女人!”
我鼻子險些被氣歪,甩手把鞋子也丟了出去:“混賬!本宮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外面齊勻哎呦一聲,剩下的半碗藥也灑了。頓了半天,終究不敢再罵了。
天地清凈了一刻,我推開門,外面空空蕩蕩,哪里還有人?
我覺得自己被打敗了,忍不住正要出去尋,正巧元蕊執(zhí)了草藥過來,女子粉面含春,見了我輕柔一笑:“喲,殿下氣消了,是要找勻兒?傻小子回醫(yī)館給殿下取藥了!
“取什么藥?”
“自然是給殿下保胎的藥,家里僅存的藥只夠熬一碗,剛被殿下……被那傻小子不小心打翻了,只好回醫(yī)館取些來配……”
我當即就有些傻眼:“這呆子……哦不,令徒……”
“不過也怪,怎去了這么久還不回來?”元蕊蹙了柳眉,“我去瞧瞧……”
我慌忙擺手:“我去吧我去吧,那,那個……哎,我現(xiàn)在就去。”
說著慌忙跑了,正覺得自己真是慫爆了,怎料剛出門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就眼見著齊勻臉紅脖子粗的同人吵了起來。
而正同他吵的那人,膀大腰圓,國字臉,粗眉毛,眉上一顆痣。
見到這人,我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是我駙馬!肚子里娃他親爹!
05
我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這個時候會找到我的駙馬。
我覺得世界都裂了。
說起我和這位駙馬的孽緣,還真有些難以啟齒。
四個月前,殿下我在宮里閑的發(fā)瘋,辣手催草的那根弦蠢蠢欲動,于是將魔爪伸向了宮外。
當日我剛出來就看上了這位身材魁梧有男人味的,于是二話不說帶著大批侍衛(wèi),硬是仗著以多欺少,把人拖進了客棧,還灌了春藥,當然,我自己也喝了點。
怎料我當時低估了這宮外賣的春藥的烈性,藥勁上來之后我整個人都懵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做了什么,再醒轉(zhuǎn)就是被我爹的御林軍抬回去的場景。
正因為對那晚印象模糊,我一直以為和那彪悍駙馬并未發(fā)生什么,被捉回去之后也沒太在意。直到后來發(fā)現(xiàn)陰溝翻船,我也偷偷試著循著記憶中的樣子找過,奈何我當日實在腦子太混,記不大清具體面容,又嫌棄丟人沒敢告訴父皇。
再后來一直把心思放在同齊勻這木頭置氣上,也就算了。
不過現(xiàn)在能遇上,我也覺得頗為玄幻。雖然此時我的駙馬并未注意到我——他正在和齊勻吵架,而且吵架的話題和我沒有半分干系。
“俺就是喜歡元大夫,想見她,你總是三番兩次的擋著作甚?”駙馬拎著刀,語氣有些不耐煩。
齊勻仰著脖子:“師父說了不想見你,你又何必次次糾纏!”
駙馬的身后,六個彪形大漢拎著刀,吵吵嚷嚷:“讓不讓我們過去!”
齊勻獨當一面:“不可!”
兩邊劍拔弩張,我看著也是醉了——為了師父同人家拎刀的吵架,齊勻這妥妥的是真愛。
不過我的駙馬,他也愛元神醫(yī)?
眼見著駙馬不耐煩,轉(zhuǎn)身欲走,我三兩步竄過去攔住他:“你站。
駙馬皺著眉毛,粗著嗓子問:“你誰?”
我捂著肚子:“兒子,娘終于把你爹找到了!”又去抓駙馬的手,“小乖乖快同我回家……”
齊勻:“殿下你……”
我瞪了齊勻一眼:“你住口,不想理你!”
那男子一陣惡寒,甩開我的手:“姑娘,你做啥,你該不會是看上俺了吧?俺可是非元大夫不嫁……呸,不娶的!”
“關(guān)鍵不是我看上你了,關(guān)鍵你是我肚子里娃他親爹!”我感嘆道。
齊勻:“!”
那男子:“!”
“放屁,誰認識你!”那男子終于反應過來,抬手推我。
齊勻登時擋在我身前,大義凜然道:“你住手,做什么!”
“你走開!”我大力去推齊勻,凜然道,“關(guān)你什么事?你這是逾矩知道嗎?”
“臣有罪,可是護著殿下,也是為人臣子的本分。”齊勻冷然道。
我心想這呆子也不是不會說話嘛,正要原諒他了,只聽他續(xù)道,“況且惹了你不高興,我本就是死罪,怎么死不都一樣。”
我:“……”
“你你你……你是那個……”彪悍駙馬終于反應過來,指著我鼻子“來人!就是這個女人!她侮辱老子名節(jié)!”
身后小弟們也齊刷刷反應過來:“給老大報仇!”
小弟們說著就要沖上來,齊勻慌忙擋在我身前:“干什么!不是說好不動粗么!不能動她,她有了身子!”
駙馬猶自怒吼:“這女人侮辱俺的名節(jié)!”
齊勻上前就是沖上去就打了人家一嘴巴,臉色青白:“住口!”
我嘴角抽了抽:不好吧,你打我駙馬。
駙馬還未反應過來,他手下的小弟們怒了,二話不說撂倒就踹。齊勻這小身板霎時像是一根蘆葦桿任人彎折,在地上滾來滾去,打成一團。
我:“……”這是個什么事兒!
06
元蕊元神醫(yī)外出診脈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
門外一堆宮中侍衛(wèi),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的盯著地上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
門里齊勻挺尸一樣躺在榻上,身上被劃傷了好幾處,正潺潺流著血,我正兒八經(jīng)的坐在塌邊,手中似模似樣的執(zhí)了銀針比劃,要給他止血。
齊勻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把那個,那個針,刺入肩膀那里,對,上一點。”
“哦,成!蔽业芍劬φ伊撕镁茫K于準確的刺入了那個穴位,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喘了一口氣:“好了,還有幾根啊?”
“三十六根!
“!”
元蕊:“這又是怎了?”又轉(zhuǎn)向地上男人,登時明白了,三兩步便上前揪住了那人耳朵:“張成霸,你打我徒兒了?”
我心中一雷——我的駙馬,居然名叫張成霸!
張成霸耳朵被揪著,登時可憐巴巴:“元大夫我哪敢。∈沁@女人先侮辱我說我是她娃的爹!還非說我是她駙馬!”
元蕊怒道:“人家是公主!說你是駙馬你還吃虧了怎么?”
張成霸沒想到我這么大的來頭,都快嚇哭了:“我說元大夫,俺雖然長得糙,但俺是良民,你可別埋汰人。∥抑粣勰惆。∈裁垂魑铱床簧习。
我:“……”
元蕊也是女中豪杰,上前便揪住了那人耳朵:“住口,說什么呢!”
“我說姑娘,殿下,姑奶奶,祖宗,”張成霸哭喪著臉,“我真不是你家駙馬,你得還我清白啊……那日你確實是將我,將我擄走,但是我是冤枉的!當初我答應了元大夫要為她守身如玉,所以關(guān)鍵時刻,俺就跑了……”
我打斷他:“胡說,我孩子都有了!”
張成霸都快哭了:“俺真是冤枉的啊,你的娃娃不干俺的事,那日,那日俺臨跑之前,看見你也挺難受的,就隨便幫你扛了一個人就送過去了!
我愣。骸澳侨苏l?”
張成霸抬起頭,絕望的指著齊勻:“就是他嘍。”
我:“……”
齊勻:“……”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隨便扛個人就能扛到這呆子腦袋上?”
“呃……”那邊元蕊見瞞不下去,咳了咳,終于道,“我讓的。”
接下來,元蕊元神醫(yī)的話,讓我的世界都裂了。
元蕊的意思是,她一直都想給這個倒霉徒弟找個媳婦,卻苦于沒有機會,那日正巧看到我來了,還發(fā)生了這檔子事,就趁機把齊勻送過來,打算攀個高枝。
我有些沒反應過來:“難道你和齊勻不是……那個?”
“哪個?”元蕊笑著看我,“這蠢小子我教了這么多年,習得一身好醫(yī)術(shù),還是一副蠢樣子,老娘我想要嫁人,他卻連嫁妝都攢不夠,沒法子,只能出此下策……”
“怎料好事剛完,皇上就派人把你接回去了,事后我怕這蠢徒兒一根筋接受不了,又給他下了點藥,讓他記不大清當日的姑娘到底什么樣,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惦記著你……后來皇上說請我給你診脈,透漏出你有了身孕的消息,我就順理成章把這蠢徒弟送過去,想著你們先培養(yǎng)一下感情,再慢慢來嘛嘿嘿嘿……”
張成霸:“嘿嘿嘿……”
又半晌后,我終于知道,原來當日齊勻所說的,那個“不知道是誰就同他互訂了終身的姑娘”就是殿下我了。
我心里頓時被雷的焦黑一片,什么也不想管了,捂著我的肚子直勾勾的盯著齊勻——碰上這么個分分鐘把徒弟推火坑的無良師傅,齊勻還能這么五講四美,也算是蠻拼的。
齊勻也一臉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半晌一臉木訥的走上前來,拍了拍我的肚子,干巴巴道:“有人嗎?”
尾聲
六個月半月后,我肚子有反應了。
當時大殿里外接生婆排了二十個,我爹還是覺得不放心,感覺誰也沒有自家女婿醫(yī)術(shù)厲害,于是死活把齊勻往寢殿里趕,給我接生。
齊勻白著臉:“皇上!微臣自幼秉承家訓,雖為醫(yī)道,卻從不曾涉……這等層面,微臣前去于禮不和,皇上還是……”
“放屁!你老婆還是朕老婆?讓你去你就去!”
然后,齊勻白著臉進去。
大半個時辰后,又白著臉出來,左手抱嬰兒,右手攥拳頭,一雙眼熠熠發(fā)亮,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得了愛子的喜悅,倒像是開辟了醫(yī)學新領域的興奮之情。
再然后,某日某夜,某公主出了月子,終于想要餓狼翻身,于是只穿了橘色小衣短褲躺在榻上,搔首弄姿:“哎呦……”
某神醫(yī)飛速沖過來,兩眼放光的抱住她的腿:“加油,用力,就快生出來了!”
“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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