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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大毛的電話打來時,我還在麗江的街道上游蕩。
夜已深。大毛的聲音在夜空里有一點(diǎn)空洞的陌生。
他問我工作的事情怎么樣了,我胡亂搪塞過去,把話題扯到他身上。
他異常興奮,告訴我他已經(jīng)升部門主管了。
我恭喜他,語氣虛偽的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掛了電話,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認(rèn)識七年了,轉(zhuǎn)而問自己,是不是連友情都會染上七年之癢的惡疾,潛伏期似乎比愛情還要長。
把他的電話號碼從電話簿中刪除的那一刻,眼淚怎么都止不住了,因?yàn)槲抑,有些記憶是無論如何都刪除不了的。
大毛是我高中時的同桌,關(guān)系鐵得像兄弟。
很不幸,我是女生他是男生,注定我們沒有成為兄弟的可能;戀人呢?我曾做過這樣的假設(shè),最終被我們找出若干條理由推翻掉了。
我一直認(rèn)為大毛有些變態(tài)的傾向,比如說,喜歡在洗澡時聽帕格尼尼,看一部悲劇會看到流淚,出門前必照半小時鏡子,換女朋友的頻率幾乎與換衣服的頻率持平,諸如此類。
我不會愛上大毛這樣的人,正如大毛永遠(yuǎn)不會愛上我一樣。
他自稱可以找出N條我不會成為他女朋友的理由,比如,只穿仔褲運(yùn)動鞋,從不化妝,說話象打雷,不會做飯洗衣服,頭發(fā)比他還短,etc。
他認(rèn)為和我在一起幾乎不用擔(dān)心人身安全,鬼才信。
中學(xué)生活是乏味的,我們經(jīng)常蹺晚自習(xí)去路邊攤吃火鍋,那時的夢想很單純,就是希望開一家屬于自己的火鍋店,每天吃到盡興。
從那時起愛上了火鍋,透過沸騰的蒸汽,我看著大毛的臉,居然發(fā)現(xiàn)他還是有一點(diǎn)小帥。
高考后,大毛考到上海一所名校,我則留在了成都。
大毛在電話里說終于可以挺直腰板做人了,頗有些樂不思蜀的味道。我有些傷感,他安慰我,說在上海等著我一起開火鍋店。
距離不過是遠(yuǎn)遠(yuǎn)的牽掛,沒有了大毛的我就像丟了魂,整天渾渾噩噩的。
還好寒假見到了大毛,人瘦了,長高了一點(diǎn),好像更帥了。
大毛一見我就吵著要去吃火鍋,說在上海最最想念的就是火鍋了。
我白了他一眼。
當(dāng)然,還有你。嬉皮笑臉是他一貫的作風(fēng)。
那晚我們吃到半夜,眼睛都直了,然后又去KTV包場,一直唱到天亮。
大毛騎車送我回家,我坐在后面抱著他,看著路邊熟悉的街景,眼淚把他的衣服打濕了一大片。
那年暑假他沒有回來,我沒有問他原因。
后來他給我打電話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接到他的一個電話。語氣很頹廢,他在電話里說我失戀了,我快要死了。
我當(dāng)時說了一句很蠢的話,要不要我過去看你。正中他的下懷。
我站了三十個小時去了上海,一下車便看到他滿眼血絲,下巴都是胡渣的憔悴的樣子,頓時忘了自己長途跋涉的疲憊。
他看著我說我需要你,真誠的差點(diǎn)讓我感動到流淚。
在上海吃的火鍋永遠(yuǎn)不會有記憶中的那種味道,我們都沒有吃什么,只是不停的喝酒,他為他的愛情,我也為我的愛情。
到打烊時,大毛已經(jīng)醉倒一塌糊涂,我的意識還算清醒。
送他回去,到了樓下,我轉(zhuǎn)身要走,他拉住我的手,看著我說,別走,留下來陪我好嗎。
我望著他,像望著一個陌生人。
等這個問題等了很久,卻沒有準(zhǔn)備好的答案。
我沒有回答,他看著我的眼神讓我明白他的下一步舉動,我也沒有拒絕,任他的吻落下來。
雖然是炎熱的夏季,我卻沒有感到溫暖。
我在心里冷笑著問自己,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大毛漸漸清醒了,眼睛紅著對我說對不起。我笑笑,沒有說話。
那晚我還是留下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第二天一早我走的時候大毛還在熟睡中。
我一路從上?藁爻啥,我想我永遠(yuǎn)不會再去這個給我?guī)硪灰关瑝舻某鞘辛恕?br>
回到成都繼續(xù)著我平淡乏味的生活。
再放假時,大毛打電話約我出去,看到我的時候他很吃驚,如我意料中。
他說你整個人都變了。我笑笑。是啊,長發(fā),裙子,高跟鞋。
又去吃火鍋,大毛突然說我又戀愛了。
我開玩笑說不知道這次又是哪個純情小女生上了你的賊船。說完連我自己都覺得苦。
他笑了,有些勉強(qiáng)。
后來便不再說話,我只顧埋著頭吃火鍋,等我再抬起頭時,眼前模糊一片,不知是我的眼淚還是火鍋的蒸汽。
吃火鍋就是有這點(diǎn)好處,可以無所顧忌的放任自己的傷感。
分手時,大毛頗有些傷感的說,我還是會等著你一起開火鍋店的,語氣里煞有些生死離別的味道。
我終于笑了,含著眼淚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
突然想起大一時送他走的那一天大毛對我說的話,千萬不要看著彼此的背影離開。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從麗江回來,我就很少去吃火鍋了,經(jīng)過火鍋店也總是會想起以前與大毛在一起的情形。
回到家里,翻出以前的牛仔褲運(yùn)動鞋穿上,我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并沒有衰老成什么樣子,只是驀然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很久沒有大毛的消息,我在一家外資公司找到了工作,每天穿套裝,化淡妝。
早已不再有吃火鍋的閑情了,偶爾和同事們一起去喝咖啡,聊些無關(guān)痛癢的生活,覺得自己也算是準(zhǔn)小資了。
加班后,天色已晚,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聽著路邊火鍋店的喧鬧聲,不自覺走進(jìn)其中一家,點(diǎn)了往日最愛的菜,卻猛然發(fā)現(xiàn)這些菜都是大毛喜歡吃的,也一瞬間發(fā)現(xiàn),吃了這么多年的火鍋,居然都是為另一個人而吃。
對火鍋的偏愛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走到我家樓下,看到一個黑影蹲在門口,我走上前,居然是大毛,表情凝重的要死。
他看了我很久才說話,我又失戀了。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傷感。
我無語。
他接著說,現(xiàn)在才明白為什么總覺得上海的火鍋沒有那么好吃,不是火鍋的味道,而是和誰在一起吃。
我繼續(xù)望著他。
我接受你的審判。他低下頭。
贖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沒關(guān)系,我早就有心理準(zhǔn)備了,不過就是陪你吃一輩子火鍋。仍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我笑,一拳捶過去。
恕你的罪,不過,好像還少了點(diǎn)什么。我故意裝糊涂。
什么。他似乎比我還能裝,一臉的無辜相。
我轉(zhuǎn)身要走,卻聽到他在身后大聲說我愛你,過了良久,又加上火鍋兩個字。
回過頭,看到路燈下他一臉的壞笑,燦爛如白晝。
管它呢,有前面一句話足矣。
畢竟,為這一句話,悄然流逝的不止七年的時光與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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