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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浣紗系列之二不想獨自歸去
內容標簽: 都市 正劇
 


一句話簡介:浣紗系列之二不想獨自歸去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14439   總書評數(shù):52 當前被收藏數(shù):13 文章積分:8,436,50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近代現(xiàn)代-奇幻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浣紗系列
    之 二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shù):14608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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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紗系列之二不想獨自歸去

作者: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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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陸明左手拎一袋薯片巧克力,右手拎著一瓶可樂。對,全是垃圾食品,售貨的大媽親切地問:“孩子多大了?”陸明先是一愣,然后露齒而笑曰:“二十六!
      手拿棒棒糖趕過來的安靜,正聽到此對話,兩手一叉腰:“說什么呢!”怒目圓睜地,然后自己看看手里的棒棒糖也笑了:“我這是懷念舊時光!
      陸明拉著安靜:“回家了回家了!”
      安靜身子向后仰成一個角度,被拖死狗般拖著走,還一路嚷:“不不不,我要去書店要去書店!
      陸明嚇唬她:“小心我打你!”
      安靜笑,用頭去頂陸明:“你打你打你打。”
      陸明輕輕彈她的大腦殼,愛憐地輕笑:“你這潑婦。”
      安靜摟著他的手臂扭來扭去:“好寶寶,陪我去吧。”
      陸明罵:“拎這么多東西,你要累死我?”
      安靜一邊“嗯嗯”一邊搖陸明的手,陸明笑問:“要上廁所?”
      安靜急了,一扔陸明的手:“有什么了不起,我自己去!”
      陸明在后面跟著:“帶錢了嗎?”
      安靜一只腳已邁出人行道,聽到了,便回頭笑答:“我把手表押那兒,等你去贖!
      陸明驚叫:“車!車!”
      安靜正在吐舌頭,忽然看陸明面色大變,她一驚回過頭去,只見紅色的車影一閃,然后身子一震,倒是沒覺得痛,只是眼前的景色忽然象萬花筒里的七彩紙片般旋轉起來,天空與街道滾成一團,不住地滾啊滾,別人看只是一瞬間,安靜卻覺得自己滾了足有一個世紀,漸漸天與地混成一片,只覺四周越來越黑,最后被黑暗捉住。
      陸明眼見一輛車撞上安靜,安靜整個人飛起來,在半空中轉了個圈子才摔在地上,她在地上一動不動。
      陸明呆住了。
      陸明有一瞬間失去知覺,呆呆地混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耳朵聽不到眼睛看不見,大腦不能思考,足足兩秒鐘,一切才“嗡”地一聲撞進來,撞得陸明目眩神迷。
      天哪天哪。
      他跑過去抱起安靜,觸手所及卻是濕漉漉的頭發(fā),陸明張開手,血從他手掌上往下滴落,是哪里受傷?安靜哪里受傷?
      陸明沒有看,他只是抱起她,去醫(yī)院,去醫(yī)院,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他是那樣愛她,不能想象生命中沒有她。
      陸明把安靜抱上車。
      他已經懵了,不知道自己坐的是什么車,不知道去的是哪個醫(yī)院,一切由好心的路人指點。
      他只記得安靜美麗的長發(fā)沾滿了粘稠的血液,還有那些沾血的長發(fā)在他手心漸漸冷卻凝結的感覺。
      一種絕望的感覺。
      他抱著的身體漸漸冷卻,他摯愛的生命,漸漸消逝。
      他愛的這個生命,他本打算陪伴一生的生命,他本打算保護一生的生命。
      他想:“若是她去了,讓我也隨她去吧!

      安靜的意志不知什么時候蘇醒,一睜開眼,就見一輛車撞了過來,安靜尖叫,閉上眼睛,卻只感到一陣風過,這一陣風吹得真奇怪,好象直穿過她的身體,把她的內臟都吹得涼下來。安靜睜開眼時,看見一輛車尾正向她身體里駛去。不痛,但并不是沒有感覺,而是一種手指劃過麻醉了的皮膚的感覺,木木的,隱隱約約知道好象是接觸到了什么。
      那種奇異的景像真是可怖,安靜再次尖叫起來,但是,好象沒有人受她的尖叫影響,每一個人都無動于衷地從她身邊掠過,安靜恐懼得發(fā)不出聲來。
      發(fā)不出聲,動彈不得,安靜就站在路中央,車子一輛又一輛從她身體里穿過,每一次都象巨大的手指彈過她大腦里神經做成的弦,而且,那根弦就快承受不住而斷掉了。
      上帝啊!安靜說:“上帝!”不會說第二句。
      她足足被穿過一百次,終于狂叫一聲逃到人行道上去。
      還用問上帝嗎?再笨也知道原因了,原來電影里演的都是真的,真的有鬼魂。安靜還是無神論者呢。安靜伸手去扶路邊的標牌,手掌一穿而過。
      安靜問,我是鬼,還是這里是鬼世界?
      都一樣吧?
      安靜眼前一黑,不待她反應過來,光明重又降臨,她看見一個背影離她而去,不必驚慌,綜上所述,同理可證,是一個人穿過了她的身體。
      安靜覺得受辱,一個陌生男人從她身體里穿行而過,那是一種很屈辱的感覺。怪道古代傳說白日撞鬼會大病一場,如果安靜能夠,安靜當然不會讓人白白冒犯,可憐的安靜此時自顧不暇,故此敢怒不敢言,竟呆站在那兒,任人穿越。
      安靜分別在低頭抬頭間看到撲撲跳動的心臟與蠕蠕而動的胃腸,當一個與她個頭相仿的女子從正中穿過她的大腦時安靜還聽到一聲吶喊:“你懂什么叫愛!”安靜大吃一驚,再等一個與她差不多高矮的人穿過,大腦相重合時,安靜再次聽到:“你殺過人嗎?”天,這都是什么同什么?安靜跑到那人前面,腦子再一次重合,安靜聽到:“殺過人很了不起嗎?我用刀切下過許多人的頭,并將整條街炸上天!卑察o大吃一驚,第一天變成鬼就有這樣大收獲?可以得見百年難得一見的殺人狂魔嗎?安靜跑到前面,去看那人的臉,一點也不象啊,灰西服,白襯衫,條紋領帶,面孔斯文,安靜放棄,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人從安靜身體穿過,安靜最后一次聽到:“對,飛船向火星飛去!卑察o愣了一愣,在死亡的痛苦中,笑了出來,原來,那人是在編故事。呸,切下過許多人的頭!

      笑過之后,才覺特別凄涼,安靜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么好笑的事,要講給陸明聽。但是,怎么講給陸明聽?
      永不能永不能再與陸明擁抱聊天互相問候。
      風起,樹葉飛旋,安靜覺得有點冷。鬼魂會覺得冷嗎?當然,如果心里冷,他們甚至會帶著冰凌走路。
      安靜悲愴地問:“為什么我不干干脆脆地死掉?”為什么不是無知無覺什么都沒有地死亡呢?

      死亡!我死了!
      安靜慢慢坐到路邊去,她得好好想一想,慢慢接受她已死掉的事實。
      安靜想:原來,我已經死了,那么牛鬼蛇神呢?不不不,是牛頭馬面呢?人人都怕它們,可是沒有它們,我現(xiàn)在往哪里去呢?
      安靜四處張望,沒有人來押她,不但沒有牛頭馬面,也沒有天使或魔鬼,更不要說什么一束光,安靜喃喃地問:“出了什么事?天堂與地獄都罷工了嗎?”
      或者?安靜精神一振,或者她命不該絕,或者她還可以回到那個破碎的身體里去,她的身體呢?到哪去了?她不是應該心里想到哪里就去到哪里嗎?她還得用這雙腳走去嗎?
      安靜試試能不能飛翔,伸出雙手,并無羽翼生出,雙腳也還在地上,身無彩鳳雙飛翼,這可如何是好?
      走路吧,安靜知道她會被送到哪,她在這個城市二十幾年,在同一地區(qū)居住十幾年,當然知道最近的醫(yī)院在什么地方,不遠,不過兩條街。
      而且,現(xiàn)在她還可以穿墻而過,她想起一首歌:“我穿墻進去,拿了,就走!睄魃降朗。安靜對于自己在此時此地尚有幽默感非常詫異。但就象一切新生兒一樣,在啼哭的同時,也不忘睜大眼打量這個新世界。十分鐘后,安靜出現(xiàn)在市醫(yī)院急診處。
      一拐過彎,就看到陸明。

      安靜看見陸明呆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
      陸明呆呆地望著虛空,一動不動,象一座石像。他的眼睛,充滿痛楚。
      安靜走過去,越走越心酸,漸漸淚流滿面。她想緊緊擁抱愛人,雙臂合攏,卻抱了個空,安靜的頭也與陸明的頭重疊,安靜聽到:“上帝啊,求求你,不要讓她死,不要讓她死。”安靜覺得心口剜痛,竟比得知自己已死時更甚。
      他竟這樣愛她。
      安靜嗚咽一聲,落下淚來。
      陸明雙手緊握,象是要將力量自左手傳到右手,再將安慰自右手傳到左手,那么無助,生死關頭,只得自己左手握右手罷了。
      安靜站起來,她會活下去的,她來了,她會活下去的。

      安靜向手術室走去。
      手術室里很冷,但是醫(yī)生們都流著汗,剪刀發(fā)出咔嗒聲,無影燈下安靜看見自己頭顱被打開,一大塊頭骨被鋸下來,露出染血的灰白色大腦,醫(yī)生們正在那豆腐樣的大腦上動剪子。
      安靜本來想一進來就撲到自己的身體上去,然后一翻身爬起來,向眾人宣布:我回來了!現(xiàn)在看見血淋淋的自己,她驚叫一聲,呆在當?shù)亍?br>  安靜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醫(yī)生們將她的腦子一點點清理干凈,她不敢想象,如果她在那個身體里,此時要承受什么樣的痛苦。
      安靜呆呆地看著醫(yī)生操作,半晌慢慢后退,直至躲到手術室外去,看不到血腥場面,才慢慢能吐出一口氣。

      陸明的眼神那樣絕望,安靜一時呆在門口,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半晌,安靜走過去,蹲在陸明膝前:“明!”
      大顆的淚水忽然自陸明眼角滑下來,是的,耳邊仿佛傳來安靜的聲音:“明!焙孟笏廊辉谏鷷r。淚滴從安靜掌心穿過而下。
      她再不能接觸到陸明,再不能。即使近在咫尺,卻如隔天涯,死亡奪走一切,包括一個溫暖的擁抱。

      陸明的整張臉都埋在手心里,液體從他指縫間漏出來,安靜隱隱見他的嘴巴在動,似在祈禱,走近他身邊,聽見陸明喃喃道:“拜托,請讓她活下去,請讓她活下去!倍Z似的哀求,極端地恐懼與無助。
      怎么辦?舍他而去嗎?怎么能夠?他的眼淚會粉碎她的靈魂,真的,他的痛苦比她自己的痛苦更能刺傷她,她是那樣愛他,她渴望他的懷抱他滾熱的大手他對她說話時吹到她耳邊的熱氣,他下巴上隔夜長出來的胡茬。
      再不能相擁了嗎?
      再沒有溫柔的情話了嗎?
      不論在外面遇到什么,都可以躲進去,被他的一個擁抱溫柔身心,從此不再有了嗎?要她一個面對無限蒼穹?
      得到全世界又能怎么樣?若她愛的是那個人,得到全世界并不能讓她更快樂。
      既然陸明活著,那么,安靜也要活下去。
      安靜轉身回到手術室,手術進行中,安靜聽到鐵器刮過骨頭的聲音,只聽一個醫(yī)生對另一個醫(yī)生說:“手術很成功!
      那位醫(yī)生嘆口氣:“很成功,這種傷口,沒立即死亡就要算成功了。”
      “可惜,這樣嚴重的顱腦外傷,即使清醒過來也一定會有身體功能或智力障礙。”
      “醒過來的可能性不大,即使醒過來,也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安靜站在自己身體前,清楚看見腦殼內博博跳動的脈博。若將她那塊頭骨安回原位,用線縫起來,手術臺上的安靜,也許又可恢復成一個正常人的樣子,但,安靜若勇敢地撲上去,睜開眼,面對的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她會不會被困在一個沒有記憶,不能正常行走,不能表達自己的軀殼里?象一個囚徒,而且是最無望的那種。
      此時此刻,倒底活下去是勇敢,還是接受死亡才是勇敢?
      是勇敢地活下去,還是有尊嚴地死去?
      象一條蟲子般地生活在床上,不是安靜的目地,她要活下去,為的是同自己的愛人享受下半生,而不是拖累陸明與她一起接受生命的折磨。
      安靜四處看看,有沒有牛頭馬面?還是沒有,那么安靜又何去何從呢?那一種惶恐與無助,沒經過的人不會明白。
      安靜必須獨自一人,面對完全未知的世界。

      手術室打開。
      醫(yī)生出來,陸明夢游一般過去,臉色慘白地看著醫(yī)生,他竟問不出一個字,那醫(yī)生面對這樣的一張臉,不禁嘆口氣。
      陸明慘白地看著那醫(yī)生,被這一聲嘆氣驚嚇:“她死了?”
      醫(yī)生忙道:“不,手術是成功的。不過,患者的傷勢太重,只怕,不一定能醒過來?”
      陸明倒一口氣:“不能醒過來?”他竟一時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醫(yī)生輕聲道:“可能會成植物人。”
      陸明,呆呆地站在那兒。

      直到安靜推出來,陸明才又流下淚來,他握住她的手:“我等你,安靜,我會等你!卑察o站在一邊,看著自己殘破的頭顱,她說:“陸明,請不要逼我!
      不不不,你可看見過腦血管破裂手術后幸存的病人?那很難說是幸存,也許應該算是不幸生存下來才對。
      躺在床上,右半邊身子和右手右腳不能動,失語,但思維能力尚存。永無希望過正常人的生活,成日躺在床上,一日比一日無聊,一日比一日絕望,活得象個動物。家人漸漸從失而復得的喜悅中走出,看見癡呆似的親人,只有無可奈何,越來越疲憊,越來越厭煩,朋友漸漸不再登門。
      幸存下來,然后終身被囚在2平方米的床上,不要提霍金,霍金的那臺電腦是什么價錢,安靜的父母親人又有多少財力?他們不僅不能創(chuàng)造奇跡,還會被安靜拖垮全部生活。至于陸明,陸明會一個終身服侍殘廢妻子的好男人嗎?如果他不是,那么不必嘗試,如果他是,為什么要把一個好人,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的后半生毀掉呢?
      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留下來陪你每個春夏秋冬。

      安靜被送入觀察室,陸明站在觀察室外默默注視
      安靜的靈魂在觀察室外的長椅上坐下,不知所措,又不舍離去。

      浣紗父親施明德心臟做了小手術,浣紗過來護理。
      多年來,浣紗同父親不夠親厚,當此重病之時,老人竟不肯讓浣紗貼身服侍,一句:“有你大哥就行了!
      浣紗訕訕地退后,那個大哥,乃浣紗后母帶來的孩子,卻與老人家投緣,至于親生的女兒,倒客氣得象外人了。

      浣紗在屋里坐了一會兒,氣氛略有點僵,好象大家都因為夾了個生人,不大自在,可是浣紗的親父做這樣的大手術,她做女兒的斷沒有看一眼就走的道理。正要努力再找話題,施明德咳一聲:“洛洛,扶我出去一下!甭迓寮词鞘╀郊喌拇蟾缡┘衣,這樣大年紀,還被叫著小名,可見是親昵的,倒是親女,被叫一聲浣紗已經客氣,差點沒尊稱施小姐。浣紗站起身來客氣:“我來吧!
      施明德?lián)]揮:“去衛(wèi)生間,你不方便!
      浣紗跟出病房,在走廊里喘口氣,目送施家洛攙著施明德小心翼翼前行,浣紗長出一口氣,那口氣那樣壓抑,浣紗不想再進到那房間去,不想再見親人,同孝不孝順無關,那份本應親切卻陌生,本應關愛卻冷漠的客氣讓她覺得悲涼。
      同最親的人都處不好,浣紗懷疑自己同任何人都不好相處。于是她最喜歡靜靜地讀書。并不奢望更好的更有趣的生活,只希望這種靜靜的平淡淡日子不被打擾就可以。
      低下頭看地面,然后扭開頭去看窗外。
      然后看見了坐在長椅上的安靜。
      自浣紗眼中看來,安靜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此時這張娃娃臉上卻流露著絕頂?shù)谋。不知有什么東西打動浣紗,也許是相同的悲哀表情,浣紗愣了一下才移開雙眼。
      安靜感覺到了,在失去肉身之后,仿佛周身都是眼睛,即使垂頭而坐,依舊“看見”浣紗向她凝視。
      安靜本能地做出宛如在生時的反應,她看看四周,確認沒有別的人,浣紗是在看她。
      安靜先是受驚地尖叫一聲跳起來,這個女人看得到她!那種感覺好象沒穿衣服被人撞到一樣,然后安靜覺得怕,在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任何新的發(fā)現(xiàn)都讓她怕,然后悲從中來,終于有一個人能看見她。
      安靜落淚。
      浣紗苦笑,啊,眼淚,到處是眼淚。人生是少不了眼淚的,如果沒有眼淚,人生就象沒有黑暗襯托的光明,會刺瞎人眼。
      但是,面前這個女子,分明已經死去,難道死亡還不能終結她所有的心疼嗎?
      浣紗想轉身離去,安靜已走了過來:“你看得到我?你能看見我?”
      浣紗點點頭,然后微微場起眉,那是一個問詢的眼神。當然了,浣紗不能在公共場所,大聲地同她的鬼朋友們聊天。安靜沒有回答,只是將眼神無限依依地轉向觀察室外的陸明。
      浣紗明白了。
      她慢慢走到窗前,示意安靜過去。
      一人一鬼面對窗外,低聲聊天:“你的身體還存活。如果不舍得,不妨回去!
      安靜含淚道:“醫(yī)生說,我的智力可能受損!
      浣紗“啊”一聲,即使那男子看不到這女子,這女子至少還知道自己是愛著他的,若回去身體里,她可能不認識他是誰。
      浣紗轉過身,凝視觀察室,她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那扇門,仿佛要將門熔化掉。路過的人忍不住回頭看了又看,半晌,浣紗又回過身去,對著窗外:“我去看過你身體。智力確實受損,但沒到認不得人地步,只是反應有點遲鈍,記憶不太好,但是右眼視力幾乎沒有,右手與右腿沒有知覺,語言中樞也有損傷,你醒后很難說出完整的句子。但是,你還是你,你還活著。”
      安靜落淚:“我不明白,為什么要我做這樣殘忍的抉擇!
      浣紗道:“有選擇總是好的!
      安靜的淚眼責備地望著浣紗:“好?”
      浣紗低下頭:“對不起!

      施明德遠遠地看見浣紗表情豐富地自言自語,他呆在那兒,先是悲哀,然后是憤怒,最后是厭惡,幾近憎恨的厭惡。
      他走近時,冷冷地問:“你在干什么?”
      浣紗嚇了一跳,看見父親,也慢慢垂下眼,低下頭。
      施明德站在那兒,半晌道:“你象你媽媽一樣!
      浣紗本來不想讓父親看見她異樣而傷心,但施明德這句話卻刺到了她內心最柔軟與最脆弱的地方,浣紗抬起頭來,倔犟地回答:“因為我是她女兒!”
      施明德閉上眼睛,他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讓浣紗想起他是個病人。終于,施明德嘆口氣:“如果你真的想我好,就永遠別再讓我看見你。”
      浣紗的頭頸僵直,身體里仿似有什么熱辣辣的東西沖上腦子,熱流所過之處,手腳酥麻,身子如火燒,情緒失控。浣紗已漲紅了臉,怒目圓瞪。幸得施家洛輕輕地提醒:“浣紗,父親身體不舒服,有點火氣,你別介意,改天再來。”
      浣紗將那一口濁氣強壓下去,那感覺,似吞下一口痰。她重低下頭,靜靜地:“好。”轉身離去。
      施明德恨浣紗的母親,他恨她擾亂了他正常平凡的人生。
      浣紗的母親劉若溪,亦如浣紗一般擁有與眾不同的能力?丛谑┟鞯卵劾铮瑦燮迺r時喃喃自語,自說自笑,不用說,是精神分裂之故,他幾乎將她送進精神病院,若溪不得不證明自己確是靈媒,世界確有鬼魂存在。
      施明德在不惑之年不得不改變世界觀,比少年維特還煩惱。得知這個世界到處充滿著牛鬼蛇神,讓他夜不能寐,驚惶不安。若溪又顯示她不僅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還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施明德漸生懼意,然后,若溪因事故身亡,施明德喪偶,同女兒相依為命,他的感覺,竟是松了一口氣。
      次年,浣紗證明了遺傳是一件可怕的事,她獲得了母親的所有能力。知道父親不喜歡,浣紗從未提起母親曾在死后現(xiàn)身。也未提起,夜半時分,無頭女鬼從她屋內穿墻而過,更不要提月圓之夜,窗外一片殺聲。浣紗經常用被子掩住頭,熱得一身汗,不敢動彈一下,即使如此,她從未出聲。但,臉上忽然浮現(xiàn)的驚異表情,以及不時象在空氣中看到了什么東西的眼神,已經讓施明德明白。
      施明德很怕,他不喜歡自己的親女是個怪物,同時也恐懼著與若溪相同的命運在等待浣紗,他試圖阻止,施明德同浣紗說:“女兒,你可能擁有一些我們所不了解的力量,我希望你忘記它,那種力量,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就象一個孩子玩火,沒有了解,不知原理,最終會傷到自己。明白嗎?永不要運用你不了解的能力!
      但浣紗不能控制自己。
      真的不能,看著他人痛苦不安卻茫然不知原故,自己明明可以伸手相助,怎么能漠然不理?浣紗還年輕,經過母親的死亡,但依舊是一個年輕人,她有熱情與良心,還有一點點的虛榮心,她不可能永遠裝作明眼瞎子。
      被施明德看到她充巫婆,給他人指點迷津,施明德痛恨她。
      施明德害怕她會是他生活中失去的第二個重要的人,因為無能為力,故此因愛生怖,開始痛恨浣紗再次奪走他的心靈寧靜,最終決定將浣紗剔出他生命中重要人物的名單,他只當沒有這個女兒。

      眼見浣紗離去,安靜

      浣紗回到家,洗刷一通,倒水吃藥。為什么吃藥?因為若一覺睡到天亮,就不會在半夜時分被異聲驚醒,看到恐怖電影的精彩片斷。安眠藥更能減弱她的感應能力,讓鬼魂看起來如影子一般,同生人有些許分別,不會認錯。

      安靜還有話同浣紗說,但此時此刻,她的父母趕到醫(yī)院,兩位老人哀痛欲絕,雖然沒有用,安靜卻不能拋下他們獨自離去。

      陸明忍痛將兩位老人送回家,自己一直守著安靜,不肯回家。
      安靜一次次對自己說:“不,我決不會回去!決不!”她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去。她并不是沒有猶豫,相反,她太怕自己會把持不住,一頭沖到自己的身體里去,她太渴望那個有她的愛人的世界,所以她才一遍遍大聲提醒自己:“不,我決不回去!”
      陸明的守侯,對她是一種折磨。
      那天夜里,陸明睡在外面的長椅上,窗外月色如水,安靜坐在窗臺上,仰頭望月,窗臺下是距離五層樓高度的地面,她雙腿在樓外踢蕩。從未試過這樣放肆,現(xiàn)在死了什么都不必怕了。
      安靜背對著陸明,她對陸明說:“我不能回去,那具軀體已殘破,陸明,我不能使用一個功能不健全的身體。”
      安靜聽到陸明的嗚咽聲,凝神細聽,原來是一陣陣夢囈:“不,安靜,別走,別走,別走……”
      安靜額角貼在窗欞上,借那一絲冷與硬。她說:“不,我不能回去。”
      絕不。
      回答如此絕決,淚水卻流了下來,鬼淚,一滴滴落下去,從五層樓直落到地面去。安靜忽然雙腿一蹬,身子立時從窗臺上滑下來,直向地面摔去,眼看著地面越來越近,安靜說:“讓我死去吧!睙o知無覺地休息。
      安靜慢慢飄浮在半空中,人群與燈火與她無關。她已經死了,不能再死。

      一個月后,陸明終于不得不回家了。
      他絕望地,疲倦地回到家里,頭發(fā)胡子老長,人已脆弱得隨時會落下淚來。
      安靜求他:“忘了我吧!忘了我吧!”
      忘了我就沒有痛,讓往事留在風中。

      時間如流水過去。
      陸明一直神情恍惚,他總在一回頭時感覺身后有人。
      眼角的余光,總是好象看見一個人站在那兒,有時眼睛從東劃到西,覺得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有時一抬頭,覺得面前有什么消失了,但仔細一看,又什么都沒有,陸明只得苦笑著揉揉眼睛,有時,他也會問:“是你嗎?安靜,是你嗎?如果是你,給我個暗示!钡鞘裁炊紱]有發(fā)生。他又等待什么呢?一陣陰風吹過?羽毛無風自動?或是燈光暗又暗?
      逝者已矣。
      即使真的有什么暗示,證明安靜一直陪在他身邊,又能怎么樣呢?
      陸明眼角那一絲憂郁,使得他與眾不同,在紛擾的現(xiàn)實世界里,他顯得特別有靈魂,所以班上的女同事,母性大發(fā),齊來照顧陸明的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包括不住介紹女友給陸明,于是陸明有了新的女友。
      那一天,陸明送他的新女友王敏回家,上樓梯時,樓梯間昏暗的燈光晃了晃,那也是常事,但陸明在一回頭囑咐王敏小心腳下時,分明看見一個人影,就在王敏身后,陸明呆住,但那人影在瞬間消失,無影無蹤,陸明心生懼意,一面又揉揉眼睛,眼花了?是他眼花了嗎?一定是吧?不可能是別的!
      但王敏也回頭看了看,陸明問:“怎么了?”
      王敏笑道:“沒什么,好象有什么東西刮了一下我的衣服!
      陸明覺得汗毛倒豎,他一點也不喜歡那感覺,于是沉默著將王敏送回家。
      回來的路上,陸明忽然落淚。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流下淚來。
      有一滴眼淚忽然在半空中停住,別問陸明為什么會發(fā)現(xiàn),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事發(fā)生,然后,他就看見一滴眼淚,從他臉上滑落的眼淚,停在半空中。
      透明的淚珠,在路燈的光下,如一顆鉆石閃爍。
      陸明不禁伸手去摸:“安靜?是你嗎?你在嗎?”更多的淚水紛紛而下。
      那一滴淚水慢慢變小,在陸明眼前緩緩蒸發(fā)。
      什么都沒有留下。
      陸明呆了。
      他就一直呆站在路邊,全身都有一種僵直的感覺。
      無法言傳的孤寂悲哀與恐懼。

      那天夜里,陸明夢見了安靜。
      安靜縮著身子,坐在墻角,人只有小小的一團,象個孩子般。
      沒有眼淚,但雙眼里顫抖的碎光更令人心碎。
      有一種悲哀,無法用語言說明。
      陸明不敢置信地:“安靜?安靜?你在這兒?”
      安靜那細弱的影子,那樣單薄,仿佛風一吹,會隨空氣波動一樣。陸明哽咽:“安靜,我想念你!”
      安靜沒有回答,只是側過頭去,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沒有眼淚,但她的臉上流露著無言的哀傷。
      無可奈何花落去,人已死,如同落花,猶疑不肯離去,也留不住最后一抹殘紅。

      浣紗在車間里同技術員解釋圖紙:“不,發(fā)動機在這個位置可以,你放心,散熱良好,比規(guī)范上要求的還有余!彼灶D了頓又接著講下去,若無其事地,但明顯有點分心,她在想:“這個鬼,我見過,在哪見過呢?”
      安靜走上前:“我是安靜,忘記了?我們在醫(yī)院里見過!
      浣紗繼續(xù)講解,沒看見一樣。安靜抱著一條小狗,退到一邊去等。
      浣紗講完回去自己辦公室時,安靜同小狗正滾作一團

      張三找上來時,浣紗還在睡覺。
      穿好衣服給張三開門,浣紗那可憐的頭發(fā)還如鳥窩一般頂在頭上。
      浣紗厲聲道:“請你記好,十二點前請預約,否則概不接待!蹦敲蠢仟N的樣子,話說得再嚴厲,只增加喜劇效果,張三笑道:“是是是,可現(xiàn)在已經十一點半了,再過半小時就是你接客時間了,我坐在等你打扮好,也就到時間了。”
      浣紗想想也是,再一想,又火道:“什么接客時間!你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張三自己掌嘴:“接待,接待時間,我錯了還不行?”
      浣紗自去洗頭洗臉,張三則老實不客氣地打開汽水餅干,放一段音樂,又翻出本書來看。
      浣紗進屋看見一地的餅干屑,真是恨得牙根癢癢。張三抬頭看見浣紗運氣,立即從兜里拿出五元錢來:“買你的汽水餅干還不行?”
      浣紗狂叫一聲:“我的土耳其地毯!”
      張三笑道:“我還是土耳其騙子呢!”
      浣紗只得從壁櫥里倒一杯香檳壓驚,一邊尋思,值不值對這混蛋施兩招幻術教訓他。
      那邊張三已機靈地笑道:“你不能對付我,你通共只我一個朋友!
      對,浣紗只有張三一個朋友,因為擁有秘密的人是很難交到朋友的,不論如何,張三得算是個朋友,浣紗轉過身來:“看見我們相識多年的份上,我就不施噩夢咒了!
      張三豎起耳朵:“嘩,那是什么?”
      浣紗道:“會讓你夜夜被狼人追趕!
      張三樂了:“那不是免費看恐怖電影?快施給我看看!
      浣紗哭笑不得,對張三這種神經比腦筋粗的人,用什么能嚇得住呢?
      浣紗只得道:“快說吧,你有什么事!
      張三笑:“說完了快走,可是?”
      浣紗哼一聲:“沒有事跪下求你,也留不住你!
      張三道:“你又沒試過。”
      浣紗用手捧住頭,呻呤:“天啊!
      張三笑道:“是關于噩夢的,有個人說夜夜夢見自己的亡妻在屋角哭泣!
      浣紗攤攤手:“那不是同我一樣,我夜夜夢見亡母,揪著我耳朵讓我學習巫術!
      張三道:“我要是能看見你母親,一定會勸她放過你!
      浣紗瞪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讓我勸他的亡妻早去極樂世界?”
      “正是正是。”
      “我建議你給你的患者,多開點安定好了,吃完神經遲鈍,再沒感想,也就看不見鬼魂了。”
      “那女鬼不也可憐?”
      “任何人都有自己選擇道路的權利!
      張三沉默一會兒:“那男人夢游!
      浣紗等著他說,張三道:“他聽到亡妻叫他,他便往妻子那邊走,有一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自己窗臺上!
      浣紗點點頭:“這就過份點了!
      張三道:“他以為自己得了憂郁癥,做夢都想自殺,所以特來求醫(yī)問藥!
      浣紗問:“有用嗎?”
      “啊?”
      “我是說,醫(yī)藥有用嗎?”
      “我只是混飯吃,我不是專家我不知道。我們對大腦沒有深入的認識,所有論述都同達爾文進化論一樣,沒有確鑿的直接證據(jù)!
      浣紗嘆氣:“我亦不知道我看到的是真的還是幻覺!
      張三笑:“但是你的可執(zhí)行性高!
      浣紗也不禁笑了,然后道:“好,你帶那人來吧!
      張三搔搔頭發(fā),一臉尷尬相。
      浣紗知道張三得寸進尺本領甚高,當下不語。
      張三陪笑:“年輕人哪肯信鬼怪神力,怕得麻煩仙姑移駕下凡一趟!
      浣紗點點頭,笑道:“鬼怪神力,說得好!”
      張三再次自己掌嘴:“亂講,臭嘴!
      浣紗只有這一個朋友,也只得隨他去。

      那是周二的下午,浣紗請假出來――浣紗可不是職業(yè)巫婆,她的職業(yè)是飛機制造廠工程師,要出來,必得請事假病假。到張三的心理診所,向護士打過招呼,那小護士笑瞇瞇地請浣紗自去診室。浣紗推門進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驚得跳起來,浣紗暗罵一聲,這個死張三,非要她來做丑人。
      只見張三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啊,施浣紗小姐,你好你好!”
      浣紗且不理他,一雙眼已將那人看個清楚。
      張三還待她發(fā)話,卻聽浣紗點個頭,彬彬有禮地道歉:“我一定是記錯時間了,打擾了。”
      張三“喂喂”兩聲,浣紗徑自往回走,張三只得解釋:“我的一個病人,她亂走太危險了,你且等我兩分鐘,我去去就回!
      追上浣紗,問:“怎么了?”
      浣紗道:“他身邊沒有鬼魂,你搞錯了,白浪費我時間!
      張三詫異:“怎么會?他說他曾看到自己的眼淚停在半空中!
      浣紗道:“那可得多開點鎮(zhèn)靜安神藥!

      既然請了假,不能白費了一個假期,浣紗干脆去逛商店。飛機制造廠離市中心有段距離,逛街還真是浣紗的一個大節(jié)目呢,A商城B商廈連在一起,逛過之后如行軍五公里,去買只漢堡填飽肚子,托張三的福,偷得浮生半日閑,浣紗覺得生活中還有星星點點的幸福值得回味。
      坐公車回家,半路是大段荒地。飛機廠建在郊區(qū)很遠的地方,因為廠里職工多,附近儼然一個小城鎮(zhèn)的模樣,可是在小區(qū)與市區(qū)中間,隔了一很長一段田野,現(xiàn)在,車子經過這些道路,有時路上會飄過一個茫然的靈魂,那多半是剛剛死去的靈魂,浣紗努力裝出沒看見他們的樣子。浣紗不會幫助鬼魂,因為首先她對鬼魂的世界了解不深,她不能代一只鬼選擇鬼的生涯,再者,她也不想給這些鬼魂一個留戀世間的理由。每一個鬼都有未了之事,若不放下,每個鬼都來干涉人間的事,那成了什么世界?
      路到一半,天邊已做深藍。
      浣紗回到家時天己漆黑,樓棟門口的昏黃燈光在清水墻上畫出一圈小小的光暈,無數(shù)各式小蟲飛蛾向那微弱的燈火撲過去撲過去。焦頭爛額在所不計。
      浣紗在樓梯上又一次感到不安,原因她不知道,但空氣中那股似曾相識的淡淡的腥甜的氣息讓浣紗覺察到危險。黑暗中藏著什么呢?是什么,象一頭野獸,埋伏在浣紗的記憶深處,等待機會,散布恐懼。
      浣紗幾乎想調頭而去,要不是她無處可去的話。
      她能到哪里去?她無處可逃,必得面對。
      走上樓去,打開門。己知門里有東西在,仍然開門,并且仍然在打開門時嚇了一跳。
      有人!
      一個女人。
      不,一個女鬼。
      浣紗認得此人。她便是在醫(yī)院的走廊上徘徊不舍離去的安靜。
      浣紗認為此鬼不具危險性,慢慢放松身心,點個頭問好:“安靜,還留在這里?”
      安靜靜靜地坐在一角,聽浣紗這一問,慢慢抬起頭來,她的臉上,有兩行血淚。
      浣紗嚇得倒退一步,后背抵墻。雖然一般鬼魂是傷不到浣紗的,但一個獨身女子,見到臉上有血痕的鬼怪,被嚇到似是必然的。
      安靜苦笑了:“對不起,嚇到你。最近哭得多了,眼里竟流出血來!
      浣紗詫異:“外面世界那樣廣闊,因何你一定要守住已經失去的東西不住哭泣?”
      良久,安靜回答:“愛過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它獨一無二,所以既使內心愿意瀟灑放手,也不能無痛無痕,疼痛仍然難忍。我已經是鬼了,似乎也不必再偽裝堅強,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我知道哭是沒有用的,我不需要有用,我只是想哭。”
      浣紗不知如何解勸,沉默一會兒問:“我可以為你做點什么?”
      安靜說:“我要走了,去告訴陸明,我要走了!
      浣紗道:“他不知道你的存在不是更好嗎?”
      安靜道:“他已知道。他感覺到我的存在,他想跟我走!”
      浣紗忽然想起來:“原來,那個人是你丈夫!在張三那兒的,是你丈夫!”
      安靜點點頭:“若非如此,我也找不到你。”
      浣紗詫異:“可是我并沒有看到你。”
      安靜微笑:“我以為那個張三是危險人物,所以在外面守侯,正好看到你!
      浣紗道:“你不該在他身邊影響他的思維,那很危險!
      安靜道:“我只是在他身邊,什么也沒做,令他痛苦的,不是我!”
      浣紗半晌問:“你沒有在他身邊呼喚他,引他站到窗臺上去?”
      安靜道:“是我叫醒了他!如果不是我拼命沖上去,在他腦子里尖叫,他已經跳了下去。那個呼喚他跳樓的人,不是我!
      浣紗道:“也許是你內心的渴望在呼喚他。”
      安靜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個新鬼,我也怕這樣,所以,我要你去告訴他,我走了!我或者會去太陽系邊緣看看有沒有第十顆行星!
      浣紗點點頭:“好,我去。”
      安靜說:“今夜!”
      浣紗苦笑了:“小姐,現(xiàn)在八點鐘了!我并不是神仙,不能飛去!到哪里去坐車?”
      安靜道:“計程車!
      浣紗看著她:“此處不比市里,這種時分,哪有車!”
      安靜握拳:“可是可是!”
      浣紗道:“安靜,放下世間的一切吧,那個世界,已不是你的世界!
      安靜垂下頭:“是我強求,明天吧,明天也好!蹦轻葆鍩o依的女鬼,象剛自聊齋里走出來,浣紗嘆口氣:“好吧,今天就今天,我們走吧?蓱z我明天還要上班!”光是來回市區(qū)已經兩個小時,再與陸明同志親切交談,真不知要幾時回家,這犧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每天這樣捱義氣,日子就不那么好過了。
      深夜,一個獨身女子打車經過荒野,自一個遠郊到市區(qū),不是很安全的行為,且十分怪誕。
      等了半天才有計程車停下,一聽說是去市里,又瞪大眼看著浣紗,然后一關車門,搖搖晃晃地開走了。
      半個小時,她們才坐上車,浣紗坐上車,嘆口氣,可憐的浣紗,今天可是坐夠了車。
      年輕的司機,笑笑看著浣紗:“這種時候,去市區(qū)的可少了。”
      浣紗胡亂應他,走到半路,那司機一邊與浣紗說話,一邊從倒后鏡里看后面,忽然驚叫一聲,車子幾乎拐下道去,浣紗額頭磕在車壁上,慘叫道:“你瘋了嗎?”
      司機停下車來,回頭瞪住浣紗,浣紗倒有點怕他:“干什么你!”
      那司機盯了浣紗一會兒,喘息漸漸平復,臉色也恢復正常,伸手搓了搓臉:“沒事,我眼花了!”
      浣紗此時多少也猜到他為什么發(fā)瘋,既然他自認眼花,浣紗當然松一口氣。
      一路上安靜多了,沒人開口,靜得怕人。
      下了車,那司機收了錢,忽然問:“小姐,你覺不覺得車上不止你一個人。”
      浣紗道:“當然了!”
      那司機臉色變綠,浣紗笑道:“不是還有你?”
      那司機“啐”一聲,喃喃自語:“嚇壞人!”一邊歪歪斜斜地把車開走了。
      安靜“嗤”的一聲笑出來:“賊眉鼠眼的!
      浣紗道:“他居然也能看見你!
      安靜道:“靈光偶現(xiàn)罷了,我一直在那兒,他只看到我一眼!
      浣紗道:“夜里人心靜,容易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安靜道:“不必理他,這邊走。”

      走到樓門口,安靜訝異一聲:“他不在家!”
      一個大男人,這個時候不在家也正常,安靜苦笑:“大約又同哪個女人有約!
      浣紗明了,原來,確實到了安靜該退出的時刻了。她望著安靜的目光里不由得摻雜了同情,安靜道:“一年時間已經夠長了,男人是有真心的,只是荷爾蒙令他們不由自主!变郊喸俪羁嘁膊唤Τ鰜。
      安靜笑道:“我倒是真是亂緊張,麻煩你了!
      浣紗道:“不要緊。我們改天再來!
      安靜垂著頭:“不,是我自做多情了,不必了,我靜靜地走,就行了。”
      浣紗沒出聲,她的眼神在說:“你明白就好!
      人,都是會變的。

      浣紗叫了一輛車,回家,司機笑同她說:“不可能,太危險了,我不是說你,路上太危險了,這深更半夜的,走那條路,不怕遇鬼也怕遇匪,我不去,沒人會去!
      浣紗嘆息一聲,怎么辦?不得已,怕只得去大哥家打擾一夜了,可是,父親多半也在大哥家,不如去看一場通宵電影吧。
      浣紗坐進去:“電影院。”
      安靜一直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浣紗看著安靜那痛楚的眼,勸她:“不要再留戀失去的世界,去到銀河系的邊緣吧,無限世界在等你!
      車開,到街邊,忽然一條人影竄出來,那司機躲避不及,只聽“砰”的一聲,一個人影從車前窗直閃過去,車子急停,浣紗回頭,車后的地上,躺著一個人,不知生死,但血已經在地上淌了一洼。

      見鬼是一回事,直接目擊死亡是另一回事,浣紗全身瑟瑟發(fā)抖,竟一時不能動彈,那司機更是魂飛魄散,半晌才“呀”的一聲,然后去開車門,雙手顫抖,竟要幾次才能抓住把手,然后下了車,站在車邊不敢動彈。
      倒是浣紗眼見尸身上站起來一個影子,必是那人的魂魄無疑,奇怪的是那人的魂魄隱隱約約有個重影,浣紗不由得打開車門,過去看個究竟。
      那個靈魂,茫然地站了一會兒,半晌抬起頭,臉上雖然有血,浣紗依舊認出他:“陸明!”
      陸明抬頭:“誰叫我?”然后問:“我認識你嗎?”再問:“我這是怎么了?”
      想了一會兒,他笑了:“我想起來了,安靜叫我!”他四顧,問:“安靜,安靜呢?”
      他目光忽然停在某處:“安靜!”無限愛戀地,他擁抱一個虛空,并落淚:“你知道我這一年是怎么過的,我多么想你!”
      浣紗幾乎尖叫起來:“安靜在哪?安靜在哪?”是安靜搞的鬼嗎?
      陸明含淚笑著回頭:“你看不見嗎?你當然看不見,只有我能看見她,我終于找到她,我們永不會分離了!”
      浣紗呆著:“什么?”她怎么會看不到?不可能,她怎么會看不到安靜?
      一個白影子閃電般飛來,浣紗聽到慘叫聲:“陸明!”
      是安靜,這回真的是安靜,娃娃臉,腦后有傷,是安靜沒錯,但是,陸明懷里的是誰?只是空氣?
      安靜過去抱住陸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陸明卻仿佛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只對著身子一邊笑道:“我一直后悔沒陪你去書店,這下子,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再無遺恨!
      安靜尖叫起來,一聲又一聲,她拼命搖晃陸明:“你怎么了!陸明!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啊!求求你,看看我,我在這里!”
      但是陸明看不到她,他好象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空,他與安靜不在同一世界,他在自己創(chuàng)造的世界,同自己創(chuàng)造的安靜在一起。
      安靜尖叫,痛哭!奔到浣紗面前問:“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
      浣紗虛弱地回答:“你說的對,不是你的原因,是陸明的心病了!
      鬼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魔。
      安靜慢慢坐倒在地上,縮成一團,哭得全身顫抖,哀求:“不,不是這樣的。至少讓我們的靈魂可以在一起!

      司機顫抖著走上來,一把抓住浣紗:“你不能走,你一定要給我作證,是他自己撞上來的,是他自己撞上來的!
      浣紗落淚,一邊溫言道:“放心,我會為你作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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