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落棋
久病纏身一直臥于病榻之上的慕言突然有了興致,半夜召來了我,說是想和我下盤棋。
寢殿燈火通明,慕言一身白色的寢服,隨意地坐在了案幾之旁。他倦怠地手肘支在案上,燈火之下,望著我的目光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夫人請!
我斂下了眼睫。就算已經登基了四年,慕言依然沒有改口,還是叫我夫人。甚至他在我面前時,也從來沒有稱呼過一次朕。雖然于禮不合,但當初他一句淡淡的“朕的家事也容你們指點置喙?”,就生生把那些大臣給嚇得再也不敢有異議。
慕言從來不是一個溫和的人。
那些跟著他一路從叛軍到了今日的人,比我更加清楚。
我執(zhí)起白子,望了棋盤一眼,隨即便落子。
我的棋藝一直很糟糕,慕言重傷墜崖被我救起養(yǎng)傷的那段日子里,他整日閑得沒事就拖著我下棋,總是不過幾個回合,就能把我殺得片甲不留。偏偏他還樂此不疲,似乎找到了什么樂趣,磨著我非要我跟他廝殺棋盤。
有一次又被他殺得丟盔棄甲,我恨恨得扭頭就走,卻被他一把拉住。
他在我耳邊軟言:“琯琯,咱們再來一盤好不好?最后一盤。”
“當真最后一盤?”
得了他許諾,我重新回到棋盤前,開始新的棋局。我雖然不怎么懂棋,卻也常常能覺察出慕言的棋風戾氣太重。然而這次,慕言卻努力藏了鋒芒,讓我輕易獲勝。
棋盤上,我的白子占了大半江山。
就算知道是慕言存心讓我,我還是歡喜得不得了。
那是我唯一一次勝了慕言。
“咳咳……想什么呢?該你了夫人。”慕言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拈子摩挲了一下,慕言與當初大不一樣,這棋子自然也是用白玉做成,溫潤滑膩。我含笑道:“許久未曾和陛下一起下棋,一時感慨往昔罷了!
慕言捂著嘴咳嗽了幾下,揮退擔心上前的貼身公公后,才抬眸望向我,語氣溫和:“夫人棋藝倒是漲進了不少!
我回道:“謝陛下夸獎!
我和慕言隨口聊著閑話,一來一往很快就下完了一盤棋。我伸手撿起占了半壁江山的白子,忍不住笑道:“陛下這是第二次讓臣妾了!
慕言久病而蒼白的手,按住了我拾取棋子的手。
暖黃的燈火之下,他眉目柔和,朝我露出溫和的笑容,一如當年。
“如果是琯琯,便是讓了這一片江山……那又如何?”
我不動聲色,笑著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手:“陛下說笑了。時日不早了,陛下要多注意身體,早點休息,還請容許臣妾告退!
慕言也沒有挽留,只是目送著我退出了寢殿。出了慕言專屬的寢殿,執(zhí)燈宮女在前面照著路,離開前我回頭望了一下,夜色之下,殿內燈火將他的側影映照在了窗上。無形中透著幾分寂寥。
我回過身,跟上了執(zhí)燈等在路口的宮女。
之后不到幾天,慕言的身體就急速惡化,連太醫(yī)院的人也查不出具體原因。很快,他就連床榻也下不了,整日昏迷。
我衣不解帶,不假他人之手地照顧了他將近半個月。整個朝里早已有了皇上快不行了的傳言,我收拾了幾個嚼耳根的太監(jiān)宮女后,總算是清靜了不少。
直到某天半夜,慕言突然清醒了過來。
往日清俊的面容,已經憔悴得不行,整個眼睛下方黑影重重,皮膚蒼白干枯,那雙眼眸卻亮如星辰。
慕言說,一覺醒過來,睜眼就看到我在身邊,真好。
喂他喝完水后,我端起一旁在偏殿熬制的粥,遞到他的眼前:“陛下多日未曾進食,先喝點粥吧!
慕言望了我一眼,接過瓷碗,仰頭就喝得干干凈凈。
他笑,多日未曾說話的嗓音有些艱澀:“……只要是琯琯端來的,不管是什么,我都會喝的。”
我手一抖,差點將碗摔到地上。
我斂了眉:“這是臣妾的榮幸!
慕言沒再開口,似乎是倦了一般,重又閉上了眼。我拉開寢殿門,將碗遞給等候一旁的宮女,隨即讓公公去叫太醫(yī)院的人過來。
剛闔上門,我不過走了兩步,原本以為已經又疲倦閉上了眼睡覺的慕言,卻是突然又開口,聲音低弱,幾不可聞:“聽聞前朝有一位公主,命相極為兇惡,乃亡國之兆,但因乃前朝末帝寵妃之女,于是免于一死,轉而一直養(yǎng)于民間!蔽姨ь^望去,慕言卻依然只是閉著雙眼,仿若從未出過聲。
我笑了笑,來到他的病榻之側:“前朝……陛下您忘了?前朝所有王室子弟,都被您清洗過了。這種不靠譜的民間流言,多半都是假的!
他睜眼望了望我:“……是么!比缓笥制>氲亻]上了雙眼,呼吸沉重。
“琯琯。”
這一次慕言醒來,著實有些奇怪。不叫我皇后,也不叫我夫人,只是不住地叫我琯琯。那是很久以前,他對我的昵稱。
“陛下?”
“有時候我在想,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
他的聲音與一貫不同,充滿了少見的軟弱。我坐于他的榻上,理了理他凌亂的發(fā)絲。
“……陛下還是早點歇息,費神多思對身體不好!
他扭過頭,輕輕吻了吻我的掌心。
“我只剩你一個家人了!彼穆曇衾镉袧鉂獾钠v。
我知道。在慕言率叛軍推翻了大梁時,我就知道他為何棋風總是充滿了戾氣。也知道他為什么一反常態(tài),在前朝皇帝自焚于寢殿的情況下,依然下令屠戮了前朝王室滿門。
太醫(yī)終于來了,慕言的貼身太監(jiān)通報后,我剛想讓開位置,讓太醫(yī)察看一番時,慕言卻突然牢牢拉住了我的手。我回頭望去,就見他直直地望著我,黝黑的眸子里情緒翻滾,亮得有些驚人。
“琯琯?”
“陛下?”
他突然含笑:“我最喜歡……看你贏棋后的笑容……”話音剛落,慕言拉著我的手卻是猛然一垂。
手腕間勁力一失,我頓覺空落落的。我茫然站在原地好久,似乎什么也聽不到,只能看到慕言最后的那一抹笑容。
我知道……
就像每次下棋一樣,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我能贏棋,都只不過是仗著慕言對我的寵溺和縱容。
慕言的貼身太監(jiān)拿出了他讓我陪他下棋那一晚寫下的遺旨,在哭了一地的人前,念了慕言此生最后一道圣旨……
“……傳位于皇后白琯,欽此。”
寢殿里跪了一地的人嘩然。
我立于慕言病榻之前,面無表情地搖頭。
“白琯……拒旨!
一室寂靜。
慕言,我要這江山做甚?
我笑了笑,轉過了身,望向了那明知是毒粥,依然甘之若飴的慕言。我不知道他的魂是否還在這里,只知道現(xiàn)在追上去,應該還來得及。
我抬袖,將余下的藥粉盡數(shù)倒入口中。
插入書簽
嚶嚶嚶古風渣原創(chuàng)渣古言常識渣渣渣,設定狗血,大家輕拍。
我果然還是滾回去戰(zhàn)同人的好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