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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講
接連五個晚上,我都在午夜3圌點準時醒過來。每次醒過來,我都感到有東西站在我的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看著那么虛空出神,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但直覺告訴我,有東西在那。雖然看不見,但我確定,那里有東西!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為這種敏感體質驚聲尖叫。但經(jīng)歷過那件事之后,不會了!
恐懼是個有趣的東西,如果我們視它為毒蛇猛獸,拼命逃跑,只會被吞噬。相比逃跑和隱藏。我選擇面對。在我看來,看清楚那東西什么比縮在被窩嚇個半死里更有意義。
我在黑暗里坐起身來,對著那東西所在的位置,輕聲問:“六天都準時來找我,你要什么?”
會發(fā)生什么呢?一個鬼現(xiàn)身?一只猙獰的怪物?吃了我或把我拖走?我笑起來,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黑暗。無論發(fā)生什么結果,我都接受!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呢?我期待著。
空氣突然變的非常冷,15-20度的夜間常溫,一下子掉到了零度以下。
我吁出長長的白氣,同時感覺到有一雙冰冷的手在拖我的腳。很冰很冰,就像一條蛇從腳掌上游過。
我試著發(fā)聲求助,發(fā)現(xiàn)聲音無法傳出去,無論我嘴形張的再大,聲音就是出不來。
好吧,既然我掙脫不了,做了我能做的。索性就放松身體,隨便那東西拖。
這是超自然現(xiàn)象,我無能力為。既然反抗無用,何不靜下心來看看會發(fā)生什么?尖叫,恐懼,掙扎……都不是我的風格。
家里的老人教過我,面對恐怖,與其落荒而逃。不如轉過身去,把它看清楚!
身體突然變的很輕很輕,我看到自己的身體睡在床上。這種視角很詭異。我飄浮在空中,第一次看清那東西。那是一個沒有臉的女人,穿著一身金絲絨旗袍。身材婀娜。如果有臉的話,配上這一等一的身材,絕對是個尤物。
我靜靜看著它。害怕嗎?有一點。會發(fā)生什么?不知道。
這時,它向我伸出手。我思索了兩秒,大大方方的握上去。很冰涼的觸感。不過,此時的我,也是沒有體溫的。
我被它牽引著,飄過很多道門,最后一道門打開時,它把我向門里一送。門輕輕的關上了,隔絕了我與它。
我在一個暗巷里爬起,站起身來時候,我感覺身體的沉重感又回來了。試著走兩步,我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我的身體。我是個嬌小的女孩,而這新身體的主人是個男子,身材高大,健腰有力。雙手保養(yǎng)的很好,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夢還是現(xiàn)實?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它把我送到這來,必然有意義。
我理了理衣服,發(fā)現(xiàn)居然是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腳邊還有一頂厚呢禮帽。很自然的伸手,把禮帽扣上,遮起大半的眉眼。我緩步走出這條暗巷。
“號外號外,日本人要打到上海了!”
一個報童拿著報紙,從我身旁擦肩而過。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百樂門里的男男女圌女,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衣香鬢影,醉生夢死。
十里洋場的繁華,堪比現(xiàn)在都市的喧囂。
女人們穿著旗袍,掛著首飾,一個個走的顧盼生姿。男人們衣著光鮮,坐著黃包車,穿街過巷。
一輛黃包車在我面前停下,那力夫顯得非常熟絡,殷勤的擦拭著車座,喚我上車,顯然是舊識。
“儂早飯切過伐?”
我是南方人,從沒到過上海,從沒聽到上海話,但此時居然聽懂了。
“還沒切”
那力夫一聽,跑的更加勤力了。不大的工夫,就在杏花樓前停了下來。迅速的沖進去,買了雞仔餅出來。
我入口一嘗,咸圌咸甜甜的。按理說,這應該是我第一回吃,卻有一種熟悉的味道。包車載著我繼續(xù)前進,最后在一棟老房子前停下。
我一看到那房子,呼吸一窒。一種不安的感覺潛滋暗長;仡^想喚回那車夫,人卻已經(jīng)跑遠了。我慢慢走向那棟房子,感覺看到無臉的她時,也心中不懼。但此刻,卻汗?jié)袢怼?偢杏X有什么在里面等待著我。
我想回頭,卻發(fā)現(xiàn)這身體不由我作主。有種獵物一步步走向槍口的錯覺。
周圍忽然變的無比安靜,似乎方圓百里之內,都渺無人煙。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的走進去,走向那未知的黑暗。
“嚓”“嚓”“嚓”什么尖銳的東西在輕刮墻面。
每一下都好像刮在心口上,落下一個疤,撕心裂肺的疼。
從小到大,我都是孩子王,很少害怕的。但這一刻,我卻怕了。拼盡全力的往外跑。
在門邊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突然從暗處伸出來,把我抵在墻上。
我看清楚那人,心頭大震,揪住對方的副領,破口大罵:“為什么是你?誰都可以來,怎么能是你?你對得起我嗎?”
回答我的,是冰冷的刀鋒。
我只感覺喉頭一涼,刀鋒貼肉,鮮血噴涌而出。整個人順著墻慢慢滑下,鮮血流了滿地。
所有的顏色慢慢黯淡下去,我似乎聽到那人在哭。他說:“陳呈,對不住了”
天光大亮的時候,我從夢里醒來,又回到了現(xiàn)代,又回到了我的身體。那個夢如此真實,就好像我真的活了那一世,真的叫陳呈。我發(fā)現(xiàn)我流淚了,枕巾濕濕的。哪怕現(xiàn)在我清醒過來,眼淚也情不自禁的流下來。
這世上,很多東西,無法解釋。我學佛多年,深信因果。我開始明白為什么會對夢里那棟房子充滿恐懼。會害怕那里,原因無它,陳呈死在那里,死在愛人的手上。
陳呈是我嗎?也許。
我只是好奇,那無臉的女鬼,為什么讓我看到這樣的夢境?
為什么?……似乎所有的答案,都指向每夜3圌點的夢境。
第七天夜里,我照舊睡下,3圌點的時候,女鬼如約而至。
噗,真是月上柳梢頭,鬼約午夜后!
“給我看這些是為了什么?你想傳達什么信息?”我問她。
她努力的想發(fā)聲,喉嚨似乎卡住了。我伸出手去幫她,卻發(fā)現(xiàn)滿手的鮮血,她的喉嚨似乎被人用刀切開了,血流如注。我震驚的看著她,有點懂了。
你是?陳呈!
聽到這話,她不動了。整個人如黑影一樣散開,又重聚成一個高大的男人。一套西裝,一頂厚呢帽。那眉那眼,像化不開的朱砂,落在我心中,永世不散。
眼淚滾滾而下,我在上海,在那棟老房子里,抱著他慢慢冷下去的尸身對他說:“陳呈,對不住了。別人動手,你生不如死。與其讓你活生生受罪,我情愿自己動手”。
日本人就要打過來了,很多人還在醉生夢死,以為在這亂世里能安享太平!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么多的人,怎么就不懂?上海這地兒再也不能呆了啊。什么法租界,英租界的,等日本人進了上海,那些外國人怎么可能管我們的死活?
必須得活下去!必須得活!
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做了。我以為做這一切能給我倆拼出個錦繡前程,誰曾想最后卻親手送你上路。
這時,那本已死去的人,卻慢慢睜開了眼。我笑開,雙手奉上刀子,右手在自己的脖頸處虛劃一下!半y為你一縷孤魂在世上飄泊這么久?欠你的,我還!了了這心愿后,成佛去吧”
說罷,引頸受戮!
那一刀卻久久沒有劃下來。再次醒來時,又是現(xiàn)代夢醒處。枕邊放了一把刀,我茫然坐起,手輕輕圌握上那把刀。刀身上隱隱傳來一股力量,那力量一把拖拽起我的靈魂,往無數(shù)道門中急射而去。
每道門里面,都有一個我。男人、女人、劊子手、死刑犯、大S、小M……無數(shù)的身份,無數(shù)的自己,無盡的輪回。我做過加害者,也做過受害者。做過壞人,也做過好人。從陳呈那一世起,滿心的愧疚,驅使我一直選擇最差的角色,最糟的輪回體驗,在靈魂的暗夜里徘徊。
我以為,我是這個身體,一次次深陷輪回角色扮演的劇本中。
陳呈帶我走上三生石,親手擦去我倆的名字。
“前世早成空,還如一夢中,你我之間,沒有欠負”。
“為什么?”我緊握他的手,不想放。
“這生生世世的糾纏太累人。下一世,我不想再與你相遇”
他輕輕的松開了手,這一步的距離,就是再也不見。
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過來,開懷大笑,松開了手,放任那抹靈魂成佛而去。
伸了個懶腰,從夢中正式醒來。當腳踩上實地時,我明白我確實是回來了。一翻日歷,哪有什么七天?所有的夢,都是同一夢的夢中之夢而已!
那車水馬龍的舊上海,那磕磕絆絆的情情愛圌愛,那糾糾纏纏的前世,盡付時光!
輕輕松松的起身疊被,真正是無債一身輕了。
窗外,陽光正好。草長鶯飛處,又是當下好時光!
生命是一本大書!斷了輪回,載著所有靈魂,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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