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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蛇君是個老妖怪,有著所有老妖怪最大的共同點(diǎn),用人類總結(jié)的至理說叫禍害遺千年,說的通俗些就是活了很久很久很久以至于究竟有多久,這是個迷。但這個老妖怪活了這么多年,至今卻還沒能得道成仙,其中主要緣故是修煉的法門不對——他稍有靈慧的時候就被一頭成魔的饕鬄收做了徒弟,所以人生的字典里面是沒有萬物有靈眾生平等悲天憫人一類的詞匯的。
再往前推,沒有靈慧的時候,所有動物在他眼里更是只能分成能吃的和不能吃的,這直接導(dǎo)致了很多年后,旁的妖怪積善行德的時候蛇君在吃小孩,旁的妖怪在吸收日月精華的時候蛇君在吃小孩,所以最后旁的妖怪得道成仙的時候蛇君還在吃小孩。
聽起來,挺墮落的。
可蛇君看來,這和人從樹上摘下來果子,從山林里狩獵動物用以過腹沒有什么不同。他只不過稍微挑食了些,喜歡吃嫩的罷了。
不過人世間有句話說的極好,天道好輪回。
蛇君活了大半輩子沒想過會有一天遇到另一個老家伙,搞得他吃不了人。
這個老家伙是五毒的圣蝎。
其實(shí)蛇君心底里覺得,圣蝎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根據(jù)他多年經(jīng)驗(yàn),好東西都制服不了他——圣蝎能制住他靠的是比他還無恥狡詐,這點(diǎn)上蛇君不恨他,反倒有點(diǎn)欣賞他。他后來偶爾也想想,天性乖張邪氣的圣蝎卻偏生要生做一個圣靈,不得不遵循所謂的天道倫常,也挺憋屈寂寞的。
在圣蝎之前沒幾個人能壓住蛇君也沒幾個人能讓蛇君欣賞甚至生出一種彼此了解感同身受的感覺,所以蛇君一不小心欣賞的過了頭,大概是那么個尋常的午后,風(fēng)和日麗,蛇君頓悟自己可能是愛上了。
蛇君雖然活得久,但絕大多數(shù)時間呆在深山老林里吃小孩,以至于他這個人的情商不太高,翻譯的準(zhǔn)確些就是遇到感情這碼子事的時候,智商比較拙計。
他在參悟透自己對圣蝎的感情以后,做了一件讓圣蝎差點(diǎn)嚇得噴了一口凌云血的事——他找了個月朗星稀的夜里,溜進(jìn)五毒總壇的圣蝎殿里,把一個匣子送給了圣蝎,里面裝著一顆活物的心,蛇君自己的。
圣蝎大晚上收到一顆心臟,覺得自己整個心臟都不太好了,他語重心長的對蛇君說。
“你病了!
蛇君挺贊同他的——這也是他覺得自己喜歡圣蝎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他由衷的贊同他的絕大多數(shù)話。
“大概就是人類說的蛇精病吧!
圣蝎:“……”
圣蝎捂著臉把匣子還給他,說:“你趕緊回去,早點(diǎn)洗洗睡吧!
蛇君說:“不行,我喜歡你,這顆心就是你的了,它留在我身體里會讓我有點(diǎn)難過。”
圣蝎心里罵了一句,你個二逼。蛇君淪陷在感情里的時候智商比較低,但平時的智商還是很靠譜的,他以前的總結(jié)一點(diǎn)都沒有錯,圣蝎能壓住他,主要是因?yàn)槭バ举|(zhì)上也是個無恥奸詐的賤人。所以圣蝎面上勾著唇角笑了笑,問道:“你喜歡我?”
“是啊!
“那你以后在五毒境內(nèi)就不能吃人,男女老少都不行。”
這話擱在蛇君身上就跟斷糧似的,他吃人吃的習(xí)慣了,就跟人吃大白米飯一樣一樣的——不吃人他不至于餓死,但總不會覺得飽。所以說這話的時候圣蝎心里也是沒底的,他想要是這蛇精病忽然就好了,從他手里奪了盒子轉(zhuǎn)頭出門,他攔著好還是放了好。
沒想到蛇君看了他一會,琥珀色的蛇瞳里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但過了一會,蛇君說:“好!
不過話說回來,這事有點(diǎn)腦子都能看出來蛇君絕對是一時沖動。
第二天蛇君多吸了兩口冷空氣,也差不多想透了,圣蝎這純粹是給他下套。不過,蛇君是個很有原則的妖怪,既然答應(yīng)了,對象還是自己未來打算處對象的家伙,蛇君暫時不打算反悔。
但餓著也不是個辦法,長期沒有主食的日子,不僅容易面黃肌瘦,而且影響蛇君的妖力。
幸好蛇君不和感情沾邊的時候,腦子還比較靈活,他想了個打著擦邊球的賤招——自己出去捕食叫吃小孩,別人送上門的那叫享用祭品。雖然這世道不是人人都是大傻帽,但不得不說,這老妖怪吃了這么多年的小孩還沒有被哪個道士和尚捉了去煉化元丹,拋開個人實(shí)力因素與他住的偏僻不提,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蛇君的運(yùn)氣好,非常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
在他打算去找個倒霉鬼獻(xiàn)祭的時候,就有一溜的倒霉鬼組隊(duì)來了苗疆——中原如今勢頭正盛的明教教主陸危樓為了將明教的勢力擴(kuò)展到西南武林來,委派了當(dāng)時還是洪水旗掌旗使的丁君前來。
丁君此人長得不錯,也秉承了長得不錯的絕大多數(shù)人的一貫風(fēng)格,脾氣不太好。陸危樓也是失算,他原是想著丁君雖然為人陰冷殘忍,但其實(shí)力早已不下明教法王之列,雖然交代了要見機(jī)行事,但多少有些想給西南武林一個下馬威的意思。
丁君下馬威給的厲害,可五圣教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惹,最主要是丁君這次做的太過火,把平時不太愛發(fā)火的艾黎給惹怒了。艾黎平常脾氣好,脾氣不好起來就相當(dāng)不平常,老頭子血一熱把冰蟬蠱從床底下拿出來了,打算叫丁君血債血償。
但問題也來了,誰去?
這冰蟬蠱雖是艾黎的得意之作,但他如今年老體弱自己駕馭不了這等兇險的毒蠱。
這事蛇君在樹屋底下和雙生蛇王兩兄弟聊天的時候知道了,微微一笑,找了個月黑風(fēng)高的日子拜訪艾黎長老毛遂自薦去了。
蛇君開門見山的說肯去,艾黎自然求之不得,可蛇君的要求也很樸實(shí)的告訴了他,他要吃小孩,要吃小孩,要吃小孩。這事艾黎有點(diǎn)頭疼,說要考慮考慮,結(jié)果第二天又有弟子抬著本教教眾的尸體回來,艾黎腦補(bǔ)了一番丁君的得瑟樣,忍無可忍,覺得有必要告訴這群歪國人,我們苗疆人也不是好欺負(fù)的!
當(dāng)時蛇君為了圣蝎也在五圣教內(nèi)停留了些年頭了,耳濡目染下,種蠱的事對他來說小菜一碟,不堪一說,我們此處暫且按下不表。且說蛇君如約的種了蠱,丁君險些喪命,明教蠶食西南武林的事就此偃旗息鼓,艾黎也守約的給蛇君獻(xiàn)上了一個水靈可口的小祭品。
蛇君在蛇窩里滿心歡喜的看到被打包送來的小祭品,盯了一會,心情變得很復(fù)雜,這個復(fù)雜擱在幾千年后大概可以用這樣一句話表達(dá)出來——家豬,毫無疑問是拿來吃的。那茶杯豬,你是吃還是不吃?
當(dāng)然蛇君還沒能打破時空的界限想的那么深刻確切,彼時他拎起框里的明教小崽子,波斯貓一般的異色瞳孔水靈靈淚汪汪的望著他,銀白毛發(fā)從小兜帽里散開,零零落落,頗有些狼狽可憐,幼貓似的。
蛇君皺起眉來,心道,人類果然是很狡猾的生物啊。
正所謂愛美之心人與妖皆有之,蛇君看著這只小明教就像隔壁斷腿堡的看到了從未見過的七彩色滾滾。
吃飯對于他來說固然重要,但是這么個珍奇玩意就吃一頓,好像也有點(diǎn)浪費(fèi)。蛇君想了想,決定忍痛把這只小明教養(yǎng)起來,不為旁的,就為了留著沒事的時候逗逗看看玩玩。人嘛,漫山遍野都是,他要真想吃還能找不到口糧,圣蝎那老家伙也不見得忍心把他餓死。
所以這老妖精從一開始就是垂涎人家小貓咪的美色,妥妥的。
沒事就忍不住用尾巴卷起來拋著玩兒,抱到懷里伸長了舌頭舔,把小明教嚇得一雙異色的瞳孔里淚珠兒就沒斷過線,可了勁的哭給蛇君看。剛開始的時候,蛇君還覺得有意思,可這老妖怪實(shí)際上也是小孩心性,玩了兩日被卡特哭的煩了,就有點(diǎn)不大高興了。叫他不許哭,卡特也聽不懂,就會拿著一雙含淚的大眼睛委屈的盯著他看,用目光控訴著這老妖怪猥褻童男。就這么折騰了小半個月,蛇君覺得自己的蛻皮期都要被這小祖宗哭的提前了,可他并不是什么悲天憫人的老好人,心一橫,給卡特下了個禁言咒。
小貓咪成了個啞巴喵。
這回卡特是真被嚇厲害了,好幾天一動不敢動,蛇君都琢磨著要是嚇?biāo)懒司桶阉塘恕?br>
這事圣蝎聽說了,覺得雖然明教那幫人做的真不算個事,但折騰這么只沒長大的小貓咪也太沒人性了,聽說還活著就過來勸蛇君,跟他說要養(yǎng)就好好養(yǎng),還送了本養(yǎng)貓……啊,不養(yǎng)小孩指南給蛇君。蛇君翻了兩頁覺得沒意思就丟一邊去了,繼續(xù)睡覺修行沒事的時候想想怎么才能吃到新鮮的小孩子,等他差不多把小貓咪給忘了的時候,小貓咪也偷偷的往蛇穴外面跑,想要逃回大漠去。
可惜小貓咪沒走兩步路就遇上了五毒弟子,還不是普通的五毒弟子,是親人死在明教手上的五毒弟子。
那人一見到卡特身上的明教服飾,立刻心里清楚了他就是艾黎送給蛇君的那個祭品,想起死去的親人,沒控制好自己的火氣,想著反正這孩子遲早要被蛇君給吃了的,索性讓他先拿來泄個憤。
這怒從心底起,就惡向膽邊生。
可惜揍了沒兩下,就撞上兩老妖怪散步,圣蝎在旁邊,蛇君要掙點(diǎn)臉面,一看有人動自己家小孩,也怒從心底起,惡向膽邊生,差點(diǎn)就開了葷。也幸好圣蝎在旁邊瞅著,好歹沒出人命來。圣蝎看著明教那可憐兮兮的小臉,完全可以想象這小家伙在蛇君手里吃了不少苦頭,但看現(xiàn)在教里上下的怒火,估計要不在蛇君的蛇窩里頭,可能連苦頭都不用吃了,直接嗝屁了。
小貓咪吃了這回的教訓(xùn),再笨也清楚該順從那個了,尤其是跟著蛇君回去了以后蛇君還懶得計較他逃跑的事,純粹當(dāng)他自己出去找食了,尾巴一甩拖回一頭野山豬來養(yǎng)小孩。
小貓咪雖然跟著老妖精過了半個月,期間只能吃點(diǎn)果子野草什么的,可是見到肉,還是想吃熟的,于是充分發(fā)揮了歪國人烤羊肉串的能力,把野山豬肉拿彎刀割了一塊看著能吃的下來燒烤?竞昧,吃飽了,看到蛇君憂郁的啃生肉還討好的偷偷塞過去,蛇君看了一眼,沒吃,小貓咪有點(diǎn)泄氣。
老妖怪就這么半放養(yǎng)式的把小貓咪養(yǎng)了幾年,但越養(yǎng)小貓咪身上的異域風(fēng)情就越淡,被苗疆人同化的越厲害,天生完美主義者的老妖怪就有點(diǎn)郁悶。
老妖怪知道圣蝎比自己見識廣,就拿這事去問圣蝎,圣蝎說了一句話,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
蛇君說聽不懂。
圣蝎那笛子敲蛇君腦袋,直接說辦法:你帶著人回西域住幾年就有孜然喵的味道了。
蛇君問:什么是孜然喵?
圣蝎很鄙夷的看著他,蛇君就收口不問了,又道:那到底住幾年好?
圣蝎說,一二十年吧,七八十年也成。那邊這種類型的人多,不過你要小心,別被人發(fā)現(xiàn)你是妖怪,剝了吃了。
蛇君說,得了。只有我吃人的份,人想要吃老子,下輩子都趕不上來。
妖怪就是這點(diǎn)好,一二十年在這兩老妖精看來也就是那么點(diǎn)光陰,一眨眼就過去了。蛇君就當(dāng)是出門踏青,等在外面玩高興了,就回來,圣蝎這老家伙也還在這里。況且離了圣蝎,他就能正大光明的吃小孩了,就當(dāng)給自己放個假。蛇君想的很輕松,收拾的包裹也不多,帶著稍微拉長了一點(diǎn)的小貓咪就踏上了去往中原的官道,可惜沒想到的是,這一走實(shí)在有點(diǎn)久。
原因沒有那么曲折離奇,只是因?yàn)樯呔莻路癡。
期間,卡特小貓咪已經(jīng)到了像抽枝的柳條一樣開始飛長的年紀(jì),因?yàn)樯顥l件的改善,發(fā)育的還挺不錯,西域人特有的優(yōu)勢很快即凸顯出來了。
等到有一天蛇君發(fā)現(xiàn)自家貓咪如今壯的和頭老虎一樣的時候,他雖然不想繼續(xù)養(yǎng)了,但也下不了口,因?yàn)樵谒磥恚ㄌ剡@年紀(jì)肉質(zhì)有點(diǎn)老了。
但性情上還是跟小時候沒有多大的差別,可能真是被這老妖怪的腥風(fēng)血雨的做法給嚇大的,溫和溫順,蛇君抬手摸他的頭,還是跟摸自己養(yǎng)的家貓似的。一雙異色的眼睛長得尤為好看,眉目深邃精致,睫毛比姑娘家還要長,看起來賞心悅目。寵物雖然一不小心從貓長成了老虎,好歹沒長歪了,蛇君還是有點(diǎn)老懷安慰之感?上]安慰多久,又出事了,蛇君他老人家發(fā)情期到了。
養(yǎng)貓千日,用在此時。
云雨情事過后,蛇君也自我檢討了一番,到底怎么會把自己養(yǎng)的大貓拉到床上來滾床單?
說感情,肯定是有的,好歹他把這人養(yǎng)在身邊這么多年,但這感情肯定比不上他對圣蝎那老小子的感情。所以,歸根結(jié)底,他會在自己忍不住的時候用尾巴把卡特卷上他老人家的床榻,第一是因?yàn)樽约邑堖渚退谕馐,離得近,近水樓臺先得月;第二是因?yàn)椤驗(yàn)樗先思覜]辦法做攻,生理上他做不到。
這真是個令人聞著傷心聽者流淚的設(shè)定——蛇族,雖然天賦異稟生了兩條陽根,但偏偏都是發(fā)育不得全的,做蛇的時候發(fā)情期又慢又長,修成了人身以后這缺陷越發(fā)明顯,已經(jīng)快發(fā)展成不舉了——這也就是為什么至今這老妖精沒有對圣蝎霸王硬上弓的原因,他做不到,但叫他去勾引圣蝎,他丟不起那個臉面。其實(shí)不論是誰,他都丟不起這個臉面,老妖精活了這么多年還沉淪在這個俗世了,可見是參不透了——他不愿叫任何人看輕去,所以這種痛也不愿意袒露在任何人面前。
可卡特是個啞巴,還是被他養(yǎng)在身邊這么多年的啞巴——他的性情,蛇君再清楚不過了,他不敢說出去,更不敢瞧不起自己。
所以,和卡特上床,總體來說蛇君還是很滿意的,至于卡特滿不滿意他,他就不管了。
蛇君的算盤打得不錯,卡特被他老人家拉上榻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注意他老人家的身子有何異常,就是有點(diǎn)懵。
不過他也正是血?dú)夥絼偟哪昙o(jì),被蛇君隨意勾搭那么兩下,就耐不住了,隨后便隨著蛇君他老人家的性子,按他老人家的喜好來。只是第一次進(jìn)入蛇君身體里的時候,還是覺得分外不真實(shí),他與這個妖怪生活多年,在他的生命里,說這老妖怪是與自己最親近的人也不為過,可他心里也清楚,蛇君對他大概就沒有那么親近的感覺了。說不得若即若離,卻也好不到哪里去,總歸沒把他擱在心頭上——偏偏這種事情,在人倫的世界觀里,就該發(fā)生在兩個最親近的人身上才是。
所以,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蛇君究竟怎么想的。
他想問問蛇君,想開口說話,想喊這老妖精的名字。
可張開口,他一點(diǎn)聲音也發(fā)不出來,他感到難過。他向老妖精要聲音,蛇君雙眼盛滿笑意,道。
“我最喜歡你的安靜!
于是一切止于原地。
但排開一切紛繁雜念,他知道自己是歡喜的——他被迫留在這個老妖怪身邊許多年,早已依戀做了習(xí)慣,不知不覺間成了喜歡,又漸漸沉淀成了不敢說話出口的感情。
情事過后他極盡溫柔的伺候這個妖怪,偷偷的在他眉間落下一個吻,就已經(jīng)覺得十分滿足了。
可惜兩人的滿足都沒能持續(xù)很久。
不知該說圣蝎那老家伙活得久有先見之明還是該罵他烏鴉嘴,蛇君這趟西域之行沒有遇上能降服他的道士和尚,卻碰到了他的同門師兄。
魔道之內(nèi),同門相殘是最尋常也最不過時的戲碼。蛇君的師兄是只黑豹,豹君的修為原該比蛇君要高上一節(jié),但這世上有件事叫‘師父偏心’,所以蛇君當(dāng)年出師的時候就把豹君教訓(xùn)了一頓,讓豹君元?dú)獯髠瑪?shù)百年來沒機(jī)會再找蛇君的麻煩。豹君在大漠養(yǎng)了幾百年的傷總算是等來了這個機(jī)會,他嗅到兩人身上交融到一起的味道,知道蛇君與卡特的關(guān)系必然不一般。況且是跟隨在蛇君身邊的人,豹君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很快看出了門道——這人不是天生的啞巴,以蛇君的修為,解這樣的禁言咒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但蛇君沒有這么做。
豹君碧綠的眸子一轉(zhuǎn),心中笑著得出了結(jié)論,可見兩人是有嫌隙的。
剩下便是挑撥離間這樣的瑣事,暫且略過,只說卡特這啞巴貓終究沒能擋住誘惑,或該道他也是這滾滾紅塵里的一粒塵埃,終究逃不脫七情六欲,一想到他的壽命不過數(shù)十年?duì)枺@在老妖怪的眼睛里,也不過就是個踏青的光陰長短。百年后,他歸于塵土,老妖精照樣禍害人間,再過數(shù)十年,數(shù)百年,恐怕連他姓甚名誰,這老妖精也記不清了,他終究會被光陰沖淡成這老妖怪記憶里一個淡淡的模糊不清的影子;蛟S再過些年,待到那漫長到他無法想象的年月后,蛇君便會連自己曾經(jīng)存在過也忘卻了,就像自己也記不清兒時玩耍過的沙礫數(shù)量一般。
他把他一生的光陰都放在這老妖怪身上,卻只能預(yù)見落得一個什么都沒有的虛無下場。
卡特將自己漆黑紅里的兜帽戴上,刻意壓低的帽檐遮掩異色的雙眼,他自嘲的笑了笑。
心道,原來我也知道什么叫不甘心。
正如許多年后人們總結(jié)的那樣,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duì)友。
叛徒這種東西,就像大壩下的蟻穴,著實(shí)叫人討厭——認(rèn)栽的蛇君也不禁惱火的暗罵兩句。
他被豹君和著自己養(yǎng)的小白眼狼騙進(jìn)法陣?yán)锏人,過程算不上痛苦,時間卻還有些漫長,于是按部就班的和絕大多數(shù)倒霉鬼一樣檢討自己的人生,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還是師父說的對,情之一字著實(shí)害人不淺。他說的對象不是卡特,而是圣蝎。他想他要是沒答應(yīng)圣蝎那老家伙不吃人的諾言,也不至于虛弱自此。
正這么想的時候,他養(yǎng)的小白眼狼回來了。
蛇君被困在法陣中央,或許是因?yàn)榘研奶统鰜硭徒o圣蝎的緣故,這幾天他氣過了,再見到這個人只覺得無趣,便打量著他越發(fā)英挺俊俏的眉目,問道:“你回來做什么?”
旋即想起這個人是說不出話的,就索性也閉目,掙一個眼不見為凈。
卻不想聽到一把低沉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因?yàn)楹芏嗄瓴辉f話了,還是因?yàn)橹性捴v的不好,卡特說的極慢。
“我回來……看看……看你!
即使這般,話也講的一頓一頓的,還仿佛有些哽咽。
這樣的情景叫卡特自己也覺得有些可笑了,他十分悲哀的想,他不能言語的時候,有那么多話想對這個老妖怪講;如今終于能開口了,卻不知該說些什么。所以說命運(yùn)總在嘲笑世人,到也不為過。
“我…是…來……陪你死……的!
蛇君聽到這話笑了笑,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角,依舊閉著眼,道:“你靠近一點(diǎn)!
這樣正式的站在這人面前同他平起平坐的說話,是卡特一直渴求的事物,可真到了這天,他發(fā)現(xiàn)他還是沒辦法拒絕這老妖精任何的要求,他暗自醞釀了片刻,屏息靠上前去。
蛇君睜開眼,一切便是終結(jié)。
豹君死的時候笑著問蛇君:“我的師弟,你吃他的時候,難過么?”
蛇君舔了舔嘴角,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扭斷豹君腦袋的一刻,反問道:“你會因?yàn)槌粤艘粔K脊里肉難過?師兄,我可不會。”
數(shù)十年后,蛇君帶著一只純種的波斯貓回了南疆。
圣蝎到無心嶺來接他,看到他懷里的白毛團(tuán)子,夸了一句,“毛色不錯,挺正的!
蛇君沒接他的話,只道:“你把心還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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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shí)話,我本身是個有些離經(jīng)叛道的人,在這個大家都意欲追求寫出轟轟烈烈的感情的年代里,我反而十分鐘情于寫一些打著擦邊球,仿佛無關(guān)愛恨的故事。
蛇君這個故事的本意,與其說是談情說愛,不如說是各有所求。
這個故事從蛇君的角度立足,所以通篇努力寫的薄涼一點(diǎn),突出這只老妖怪的心性。蛇君所求的,其實(shí)是一段情——他在山中獨(dú)自度過了不知幾多的春秋,自然也會覺得寂寞。但也正如同,正常人再如何寂寞,也不會將養(yǎng)在身邊的貓狗視作情人。對于老妖怪來說,只有另一個老妖怪在他眼里才能算作同類,才有資格同他平起平坐,談情說愛。
這就是蛇君為什么一開始的時候覺得自己喜歡圣蝎的原因,他寂寞久了,也沒有正式接觸過情情愛愛的,好不容易見到一個口味相當(dāng),性情相投的,自然覺得喜歡。這種喜歡繼續(xù)發(fā)酵下去,或遇上某個機(jī)遇說不準(zhǔn)還真能發(fā)展成愛情?墒バ壬呔幸娮R多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做給蛇君這個機(jī)會,所以兩人之間的感情,自始至終頂多算作知己。蛇君在塵世里走了一遍,數(shù)十年后也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結(jié)局的時候他才會找圣蝎要回自己的心。
但也因?yàn)樯呔?jīng)自我感覺‘愛上’了圣蝎,所以這篇故事的副CP標(biāo)注的是雙毒。
至于蛇君對卡特,卻是就是像養(yǎng)了一只貓,一直比較特別的寵物。
——這大概也是我比較深井冰的地方,明明寫著玄幻,卻希望把玄幻寫的十分真實(shí)。雖然許多神話人妖相戀的故事浪漫旖旎,可我將自己看做一個老妖怪的時候,便覺得這樣的故事十分可笑了。
蛇君看卡特,與人看著世上的鳥獸蟲魚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縱使大猩猩是人類的近親,也沒見過幾個人類和大猩猩媾和在一起吧。
他看不上卡特,理所當(dāng)然。
但卡特終究不是個鳥獸蟲魚的,他是人類,人類是對于感情十分偏執(zhí)的動物。
卡特?zé)o疑是個斯德哥爾摩癥患者,也不得不做一個斯德哥爾摩患者。就好像我在芳草萋萋里面寫的那樣,因?yàn)闆]有人對他比蛇君更好了,他只能喜歡蛇君,這或許,就是天命。他不得不愛上這個老妖怪。
但同時卡特也是知道的他在這老妖怪心里,便如一粒塵埃罷了,故事里與其說他怨恨蛇君的壽命太長,不如說他怨恨這個老妖怪的天性薄涼。他所求的,是蛇君心中的一席之地,結(jié)局中蛇君最后養(yǎng)了一只波斯貓,其實(shí)也算是他得償所愿罷。
當(dāng)然喜歡HE的朋友,大可以腦補(bǔ)那只貓是卡特的轉(zhuǎn)世,我這個HE黨主席也不會阻止你們滴!
但若有人問我,蛇君究竟有沒有愛過,這我是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