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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網(wǎng)絡(luò)游戲文章
仙境傳說背景
紀念和追憶那些深愛的歲月
內(nèi)容標簽: 魔幻 正劇
 


一句話簡介:網(wǎng)絡(luò)游戲文章仙境傳說背景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1677   總書評數(shù):10 當前被收藏數(shù):5 文章積分:758,95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近代現(xiàn)代-奇幻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20477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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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爾的愛心發(fā)夾

作者: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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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


      寫到夜里失眠,亢奮,然后凌晨四點爬起來接著寫的小文。

      修爾的愛心發(fā)夾——RO網(wǎng)游文章

      艾爾帕蘭毫無疑問是盧恩大陸上最負盛名的城市之一,原因就是坐落在城市中心的那座鐘樓。那是座巨大到讓人難以置信的建筑,外觀看上去它的恢宏不輸于任何一座城堡,而進到內(nèi)部去觀察它便會覺得:天,這簡直就是一座鋼鐵城市!
      從盧恩世界存在的那一天起,這座鐘樓里的每一個齒輪就開始了它們的運轉(zhuǎn),它們帶動著巨大的指針在表盤上所指示的刻度,就是盧恩世界里唯一的時間準則。據(jù)說,那些齒輪將一直轉(zhuǎn)動到這個世界不復存在為止。
      修爾握緊手里的角弓,輕輕一個轉(zhuǎn)身,飛快地閃過了難纏的怪物飛行魔書的視野。他走進一扇傳送門,一陣光芒將他帶到了鐘樓的另一層。地下第四層。
      顯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鐘樓的地基部分,這里的地面不再是硬梆梆的金屬,周圍也沒有零件轉(zhuǎn)動時叫人脊背發(fā)冷的嘎嘎聲,相反的,這里很靜,很潮濕,空氣陰涼,帶著地底特有的霉味兒。道路狹窄而曲折,修爾緊張地調(diào)整著握弓的姿勢,腳下大片大片沒過腳踝的積水讓他不由地想到了海底洞窟……那可不是個讓人愉快的地方。像大多數(shù)時候那樣,修爾不明白他身體的操縱者為什么要指揮他來到這里。
      忽然,水聲從背后響起,修爾不及轉(zhuǎn)身,已經(jīng)有東西從地底竄出來刺進了他的小腿。那像是什么生物的觸須,又長又尖銳,修爾渾身一震,紅色的數(shù)值從頭頂冒了出來。
      在這種地方出現(xiàn)的偷襲者,用這樣的方式攻擊人類,任何有經(jīng)驗的冒險者都會知道是那種叫做梅納?闹参。修爾冷靜下來。身體的反應是可靠的,他俯身,迅速埋下了一副獵人專用的補獸夾然后向后退去。跟隨著被攻擊的目標,梅納?従彸耙苿舆^來,三步之后,它“吧嗒”一聲陷入了夾子,不偏不斜。修爾站在怪物的攻擊范圍之外挽開長弓,箭像雨點一樣射了過去。
      承受了十幾記箭擊之后,梅納?纳到档奖M頭,它發(fā)出“嗤”的一聲,像泄了氣一樣軟軟歪倒在水里,片刻,消失了。在它尸體的位置上,留下了一枚火紅色的珊瑚。身體的操縱者指揮修爾走上去,把珊瑚拾起來裝進了背囊里。然后,沒有片刻停頓,修爾邁步往前走去,再次把箭搭在了弦上。
      修爾默默地吸了口冷氣,情況讓他有點不敢相信。
      之后,在積水泛濫的地下第四層鐘樓中,他碰到了第二只、第三只、乃至第五十只梅納?。他木然順從身體的動作把它們消滅,然后走上去撿拾掉落在地的物品。珊瑚扔到背囊里時,跟上一枚碰撞總會有“!钡囊宦曧,在袋子里滿滿當當裝了十幾枚珊瑚之后,修爾終于肯相信了。于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和巨大的喜悅混合而來,頓時席卷過他的腦海。他想這難道是真的嗎?我跑到這么曲折詭異的地方來,我在獵捕梅納?以谑占鼈兩砩系袈涞纳汉鳌敲,看來是真的——我是要制作一枚愛心發(fā)夾了!

      愛心發(fā)夾很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缺乏實際用途的東西之一,而修爾對它的執(zhí)念由來已久。
      修爾是個擁有火紅色頭發(fā)和褐色眼睛的年輕人。說他年輕,那是因為他的生命從誕生之初到現(xiàn)在只有半年多一點,而這個世界上最長壽的家伙據(jù)說已經(jīng)有五歲多了。
      修爾的職業(yè)是名獵人。
      像所有獵人那樣,最初,作為初心者來到這個世界時,他誕生在山丘之都斐揚。那是一個坐落在森林當中的小村落,是傳說中彩虹的故鄉(xiāng)。環(huán)繞著斐揚的森林中有無數(shù)跳來跳去形狀可愛的怪物魔菇,還有不會輕易攻擊人類的小型野獸以及蠢乎乎的大腳熊,那是座安靜而美麗的村莊,它源源不斷地為盧恩世界輸送出最優(yōu)秀的獵人和吟游詩人。在那里,修爾獲得了一顆弓箭手的心。
      修爾熱愛自己的職業(yè)。但是如果有人問起的話他也愿意承認,比起獵手,他其實更想成為一名吟游詩人。修爾對于自己身處的世界十分好奇,他的理想就是能背上一把豎琴邊走邊唱,認認真真把盧恩各處的風景看上一遍。
      但這種事情總不是他能夠決定的。
      在這個世界上,修爾擁有的只是自己的靈魂,他的身體是由看不見的什么家伙在操縱著的。當然,這是很自然的事情,生活在盧恩大陸上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如此。只有一些長年累月站在某個地方擔任某種任務(wù)的人例外——他們不擁有身體的操縱者,他們的身體就像樹樁被戳在地上一樣是不會移動的。在全世界,像他們這樣的人通常有個代號,叫做NPC,并且這些人從世界成型之初就已經(jīng)存在了,就像艾爾帕蘭的鐘樓一樣。永遠站在斐揚村入口處提供藥水與道具的艾斯布爾就是其中之一。
      灰色頭發(fā)綁著一根發(fā)帶的艾斯布爾一輩子也沒有挪動過一寸地方,但是他知道的東西的卻不少。比方說,他居然知道隱藏在每個人背后的身體操縱者究竟是些什么存在!八麄兪侨航小婕摇募一!”艾斯布爾得意地說。問他為什么知道,他就咕咕噥噥的,說我就是知道,就像知道自己應該叫做NPC一樣,我就是知道……
      不管別人怎么想,修爾極其反感那個答案。照艾斯布爾的意思,這個美麗的世界居然是為了那些“玩家”而誕生的,他們每個人也都是為了娛樂“玩家”們而存在……不,這個論調(diào)太令人泄氣了,他總不肯相信生命對于自己來說居然是沒有意義的。雖然人們的身體不由自主,但靈魂多么自由!如果只是為了另一種生物的樂趣而生,那他們干嗎還要擁有自己的思維呢?這根本就說不通嘛。
      修爾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思考這些問題,他想總有一天他要弄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很多時候修爾都會覺得,自己的操縱者實在是個有點傻的家伙。因為有好大一陣子,在他的指揮之下修爾的動作簡直太不像話了——那個家伙總是讓修爾背著一身箭支、捕獸架子與藥水跑到某個怪獸橫行的危險地域去,然后修爾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倒被打倒被打倒……修爾看著自己身邊那些用著“瞬間移動發(fā)卡”像閃電一樣飛來飛去躲避怪物攻擊的同伴們,一時羞愧得直想就這樣躺下去死掉。那個人完全沒辦法從修爾身上把獵人可怕的攻擊力與敏銳發(fā)揮出來,修爾為此泄氣極了。他還年輕,還處在對自己——哪怕是別人操縱之下的自己——的榮譽非常在乎的階段。于是在成為獵人的初期,修爾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換一個“身體的操縱者”,他簡直快被自己身后那個笨手笨腳的家伙給折磨瘋了!
      這個想法一直到他遇到阿蘭魯之后才有所轉(zhuǎn)變。
      阿蘭魯是名巫師,有一頭雪白的長發(fā),藍色眼睛,相貌十分英俊,可年紀卻不小了,據(jù)阿蘭魯自己說他已經(jīng)快五歲,在他出生的時候,如今盧恩世界上的許多城市還沒有被建設(shè)出來呢。
      修爾是在通往死者之城的路上遇到他的。
      死者之城是座新興城市,據(jù)說那是逝著靈魂聚集的地方,一天到晚都是黑夜,周遭布滿了恐怖而奇異的妖怪,地形詭異,但是極其神秘。修爾對這樣一座城市非常感興趣,讓他高興的是,他的操縱者也是。
      美中不足的是,通往死亡之城的道路異常曲折,無數(shù)充斥著危險的迷宮橫在那里組成了活人與死人之間的障礙。原本這沒有什么,修爾有足夠的勇氣去挑戰(zhàn)和穿越它們,但是后來他知道一件事:在離開城市不遠的汾巴拉村中,有一座瞭望臺,人們只要從瞭望臺上跳下來,就有很大的幾率被直接送到死者之城去……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死者之城里面絕不缺少冒險者,而通往它的道路上修爾卻總是形單影只地一個人。就此,修爾益發(fā)覺得自己的操縱者實在是個靠不住的家伙。
      修爾就是在臨近死者之都入口的地方看到了阿蘭魯。
      那個時候阿蘭魯戴著一頂柔軟的法師帽,高舉魔杖,口中念念有詞地施展了一串“火箭術(shù)”。通紅熾熱的火焰從天而降,噼噼啪啪一陣響聲之后,“咔”的一聲,地上一顆藍草爆裂開來,變成了片藍色草藥。阿蘭魯上前把它撿起來丟在了背囊里。然后他馬不停蹄,跑到更前面的一棵藍草旁邊繼續(xù)施展法術(shù)。
      修爾驚訝地瞪了他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自己也已經(jīng)摘下了弓箭,赤手空拳地開始對著一顆藍草暴打。
      “呃……嗨!睂τ谧约旱男袨,修爾非常尷尬。
      “哦,你好!蔽讕熎>氲卣f。不過看起來,他好像挺高興有個人能在這里陪陪他。
      “你在……你在干嘛?”修爾笨拙地想把對話繼續(xù)下去。
      “沒看出來嗎?收集藍色草藥!蔽讕煕]什么好氣。
      修爾知道,藍色草藥是種補充氣力(SP)的藥材,因為采摘起來費時費力,所以市面上一直價格不菲。
      “呃,對不起,要搶你的收成了!毙逘柡诡伒卣f。他心里恨恨地埋怨著操縱者,他覺得作為一名獵人,這樣舉動實在是有失身份。
      “沒關(guān)系,這邊有不少藍草。而且,誰愿意撿這些東西?你也知道!蔽讕熋锿甸e地回應他,空中的火箭再次一連串地落了下來。
      “用火箭術(shù)對付一棵草?呵呵,好奢侈啊!毙逘柹埔獾匚⑿ΑK泊蛩榱艘豢盟{草,俯身把變成草藥的葉子撿了起來。
      “這樣比較快。”巫師有點兒臉紅,無奈地聳聳肩。
      打出兩棵草藥之后,修爾心里有數(shù):大概還要有一兩棵,自己那位操作者就要厭煩這里了。他抓緊時間多看了巫師一眼。此刻原先那些被他打碎的藍草又一棵一棵地原地長了出來,巫師一臉疲憊地走過去繼續(xù)工作。
      “請問,你在這兒干了多久啦?” 修爾小心地問。
      “我想想,這是第四天了吧。”
      “天哪!”修爾嚇了一跳!澳愕牟僮髡呖烧嬗心托!彼袊@。
      “……”巫師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歪歪嘴冷笑道:“這是外掛,年輕人。”
      “外掛?”修爾睜大眼睛。
      “你不知道?你沒有嗎?”巫師似乎比修爾更吃驚一些。他上上下下看了修爾兩眼,終于嘆了口氣:“你真是幸運,獵人!
      然后阿蘭魯告訴他:“外掛,那是種固定的程序,是用來代替‘玩家’操縱我們的。這種程序沒有感情也不會覺得累,所以你看,盧恩現(xiàn)在到處都跑著好幾天連續(xù)工作、壓根沒法休息的家伙。”說著他低頭把草藥撿起來,走向下一棵!爱斎,程序也是我們的操縱者設(shè)定下來的。比如說,他要我在這里收集草藥,那么我就一整天干這活兒;如果他要我去戰(zhàn)利品很值錢的地方撿掉落在地上的垃圾,那我一整天就都去撿垃圾。程序設(shè)定下來他們一般就不管了,就是這么回事!
      “什么——你,可你是個巫師。 毙逘栒痼@地喊出來。話一出口他就后悔得不得了。當然,面前這個人的職業(yè)是在這片大陸上讓人又敬又畏的巫師,原本是的,可這事兒誰能控制呢?
      阿蘭魯皺皺眉頭,并沒有發(fā)脾氣。他想了想,再次聳聳肩:“你說得對,我以前也是挺厲害的巫師,經(jīng)歷的冒險說出來肯定能把你這個小家伙嚇一跳。那個時候操縱者總是和我在一起的,當然,還有一大群朋友。我們每天都湊到沙漠之城夢羅克的北邊,坐在一起,猜今天會到哪個地方去冒險,猜誰的操縱者會第一個失手把我們的人變成‘尸體’……那些日子還是很有意思的!卑⑻m魯微微一笑,露出回憶的神色。
      “嗯,不過,后來外掛這種東西出來了,我想操縱者們也變懶了吧?他把我們‘掛’在某個地方,據(jù)說那里殺死怪物之后給我們的經(jīng)驗值很多,戰(zhàn)利品也豐富——無數(shù)我們的人都被外掛固定在那里,怪物一出現(xiàn)頓時就被四面八方?jīng)_過來的攻擊打得連渣兒也不剩下。就這么慢慢的,我們的力量越來越強,職業(yè)等級也升得挺快……可是,就無聊下來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卑⑻m魯?shù)皖^又撿起一顆草藥。
      “可是……你為什么不去經(jīng)驗很多的地方了呢?”修爾低頭看了看巫師腳底下的草。那種地方好歹比這里有意思些吧。
      “我沒有升級的必要了。”阿蘭魯哀傷地說,這讓他白色的頭發(fā)一下子顯得有點滄桑。他搖搖頭:“我出生得很早,是最先一批成為巫師的人之一。當時所有職業(yè)形成都還摸索當中呢,操縱者們不知道怎么修煉我們才算完美。呵呵,當然,如果他問我的意見,我會跟他說我想要學心靈系魔法,這比冰雷系或者火系魔法有意思多了。但是……你瞧,我現(xiàn)在什么都學了一點兒,火系魔法學得比較深,可是,在——那叫什么來著?PVP嗎?對,PVP的過程中就顯出來了,殺傷力不夠大,詠唱速度也不快,另外,你知道我們法師的體質(zhì)有多脆弱……總之,不行了,開始的路走得不對,對我的操縱者來說,我是沒什么用處的人啦,對我自己來說嗎,能清閑一點也好,我不喜歡戰(zhàn)爭。雖然像這樣打打草藥挺無聊的……你要走了嗎?”看到修爾撿起剛剛打出來的草藥,換上了弓箭,巫師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寂寞。
      “是的。再見!毙逘栯y過地邁動腳步,看著兩側(cè)景物向后退去。他忽然想起什么:“我叫作修爾•庫蘭洛!很高興認識你!”
      “阿蘭魯•科爾。”巫師微笑地說!皠e相信我頭頂上的那些,他們總給我們起些莫名其妙的名字,是不是?想要適應這個真是困難!彼D(zhuǎn)過身去,再次機械地把手杖舉到空中。
      “再見,修爾。希望你的操縱者是個勤快的家伙,永遠不會用到什么外掛。祝你好運!
      一片火箭落地的聲音淹沒了巫師最后的言語。修爾進入傳送門,離開了那個地方。

      從那以后,修爾再也沒有見過阿蘭魯。但是與他的談話卻徹底改變了修爾對自己操縱者的印象。那是個笨蛋,也許是,但是修爾寧愿被他,而不是一條條準確無誤卻毫無感情的“程序”指揮。所以,修爾再也不羨慕那些在怪物之間飛來飛去的同伴們了,他覺得他們真是怪可憐的。
      阿蘭魯說得對,修爾是個幸運的獵人。
      阿蘭魯說對的另外一件事,就是關(guān)于他們名字的問題。
      修爾知道自己的頭上頂著一行莫名奇妙的字符,因為盧恩世界上每個人頭上都有那東西,據(jù)說那是操縱者們?yōu)樗麄內(nèi)《ǖ拇。修爾已?jīng)見過無數(shù)讓他望上一眼就無限同情的字符組合了,當然偶爾,他也能遇到一兩個說得過去的代號,類似什么“龍吟”、“潛行”、“莫道無情”之類,但不管怎么說,把那些當作名字可就太過分了。修爾一直很好奇,自己頭頂上的會是什么呢?
      修爾問過不少人,沒有人肯告訴他,連朋友也是,他們不是給他一個巨大的白眼就是頓地狂笑,這讓修爾的心里越來越難奈起來。所以后來,當他跟肯混熟了之后,向他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
      那時肯叼著萬年不離嘴的煙頭瞟了他一眼,半天,嘆一口氣:“下回去海底洞窟的時候,記得在水里看看倒影!
      于是多日之后,當修爾終于有機會站在伊斯魯?shù)碌暮_厱r,他沒有忘記這個建議。當時他飛快地向水面投去了一眼,然后兩行熱淚便“唰”地順著臉頰留了下來。
      原來,頂在修爾頭上的字符是:頭豬是的念來過倒。

      就為這個,深受打擊的修爾接連一個禮拜都沒精打采。由于心情低落、持弓不穩(wěn),他與怪物搏斗時的MISS成倍增加,一度搞得那位“玩家”簡直不知道拿他怎么辦好!Γl說身體被控制的人就不能有存在感?若不是有肯和朋友們的一再勸慰,修爾的憂郁差點就把自己給殺死了。
      說到朋友,修爾是有自己的死黨的。那跟“玩家”每天操縱著他接觸的那些“隊友”不是一回事。當然,因為常來常往,修爾跟他們處得也不錯,但那不是修爾自己的選擇。在這個世界上,修爾憑著極其有限的自由,固執(zhí)地尋找著自己的知己。
      肯的大名就非常榮幸地被劃入了這個行列。
      肯是位鐵匠,三歲多,腳底下已經(jīng)發(fā)光了——就是說,他的職業(yè)等級已經(jīng)到達頂峰,是盧恩大陸上最精英的那批人物之一。
      修爾對他的信賴與喜愛卻不是因為這個。
      初次見到肯,是修爾出生第三天的事情,那時他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弓箭手,懷著滿心驚嘆與好奇第一次來到盧恩大陸的首都普隆德拉。在通向南門的大街上,修爾看到無數(shù)商人、鐵匠們擺著地攤掛著招牌,在牌子上寫著所兜售的貨物或者店鋪名稱,一片不可思議的繁榮景象。修爾完全看花了眼,身體的操縱者毫不留情地引著他朝前走,看看這家店鋪,離開,看看另一家,再離開,完全不給他滿足好奇心的時間。當他終于站定時,一抬頭,肯腳下的光環(huán)就把他給晃了個半死。
      以后在修爾的印象中,肯永遠就是這副德性——金色的短發(fā),褐色眼睛,歪戴著一頂學生帽,嘴里咬著半根香煙,兩條手臂支在膝蓋上平伸出去……他非常瀟灑地蹲在那里,呼嚕打得震天響。
      那個時候,得承認,修爾是很有些羨慕他的。首先這個人的相貌非常有男子漢氣概(當然,他知道這跟職業(yè)也有關(guān)系。獵人是受這不是他的錯……),其次,他頭頂上的代號叫作“雷神”。這是個修爾喜歡的名詞,修爾覺得肯背后的操縱著一定對他非常用心。……幸虧那時他還沒見識過自己頭上的字符,否則巨大心理落差之下,這個朋友能不能結(jié)成還有待商量。
      第一次路遇以修爾的匆匆離去而告終——好奇地盯了發(fā)光的鐵匠一眼之后,修爾被迫離開了,他已經(jīng)從旁邊的商人手中買得了一把+8十字弓。以后,修爾每一次去普隆德拉的南大街都能夠看到肯,他總是呆在那個地方,保持同一個姿勢,好像地老天荒永無更改了一樣。那個時候修爾尚不知道“外掛”為何物,他以為這是頂級人物所該享有的特權(quán)。
      在普隆德拉,路過肯身邊無數(shù)回,修爾沒有同他打過一次招呼。但是回到故鄉(xiāng)斐揚,因為一件事情他們卻結(jié)成了朋友,并且從此以后,相交莫逆。

      修爾記得很清楚,那是他轉(zhuǎn)職成為獵人的第二天。
      那天修爾背著十字弓與劍矢,輕車熟路地想要穿越斐揚東部的森林去那片滿是將軍魔碑和鬼火的地方捕獵。誰知道剛剛邁出村口一步,忽然有一大串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撲了上來。修爾有些茫然,他定定神想把那些東西看清楚,結(jié)果為首的一個渾身淌著血的大塊頭的家伙齜牙咧嘴,一刀下來就把修爾削倒在了地面上……要在挺久以后,修爾去過克雷斯特漢姆古城了他才知道,那個“東西”叫作血腥騎士,是等級為82的超級怪物(當時修爾還在艱苦地跟40級怪物搏斗,還總要爭取摘在人家的射程之外)。
      修爾躺在地上震驚莫名,身體的操縱者非常合時宜地放出了一個流汗的表情。修爾費了半天勁才看清楚,原來那些朝著自己撲過來的家伙全是怪物——黑乎乎騎著馬的,模樣像口大座鐘的,長著一顆鷹頭呼啦啦在天上飛的……之后一大群人像是憑空冒出來一樣從樹林深處跑過來,橫沖直撞地踩過修爾的“尸體”沖向怪物們,“噼啪[法師]”“刷刷[獵人]”“啦啊~啊啊~[牧師]”之聲一時之間不絕于耳。修爾注意到,眾多騎士、刺客、牧師和巫師之間,一位鐵匠嘴里叼著煙頭,腳下銀光閃閃。那位鐵匠掄著一只巨大到修爾無法想象的鐵錘一擊一擊地向著血淋淋的大塊頭怪物砸過去,怪物頭頂瞬間冒出無數(shù)小星星,血紅的數(shù)值跳得飛快,沒用多久,它撲嗵向前一倒,消失了。修爾的耳邊響起了喝彩聲。怪物還有好多,戰(zhàn)斗仍在繼續(xù)?墒切逘柨吹,那位鐵匠緊緊皺著眉頭,表情好像非常不高興的樣子。
      說實話,修爾也非常不高興。
      此刻他已經(jīng)明白過來他碰到的是什么情況了。——召喚怪物,這在盧恩大陸上可以算是非常普遍的一種游戲。不論什么人,只要拿著一根從長老樹精身上掉下來的枯樹枝往天上一扔,頓時就會有一只怪物憑空出現(xiàn)。怪物的等級高低不一,這全要看召喚者的運氣了。修爾難以理解,大堆大堆的操縱者們瘋狂喜愛著這項游戲,他們總是把怪物召喚得哪里都是——首都南門的入口處啦,伊斯魯?shù)碌暮u旁邊,甚至是一些迷宮內(nèi)部。這回,修爾知道自己正是趕上了這么一場無妄之災。一時間,他有些惱火。倒不是因為他無辜地被怪物親了一下,挺疼挺疼地倒在這里,不是。而是他們那些操縱者們居然在斐揚這片安靜祥和只有幾只小兔子和大蘑菇的森林里玩這種游戲!這群殺氣騰騰的冒險者和這么多猙獰的怪物,實在是太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了?粗萑~飛揚的屠場,修爾有種痛心的感覺。

      當戰(zhàn)斗告一段落,所有怪物都被消滅掉之后,那群人坐了下來,像是操縱者們要歇口氣,或是在彼此談?wù)撝裁础_@時那群盧恩大陸上的勇士們看到面前橫倒著的修爾,有人顯得挺抱歉,有人則飽含同情地哈哈大笑。其中一名腳下閃著光芒的刺客打趣修爾:“獵人先生,你躺在那里偷看我們牧師姑娘漂亮的長腿嗎?”一片笑聲中,修爾動了一下嘴角,沒有說話。
      “真是的,如果我能做主,就用復活術(shù)幫你一把了!标犖槔锩利惖呐翈熚⑿Φ負u搖頭!澳愕闹魅苏业牧奶炷,呵呵,你恐怕得多躺一會兒才成!
      “主人?”修爾脫口反問。那時他太震驚了,聲音一時大得嚇人。
      “是呀……不然呢?”牧師理所當然地眨眨眼睛!八麄儾倏v我們的身體,為我們準備武器和裝備,把我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不是?我們呢?按他們的要求貢獻自己的力量,這難道不是……”
      “夠啦,蜜麗婭。”一個聲音夾帶著明顯的怒氣和疲倦,淡淡地說。“你那套趁早收起來,不是每個人都那么想!
      修爾咬著發(fā)痛的嘴唇勉強抬了一下頭,他看到那個金發(fā)咬著煙的鐵匠正緊鎖著眉頭瞪著遠方。他想起來這是誰了,然后便覺得,這家伙現(xiàn)在的表情跟他在普隆德拉的大街上開商店時完全判若兩人。
      坐在鐵匠身邊那個同樣頂級的刺客笑著用肩頭微微撞了同伴一下兒:“得了,肯,別這么嚴肅,蜜麗婭MM會嚇壞的——好歹也算是你的老婆,對嗎?”一片哄笑聲中,修爾看到鐵匠的目光轉(zhuǎn)向自己,半晌,鐵匠重重地嘆了口氣:“抱歉,獵人。”

      事后在一次長聊的機會中,修爾問肯:“為什么那天有那么多路人無辜受傷,你只跟我一個人說抱歉?”
      肯就咧開嘴笑得滿臉是牙:“因為你小子當時那表情顯然是像抽蜜麗婭一頓,我喜歡。”
      修爾舉雙手辯解:“不是,我沒有!男人是不能傷害女孩子的!
      “……你倒想呢。”肯歪過頭來撇撇嘴。
      事實上,修爾只是跟肯一樣,對蜜麗婭的論調(diào)嗤之以鼻,他們只是一樣的不甘心和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我覺得在村莊或者城市門口招放怪物這種事兒可恥透了!笨显鴩烂C地說過!皞盁o辜,造成麻煩,還有偶爾放出誰也收拾不了的怪物讓它肆虐好幾個小時的時候……真不知道那些操縱者們會不會在自己家門口也干這種事兒!蹦菚r他蹲在地上憤憤地吸煙,目光好像一直穿透了普隆德拉厚重的城墻。
      修爾很巧地坐在他不遠處,已經(jīng)把一塊“高價收鋁”的對話牌子舉了半個小時。他想了想,輕聲:“你覺得他們也會有‘家門口’嗎?”
      “……有吧?”肯不大確定。
      “你知道操縱者們都是什么模樣嗎?”
      肯以一種難以言表的神情看了修爾一眼:“要不是有幸在海底城呆過兩個月,我連我自己什么模樣都不知道!
      “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用弓箭?”
      “什么?”
      “弓箭!
      “也許吧,如果他們是獵人的話。”
      “……真想知道他們的職業(yè)啊。”修爾嘆了口氣!跋胫浪麄兪遣皇且蚕裎覀円粯舆^著冒險的生活。想知道他們是不是也有人操縱著。想知道他們?yōu)槭裁催x中了我們……還有,肯,他們干嗎非往你嘴里塞根煙又不把它點著呢?”
      肯熱淚盈眶地回過頭來:“這個我他媽也想知道!

      修爾的經(jīng)驗是:想在這個世界上找一個真心知己的朋友算不上多難,但是想和朋友呆在一起就不容易了。就比如他和肯。無論多想坐在一起聊聊天,無論多想并肩一起投入一場戰(zhàn)斗和冒險,但是身后的操縱者們指揮著他們各忙各的,那這有什么辦法呢?那些家伙是不能理解這種友誼的,修爾心想,也許就因為他們之間互無交集,所以他們根本意識不到我們的交集。想想看,這真讓人痛心。
      但是,還算好,修爾的操縱者是個喜歡逛街的家伙,他經(jīng)常指揮修爾東逛逛西逛逛,口袋里裝著很少的錢,然后作出各種流口水的表情。而肯,雷打不動,在平常的日子里他永遠都占據(jù)著普隆德拉大街上的一個位置,這已經(jīng)是遠近聞名的了。就這樣,一天里修爾和肯總有幾分鐘是能在同一塊板圖里碰碰面的。而每當這個時候,修爾就會抓緊時間同肯探討一些問題。
      比如說對與婚姻這檔子事兒,肯到底作何想法呢?
      修爾模糊地知道,肯是結(jié)了婚的人,他的妻子是那位叫做蜜麗婭的女牧師。大概是在一年前吧,早在修爾還沒有出生的時候,肯與蜜麗婭就雙雙被各自的造縱者指揮著,穿得衣冠楚楚站在普隆德拉的大教堂內(nèi)交換了戒指宣讀了承諾,誓約對彼此一生忠誠……據(jù)肯的刺客朋友描述,那一回的婚禮簡直隆重得嚇人,半個盧恩世界的居民都趕來道賀了,而最后大家的慶祝方式是跑到首都南門口外招放怪物——“那一天南門口出現(xiàn)的怪物恐怕比克雷斯特漢姆古城里加起來的還要多!”刺客眉飛色舞地說。
      而顯然,肯卻對這個話題了無興趣。
      “結(jié)婚?呵,那能代表什么。誓言,對,我說了,可那又不是我想說的,發(fā)那種誓簡直等于放屁!笨喜荒蜔┑卮蛑犯嬖V修爾。“老實說吧,我也不明白這到底算什么意思,兩個人把戒指一換,你身邊的技能就多了一項,頂多就是這樣吧?結(jié)婚,對咱們沒意義。也許對咱們身后的那幫人才有,不然他們干嗎把我們折騰得這么慘?又是穿西服又是帶王冠的……誰知道呢!
      “不管怎么說,不難過嗎?”修爾很疑惑地問!叭绻阆矚g一個姑娘,自己卻要娶別人,不難過嗎?如果你跟不喜歡的人交換了戒指,那么,喜歡你的人怎么辦呢?”
      有一瞬,肯的目光變得蒼涼起來。但是片刻之后他撇撇嘴白了修爾一眼:“盧恩大陸上已經(jīng)沒有像你這么不懂事會提出這種問題的人了!對那幫操縱者做的安排,你認真什么?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那幫頭腦簡單的家伙,我們總得遷就他們一點吧!”
      修爾覺得肯的話有點道理。他想起自己差點跟一個姑娘結(jié)婚時,滿心里奇怪的就是這些。
      說起這個,修爾自己倒是無所謂,但是不知怎么的,他能夠感覺到:對于自己的操縱者來說,那可是段相當慘痛的經(jīng)歷。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段時間——在與肯的交情剛剛步入穩(wěn)定的那段日子,由于操縱者們的安排,修爾總跟一個代號叫作“亞馬遜女王”的獵人姑娘呆在一起。至于那姑娘的名字,由于印象實在不深,修爾記不得了,只記得那時他們經(jīng)常一塊兒跑到斐揚迷宮深處去打獵,那姑娘的職業(yè)等級比修爾低一些,他們組成小隊平分經(jīng)驗,一到地方就各自為戰(zhàn)。在修爾看來,這一點兒也沒有隊友的感覺。除此之外,他們的操縱者偶爾也會指揮他們坐在故鄉(xiāng)的小林子里或者克魔島色彩曼妙的沙灘上卿卿我我,他們迫不得已地并肩而坐,從頭頂冒出一些親昵的表情送給彼此。對此,修爾總是又難堪又不知所措,而對方則通常會一臉厭倦地聳聳肩,那表情仿佛是說:你知道的,討厭死了,可有什么辦法呢?
      那段日子,身邊的姑娘讓他困擾,修爾不大明白應該怎樣處理這樣的事情。他正兒八經(jīng)地向她承認,自己心里其實喜歡別的姑娘的時候,獵人女孩大笑起來,她對修爾搖搖頭:“天吶,你可真是個傻孩子,你相信這一套嗎?得了,別信,沒人在乎這回事兒!
      修爾那時還覺得挺挫。核墒窃诤醯!他喜歡別人,他想用自己的弓箭保護的是另一個女孩,他不覺得這無關(guān)緊要!但是后來,修爾明白那位獵人姑娘的意思了——原來那句勸告并不只是對他一個人說的?上В逘柕牟倏v者永遠不可能聽到這些。
      那一天,修爾從睡夢中醒來,一反常態(tài),首先解除了身上所有的裝備然后筆直地朝自己的倉庫走去。操縱者讓他把倉庫里的儲備草草看了一遍,然后取出了幾把很襯手的角弓和幾件價格不菲的高級護具一股腦背在了身上。
      修爾的負重被完全沾滿,他愣愣地奇怪,不知這是要去干什么,這時,獵人女孩走了過來,和他進行交易。
      修爾把全部武器與裝備交給了女孩,并且把身上所有的金錢也送給了她。修爾確定交易,女孩接受。
      修爾更加詫異。
      他被控制著再一次打開倉庫,搬東西,轉(zhuǎn)交,搬東西,轉(zhuǎn)交……直到倉庫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紅色藥水之類沒什么用處的便宜貨留在那里。過程中,獵人女孩板著臉,目光始終躲著修爾,一言不發(fā)。修爾一點也弄不明白,他只記得前一天自己的操縱者似乎提到過婚禮的事情,難道這就是婚禮前所要做的準備嗎?天,這么麻煩嗎?
      修爾確認了最后一次交易,F(xiàn)在,修爾一無所有了。她沖獵人女孩尷尬地聳聳肩,剛想說句什么,讓他吃驚的是,女孩原先的位置上白光一閃——她的操縱者讓她離開了。在女孩消失之前,修爾似乎聽到她低低的、無可奈何地說了一句:“唉……又是這樣,對不起!
      修爾疑惑地站了一會兒。對不起?為什么?
      沒有答案。很快,他閉上眼睛,操縱著也讓他進入了休眠。

      再醒來時,修爾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直了一下,接下來的動作便有些瘋狂——他一遍一遍地檢查自己,然后沖到倉庫,打開,關(guān)上,打開,關(guān)上……他似呼吼了些什么,他沒有意識,他的操縱者用傳音入密的方法跟獵人女孩說話,女孩沒有在,他找了很多人,說了許多修爾自己完全不明白的話,終于,他的身體安靜下來,他一個人回到家鄉(xiāng)斐揚,坐在道具商人艾斯布爾的旁邊,坐了好久好久,然后眼前一黑,修爾睡眠了。
      這一睡,不知過了多久,修爾再醒來的時候,甚至連故鄉(xiāng)斐揚的面貌都改變了[游戲改版了嘛=v=]。
      修爾一個人來到沙漠之城夢洛克。在夢洛克的南部,他坐下,機械地看著自己的操縱者用傳音入密對一個陌生的代號說道:“錢給你匯過去了,請查收!比缓笮逘柲救蛔,傳出了許多條密語。漸漸的有些隊友和他很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夢洛克,他們發(fā)出打招呼的表情,坐在修爾身邊,有的人跟修爾進行交易,給了他幾把不錯的十字弓和一些護具。修爾茫然地接受下來,大家都顯得莫名其妙。
      片刻之后,一個腳下踩著光環(huán)的武僧出現(xiàn),他匆匆走過來與修爾交易,把一筆錢傳了過來。修爾掃了那數(shù)額一眼,一時沒有搞清楚那后面到底拖著多少個零,待他認真數(shù)過之后,頓時驚訝得下巴都掉下來了——對于錢,修爾向來沒什么概念,但是這樣的數(shù)額,他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果買一瓶他受傷時所需的白色藥水需要一千八百塊錢的話,那么這筆錢可以讓修爾買到八萬三千多瓶白色藥水。一時間,修爾成了富翁。
      可是這是怎么回事呢?修爾震驚莫名。聽到武僧操縱者留下的話語:“謝謝惠顧,日后合作”之后,益發(fā)覺得難以理解。他隱約地感覺到這是兩個世界之間的某種聯(lián)系,比商販之間的互相買賣、隊友之間的共同戰(zhàn)斗、甚至是夫妻之間的誓約結(jié)合,都更深入的一種聯(lián)系,這種聯(lián)系直接把他們的世界和操縱者們的世界勾結(jié)在了一起,那一種,儼然像是等價交換的聯(lián)系。修爾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與失落,他實在弄不清楚,這種聯(lián)系到底是把那個他無從觸摸的世界與這里更拉近了一層呢,還是就此作了一個宣布:它們永遠你主我從,格格不入?
      沒有答案的妙處在于,只要不肯死心,你就永遠不會絕望。

      修爾的操縱者懷揣大量金錢逛到了普隆德拉的商業(yè)街上。
      再次見到肯時,肯咬著香煙蹲在那里,長長噓了口氣。他臉色凝重地問修爾:“怎么搞的,這么久不見你我以為你消失了呢。”
      “消失?”修爾正被指揮著在一家家店鋪內(nèi)瘋狂購物,他應接不暇地重復。
      “就是莫名其妙的再也不出現(xiàn)了。我有不少老朋友都是這樣不見的!笨蠑Q擰眉頭!拔蚁,還不至于輪到你小子吧……回來就好!
      修爾把境遇同肯講了一遍,最后提問:“你碰到過這種事嗎?”
      肯沉默半天,滿不在意地聳聳肩:“啊,好象聽說過,是背后的操縱者出了差錯,被人鉆了空子,什么的?傊,有人把你的裝備啊金錢啊拿走了,你的操縱者不知道。大概就是這樣吧。你沒事嗎?”
      修爾聽得一臉茫然。“我沒事!彼麚u搖頭。
      “那就好!笨闲。
      就此修爾更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所在乎的,與他的操縱者所在乎的東西完全不一樣。變成窮光蛋并不會讓休爾很痛苦,腰纏萬貫也不會讓他很得意,修爾唯一在意的是自己的價值,他畢生的理想就是從朋友那里確認這一點,從冒險與戰(zhàn)斗中證明這一點,從自己的生涯當中尋找出這一點。就像肯——肯說過,他的腳下踩著光環(huán),他一點也沒所謂,這對肯而言不重要。認識修爾,這才是重要的。
      想到這里,即便身在陰暗潮濕海葵肆虐的鐘樓地基里,亦有微笑浮上修爾的唇角。

      喝下最后一瓶白色藥水,修爾的補給品用光了。他支撐著連連發(fā)箭,在?|須將他戳成篩子之前終于又干掉了一只獵物。獵物倒下,沒有珊瑚留下。修爾聳聳肩,知道回程的時間到了。
      因為體質(zhì)的關(guān)系,獵人的負重是很有限的,他一次僅能背動四十瓶白色藥水和一百零幾枚捕手夾子,再加上一身武器和裝備,基本就到達極限了。所以,在消耗品用完之后,修而需要一次次地返回埃爾帕蘭去倉庫里面提取物品補充自己的需要。這樣一來,修爾就得頻繁往返倉庫與鐘樓地基——起初那長長的一段讓他頭痛不已的迷宮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輕車熟路了。
      收集珊瑚的困難在于,并不是每只梅納?倪z骸中都有這種東西的,運氣好的時候珊瑚的掉落率是三分之一,運氣不好時,修爾連續(xù)射殺七八只梅納?参幢啬軌蛞姷侥敲利惖募t色東西。并且,充斥著惡心巴啦的梅納海葵、藍鼠和紅色蝙蝠的鐘樓地基也實在不是個吸引人的地方。在這樣枯燥無味的捕獵過程中,修爾感到很擔心,他生怕自己的操縱者氣餒,給他一個半途而廢的結(jié)果。所幸,那個家伙并沒有。
      一開始,他的操縱還是有些不適應,梅納海葵經(jīng)常從四面八方向修爾匯集過來,逼得他只好架起蒼蠅翅膀逃跑,于是起初修爾每次返回倉庫大約只能帶回十幾塊珊瑚。而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熟悉,到了后來,修爾的操縱者已經(jīng)駕輕就熟,他貼著墻邊擺下層層獸夾等待獵物落網(wǎng),受傷頻率降低下來,效率便也大幅提高。到現(xiàn)在,修爾在鐘樓地下奮斗三天了,他每次回程都能帶回大約三十枚紅色珊瑚。
      現(xiàn)在,修爾的倉庫中已經(jīng)儲藏了八百一十二枚珊瑚了。距離完成一枚愛心發(fā)夾,還差三百八十八枚。

      收集一千兩百塊紅色珊瑚便可以制作一枚愛心發(fā)夾,修爾很早以前就知道這個,并且長久以來,親手制成一枚愛心發(fā)夾一直就是他的夙愿。
      當他還是個年輕的弓箭手時,修爾第一次見到了女孩子頭戴愛心發(fā)夾的模樣。
      現(xiàn)在想想,修爾當時看到的是位瀟灑端莊的圣騎士小姐。小姐有一頭美麗的金發(fā)和優(yōu)雅的身段兒,至于她長得什么模樣,修爾完全沒印象了,他只記得女孩子走過他眼前時,鑲嵌在她額角處金色長發(fā)中的一枚小愛心桃嘀嗒一閃,像顆鮮艷的櫻桃一樣晃痛了他的雙目。一下子,修爾心中轟然作響,他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種小發(fā)卡更可愛的東西了。
      無奈的是對于世界上哪些東西更可愛,操縱者們與修爾顯然有著不同的理解。與周圍的朋友們交流過之后修爾漸漸意識到,自己的那個愿望多半是不切實際了。
      原來在那些操縱者們的眼中,愛心發(fā)夾簡直就是莫名其妙的存在,照他們的看法,它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性價比最低的裝飾品。原因是,愛心發(fā)夾沒有任何的防御和魔法效果,沒有任何附加值,只是一個戴在頭上的小紅點兒,卻居然要用一千二百塊梅納?砩系粝聛淼纳汉鞑拍苤瞥!而對付梅納?麆t是這世界上最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之一……
      一位獵人同伴的發(fā)言頗具代表性,他告訴修爾:“我的操縱者跟別人聊天時說,這樣的道具,除非是超級有錢或者有閑的人才會去弄一個過來玩玩,否則……”
      老天,道具。那時修爾傷心地想。他們管那么美麗的頭飾叫作道具……他們沒有看到女孩子們多么喜歡它、戴上它后有多么可愛嗎?修爾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些人為什么寧可對著奇丑無比的“天使頭盔”流口水,又或者為了一只死沉死沉的“太陽神頭盔”大打出手……
      那時候,年輕修爾悲哀地意識到,由于價值觀的不同,他與自己身體的操縱者恐怕很難有一拍即合的時候了。
      他確實沒有想到,在很久很久以后,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幾乎要對這個世界以及自己的生命繳械投降的時候,他迎來了這個機會!幢愕浆F(xiàn)在,修爾依然很難肯定地告訴自己:是的,你的愿望能夠、并且正在實現(xiàn)著,你可以為你想要的東西努力一回了。
      修爾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可以親手制作一枚愛心發(fā)夾。
      他想,如果能把愛心發(fā)夾送給安索雷婭,那么這是多美好的事情啊。

      安索雷婭是一位牧師,有長長深藍色的頭發(fā),紫色眼睛,和溫靜靦腆的笑容。她安靜,溫柔,善良,美麗,默默地站在那里,讓修爾只望上一眼就知道這是自己愿意為之拔出武器用生命去保護的人,也是他可以全心全意交付、讓她在萬軍之中照料自己安全的人。
      修爾是在一次叫做GVG的戰(zhàn)役中認識安索雷婭的。
      所謂GVG,修爾現(xiàn)在明白了,那是盧恩世界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掀起的一場戰(zhàn)斗。大批操縱者們組成了無數(shù)工會組織,分布在盧恩的工會基地則只有四處,它們分別由強大的組織占領(lǐng)使用。為了爭奪基地的使用權(quán),一到固定的日子,盧恩大陸上的大批冒險者就會全副武裝——在那個時候,所有最精英的人物都會結(jié)束沉睡或者退掉“外掛”沖殺上來,被操縱著投入一場場莫名其妙的廝殺,大家像瘋子一樣你砍我我砍你,沖過迷宮似的工會城,鉆進最里面的一間大廳里,對著一塊叫做華麗金屬的石頭猛砸……當金屬破碎,給與它最后一擊的人屬于哪個組織,基地和城池的使用權(quán)便歸于了哪個組織。而問到占領(lǐng)工會城之后究竟有什么意義,肯曾經(jīng)很茫然地告訴修爾:“意義……鬼知道。大概是能鉆進屬于工會的地下基地去打怪物了吧?那里的怪物挺不好對付,我有一段時間被外掛掛在吉分基地下頭,經(jīng)?匆娮笏酪粋人右死一個人的!毙逘栃南,這不是有毛病么。
      修爾一共只參加過兩次GVG。兩次都是守城,兩次都是他的操縱者答應朋友邀約,被臨時吸收進入工會充壯丁。修爾很無奈,也很慚愧,兩次,他們都失守了。
      第一次參戰(zhàn)的時候,修爾完全被那局面搞懵了——這么多的人,明盔亮甲殺氣騰騰,在每個門口擠成一堆,巫師不停地對著空門吹冰系魔法“暴風雪”,牧師們把圣水、神恩、天賜像自來水一樣往大家頭上撒去,獵人——包括修爾自己,在長長的走廊上碼滿了捕獸夾子……最讓修爾感到驚訝的是,吟游詩人和舞娘們也出現(xiàn)在了戰(zhàn)場上!修爾參加的那次戰(zhàn)役,守城一方一共有三名吟游詩人,其中一名站得離修爾很近,他彈著魯特琴,不停地吟唱,身邊兩位巫師在他的歌聲之下施法速度快了幾乎一倍,累得呼呼直喘,詩人自己則一臉郁悶,無可奈何地始終搖頭。
      “您,您……”修爾剛剛擺滿一走廊捕獸夾子,差點把腰彎斷。他站在詩人旁邊,瞠目結(jié)舌。“吟游詩人也參加戰(zhàn)爭嗎?”
      “天呢,您以為我愿意嗎?”英俊的詩人聳肩苦笑!拔覀兏桧灪推,從來不沾染血腥和殺戮,這是吟游詩人們的天性?墒,您瞧啊,何止是我呢?我們的同伴每一個都在催動巫師們的破壞速度,我們的伴侶,您知道,就是那些嬌嫩可愛的舞娘們,她們穿得多少啊……那婀娜的舞姿,迷人的身段,輕盈的步伐,居然都獻給了戰(zhàn)場……真不應該,我不明白……您請聽我的琴聲,溫靜悠揚的布萊奇之詩,唉,它居然是為殺伐而起!”
      成為吟游詩人是修爾兒時的志向,F(xiàn)在,望著無奈的詩人,修爾無話可說了。
      那一次的戰(zhàn)斗打響之后,修爾被無數(shù)種武器招呼在身上,他耳邊充斥著“天吶,抱歉,您知道我也沒辦法!”“噢不……獵人快躲開!”和“老兄,怎么是你!”之聲?傊斖砟菆鯣VG結(jié)束之后,修爾唯一的感覺就是一場鬧劇終于落幕了。他暈頭轉(zhuǎn)向,渾身疼得夠嗆,切身體會到了在這個世界上每種職業(yè)的利害。而至于城池到底有沒有守住,拜托了,誰在乎?這場戰(zhàn)爭的理由對盧恩大陸上的每個人而言根本就是場笑話。
      那一次GVG之后,修爾的操縱者馬上退出了工會,修爾覺得相當滿意。而不久之后,他加入了另一個工會,又參加了一場守城戰(zhàn)。在那里,修爾遇到了安索雷婭。

      看到安索雷婭的第一眼,修爾就覺得:啊,這樣的女孩子,如果在她雪白的額頭旁邊別上一枚愛心發(fā)夾……然后“咣當”一聲,敵方鐵匠巨大的鐵錘落到修爾頭頂上,修爾眼前一黑,轉(zhuǎn)眼被清出了工會城。
      經(jīng)驗告訴他,他在戰(zhàn)斗中失敗了,這代表死亡的意思。在上一回GVG中,這種狀況在修爾身上差不多發(fā)生了百八十回,每一次修爾那倒霉的操縱者都會讓他重新沖回去,攻擊,挨打,死出來,然后再回去……修爾膩煩透了。而這回,修爾滿心急切,倒巴不得快點兒趕回去。因為臨被鐵匠的大錘砸中腦殼的那一刻,他看到不遠處那位藍色頭發(fā)的女牧師輕輕捂住嘴,大眼睛里面盡是驚駭和難過。
      再次沖回戰(zhàn)場的時候,修爾發(fā)現(xiàn)那位有著美麗眼睛的女牧師身子一震一震,紅色數(shù)值正不停地從頭頂冒出來——遠處有位腳下發(fā)光的獵人正在攻擊她。修爾當時連血都燃燒起來了,他大吼一聲,憤怒得直想一頭撞在墻上,他真想指著鼻子問問自己身后的操縱者——為什么現(xiàn)在不搭上弓箭了?為什么不射死那個獵人?!然后修爾發(fā)現(xiàn),獵人于自己是一伙兒的,女牧師頭頂上的工會標志屬于敵方。
      眾多武器、魔法、喊殺匯集的工會城內(nèi),修爾的血液從頭冷到腳。他任由身體動作,怔怔地嘆口氣!疤靺!彼f。他也把弓箭瞄準了那位女牧師。
      女牧師雙手握在胸前,虔誠地為自己的同伴祈禱求福,潔白的天使羽翼從她背后張開。敵方騎士、武僧、鐵匠們的生命值被迅速補滿,他們向城池深處沖去。女牧師留在那里,臉上的表情祥和圣潔,像一道天光靜靜照射入修爾的眼睛。
      修爾手臂僵直,箭尖閃著蒼白寒冷的光。
      “對不起。”修爾默默地說。

      那場戰(zhàn)爭之后,修爾難過得差點死去。
      他想,他愛上了那個女孩子,他應該用自己的弓箭為她戰(zhàn)斗,但是,非但沒有,他反而拿弓箭傷害了她,在她身上戳了二十幾個小眼……
      最糟糕的是,他覺得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個姑娘了。她們不生于同一座城市,不屬于同一個工會,盧恩大陸那么廣闊,人那么多……而且,獵人與牧師首選的冒險地點總是不盡相同的,之前那么漫長的時光中,他們沒有見過面,之后,修爾憑什么去指望?
      普隆德拉。
      肯問:“為什么愛上她?”
      修爾說:“因為她為我難過!
      肯笑:“那是他們牧師的天性!
      修爾想了想:“那么愛上她也就是我的天性了。”
      肯嘆口氣,半晌:“那可麻煩啦!
      修爾默默。他知道肯指的是什么。在這個世界上,天性本來就是麻煩的東西。但是,修爾想,也就是因為有了天性,所以我們才知道自己是活著的呀。
      修爾說:“肯,如果她經(jīng)過這里……她的代號叫作暗夜天使!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一見面肯就咧開嘴告訴修爾:“老弟,看到你的天使了。”
      站在熱鬧喧嘩的普隆德拉大街上,修爾的心驟然狂跳。他盯著肯。
      “她叫安索雷婭•萊頓。是個好牧師!笨衔⑿。
      “安索雷婭!毙逘栞p輕念道。
      “她經(jīng)常去克雷斯特漢姆古城的修道院,和斯芬克斯迷宮。休息的時候,她的操縱者喜歡讓她跟朋友一起坐在吉分塔底下聊聊天。嗯……還有,我跟她提了你,她說那回你把她打成篩子,她半點也不介意。就這樣。”
      修爾面紅耳赤,他按捺住激動,隔著長長的距離向肯送去一個擁抱?弦е銦煷笮u頭。

      自此修爾再也沒有忘記那個名字。
      修爾的操縱者也指揮他去過古城、斯芬克斯,還有吉分塔,每當那些時候修爾的心總是緊張著狂跳著,他在來勢洶洶的怪物和來來去去的冒險者之間尋找那抹深藍色的影子。有好幾回,修爾隱約覺得自己已經(jīng)看到了她,那個有著美麗的紫色眼睛的姑娘,但是每次都只是一眨眼,原先的人影就化成一道白光消失不見了……如今是外掛猖獗的時代,修爾痛苦地想,他心愛的姑娘是否也被那種冷冰冰的程序操縱控制著呢?啊,陰森的古城修道院,惡心的腐尸、木乃伊怪物,她寂不寂寞呢?她會不會也像修爾一樣對這個世界感到疑惑呢?安索雷婭,要是能同她說說話那就好啦……
      修爾是個很長情的人。因為一見鐘情,也因為求而不得,感情里面沒有消耗,所以漸漸走向天長地久。

      開始收集紅色珊瑚之后,修爾的操縱者雖然把絕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在了鐘樓,但他每日一逛的良好習慣還是沒有改變。每次睡眠之前,修爾都會被指揮著拖著疲憊的身體跑到首都商業(yè)大街上去轉(zhuǎn)一圈。
      在那里,修爾告訴肯自己的幸運。
      “愛心發(fā)夾是我的夢想!毙逘栃腋5卣f。
      “恭喜你臭小子,做出來再說吧!笨闲Α
      “那個時候,我想把它送給安索雷婭。我想親手為她戴上,那一定好看極了!毙逘枃@口氣,神往地。
      肯愣,而后笑容放緩,放緩,終于變成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你會失望,咱們都知道?晌易D愫眠\,修爾。”他說。
      修爾與他擦肩而過,用力握了一下老朋友的肩。

      在鐘樓下,第三天過去了。
      第四天過去了。
      第五天。
      修爾拾起了第一千二百枚愛心發(fā)夾。他把它扔到背囊里,“!钡囊宦暎逘栭L吸口氣。
      駕起蝴蝶翅膀,修爾返回了自己在艾爾帕蘭的倉庫。他攜下全副武裝,把庫存的所有珊瑚取出來背在背上。一千二百枚,修爾再確認一遍,然后他吞咽一下,激流從腳底移直沸騰到喉嚨。
      修爾知道下一站就是商人城市埃爾貝塔,在那里的港口邊兒上,有一個戴著巫師帽的流浪藝人會手把手地教他把這些珊瑚變成一枚美麗的愛心發(fā)夾。修爾幾乎不知是如何邁動腳步走進了傳送陣的。
      踏出陣輪,修爾來到了普隆德拉。他微微錯愕,想了想不禁又要笑出來:操縱者真是的,逛街嗎?他哪有心思逛街啊。不過,也好,可以跟肯分享這種幸福。
      讓修爾難以置信的是,他徑直走到了肯的面前?咸痤^,獵人和鐵匠面面相覷。
      “呃……”
      修爾震驚了一下,立刻興奮道:“肯!你看我的珊瑚!五天就湊齊了,其實也并不難,都是那些操縱者懶惰愛心發(fā)夾才這么少的——我馬上就能制成一枚了!肯!”

      玩家“頭豬是的念來過倒”對玩家“雷神”說:“在嗎?”
      雷神:“在。”
      頭豬是的念來過倒:“心形夾子多少錢收?”
      “700W!
      “老大,我活活打了一個星期,忒痛苦,能高點不?”
      “給你+1百W”
      “……成吧。交易?”
      “我收三個,你有多少?”
      “一個就累死我了。要不是缺錢花誰去受這罪……對了,直接給你珊瑚行嗎?還沒做成夾子。”
      “也行。交易!

      肯收起了手邊舉的商店招牌,站了起來。在招牌被收起的那刻修爾才第一次注意到,肯的那塊招牌上標示的文字是——高價收虎掌、卡倫牙、獅鷲獸指甲、下弦月發(fā)夾、心形發(fā)夾~多多益善!
      修爾稍愣片刻,心中轟然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像死者之城里的陰影一樣緩緩在他心底蔓延開來。這么久了,他只知道修爾是個開商店的鐵匠,他從沒有注意過修爾商店的名字。并且,修爾相信,恐怕連肯自己也未必注意過那塊招牌上的字跡!不然,肯是會警告修爾的。
      “肯。”修爾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收到了肯要求交易的信號。
      肯剛才還是一臉困困的表情,現(xiàn)在眉毛越皺越緊,臉色漸漸變得鐵青。
      “靠!”他難以置信地說。
      交易欄中,獵人交給鐵匠一千兩百枚珊瑚,鐵匠轉(zhuǎn)給獵人八百萬塊錢。雙雙,等待一個確定。
      “這是你的愛心發(fā)夾……修爾。”聽肯的聲音,他氣得幾乎冒煙。
      “我,嗯。我沒想到!毙逘柕氖中暮芡础K杖昧α。如果他的操縱者肯注意一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獵人的生命值在悄悄消減。
      “滾他的。我不干!笨险f?乡暌粯拥难劬镱^霹過閃電一般的怒火!拔业倪@個白吃操縱者要它干什么?送給蜜麗婭?做其它頭飾?擺著玩兒?該死的!”
      修爾想,我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至少讓我親手制成它,至少把愛心發(fā)夾送給你一個與它般配的人,至少……安索雷婭,你在哪兒呀。修爾想得渾身顫抖。

      玩家“雷神”:“怎么搞得?我確定不了!
      玩家“頭豬是的念來過倒”:“系統(tǒng)出問題了?我來試試!
      “……不行。邪了!
      “我重新登陸一次試試。等!
      玩家“頭豬是的念來過倒”下線。片刻之后,上線。
      “我就不信!是不是系統(tǒng)BUG?”
      “沒聽說過……”
      “靠……”

      交易的操作被取消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意志違背了身體。
      修爾與肯兩個人大汗淋漓。他們驚駭?shù)貙ν,難以置信一般,然后肯開始大笑,他前仰后合,看起來快意極了。修爾咬著嘴唇微笑,又苦澀又感動。之后,他眼前一黑,進入了睡眠狀態(tài)。
      修爾覺得很疲憊。他想安靜地休息,可是潛意識里又惴惴的,覺得不能就這樣睡過去。修爾閉著眼睛,在一團漆黑的混沌當中堅持著神智。他覺得周圍很亂,耳邊翁隆隆地響,然后,一片朦朧的白色光暈透過他緊閉的眼皮傳入大腦。修爾聽到一個很溫和的女人的聲音說道:“修爾,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修爾驚訝地:“我?”等待片刻:“我做了什么?”
      “整個大陸的平衡出了問題!迸缘穆曇艟従徴f!澳沣@了我的空子,你和肯,兩個人。我要花時間才能修復它。修爾,以靈魂反抗身體,是違反規(guī)則的。”
      “你是誰!
      “我是盧恩大陸的母體。如果愿意,你也可以叫我核心系統(tǒng)!
      “啊,你是存在的嗎?”修爾震驚地說。一時間,他震動,隨即無比委屈,那些個自出生起就常壓心中的問題一個個沖口而出:“你創(chuàng)造了我們嗎?你創(chuàng)造了這個世界?告訴我,我們是誰呢,操縱者們又是誰?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呢?”
      “你們基于我,源于操縱者,連我,也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這情況很復雜,可是世界始終平衡,修爾,你們破壞了這里面微妙的關(guān)系,這是不行的!
      “對不起。但是,我們沒有選擇嗎?”
      “你可以選擇愉快地接受這一切,或者別扭地思考到死亡!
      修爾沉默了很久,然后痛心地說:“你是個騙子!
      “我從來不說謊!迸缘穆曇舨懖惑@。
      許久,修爾說:“我有一個愿望。只有一個愿望。你不說謊,那么告訴我,我能不能實現(xiàn)它?”
      母體沉默一下,說:“要付出代價!
      修爾等她說下去。
      “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之前也出過類似的問題,有人利用我的平衡遭到破壞的時候脫離沉睡醒了過來……在沒有操縱者的情況下,醒了過來!
      修爾深深地呼吸。穿透眼皮的白光越發(fā)朦朧動蕩。他問:“然后呢。”
      “那個人消失了。他成為異數(shù),被系統(tǒng)自動清除掉,連身體帶靈魂!
      修爾安靜地握緊了拳頭。
      母體說:“你的操縱者待你很負責任,與大多數(shù)人相比,你一直是幸運的。這不值得。你應該知足!
      修爾微微動動嘴角!拔抑。可是你不明白!
      半晌,他問:“那個代號叫作暗夜天使的女孩在哪兒?”
      母體略略計算,回答他:“在吉分。不,現(xiàn)在到了斐揚。世界遭遇動蕩,片刻之后我就會進入自動修復模式,她呆不了多久!
      修爾點點頭,說:“謝謝!
      修爾睜開了眼睛。

      修爾看到陽光,聽到鼎沸的人聲,感到腳下的震動。修爾四顧,他站在普隆德拉的大街上。
      大街已經(jīng)陷入混亂,行人和商販們腳下冒起一束束的白光,頃刻間消失又頃刻間冒出來,他們被系統(tǒng)的失衡搞得搖擺不定。
      修爾安如泰山地站在大街上。
      修爾邁開腿。這一刻,他感受到自由。自由像純正的烈酒流淌入修爾的血管,只在這一刻,生命變得色彩斑斕。
      修爾走向他想去的地方。

      埃爾貝塔。
      修爾找到了戴著軟巫師帽子的商人。商人把他的一千二百枚珊瑚制作成了愛心發(fā)夾。修爾接過來,向傳送門走去。
      斐揚。
      他出生的地方。他將要消失的地方。
      修爾看到安索雷婭。安索雷婭從一素白光中出現(xiàn),仿佛是剛剛被系統(tǒng)強迫休眠,現(xiàn)在又醒了過來。她整整衣服,披著深藍的頭發(fā)寧靜地坐下。一抬頭,她看到修爾。
      修爾朝著安索雷婭走過去。
      地面的動蕩越來越厲害,修爾快撐不住了,他使出全部的力氣走到安索雷婭面前。
      “啊,獵人!卑菜骼讒I的聲音像天使的羽毛一樣飄落進修爾的心臟!拔乙娺^你的,對嗎?”她溫文地思索著。
      修爾把手中一枚櫻桃色的、桃心形狀的發(fā)夾握緊,然后,放松,交到女孩的手里。
      “啊,真漂亮啊!”深藍色頭發(fā)的女孩驚喜地嘆道!罢婷,獵人,竟然是愛心發(fā)夾呢!我一直夢想……這是送給我的嗎?”
      修爾把所有的言語凝聚成一個微笑。
      “能不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呢?”女牧師紫色的眼睛閃閃發(fā)亮,她快樂地問。
      “我……修爾•庫蘭洛!毙逘栒f。他想到什么,補充:“如果您下回路過普隆德拉,看到一位戴著學生帽子、金色頭發(fā)、總咬著香煙的鐵匠,麻煩您轉(zhuǎn)告他,就說……修爾走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您替我說聲再見吧。”
      女牧師顯出差異的表情,而后她點點頭,靜靜地把捧著那美麗頭飾的雙手合在胸前:“我記得了,修爾先生。您送給我一枚愛心發(fā)夾,因為操縱者的緣故,這我也許不能永遠珍藏,但是您的名字,我記得了。謝謝您!
      修爾點頭。他感覺腳下的世界像地震一樣在土崩瓦解。
      也許一天以后,盧恩世界就會恢復原狀,這里的秩序不會改變,人們的生活與冒險也還要繼續(xù)下去,可是那一切,與修爾都沒有關(guān)系了。修爾只覺得活到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的活過。
      修爾吸了口氣。他仰起頭,最后一次仰望天空。故鄉(xiāng)斐揚的土地上,那湛藍大海一樣明媚而高遠的天空靜靜覆蓋,延伸至整個世界。修爾覺得非常滿足。

      ——修爾的愛心發(fā)夾•終——
      8月8日00:06

      末言:
      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被操縱著的個體,生活在一片虛擬大陸上,背后坐著津津有味的玩家,決定我們的命運。區(qū)別在于,修爾知道自己的不自由,而我們不意識,我們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但其實,連自己的身體我們也控制不好。誰知道呢。
      但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生命于此刻是認真的,不論背景如何,它絕不是笑話,不應該被輕率對待。就算活在游戲里,就算醉夢一場,生活的每一刻也都值得你傾盡全力去真誠對待。你不知道是否有下一次的生命,而你知道,你此刻擁有的幸福與痛苦,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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