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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當看到百度詞條里“金屋藏嬌”的今義時,陳嬌覺得很諷刺,還有內心,對自己深深的悲哀。她忍不住彎起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她在嘲諷自己,那一輩子的癡戀。
猶記當年少年許下的金屋諾言,可千年后的世界,又是如何將它定義的?矗徽摎v史的真相是什么,輸者從來便是被人鄙棄,后人也只會記住勝者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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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嬌知道她還會再遇見劉徹。她的夫君,成就第一強國的大漢天子,劉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只記得上一輩子她在長門宮里是如何等到心如死灰,卻依舊死死存著一口氣,不知是在等誰來告別。
留存之際,恍惚聽見一老者的聲音響起在耳邊:“這般執(zhí)著因果,不過是徒添障業(yè),于你再世卻是大大不利。哎…罷了罷了,且讓你去了卻心愿,好甘愿再走!
然后再醒來,便是如今這陌生的世界。這副身體模樣,正是她年輕時候的樣子,只是世界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她是大漢的廢后陳氏,卻又不止是陳氏。她有這身體原主的記憶,她知道她不過是這身體的過客。
從老者的話語中,她可以猜測到她來到這后世的原因,便是為了完結她作為廢后陳氏的最后心愿。而她的執(zhí)著,從來只在一人身上。
這一世的劉徹和陳嬌,依舊青梅竹馬。唯一不同的是,這一世的劉徹不再對她刻意親近,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逃避,可這一世的陳嬌,卻是越發(fā)地愛親近他。對此,阿嬌只是澀然一笑,這一輩子的事她不想去干擾太多,她只是個過客。
彼時她坐在公司的會議室內,遠遠地看著主座上的他,這是她來到這世界后的第二天,第一次見到他,一如舊昔指點江山的模樣。
來到這世界幾乎是沒有不適從的地方,順利地等到了下班,阿嬌剛想去劉徹的辦公室門口截住他,卻見他已經推開了她的辦公室門。
劉徹反手將門鎖上,看著阿嬌,表情有著不可置信的驚喜,他輕輕地喚道:“嬌兒!
阿嬌看向他,眼眶已經濕潤。這是她幽居長門數年來,第一次這么近地看到他。從前那么那么多的恨和怨,她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場。她艱難地整理著思維,嬌兒這一稱呼大漢天子劉徹對她的稱呼,而在這一世的記憶里,劉徹從未叫過她嬌兒。是的,這就是她的徹兒,阿嬌很清楚。
“徹兒”,但阿嬌只是淡淡地望向他,竭力忍住眼眶里的淚水。從前那么長久的瘋狂,等待,不甘。她早已知道當他不再在意自己,什么表情都是徒勞。
劉徹的表情變得很復雜,“是的,是朕!
從真實地見到劉徹的那時起,阿嬌只覺得悲哀,無盡的悲哀快要將她淹沒了。多可笑,愛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的人,等到抱憾而死也未曾見上一面,而今,真切地死后,卻又讓你看見了。多諷刺。
阿嬌低下頭,不再看他,心中的悲哀令她慢慢冷靜下來。“皇上可知,你為何會身處此地?”
“不知。”劉徹看見這般的阿嬌,卻更令他覺得無措。他寧愿她大哭一場,他想把她擁在懷里安慰,就像很久遠很久遠以前一般,兩人互相依靠。
他走過去,想將阿嬌攬入胸懷。阿嬌卻一把將他推開,抬頭,紅著一雙眼,眼里的哀傷濃重得讓人一看便知,“是因為我,是我。我恨你。劉徹,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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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比甘泉宮的御榻柔軟許多的床上,劉徹徹夜未眠。曾經躺在甘泉宮里的許多晚也是這樣,他不斷在回憶;貞浰桶梢黄鸲冗^的年華,丈量自己對她有幾分真心,幾分利用,然后最后卻總是憶起她被廢的那日,她站在椒房殿門前聽旨,臉上掛著滿滿的不可置信。
很多很多次,看到她這樣的表情,他都拼命地壓抑住自己心疼的感覺,告訴自己,不可將心落在一個女子的身上。身為一國之君,他的心思不該被一女子縛住,尤其是陳嬌,陳嬌身后是強大的陳氏家族。他可以享受許多后宮嬪妃,可以流連在各色女子身邊,因為他不將真正的心思落在她們身上。他從來都以一位帝王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以國利益為先,該做的事果斷絕烈。
他不知為何會身處此地,為何自己會對如此陌生的地方感到熟悉,但讓他最開心的莫過于是能再次見到阿嬌。
可嬌兒恨他。劉徹自然知道這個后果,是以多年來,他都未曾去見她。他不敢,他不知該以怎樣的表情去面對她,亦怕,再看到她心碎的表情。而今在這般情況下再次見到她,沒有君王身份的束縛,他卻依舊不知如何去補償她。
阿嬌翻閱著這一世陳嬌的日記本,每一頁記載的心情好壞皆與劉徹有關。她感到深深的悲哀,為自己。為何,這世的陳嬌依舊執(zhí)著于劉徹。
幼年相伴,少年結發(fā),后被幽禁。阿嬌始終看不懂那個人,為何明明誓言如昨,卻又瞬間不復。
她想起昨夜她說出恨他之后,那高高在上的天子,面上露出的悲和痛,然后再次伸出手,將她緊緊地抱入懷中,聲音顫抖著說:“朕知,是朕負了嬌兒。”
她想起昨夜,她最終沒有將他推開,而是抓住他的衣袖,不住地抽噎。像是回到了少年結發(fā)時,她正嬌氣得不行,偶爾被他氣到,他就會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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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一起去逛市場買菜,就如普通的夫妻一般,憑著記憶做出來的菜也是他喜歡的,這一輩子的陳嬌,為他付出的努力絲毫不亞于當年的她。
她和他一起去昔日輝煌的未央宮前,舊日的巍峨高樓早就化作一堆黃土飛揚,早已時過境遷,面目全非了。
她在百度上搜出金屋藏嬌的釋義給他看,嘲笑道堂堂一國之主的話語被后人傳成這般,多么可笑。
她和他一起看電視劇,看的電視劇名叫《大漢賢后——衛(wèi)子夫》,她一邊看著一邊嘲笑演員們未曾將天子和衛(wèi)皇后的風姿展示萬一。
由始至終,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笑,看著她把自己的傷口撕裂,而后狠狠地撒上鹽。看著她痛,他的心里比他更痛。他至始至終這般無能,他只能順著她去,他不知道他可以做些什么,因為這些傷害,全都是他加之她的。
“徹兒”阿嬌收起笑容,看向身側的男子,“可否告知阿嬌,阿嬌錯在何處?”
與劉徹過了幾日平淡的生活,就如世上最普通的夫妻一般,這些都是阿嬌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他們都沒人主動提起以往的事,就像那是他們的一場夢,這里的才是真實的他們。可是阿嬌知道,這里的日子過得再真實,都不屬于她的。
身側的男子卻是一把抱住她,“嬌兒無錯,錯的是朕!
阿嬌搖頭,道:“徹兒!彼ь^望向他,嘴邊掛著一絲笑意!斑@幾日,只是自在地和徹兒兩人生活著,就像世間的任意一對平凡夫妻一般,是阿嬌從未曾想過,但這般平和,亦是阿嬌曾萬分向往的!钡褪,伸手緊緊回抱他,“曾經阿嬌在長門宮日復一日地等待,期待而后變成怨恨,我不懂為何說好的白首誓言為何如此脆弱。再見劉徹,去問一句緣由是阿嬌最后的心愿,可真當再見,阿嬌卻不舍得去怨恨徹兒了!
劉徹的胸口微涼,是胸前女子的眼淚沾濕了衣裳。他亦覺得心口疼痛萬分,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心臟亂扯。
“阿嬌已死,如今你我身處此地不過是天人憐憫,讓阿嬌得以了結心愿罷。徹兒,請你成全阿嬌最后的心愿!彼ь^直視他,眼里有令人不可忽視的執(zhí)著。
可是劉徹卻不敢和她對視了,他把頭埋在阿嬌的頸間,久久不語。直到阿嬌感覺頸間微濕,她睜大眼睛,不可置信,才聽這人緩緩開口:“嬌兒無錯,是朕錯了。是朕,沒有把握住自己的心!
至此,阿嬌卻彎起了嘴角,笑中含淚。到底是多年相伴,只一句話阿嬌便懂了。這男子,位居至高的地位,指點江山卻也身不由己。幼年立儲,少年登基,為臣不易,為君更是艱難,阿嬌自是知道他受過多少苦,付出過多少努力,才能成就一個江山。
但這個即便在幼年受罰時也未曾流下一滴眼淚的男子,當時會來輕柔地拭干阿嬌因心疼他而落下的眼淚,溫柔地安慰她說阿嬌姐姐不要哭,是徹兒還不夠好,徹兒日后會更努力的。這樣的男子,如今卻在她的懷里為她哭了,這叫她怎么舍得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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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俯身,低頭靠在躺在床上沉睡的男子耳旁輕聲道:“徹兒,阿嬌希望能和阿母同葬霸陵,阿嬌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阿母了!彼肽钏哪赣H,想念她的兄弟,想念總角之年萬千寵愛一身時,和劉徹一起度過的無憂時光,只是可惜,自己不能陪伴他走完這漫長的孤獨之路。
溫柔地望著男子熟睡的臉龐,輕喚道:“徹兒。”聲音里滿是眷戀。
阿嬌知道她的心愿了了,頓時覺得身體一輕,自己便飄在空中,看見床上躺著的兩人。
只見熟睡中的男子卻毫無預兆地醒來,像是感知了什么,!猛然抱住已無知覺的阿嬌的身體,哽咽著:“嬌兒,嬌兒!焙龆窟罂,像孩子一般,把心中委屈悲傷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皨蓛,我錯了,我錯了。徹兒記得的,我始終是你的徹兒。”
阿嬌靜靜地看著他,眼里全是溫柔包容。
“陳氏阿嬌,可曾了卻心愿?”耳邊再次響起老者的聲音。這次,阿嬌笑得釋然:“自是解了心中的結,還謝天人憫憐!
“如此,那便走罷。一世事一世畢,后世的糾葛就看各人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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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兒!笨湛盏母嗜獙m中,榻上的男子猛然驚醒,看見自己依舊是在入寢的宮室內,竟不知剛才自己是否真的只是做了一場夢,可明明一切的感覺都如此真實。他似乎還可以感到手心上她的余溫,還有自己揪心的痛楚。
門外有宮人說有事稟報,“皇上,方才長門宮傳來消息,廢后陳氏薨!
殿內的帝王愣住,也不知為何,心中揪得難受,眼淚直直流下。許久,空空的寢殿一直沒有任何聲音,久到報信的宮人思索著圣上是否出了什么問題,才傳來帝王萬分嘶啞的聲音:“傳下去,以諸侯之禮,令陳氏與館陶長公主合葬于霸陵!
他不知適才經歷是否只是一個夢境,可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夢中嬌兒所說的想和他如平凡夫婦一般生活,和她的眼淚沁濕衣裳的感覺。但愿,真的可以存在一個夢中的世界,可以和她肆意自由地生活。
只是如今,穿上朝服,他又是那個剛強威嚴的大漢帝王,胸懷天下,絕情棄愛。
山清水秀的小鄉(xiāng)間,一座別致的鄉(xiāng)間小屋的院前,兩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家躺在兩張并排搖椅上看著孫兒在院里玩耍。落日斜照,時光正好。
其中一位忽然想起了什么,而后委屈地望向隔壁的老伴,連帶聲音也帶了絲絲委屈:“阿徹,如果不是當年那次醒來后發(fā)現我們躺在一起,我逼著你負責什么的,你是不是就不會和我在一起了!
另外的一位有些好笑地望著她,一起活了一輩子,她可終于問出來了,她不提,他也不好意思主動提起。他咳了咳,道:“當然不會!
這樣一來那位便更加委屈不解了:“可是之前明明我那么主動你都一直沒有反應,咦?你臉紅什么,有什么瞞著我?!”
“你還記得高三那年的畢業(yè)班會你喝醉了嗎?”
“記得啊,怎么了?”
“那時你醉了,然后扯著我在描繪你的未來,香屋豪車,土豪帥哥。我深深地覺得我配不起你的理想!
“???怎么聽也怎么不覺得是你的風格啊,騙我玩兒呢?!”某嬌大怒。
“呵呵,對啊,我騙你玩的!蹦硰夭恢阑。
“說不說?不說今晚睡地板!”某人妻子威脅道。
“……呵呵~就不告訴你!
“。。娜!”
丈夫抬起滿是皺紋的手,將妻子也同樣布滿皺紋的手握在手心,看著她滿頭白發(fā)卻依舊充滿活力地陪伴在身側,終于明白什么是此生無憾。
“嬌嬌,你只要知道,我一直愛你,就好了!
那頭的妻子微微一笑:“我知道,因為我也是!
斜暉落日,映照在兩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上,庭前兒孫滿堂。
就算是繼續(xù)走下去,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用執(zhí)著太多因果,你只要知道,我愛的只有你,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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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真相是怎樣的,除了當事人,誰都不知道。史書也不可盡信,這篇文章寫出來,不過是圓一個喜歡阿嬌和漢武帝一起的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