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腿好疼啊，幫我揉揉嘛�！�
　　在一天的訓練結(jié)束后，克里斯經(jīng)常這樣說著，坐在椅子上不肯起來，故意向里卡多撒嬌，撅嘴皺眉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里卡多總是笑一笑，蹲下去為他揉腿。
　　克里斯嘻嘻哈哈笑著，伸手玩里卡多的頭發(fā)。里卡多深栗色的頭發(fā)軟軟的，摸起來非常舒服。
　　里卡多偏偏腦袋甩開他不老實的手，好氣又好笑地問：“好了嗎？”
　　“疼，還是疼�！笨死锼估^續(xù)裝。
　　“那我叫醫(yī)生�！�
　　“不要，醫(yī)生也治不好�！�
　　“那怎么辦啊？我找個輪椅推你吧�！崩锟ǘ嘁仓浪皇侨鰦啥�，但還是一本正經(jīng)地裝著認真的樣子說。
　　“親我一下，親一下我就不疼了�！笨死锼雇耆o賴的孩子樣。
　　里卡多永遠都是好脾氣地笑著。他用手指輕觸自己的嘴唇，然后把這個吻按在克里斯腿上。他說，“主保佑你�！�
　　“好啦，起來吧�！崩锟ǘ嗾酒饋�，朝克里斯伸出手。
　　克里斯這才會拉著他的手站起來，結(jié)束這任性的小游戲。
　　克里斯樂此不疲，里卡多也總是依著他。即使是里卡多因傷只能坐替補席的時間里，他們也還是會在這幼稚的游戲里笑起來。
　　然而有一天訓練結(jié)束后，克里斯找不到里卡多。
　　他去了餐廳回了宿舍，最后發(fā)現(xiàn)里卡多還藏在更衣室的角落里。
　　黑暗里，他躲在衣柜和墻角之間，坐在地上，被突然走進來打開燈的克里斯嚇了一跳，沒有來及擦掉臉上的淚水。
　　“Ricky，你怎么了？”克里斯也被他的眼淚嚇了一跳。
　　里卡多雙手捂臉，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笑著的。他搖著頭說：“我沒事。”
　　克里斯伸出手想拉他起來。然而里卡多只是剛剛起身，就又重重地跌坐回了地板上。
　　他痛苦地垂下頭，緊咬著嘴唇卻還是沒忍住哽咽的聲音。
　　“Cris，我腿疼，很疼……”他長長的睫毛上再次沾滿了淚水。
　　“Ricky，Ricky……”克里斯有點慌亂，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我叫隊醫(yī)來吧……”
　　“別，別告訴隊醫(yī)，后天的比賽我……”
　　里卡多的句子并沒說完整，但是克里斯知道他的下半句，“我還想上場�！�
　　“不用大驚小怪，我經(jīng)常這樣，休息一下就好了�！崩锟ǘ喾鲋鴫凸褡樱ο胫沃约旱纳眢w站起來。
　　在克里斯的攙扶之下，他最終站了起來，嘗試著想要走路，可是剛跨了兩步就又疼得弓起了背。
　　克里斯把他背了起來。
　　走出更衣室的時候誰都沒有說話。然而穿過漫長的走廊時，克里斯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脖子上，滑進了衣領里。
　　“Ricky，別哭，”克里斯清了清嗓子，“我唱歌給你聽吧，你不要哭�！�
　　里卡多發(fā)出了忍俊不禁的笑聲。誰都知道，九千四百萬先生的歌聲根本就是生化武器。
　　克里斯自己也笑了。他開口唱了起來：“Amor mío（我的愛）……”
　　從第二句開始調(diào)就跑的沒譜了，克里斯只不過是略帶節(jié)奏地背歌詞而已。里卡多趴在他背上笑個不停，他自己也笑，斷斷續(xù)續(xù)地背完了歌詞。
　　“Ricky，”在笑聲中，克里斯開口，“告訴隊醫(yī)吧。硬撐著只會毀掉你的身體�！�
　　里卡多沒有回答。
　　“Ricky，聽話。”
　　里卡多輕聲笑笑，“親一下，我就不疼了啊�！�
　　里卡多的胳膊正搭在他肩上。克里斯側(cè)過臉，吻在了里卡多的手臂上。“主，請保佑你的孩子。我愿用我的一切榮譽換他的笑臉，我祈求用我真誠的愛治愈他的身心。萬能的主，請免除他的痛苦�！�
　　“真的不疼了呢……”里卡多說。他還笑著，聲音卻顫抖起來，“一點都不疼了……謝謝你，Cris……”
　　兩天后的比賽，里卡多在下半時替補出場了。他接到克里斯的助攻，打進了幾個月來的第一粒進球。在數(shù)萬人的歡呼中，克里斯高高地抱起了他。
　　然而里卡多的出場時間始終有限，一次兩次的發(fā)揮不能幫助他回到首發(fā)。接下來的兩三年里，他還是常常坐在替補席上，直到2013年9月，他離開了馬德里。
　　他來的時候有四萬球迷歡迎，他走的時候，送他的只有克里斯和馬塞洛。
　　克里斯繼續(xù)在馬德里，度過了圣誕節(jié)和他的29歲生日，越來越切實體會到年紀增長的壓力。他膝蓋的舊傷復發(fā)，恢復過程緩慢而枯燥，簡直是一場絕望的折磨。他想起來曾經(jīng)那個“腿疼”的小游戲，可是和他玩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沒有其他人會縱容他的孩子氣。
　　白天訓練結(jié)束后，克里斯往往還會留在球場上做加訓。他要比所有人更努力，才能更優(yōu)秀。天空從淺藍變成深藍，他在漸漸昏暗的天光下慢跑。整個伯納烏安靜空曠，他戴著耳機大聲放著音樂，身外的世界似乎全都不存在。他轉(zhuǎn)彎的時候習慣性地扭頭看一眼身側(cè)，卻再也看不到他熟悉的笑容。所有人都說皇馬放棄了卡卡，可是克里斯覺得，是他的Ricky拋下了他。
　　14年的夏天，克里斯和四年前的里卡多一樣帶著傷來到世界杯。在南非，里卡多因為紅牌而錯過巴葡大戰(zhàn)的時候，他們還曾約定四年后巴西再戰(zhàn)，可如今，里卡多已經(jīng)是觀眾席上的看客。
　　第一場比賽10人葡萄牙對陣德國隊，盡管克里斯拼盡全力，最終葡萄牙還是0：4慘敗。
　　他的膝蓋一直在疼。終場哨響起后，他幾乎是拖著一條腿走下場。
　　走進更衣室后，隊友紛紛自發(fā)地給他讓開了一條路。
　　克里斯一眼看過去，在盡頭看到了里卡多。
　　當里卡多快步迎上來，緊緊摟住他時，葡萄牙隊長終于再也忍不住淚水。
　　“Ricky！”他把里卡多往懷里摁了又摁，“Ricky……”
　　里卡多捧著他的臉，替他擦眼淚，對他說：“不要太難過，一場比賽不算什么……”
　　“Ricky，我很疼……”
　　“Cris……”里卡多低下頭，輕輕吻在了克里斯的眉心�！霸钢鞅Ｓ幽氵h離一切痛苦和病厄。主永遠與你同在�！�
　　“Ricky，”克里斯紅著眼眶，“我要的不是主和我在一起。比起上帝的保佑，我寧愿只要你一句話。你知道那是什么，只有三個字�！�
　　“oh，Cris，Cris……”里卡多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他搖著頭，“那不行，對不起，對不起……”
　　“哈哈！”克里斯突然笑出來，“是不是騙到你了？開玩笑呢，瞧你嚇的……”
　　里卡多松了一口氣似地笑了。他抬手理了理克里斯有些凌亂的發(fā)型，說：“有時間的話，一起吃飯吧，Luca和Caroline都很想你。”
　　“好啊，等我踢完小組賽�！笨死锼勾饝�。
　　里卡多又安慰了他幾句，便要告別了，克里斯把他送出了更衣室。
　　直到此時，克里斯才感覺到，那比膝傷更甚一百倍的疼痛，是來自他胸口偏左的地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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