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亂世紛擾
寒風(fēng)呼嘯,雪花漫天飛揚。此時并不是祭拜先祖的日子,然而,一個身披裘袍的少女,手挎著一個竹籃子,繞過眾多的墳?zāi)梗K于在其中一座墳前站住了腳步。
“娘,心言來看您了!
方心言掏出潔白的手帕,細細地擦去墓碑上的雪沫兒。隨后她又將籃子里的祭品一樣樣地擺到墓碑前,手里拿著兩塊打火石相互摩擦,但是寒風(fēng)早已將她的雙手凍僵了。多次努力,方心言才打出火來。焚香繚繞,她恭敬地在墳前跪拜下來。方夫人自從生下方心言之后,一直都身體虛弱,是在心言過了第十個生辰的那年冬天撒手人寰的。所以方心言一直都在責怪自己,或許是自己的到來,才將噩難帶給自己的母親的。
“娘,女兒告訴您一件事,圣上……圣上他將女兒封為郡主了。娘,您會不會為女兒感到高興呀! 明明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方心言卻不知不覺地落下了兩行清淚。
寒風(fēng)拂過,不知過了多久,方心言才開口說道:“娘,下一次心言不知什么時候能再來看您了,心言能不能求您一件事,一定要替女兒庇佑他的周全……”說完這句話,她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哽咽,再也阻擋不住那洪潮般的回憶……
。ǘ
“喲,又去廟里了?”一個涂抹著上好的胭脂,身披華貴錦服的中年女人瞥了一眼剛從外面回來的方心言。
“是的,二娘!狈叫难怨Ь吹鼗卮鸬。
不錯,這個趾高氣揚的女人便是方心言的二娘。方心言的父親乃是當今的禮部尚書,她的母親是方大人的結(jié)發(fā),無奈多年夫妻,方夫人卻沒有懷上。迫于長輩的壓力,方大人納了側(cè)室。方心言的兄長和姐姐都是父親的側(cè)室所生,盡管如此,方大人對方夫人的愛意不減,直到后來,方夫人才懷上,生下了方心言。
側(cè)室因為生了兒子,所以母憑子貴,說話的分量也高了,經(jīng)常趁著方大人上朝或者出外就對方夫人母女呼呼喝喝的。方夫人對此從來都只是逆來順受,至于方心言只是個孩子,久而久之,便也習(xí)慣了,居然把母親的懦弱給傳承了下來。直到自己的母親去世后,方心言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若非府上丫鬟下人要照料她以及父親偶爾的關(guān)心,她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其實心言感到十分的慶幸。八歲那年,是她第一次進入到那宏偉的皇宮。她知道,自己的母親與當今的皇后娘娘是好姐妹,那次就是皇后將母親宣召進宮的。當時她覺得好玩,便鬧著要跟去,母親無奈,就帶著她一起去了。那一次進宮,認識了皇后所生的七公主,思寧公主。貴為高高在上的公主卻無人敢與她玩耍,方心言什么也不懂,只是覺得她太可憐了,便主動地跟她一起玩,思寧公主自認為自己比心言大,便自稱為姐姐。心言雖然什么也不懂,但覺得多一個姐姐又無害,而且還是個公主,便順其自然地當上了妹妹。
“別老是去廟里,把外面的晦氣都帶回來了!眰(cè)室不急不慢地喝著茶,語氣極為傲慢。
方心言依舊微笑著說道:“這幾天就是娘的生辰,我只是想幫她做一場法事。咦,這些是……”此時,方心言看到桌子上擺滿了布匹。
“四小姐,你可回來了……”丫鬟小茹見方心言回來后便迎了上去,小茹算是下人中對心言最好的了,其他的幾乎都在看側(cè)室的臉色辦事!敖裉炖蠣敾貋頃r帶回了不少的布匹,聽說是邊城的戰(zhàn)爭傳來了喜訊,圣上一高興,就賞賜了,只是……”小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側(cè)室低聲罵了一聲:“多嘴的臭丫頭!比缓蟀谅卣酒饋碜叩椒叫难悦媲,“是的,老爺拿了不少布匹回來,你的姐姐對其中幾匹喜歡得不得了,我又見你沒回來,所以就……哎,別擔心,還剩很多,都是你的了。”
捷報一事她也早有耳聞,京城里到處都是熱議,話題無一不是討論朝廷如何大敗敵虜,而且軍隊已班師回朝,正準備接受皇帝的賞賜。
方心言靜靜地看著她一陣子,才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姐姐喜歡,就讓她們先挑也無妨,剩下的那些我也不要了。我先回房了。”說完轉(zhuǎn)身。
“死丫頭!眰(cè)室被潑了冷水,臉色難看起來,暗罵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她道:“心言吶,思寧公主派了轎子在門口,說是邀你入宮聚一下,可別讓公主久等了,人家可是千金之軀。”
“二娘,我知道了!狈叫难曰氐椒坷镎砹艘幌聤y容,便坐上了公主派來的轎子。
“噠噠噠”幾聲急速的馬蹄聲傳來,竟將方心言的轎簾都帶了起來,方心言下意識地朝外面望去,卻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騎著快馬遠去,銀色的甲胄,身后的紅色披風(fēng)隨風(fēng)而飄……
。ㄈ
“你就是方四小姐對吧?”方心言在宮門前下轎的時候前面突然橫出一條手臂,擋住了她的去路。
方心言抬頭看了一眼擋住她的來人,甲胄披身,年輕而英俊的面容上帶著一種不屬于他的滄桑,剛毅的目光卻無所畏懼。
兩眼相對,方心言覺得自己的心一顫,似乎有種情愫漸漸在心中萌生了。
“是的,有什么事嗎?”方心言別過頭輕聲道。突然,她的手中便多了一樣?xùn)|西,是他塞的,一塊手絹包裹著什么。
方心言看著手中的物品,不由得疑惑地看向眼前的男子,但看了他一眼趕緊又移開了目光。
“我姓趙,名毅遠!蹦凶虞p輕地說道,“我與你父親有過結(jié)交,聽說過你……不知能不能幫在下一個小忙?”原來,他就是趙毅遠。
趙毅遠,如今誰人不識的大人物,現(xiàn)今抗敵的大將軍,手下的飛豹云騎更是能夠以一敵十,不久前從邊城傳回來的捷報便是他的功績。
“說吧,什么忙,我?guī)湍!狈叫难跃従彽卣f道。
“后宮中有一名叫漣心的宮女,聽說你與公主熟悉,請答應(yīng)在下的這個不情之請吧。”原來……他早有意中人了。方心言默默地看著手中的手絹,不知何故,心里有種莫名的失落。其實對于這種事情方心言并不少見多怪,宮中有的宮女會與侍衛(wèi)相戀,礙于宮規(guī)才不得相見,就常會委托信得過的人而且能進出宮的人來作為信使,或許還能得到一點酬勞。
方心言想著呆了,趙毅遠卻在身上一陣尋找,最后拿出一塊玉佩:“在下不知如何答謝方小姐,這塊玉佩……請你先收下吧!
方心言看了眼他手上的玉佩,上面居然刻著一個“趙”字,可想而知,意義非凡。她忙拒絕道:“不必了,區(qū)區(qū)小事罷了!
“你一定要收下!壁w毅遠卻一把放在了她的手里讓她推辭不得。
手里傳來的陌生溫度,仿佛如觸了雷電一般,方心言慌亂地縮回了手,但玉佩已經(jīng)在她的手上了。再抬頭時,趙毅遠已經(jīng)轉(zhuǎn)身而去,卻無法看到他那凝在唇邊的淺笑。
思寧公主召她進宮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過是她無聊了,硬是拉著她一起看戲。
“怎么了,今日看你一整天的心不在焉的。該不會……是想著意中人了吧?”思寧公主見方心言一整天都在不言不語的,似乎有什么心事的,便開玩笑道。
方心言回過神來,淺笑道,“公主您別亂猜了,”方心言低頭又看了一眼手里緊握的手絹,“公主,想請教一下一個問題!
思寧公主輕輕笑了笑:“你我如姐妹一般,怎么突然這么客氣了?有什么就問吧!
“公主,您這里有沒有一個宮女名喚漣心的?”
思寧公主思考了一下,才為難般答道:“這……我真的沒聽過,或許是其它宮的宮女也不定的。心言,你找這個宮女是有什么要事嗎?”
“沒……沒什么!狈叫难哉酒饋恚拔摇悬c不舒服,想先行告退了!
“好吧,你的氣色看起來不怎么好,還是回去多休息吧!
方心言辭別了思寧公主,獨自一人走到一條宮道上。
突然,方心言耳邊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她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了一處人影稀疏的林蔭道中。聲音是從前面的一棵大樹后傳來的。方心言輕輕地走過去,越走近就聲音越清楚,聽得出是幾個宮女在吵架的聲音。
方心言走近后看到,三個宮女正在指責一個小宮女,聲音尖銳得刺耳。其實方心言并不想去管,她沒資格去管,也管不了,因為在后宮中,這種事情太多了。但是在這期間,方心言清楚地聽到她們喚那個小宮女“漣心”,居然正是她要找的人,仿佛早就注定好了一樣。
到了后來,那些宮女竟對小宮女動手刮起耳光來,而小宮女只是默默地忍受著。
“都給我住手。”方心言再也忍不住,走出來阻止道。
宮女立刻慌亂起來,但當她們發(fā)現(xiàn)她并不是宮中的主子后,氣勢又囂張起來。
“方小姐,這宮中的風(fēng)景多得是。您何必來管這趟呢。這臭丫頭弄臟了云妃娘娘最喜愛的衣服,我們教訓(xùn)一下她也只是便宜了她了!
“你們?nèi)羰窃俑覄邮值脑捨冶惴A報給皇后娘娘,你們知道思寧公主待我如妹妹,皇后娘娘也待我不錯。如果我將此時稟報給皇后娘娘,不知皇后是如何定奪呢?”方心言冷眼看著她們,心中有出了一個主意,隨即拉過那名小宮女,“這個宮女的細心深得公主喜歡,她以后便會在公主的宮里候命了。此事,你們轉(zhuǎn)告云妃娘娘如何?”
“是是是!痹谶@宮里,還有誰敢逆思寧公主的意,那便是找死。
三個宮女逃似的離開了,方心言取出自己的手絹輕輕地擦了擦小宮女的臉,然后眼也不眨地看著她。
。ㄋ模
“你……便是漣心?”
小宮女愣了片刻,才點了點頭。據(jù)漣心說,她與趙毅遠是從小失散的兄妹,最近才在皇上上次舉行的狩獵大賽中相認回來。方心言沒想到事情竟然發(fā)展成這樣,她心里所猜想的情人竟然成了兄妹!
方心言將東西交給了漣心之后便想離開,沒想到漣心一把拉住了她:“今日姑娘相救,還不知恩人的名字呢?”
方心言輕嘆了一聲,說道:“我叫方心言,你放心,到了公主那邊,她們就不敢欺負你了!
“你就是方小姐?”漣心那激動的神情讓方心言尷尬不已,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刺激到了她!澳阒绬,上一次我和我哥見面的時候早就提醒過他要成家立業(yè)了,沒想到他卻以軍事為重給我推卸了,這一次,大戰(zhàn)獲勝,他再也推卸不了了。然而他居然說,找不到好姑娘。那我作為一個好妹妹,就給他將京城里的大戶小姐名媛都說了一遍,他居然說有個朝中好友叫什么方大人的已經(jīng)打算與他結(jié)親了,但是是誰也不告訴我,還說下次帶給我看呢,難道就是方小姐你?”
“我家,還有幾位姐妹……”方心言淡淡地笑了笑——那天,方恒喚了方心言過書房。
“心言,你這年紀也不小了,也是時候找個好人家了!狈胶阕诎盖罢f道,“爹已為你尋到了一個好人家,乃是爹在朝中的好友,身有軍職,為人正直剛毅……”
幾天后,
方心言與思寧公主在戲臺邊觀戲,臺上正表演著一出牡丹亭,方心言觀戲仿佛心有感應(yīng)而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公主側(cè)頭看了她一眼那專注的表情,捂嘴輕笑了一下:“妹妹莫非真有思慕的人?”
公主剛說完這句話,方心言立刻回神過來:“公主說笑了!
思寧公主一副不介意,反而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方心言:”不過妹妹都二八年華了,也該許人了吧!
“公主……”方心言臉微紅。
思寧公主沒有理會方心言的尷尬表情,繼續(xù)說道:“我看看,以妹妹的傾國容顏,唯有非凡之人才配得起。啊,對了,妹我剛好有一皇弟剛好與妹妹年紀相當,妹妹不如嫁入宮中,那樣妹妹就不用進出宮這么麻煩了!彼紝幑髋牧艘幌率终,“就這么定了,我立刻向父皇稟告,你回去準備準備。”
方心言立刻慌了,忙站起來:“公主,不要啊,其實……”
“其實什么?”思寧公主湊近問道。
方心言低頭思寸了一下,才小聲地說道:“其實我爹已為心言找到了好夫婿……有負公主的好意了。”
思寧公主調(diào)皮地笑了笑:“早就知道你動心了,告訴我,那是誰,我讓父皇給你做主去。”
“這……”方心言遲疑了一下,才說出了他的名字。
“是他……”思寧公主用手托住下巴:“嗯,美人配英雄,絕配嘛。”但是方心言卻沒看到,思寧公主唇邊露出一個陰冷的笑意。
邊城的局勢依舊緊張,朝中大臣各有見解,爭論不休。
卻在此時,宰相提議以饋贈進行議和,至于護送人選,則選定為趙毅遠。
宰相本為皇后的弟弟,亦是思寧公主的舅舅,在朝中算是獨攬大權(quán),對于他的提議,皇帝“不得不”答應(yīng)。
“如果你親自去跟父皇說要娶我,我就讓舅舅找人換下你。”思寧公主幽幽地看著眼前這男子。
“微臣已有心愛之人!壁w毅遠正眼也不看她一下。
“哼,那我祝你這一路順風(fēng)!彼紝幑骼湫Φ馈K紝幑鞅緛碣F為公主,被皇帝和皇后疼愛著,自然刁蠻,她性格時好時壞,小時候曾經(jīng)親手推了一個小宮女進湖里淹死。當然,她沒有受到罪責。她一直想著,對她好的人都是有意圖的,但是她有時候也會被自己嚇到,所以將自己陰暗的那一面隱藏著,盡量表現(xiàn)得親和。方心言與她相識不過八歲,曾在一次到獵場玩耍的時候,小小的思寧公主竟然舉起弓箭對著遠處毫不知情的方心言。
那一次方心言沒有受傷,是被一個大她們幾歲的哥哥救下了,據(jù)說那是某個將領(lǐng)的孩子,那天剛好隨父親到獵場打獵……
金鑾殿上,一個身穿甲胄的年輕男子單腳跪倒殿上,前面是身穿明黃龍袍的男子。
“末將定不負圣望!
窗外下著朦朧細雨,很容易便擾亂人的心神。方心言倚著窗,望著窗外雨落到地面激起的水波。
“父皇最近為了邊境的事一直煩著,……”思寧公主朝窗外伸出手,任由雨水滴在自己的手上。
方心言臉色微微蒼白:“他接受了一件很重要的任務(wù),到底是什么?”
公主笑了笑:“是很重要,我也是聽說而已,但也不是很清楚是什么任務(wù),但我知道,趙將軍一旦完成任務(wù)回來一定會加官進爵。到時候你們就可以來個雙喜臨門。”
“謝公主。”方心言絲毫沒有表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有深深的傷感。
“怎么了?”公主側(cè)頭問道。
“沒什么。只是下雨天總是那么傷感而已!狈叫难员荛_公主的目光,轉(zhuǎn)頭去看外面的雨。
(五)
“看你心情不好,所以就帶你出來打獵,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打獵的情景嗎?”思寧公主拉著馬繩緩緩地走著。
“心言……不記得了,那過去太久了。”方心言這樣說道,她怎能忘了,那一次她差點就命喪黃泉。方心言看了看她帶出來僅有的幾名侍衛(wèi)還有……漣心,沒想到她竟然連她也帶出來了。
思寧公主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唇邊輕輕一揚:“心言,你不是說過她是趙將軍的妹妹嗎,我當然得好好帶在身邊,免得她被不相干的人欺負了!狈叫难詮乃恼Z氣里聽出了一種不安。
幾人騎著馬在林間緩慢地前進,這寂靜的林子里,竟然一個獵物也看不到,思寧公主開始有點不耐煩了。突然,一頭鹿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
“心言,快,把那只鹿給我獵回來。”思寧公主吩咐道。
“可是公主……”方心言對于打獵算是一竅不通,最多也就學(xué)會騎馬,多數(shù)都只是配著公主一起出來看風(fēng)景而已。
思寧再一次不耐煩地說道:“沒聽到我說什么嗎,獵不到今天可能就有人要倒霉了!
方心言明白她的意思,一言不發(fā),給了馬一鞭子,便朝著那只鹿追過去。
思寧看了眼漣心,不經(jīng)意地說道:“你還不快去保護好你那未來的嫂子?”說著給旁邊的侍衛(wèi)打了個眼色,那侍衛(wèi)立刻領(lǐng)意,往漣心騎的馬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鞭子,馬立刻撒了蹄子往前奔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思寧的唇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追著鹿的蹤跡,方心言沒想到自己迷路了,連帶著漣心也一樣迷路了。連天都開始變色,很快,雨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兩人騎著馬一前一后地在樹林里冒著雨穿梭著!胺叫〗,前面有個山洞,我們到那里避一下雨吧!
方心言艱難地抬頭向前看去,果然,一個山洞在大雨中若隱若現(xiàn)。二人跑進山洞的時候身上已經(jīng)濕得差不多,方心言冷得發(fā)抖,嘴唇也開始泛紫。
這時,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什么人?”將兩人都嚇了一跳,轉(zhuǎn)頭去尋找聲源。
洞內(nèi)漸漸亮了起來,從洞內(nèi)更里邊走出了幾個身穿盔甲的人,分兩邊站著,神情十分的警惕。中間走出,當這個人走到光亮處時,方心言呆住了,漣心驚叫了一聲,喊了聲“哥哥”,便撲到他的身前。
洞內(nèi)生起了火堆,她們兩人靠到火堆邊上烤著火。雨還在下著,甚至還有越下越大的勢頭,衣服都快烤干了。時間一長,方心言便覺得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此時,趙毅遠正巧著拿著干糧和水過來。
“謝謝!狈叫难詮内w毅遠手里接過食物,只是輕輕一笑,但趙毅遠卻似乎有點呆了。方心言只好尷尬地別開臉,倒是漣心,卻捂著嘴“吃吃”地笑著。
“將軍,不好了!”從旁邊另一個洞穴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趙毅遠條件反射地立刻站了起來。
“發(fā)生什么事了?”趙毅遠皺著眉盯著眼前這個前來報告的將士。將士靠近趙毅遠耳邊說了幾句,趙毅遠的臉色馬上沉了下去,跟著往將士來的方向走去。
“將軍,剛剛這洞內(nèi)塌了一下,把其中一個箱子砸壞了,結(jié)果露出的是這些東西……”趙毅遠望著一箱子石頭緊緊地皺著眉頭,隨即,他命令部下立刻打開剩下的箱子。很快,剩下的箱子都被打開,都裝滿了石頭。趙毅遠竟恍惚起來。這時,一個部下靠近他,小聲道:“將軍,這些都被換掉了,那么那個……”
趙毅遠很快便回來了,方心言發(fā)現(xiàn)他的神色不對。趙毅遠對著她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快走!彪S即也對身后的將士說“快走”。那些將士便苦苦哀求,趙毅遠大聲說道:“今日我等受他人陷害,你們都是國家棟梁,不能白白地冤死在奸人的手里,趕緊逃命去吧!
“難道是……”方心言心里一陣震驚。
一眾將士都跪了下來:“我等愿誓死追隨將軍!
果然如方心言所料的一般,被作為與鄰國和談的國寶玄玉麒麟獸以及和談金全被調(diào)包了,如今他們面臨的是死罪。
。
“趙某雖不懼于死,但此次涉及了兩國邦交問題。這次,恐怕有人故意想挑起兩國的戰(zhàn)爭,邊境的百姓又要受苦了……”趙毅遠露出了無奈地表情看著面前的將士。
趙毅遠最終還是作出了回京的決定,這一去,或許能以功抵過;但又或許……
回去的一路上,方心言見漣心都是低著頭默不做聲的,她也明白,漣心現(xiàn)在是忐忑不安,自己唯一的親人即將面臨被扣上一個死罪,但是方心言又何嘗不是更難受,她的擔憂一點也不比漣心少。
然而,卻在幾天之后……
“不好了,不好了!”小茹急促的腳步踏在滿地的雨水上,濺開了不少水珠。方心言打開了房門,小茹跑了進來,一邊喘氣一邊說:“皇上……皇上下令,要緝拿趙將軍……”
方心言慌了,忙拽著小茹著急地問:“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半天,方心言才知道,趙毅遠并沒有回宮領(lǐng)罪,而是逃逸了,皇上正準備下令緝拿他。
方心言坐了下來思前想后的,怎么也想不出趙毅遠為什么要逃逸。突然,她像被驚醒一般站了起來,摸出一塊令牌,完全顧不得外面還是瓢潑大雨就直接往外走,末了她停下了腳步:“小茹,你快隨我一塊進宮去吧!
皇宮里的某個角落處。
“你還是快逃吧,”方心言小聲地說道小心地看了一下周圍,小茹正站在不遠處把著風(fēng),方心言又將一包用手帕包起來的東西遞了過去,“我和公主提過你,皇上很快就會查出來的。你逃命要緊!
漣心接過手帕,打開一看,那是幾錠銀子,忙推辭了回去:“我……我不可以受你的這些銀子!
方心言又給她推了過去:“這些銀子你會用得上的,若是能遇見趙將軍的話,就告訴他……”方心言說到這里便停了下來,低著頭,低聲說,“我不會忘記他的……”
漣心看著手帕里的銀子,眼里含著淚:“哥哥他……真的成了通緝犯了?”方心言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隨后她看向小茹那邊:“待會你就跟小茹互換衣衫,到時候我就帶你出去……”此時,傳來一聲“哎呦”兩人同時轉(zhuǎn)頭。
一個老宮女坐在地上揉著腳,看樣子是滑倒了。
“姑姑……”漣心忙跑過去扶她,方心言站在原地緊緊地皺著眉頭。漣心正問著老宮女有沒有摔著了,卻見方心言拎著一塊大石頭走近她們,二話不說就舉起石頭就要往老宮女頭上砸去。老宮女嚇得面如土色,漣心忙攔住了她:“心言姐姐,你這是干什么?”
方心言無力地丟下石頭,坐倒在地上:“她知道了,要不她死,要不你死……”
“不,姑姑不會說出去的。在這宮里,就姑姑對我最好了,求姐姐不要這樣對姑姑好嗎?”
方心言轉(zhuǎn)眼看去那老宮女,也確實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心言姐姐,我走了,那你怎么辦?”
“我家曾是三朝元老,我的祖父還曾立下顯赫的戰(zhàn)功,先皇因此賜了一塊免死金牌;噬喜豢瓷嬉矔捶鹈,我不會有事的!狈叫难缘卣f道。但是在送走漣心后,她卻不由得后怕起來,隱隱感覺到,事情并非像她想的簡單……
。ㄆ撸
她跪在大廳的地板上,所有的家人都到齊了。她將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和盤托出,方恒默不作聲,二娘跟她的姐姐妹妹們則是在一旁哭哭啼啼的。
“你這不孝女,自己死就行了,為什么要帶上我們!倍锷锨坝昧ν屏怂幌,方心言無話可說,此時此刻也沒資格說話。
方恒一副平淡的樣子,仿佛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一樣,但他吐出來的話語,卻有如雷霆萬鈞一般:“包庇罪犯,是要受到誅連!
方心言依舊目光呆呆地看著地面,二娘跟其他人都大驚失色,二娘更是沖到方恒面前捉住他的衣襟使勁地晃:“不,孩子還小,我還那么的年輕,我不想死,不想死!狈胶阃纯嗟亻]上眼睛,沒有做任何回應(yīng),二娘得不到答復(fù),直接撲到方心言那里亂打,“都是你這賤人,自己死就好了,現(xiàn)在卻要一家大小給你陪葬是吧?你早就該死了!倍锏娜^全落在方心言的身上,方心言都沒做出反應(yīng)。
“來呀,將二夫人拉走!狈胶銌玖艘宦暋A⒖套呱蠋讉家仆把二娘拉到了一邊,二娘淚水盈眶地看著方恒,似乎在乞求著什么。方恒無力地“唉”了一聲,只坐了下來不發(fā)一言。
月中,方恒禮部尚書一職被撤。趙毅遠因丟失和談金畏罪潛逃,方恒曾因與趙毅遠有結(jié)交,一家涉嫌與此有關(guān)被下至獄中。
“公主,小心點!彼紝幑髟讵z卒的帶領(lǐng)下摸索到了方心言所在的牢獄。
她不斷地用手扇著鼻:“這什么鬼地方!泵驾p輕皺起,她看到了牢中正呆呆抱腿坐著的方心言時,忙吩咐道,“趕緊開鎖。”
獄卒自然不敢怠慢,他立刻打開了牢門:“公主如有別的吩咐一定招呼小的!
思寧公主打發(fā)了獄卒,便坐到了方心言面前,緩緩地坐了下來。方心言沒有任何反應(yīng),思寧公主只好親自將食盒里的菜端了出來,把筷子遞到方心言的手里:“你這又是何苦呢。你知道嗎?那個將漣心出逃的事隱瞞的老宮女,她死了!狈叫乃坪醵读艘幌拢辈挥门,”言思寧公主拍了一下她的肩頭,“父皇不會賜死你們的。父皇有別的打算,心言,你明白的,在國家生死存亡前,兒女私情都是微不足道的了,是吧?”方心言呆呆地點了點頭,似懂非懂的樣子。思寧公主露出了一個陰冷的微笑,“那就好!
過了三個月,趙毅遠還是沒有消息,不過皇帝對此沒有像剛開始那樣重視了。不是和談金不重要,而是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纏繞著吧。京城哪里都在熱論著一個重大的喜訊,方心言被賜封為茗郡主,并即將與鄰國的三殿下完婚,據(jù)說關(guān)乎著兩國的安定。但卻誰也不知道,這本來是由思寧公主與鄰國聯(lián)姻卻換上了方心言。
伊人獨坐鏡前,眼里更多的是無人能讀懂的悲傷。
(八)
半年后,趙毅遠帶著曾經(jīng)丟失的國寶出現(xiàn)在金殿之上。此番,趙毅遠還列數(shù)了朝中以宰相為首的官派設(shè)計盜取國寶以及貪污受賄等事。但皇上似乎剛因為和親平息了和鄰國的戰(zhàn)事,又因為國寶失而復(fù)得,因此并沒有被重視,但也由此不再追究趙毅遠的罪,還恢復(fù)了他大將軍之位,命他繼續(xù)為國效力。朝中誰不了解,所有的大權(quán)早已旁落到宰相這個外戚的手中,皇帝哪里還敢治他?對于趙毅遠的做法,宰相早已懷恨在心。
回到京城,趙毅遠才緩緩得知方心言已遠嫁鄰國,心里氣不過竟牽動了舊患,一下子臥病在床,多日不返朝;实鄱嘤性寡裕紫嗟热私铏C進獻饞言,皇帝對趙毅遠的怨怒也日益遞增。
同時鄰國不知如何得知國寶失而復(fù)得,而因為沒有及時告知他們,他們更是猜疑著是故意收起國寶,讓他們受到了極大的恥辱,從而不斷得威脅揚言出兵。鄰國在邊境增派不少兵馬,局勢開始緊張起來;实奂闭傥奈浒俟賾(yīng)對,宰相乘機將趙毅遠推出來,讓他帶著病領(lǐng)兵前往邊境。
趙毅遠帶兵增援邊境,局勢就是一觸即發(fā),加之議和使者帶去的和談書被修改了,里面全是辱罵的話,鄰國將領(lǐng)接到和談書那一刻就立馬將議和使者殺了,當天揮軍攻打邊城。
趙毅遠雖五次領(lǐng)兵擊退了敵軍,但于出兵半個月后,在軍營里吐血不止,軍醫(yī)束手無策,但仍接到皇城快馬送來的進軍令。趙毅遠勉強上馬,眾將士苦哭哀求,趙毅遠見狀,便抽出了隨身的寶劍指天道:“身為將士,自當保家衛(wèi)國,即便是馬革裹尸,若為一己之私……豈能對得起圣上對我等的重托。”眾將士聽后皆低頭不語。
趙毅遠領(lǐng)軍無數(shù),對外更有不敗之傳說,唯獨這一次,他敗了。他是自己從馬上墜下的,所以他并不是死在敵軍的手里,他死時眼睛并沒有閉上,而是睜著,緊緊地盯著鄰國的方位,似乎是想尋找一個朝思暮想的身影。趙毅遠的尸體并沒有被損,鄰國的帶軍將領(lǐng)亦是惜才之人,他將趙毅遠的尸首埋葬在了邊城的郊外——他,再也回不去了。主帥已死,大軍便如一盤散沙,敵軍勢如破竹……
一個月內(nèi),鄰國便接連攻下了一半的山河,全國上下一片混亂,國難當頭,丞相領(lǐng)著一派官員“請求”皇帝禪讓帝位,皇帝讓位不到三天,便“中風(fēng)”了,半個月后死在自己的寢宮內(nèi)。接連的戰(zhàn)爭讓這個江山所剩無幾,加上宰相操持朝廷后更是魚肉百姓,宮人那是跑得差不多了,思寧公主更是在皇帝無故死去那一晚也自盡于自己的宮內(nèi)。
半年,完全被鄰國所吞并。經(jīng)過戰(zhàn)爭的洗禮后的城鎮(zhèn)又恢復(fù)了舊日的繁華。又一年,百姓開始忘卻了戰(zhàn)爭時帶來的傷痛,開始了新的生活。只是,某一座城邊的一座孤墳長了不少的野草,顯得孤落寂寥。
夜深,女子輕輕地撥開墓碑前的野草,凝視著墓碑久久沒有發(fā)語。突然,她起身捂著臉往林中深處跑去,不過跑步的姿勢很奇怪,乍看之下有點像……飄的一樣。
“心言,別再躲開我了!笔煜さ穆曇舫霈F(xiàn)在前方,同時,熟悉的臉龐再次映入眼里。趙毅遠帶著微笑,緩緩地向方心言伸出了手,“我們不會再分開了。”方心言雙手緊緊地捂著臉,但在月光的照亮下,那是一張被燒毀了的臉,方心言從得知趙毅遠戰(zhàn)死沙場那一天晚上,便自焚于房內(nèi)。趙毅遠一點也不介懷,他只是笑著將滿臉慌亂的方心言擁入了懷里。
這一次,他們一起許下了一個約定,再世續(xù)緣。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