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

　　正月十五，寒風(fēng)徹骨。
　　秦淮河上卻未絲毫受這嚴(yán)冬的影響，來往的游人摩肩接踵，卻是比平日更加熙熙攘攘。
　　河畔彩燈點點，遠(yuǎn)觀恍若白晝，盡觀，五光十色的燈火倒映在琉璃一般的河面，早已奪取水中月影的光輝。
　　星星點點，流光溢彩，恍若碎銀流連在清漣之上。
　　狹長巷道兩側(cè)，鱗次櫛比的張羅著熱情騰騰的店鋪，煞是一派繁華之景。

　　彩衣少女語笑嫣然附在身邊少年的耳邊竊竊私語，仿若是說著情話，羨煞路過的行人。
　　“元宵這一日，許多仙人會偷偷下凡，待會見到了誰，只當(dāng)做不認(rèn)識便好，懂我的意思嗎？”少女神色正經(jīng)，卻被少年不冷不熱地打斷“只要沒人去老頭子那狀告，一切都好說，一旦被發(fā)覺的話，我可說是被你拖下水，你懂我的意思嗎？”
　　少女面露慍色“我今兒可總算看透你了！膽小鬼舒夜！”少年對著她回眸一笑，衣袂被河面吹來的夜風(fēng)撩起，翩翩然似是要乘風(fēng)而去，隨風(fēng)繾綣的鬢發(fā)被他輕描淡寫地用纖長的手指隨意攏起。
　　舉手投足間，恍若剎那傾城。
　　少女愣愣地看著他，半天都找不出話說下去。
　　舒夜倒是怡然自得地四下張望，毫不理會同伴一瞬的失神“看，看，彩鸞，看那邊，快看�！鄙倥徽�，這才回過神，看了看舒夜瞇眼微笑，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不過是些在橋上賣燈籠的小鋪。
　　舒夜細(xì)長的手搭在彩鸞的肩上，在她身后推她“走走走，我們?nèi)ベI燈籠。”
　　河風(fēng)習(xí)習(xí)，砭人肌骨，而河畔暖光溢金。
　　“舒夜你買哪個？”
　　“蓮花燈。”舒夜正伸手要去摸燈上紙糊的花瓣，卻被彩鸞扯住袖子“提蓮花的比比皆是，再說，你就對著蓮花看不膩嗎？不如......”少女抬頭張望了一圈，興奮地喊道“那個！咱們買那個！”
　　盈盈素手，纖若青蔥，越過身邊的人，遙指另一個攤上的龍燈。
　　舒夜哂笑“龍燈，為什么是龍燈？你該不會看上上回去東海宴會的龍皇子了吧�！币环届o的言語卻是讓少女羞得滿臉通紅，毫不顧忌面子的大喊“舒夜！我不要再理你了！”
　　四周的人紛紛笑起。舒夜笑的波瀾不驚，似乎沒有任何事能夠讓他再把喜怒哀樂分明的表現(xiàn)出來。他一直如此，笑容淺淡如漣漪，從未能掀起心底的驚濤駭浪。
　　白袂翻飛，風(fēng)流年少，面若敷粉，朱唇皓齒，一雙媚眼仿若含著千萬種風(fēng)情，顧盼流連之際波光流轉(zhuǎn)。
　　眾人看的有些癡了，全然有些忘乎所以了。
　　少年執(zhí)起少女的手“彩鸞，往別處去看吧，世人眾相這般癡相真當(dāng)可笑�！�
　　走過橋，離遠(yuǎn)了人多集聚的地方，彩鸞撕開手里的紙包遞了過來“舒夜，我這兒買了些糕點，可要嘗一口？”舒夜并沒有搭理，只是抬頭在空氣中使勁地嗅著“有龍藻的味道，沒想到龍族也會有這般雅興來逛這人世間的燈會�！辈墅[撇撇嘴，不甘心地縮回手，隨意撿了一枚鴨油酥餅，掰下一小塊兒塞進(jìn)嘴里，含含糊糊地說“龍族不會來，他們那么高傲。不過確實有聽說，那個前些年被天兵斬殺的白龍神的兒子流落到秣陵這爿地兒來了，或許就是他吧�！�
　　“犯了什么樣的天條，竟連帶著子嗣一起流放？”舒夜聞著清冽悠長的龍藻香，腳步不自覺地朝著香氣的來源走去。彩鸞慌忙一把扯住他“隨便與罪人往來，被察覺到，會一起受罰貶入凡間，六道輪回，你知道多痛苦嗎？”
　　舒夜回眸一笑，一向百無聊賴的眸里難得的閃現(xiàn)過一絲欣喜，一瞬間的神采奕奕更是平添了幾分靈動。彩鸞頓感不妙，手下不由抓的更緊“你千萬不能亂來，舒夜，一日之內(nèi)我們必須要趕回去。”
　　少年不緊不慢的抽回自己的手臂“我自是知道輕重，也自然不會亂來。我活了幾百年了，彩鸞，你知道這幾百年我是怎么活過來的嗎？”說話皆是一片神往之色，神色間閃爍著少女從未見過的悸動。彩鸞勉強(qiáng)笑著“那你是非要見那個人了？”舒夜也不答，只是拍拍她的臉頰“我一日之內(nèi)定然會回去，你放心，我不會亂來，也不會教旁的不相干的人見著我�！�
　　“舒夜！舒夜！”少女急急伸手要去抓住他，可眼前的少年身形卻隨風(fēng)而散，攤開手掌，一角衣袂如蝶，翩躚翻飛，闃然墜地。

　　龍藻香，是龍族身上與生俱來的體香，清冽悠長，如同海底那片清凈如同琉璃的水域。
　　舒夜循著香氣走到一家酒肆前。
　　奇怪的是，這香氣經(jīng)未曾被濁世的酒氣掩蓋，舒夜捂著鼻子掀開酒肆的門簾。
　　店小二將汗巾一把搭上肩頭，聽到響聲，轉(zhuǎn)頭望去竟是一位錦衣玉食的貴公子，忙上前堆笑“小店鄙陋，并未有陳年佳釀，上好的女兒紅倒是.......”舒夜擺手打斷他的話，扯出一抹笑“我來找人�！�
　　點著幾盞昏暗油燈的狹小廳堂里，卻擠了十來個前來買醉的人高馬大的男子。見有人來，大半的人乜斜著朦朧的醉眼打量著來人。小二點頭哈腰地堆笑“那您請便，請便�！笔嬉挂膊恢朗裁词强蜌�，抬腿便往人堆里走，借著昏暗的燈細(xì)細(xì)逡巡爛醉如泥的人們。
　　大多數(shù)臉上皆是暈著醉酒酡紅的滄桑痕跡，雙眼昏暗渾濁無神，也有些已倒在桌上不省人事。舒夜仔細(xì)嗅著混雜在濃烈酒氣里龍藻，向著右手邊尋去。
　　見是美貌的少年人往自己這邊走來，頓時噓聲迭起，膽大的甚至伸了手要摸過來。舒夜側(cè)身閃過，可狹窄的過道連側(cè)身都難以擠過去，這么一讓，竟是身形不穩(wěn)地整個人撞到身后人的背上。
　　那人本是睡著的，被他這么一撞，惺惺地要醒過來。舒夜跌在那人的背上，正待翻身而起想要逃過醉漢的糾纏不休，可鼻尖蹭過那人的后脖頸，一股沁人心脾的龍藻香幽幽的飄至鼻端。
　　心下一喜，忙抓住那人的雙肩猛搖“大哥！大哥！回去吧，天色太晚了，娘讓我過來找你！”
　　那人緩緩抬頭，迷茫地四下張望，發(fā)覺聲音來自背后，這才轉(zhuǎn)了頭看舒夜“你......叫我？你......是誰......”說話間，又是一股香氣撲面而來。
　　舒夜的心跳的慢了大半拍。
　　愣愣盯著那人傻看了好一會兒。有些狹長的眼黑如生漆，高挺的鼻梁下有一對色澤淺淡的唇，唇瓣微啟開便是一排皓齒，此刻，那雙攝人心神的眸子不甚清明的望著舒夜，等著他的回答。
　　舒夜說：“大哥你喝醉了，連我是誰都不認(rèn)得了？我們趕緊走吧�！�
　　那人抿了抿唇，像是懷疑，舒夜忙扶起他，那人似乎神智還不清醒，便順著他的力氣起了身，蹣跚地走出酒肆。
　　遠(yuǎn)處通明的燈火襯得這邊的黑暗更深。
　　走了一會兒，那人忽然停下腳步，低下頭看著矮了他一頭的少年“你......到底是誰？我并不認(rèn)識你�！鄙倌暾獑⒋交卮穑侨擞肿哉Z道“我有娘嗎？”突然笑了幾聲，甩開還扶在手臂上的一雙手，在衣袖里摸索著找出幾枚銅板塞進(jìn)舒夜手心里“算你運(yùn)氣好，我今天多帶了些錢，給你�！�
　　那人捏住舒夜的下巴往上一抬，低頭胡亂地親了幾口。
　　舒夜活了幾百年，第一次被人親，還是個素不相識的男人，臉上驀地?zé)似饋�，手足無措地呆立。
　　男人像是要離開的樣子。
　　舒夜訥訥地說道“我確是來找你的。我，我是青蓮使舒夜.......想和，想和你......”
　　夜風(fēng)拂面，月淡星疏。
　　風(fēng)吹醒了大半的酒意，少年的話輕輕傳進(jìn)耳中。
　　“原是瑤池的舒夜，來找在下，真當(dāng)榮幸�！蹦腥死涞亻_口，臉上掛著同樣冷到刺骨的笑容，適才醉酒時微窘迫的舉手投足的模樣蕩然無存，“想和我怎樣？該不會是想和我私奔吧？”
　　舒夜看著他唇邊的一抹笑，竟是癡了，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半晌都未回過神。從前見誰的笑容都覺得索然無味，可今日，眼前的這個男人，僅僅是極冷的一抹笑，卻似有手一樣緊緊抓住了他的心，手心的溫度融去了心上終年不化的薄冰。
　　心神蕩漾，凡心已然開始砰然跳動。
　　原先一直引以為傲的冷靜此刻沸騰成了水汽，被夜風(fēng)吹散在黑暗里，在心底盤算好的話早已忘得一干二凈。
　　舒夜怔怔地望著他，忽地綻開笑靨，喃喃低語。
　　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
　　彼何人斯，若此之艷也......
　　無微情以笑愛兮......夜耿耿而不寐......
　　私奔，倒也不錯......

　　畫舫熠如流光，堂皇綺麗。
　　流水聲潺潺不絕，兩人對坐良久，只有時而迎面而來的船上管弦絲竹纏綿琵琶錚錚聲才能打破一絲靜謐。
　　男人仍舊在喝酒，也不對對面的少年說上半句話，倒是少年欺身上前，握住他的手腕“莫要喝了，你真的要醉了�！蹦凶訐]開那只手，徑直將酒一飲而盡，眼里滿是冰凍“怎么了，你真的看上在下了？在下可是負(fù)罪之身，被發(fā)現(xiàn)的話，你知道是什么結(jié)果吧？你就不怕嗎？”
　　少年笑時，眼彎如新月，輕輕搖頭，額上的劉海也隨之輕晃，暖光如柔波，傾灑在船艙里，粼粼的水光映在少年面上，恍若波光之中的幻象。
　　男子雙頰蒼白毫無血色，更襯得同一雙眸黑如曜石。
　　少年盈盈笑起“這么說，你是同意與我私奔了？”
　　男子晃晃空了的酒杯，倒也不在意“只是天上衣食無憂，你又何苦到世間自尋煩惱。”少年低垂眼簾看著自己身下坐的那方板，并不接話，男子也默不作聲，垂下眼簾。
　　少年略偏過臉瞧他，眼里溢出的滿是愛戀。
　　這大概就是世人所說的情吧，一見而傾心。
　　外邊搖櫓的船家喊了一聲，二位公子，到岸嘍！

　　男子登了渡口，少年個子小，想要像男子一樣一腳踩上岸板，卻怎么也夠不著，只能站在船板上望著男子，他伸出一只手臂，有些羞澀地喚了一聲，白焱......
　　船家站在船尾看著船頭的二人，了然的笑了笑，吸了口水煙，卻又像是嘆息一樣地吐出煙來。
　　臂上一緊，整個人便被帶了過去，腳下不穩(wěn)地一頭栽進(jìn)男子的懷里。
　　眾人皆醒，唯廝獨醉。
　　龍藻混著酒香。
　　一股揮之不去的惆悵。
　　舒夜像是被熏醉了一樣，雙臂緊緊纏上男人的胸膛。他踮了腳尖，對著那雙冰冷而微微顫抖的薄唇吻上。
　　繁華的塵世間，一瞬之間被擊碎，偌大的天地之間，眼里卻只剩下了彼此。
　　流水聲，搖櫓聲，絲竹管弦都聽不見了，充盈雙耳的，只剩下彼此之間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白焱......
　　在背起舒夜送他回瑤池的路上，這個滿心滿意都只剩下一名叫做白焱的男人的少年附在他耳邊輕聲喚他，男子不應(yīng)，舒夜輕笑出聲，料到他此刻定是無法面對自己，便柔下嗓音道“白焱，你只是我一個人的白焱......”
　　月下思?xì)w葉重堆，猶為離人灑清輝。

　　【三生石】
　　雁字不歸，月落幾回，寒霧醉楓催。
　　葉落重堆，陌上空離，古剎鐘聲晦。
　　“白焱！門外有人找！”
　　從外面走進(jìn)來的人沖院里正在做雜活的幾個人喊道，便有一人停下手中的活，向門外走去，邊走邊拍身上落下的灰塵和木屑。
　　適才喊話的人望著遠(yuǎn)去的那修長挺拔的背影對旁人悄聲議道“那小子生的一副公子哥的模樣，怎的在這種地方做活？”旁人抬眼望過去，卻并不停手下的活“大概家道中落吧，平日也不和人說話，誰知道呢�！�

　　出了門，便看見舒夜站在臺階底下，仰頭沖他笑著“白焱，我來找你了�！卑嘴偷馈安慌卤话l(fā)現(xiàn)嗎？”舒夜只是搖頭“你在這里做什么？累嗎？”白焱負(fù)手“打雜而已，倒也不累�！笔嬉共[眼笑“你騙人臉都不紅。我看到你手上的傷口了，別藏了�！闭f罷，捉了他的手?jǐn)傇谧约旱氖中纳�。白焱的臉上悄悄騰起紅暈“不過是傷口罷了，并不疼的厲害。”這邊說著，想要抽回手，舒夜不依，牢牢攥緊他的手“你不疼我還疼呢，怎的這般不小心......對了，你說下次來的時候就帶我到處走走，我這都來了，走吧走吧�！卑嘴忘c頭“你進(jìn)來等我，我把柴劈完就走�！�
　　踏了幾級臺階發(fā)現(xiàn)后邊的人并未跟上，轉(zhuǎn)頭問道“怎么了？”舒夜局促不安地問道“是不是我耽擱到你了？”白焱不知他為何會想到這，只道“沒事的，很快就好了。”舒夜聞言樂顛顛地幾步跟上“我?guī)Я艘粋�人來，在河邊的亭子里等我們，是貴客，我央求了好久才同意過來的。”白焱進(jìn)了院里，走回柴堆邊，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該不會是什么天兵天將要捉我回去用刑吧。”舒夜抿唇笑道“白焱是我的，誰也不準(zhǔn)傷害你�！卑嘴褪稚系膭幼鞑灰撞煊X地頓了頓，單薄的唇瓣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正值初秋，河岸邊上水流緩慢的地方仍舊星星點點點綴著幾朵遲開的芙蕖，風(fēng)過處，層層蓮葉翻滾，似掀開千層浪。
　　舒夜拽著他走上亭子，喚醒伏在石桌上昏昏欲睡的老人“月老月老，我把他帶來了�！卑嘴秃鋈话櫫嗣�，手下一緊，抓的舒夜生疼，語氣里滿滿的戒備“為何要見月老？”舒夜怔住，愣愣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嗎......”
　　鶴發(fā)童顏的老者悠悠睜開眼，捻了胡子呵呵笑道“老朽只為牽紅線而來，白公子還請放心。”
　　白焱臉上紅暈淺淺掠過，并不再說話。
　　舒夜跪在月老跟前，雙手合十“還懇請月老為我和白焱系上紅線”轉(zhuǎn)頭對著白焱笑了笑“愿世世相隨，不離不棄。”
　　月老點點頭，白焱抿了抿唇“愿世世當(dāng)舒夜的白焱，拱手年華�！�
　　月老淡淡笑道，嘆了口氣，凌空一劃，一根紅線便輕輕巧巧系上兩人的手腕，隨即又不見了蹤影。
　　秋風(fēng)微涼，暗送荷香。
　　漫林的丹楓魏紅如錦。依稀幾片涼葉緩緩落下，鋪了一地碎紅。
　　舒夜捧起一捧紅葉向天空拋灑，落雪一樣看著落紅飄零“下次的這個季節(jié)，我們還能再相見嗎？”
　　白焱接住舒夜向后仰倒地身體，輕輕應(yīng)了一聲。
　　輕而易舉地許下一世的承諾。
　　正是江南好風(fēng)景。
　　舒夜笑著，轉(zhuǎn)向看他。
　　回眸一笑間，這被紅葉覆蓋住美到觸目驚心的天地仿佛都失了色。
　　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
　　我想你的時候，你能夠到我的身邊嗎？
　　楓樹下，落葉如墜花。
　　自然，我只是舒夜一人的白焱，自是思?xì)w當(dāng)歸。
　　白焱，不要拱手年華，我們同生共死不好嗎？
　　好，你說好便是好。
　　紅塵微醺了歲月。

　　用流年在三生石上刻下定許心意世世同的篆。
　　不知你的心是否也聽到我那只為你而怦然作響的心跳。

　　依稀顏色依稀城
　　何處別離何處逢

　　正是江南好風(fēng)景
　　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

　　【后記】
　　樓下清歌，水流歌斷春風(fēng)暮。夢云煙樹，依稀江南路。
　　碧水黃沙，夢到尋梅處�；o數(shù)。問花無語、明月隨人去。

　　驀然回首，瞥見三生石上的前世你我。
　　你模樣依舊，雖不曾有過衣袂飄飛的倜儻風(fēng)流，卻仍是翩翩的少年郎。
　　冷淡的雙眸卻在望向我的瞬間，化作一汪春水，融盡滿懷思緒。
　　這般的你，卻是讓我如何割舍？
　　只愿一切回到從前。
　　那年，花開正好。

　　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
　　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diào)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
　　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斷腸院落，一簾風(fēng)絮。
　　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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