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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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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猝然從夢中驚醒,昏黃的燭火搖曳出一室的暖光,打在白玉堂臉上,留下一個晦暗不明的陰影。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
白玉堂下床,走到窗邊,清冷的夜風(fēng)從大開的窗戶里輕飄飄的潛入,外面黢黑的夜色像食人肉的獸,靜靜的潛伏在夜幕中,等待著迷失方向的獵物。
白玉堂在窗邊站了一會,便關(guān)了窗回到床上去。夜露漸寒,身上的冷汗被冷風(fēng)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白玉堂靜靜的躺在床上,只覺頭暈?zāi)X脹,天旋地轉(zhuǎn)。
莫是受了風(fēng)寒了吧。
閉著眼睛假寐的男人眉頭不安的緊鎖,半夢半醒之間似是有什么東西纏著他,便是在睡夢中也不得安生。
著涼了可不行啊,明天可是那只傻貓的……
是什么?思緒啞然而止,睡不安穩(wěn)的男人終是放松了身體,緊蹙的眉宇舒展,面容安詳?shù)某寥雺舻膽驯А?br>
只是眉宇間留下了道道淺淺的溝壑。
喧鬧的喜樂響起,敲鑼打鼓的好不熱鬧,來來往往的賓客笑容滿面,觥籌交錯之間盡是吉祥如意的祝言。
難得可以不用守規(guī)矩的小孩子們放開了膽子,呼朋喚友,嘻嘻哈哈的在大人腳下竄來竄去,你追我趕,尖細(xì)吵鬧的嬉笑聲被掩蓋在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漸漸的,竟是分毫也聽不見了。
觸目所及的皆是火一般的紅——紅色的燈籠,紅色的桌椅,紅色的簾幔,紅色的蠟燭,便是那些喜笑顏開的男女老少,俱都身著紅衣,頭戴紅冠,面紅如潮。
白玉堂怔怔的站著,不知所措,漫無目的的站著,鋪天蓋地的紅色塞滿了他的視野,耳邊繁雜喧鬧的各式聲響震耳欲聾,尖銳的恍若利刃,一下一下的割著他的耳膜,又好像是千萬根銀針,順著他的耳道一根根的進(jìn)入腦髓,刺的他頭痛欲裂。
但若是細(xì)聽,那些樂器人聲卻又分辨的不甚清晰,像是炮彈落地炸開的那一瞬間,天地轟鳴,時間都為之停頓,耳朵就像是罩了一層膜,轟轟隆隆的,卻也分不太清了,恍惚間有種天地毀滅的錯覺,浩浩宇宙,只余下他一人,孤身而眠。
“……白五爺少年才俊,如今又娶得佳人眷偶,當(dāng)真是年少有成,令人羨煞不已啊!
腳邊被一個冒失的小孩撞了一下,白玉堂猛地回神,下意識的回頭去看,那紅艷艷的小人早已鉆進(jìn)人群中,找不著了。
似乎有人在說些什么,卻是那么一剎那,白玉堂聽清了他的后半句,不知是哪個詞哪個意觸動了腦海里隱藏的開關(guān),原本混沌的意識就像鴻蒙開天辟地一般驀地清醒,眼前像是宣紙上沾了水,暈成一團(tuán)的大紅有了層次,紅色的燈籠,紅色的桌椅,紅色的簾幔,紅色的蠟燭——卻是連賓客眼角笑開的紋路也瞧的一清二楚。
他低下頭,盤龍繪鳳的大紅喜服,腰間瑩潤光滑的雙扣玉佩,金色的流蘇搖曳,恍惚間竟是讓他想起了房間里昏黃的燭火。
這是……他的婚禮?
【明天可是那只傻貓的……】
猛地抬頭,一席紅衣的展昭悠悠站在人群中,平素里慣常藍(lán)衫的男子換上了熱烈的火紅,為他那溫潤的眉眼增添了幾分喜慶,歡愉,卻不過分熱情,溫文儒雅,上善若水。
他彎著眼角,唇邊勾勒出羞澀的弧度,襯著他燦若星光的眸子,愈發(fā)顯得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任俠。
紅燭滴淚,偌大的紅色囍字端端正正的貼在墻上,展昭站在下頭,瞇著眼,盡興而笑。
白玉堂著了魔,癡癡的盯著那人紅艷的雙唇,微醺的目光,酡紅的臉龐,他一步步的往前走,四周的景色如流水般溜走,喧鬧聲悄無聲息的停止,噼啪一聲,燭火猛地跳躍,觥籌交錯的宴席轉(zhuǎn)眼間變成了氣派的萬子千孫拔步床,一襲紅衣的男人坐在床上,燭光模糊了他的眉眼,只剩下低垂的眼簾和羞澀的笑意。
白玉堂勾起他的下巴,明亮的眸子愈逼愈近,許是太近了,那勾勒精致的眉眼如水墨畫般暈開,與席卷重來的大紅交融,再也分不清彼此……
“……白兄,白兄,你還好嗎?”
白玉堂低低的啊了一聲,如夢初醒的顫了一下,迷茫的看著四周,依舊是鋪天蓋地的紅,喧鬧依舊,紅燭搖曳,那氣派的拔步床,端坐的佳人如靈光一現(xiàn),抓住了,又從指尖溜走,化作流光,泯滅在幽暗之中。
“白兄……”
他聽見有人叫他,溫潤的眉眼,淡雅的笑意,是展昭不錯。
白玉堂放下心來,復(fù)又朝他走去,人影憧憧,模糊成深淺不一的紅,天地間唯有眼前的這人是清晰的,他在他面前站定,伸手,切切實實的摸上了溫?zé)岬钠つw。
是真的。
展昭無奈的笑笑,眼神里是熟悉的寵溺:“白兄……好歹也是成了親的人了,就不要再來玩弄展某的臉了!
白玉堂撇嘴,什么叫玩弄,你展小貓的臉,除了白爺爺還有誰夠資格碰?
不滿的話還未說出口,展昭微笑著,握住他的手指,放下,白玉堂微微一怔,心頭涌起莫名的熱流,張開口下意識的便想要說些什么,卻看到有一雙手輕輕巧巧的攬住展昭的手臂,下一刻一個巧笑倩兮的女人擠進(jìn)他們之間,與展昭頭頸相交,狀似親密。
“夫君,與白五爺聊些什么呢。”
夫……君……?
有柔軟的身體貼近,白玉堂低頭,一張模糊的臉龐映入眼簾,模糊的,勾勒精致的眉眼,淺淺的笑著,聲音失了真,朦朦朧朧:“夫君……”
又來了……大片大片的紅,他看著一塊模糊的紅纏上了展昭的左肩,那抹紅化了形,沒個真切,對著他虛假的笑。
夫君……
夫君……夫君……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天地似乎在劇烈的搖晃,天旋地轉(zhuǎn),視野模糊不清,一波又一波的紅像潮水般涌過來,白玉堂感覺到滅頂一般的窒息,他無力的伸著手,眼睜睜的看著展昭陷入紅色泥沼里,臉上掛著的幸福笑容在漫天的紅色里刺目異常。
又一波浪潮襲來,白玉堂被徹底淹沒,勉強(qiáng)睜開的眼睛里,展昭閉著眼,蜷縮著隨波逐流,與他漸行漸遠(yuǎn)。
貓兒……
白玉堂猝然從夢中驚醒,昏黃的燭火搖曳出一室的暖光,打在白玉堂臉上,留下一個晦暗不明的陰影。
他兩眼直愣愣的瞪著床頂,一顆冷汗從額上滑落,跌入鬢發(fā)間消失無蹤。
寂靜的夜,房間里靜悄悄的,一道綿長的呼吸聲在黑夜里舒緩的響起,白玉堂驚了一驚,僵直著身體扭頭看向身邊躺著的人。
溫潤的眉眼,帶笑的唇線,鼻翼微微翕動,似是做了個好夢,微張的唇邊帶了輕快的笑意。
驀地便放下心來,輕輕攏了他的肩,貼著他的額頭,閉眼睡下。
貓兒,貓兒。
幸好是你。
幸好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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