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顧春喜只是一個老實(shí)本分的閨秀，她不懂什么叫愛情，她只知道在嫁給陸承錦之后，陸承錦是她的夫也是她的天。

　　【一】
　　媚香樓，京城最大最知名的妓館，是佳人解語軟玉溫香的銷金窟，不少達(dá)官貴人在這里一擲千金只為博美人一笑。誰人不知陸承錦陸家十三少風(fēng)流倜儻，英俊瀟灑，是媚香樓的�？徒鹬�，人道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十三少，來，香菱敬你一杯�！迸用闹ひ糗浿碜有笨吭谀腥说谋郯蛏�，不時站起身翹著蘭花指為男人添酒。那男人倒也毫不推拒，一杯接著一杯喝著，全然不理身邊女子的獻(xiàn)媚。

　　男人倒干酒壺最后一滴酒，歪歪扭扭倒在一邊倒叫身邊的美人尷尬不已，這可如何是好。當(dāng)陸承錦的隨侍小廝進(jìn)來見自家少爺喝得東倒西歪，醉態(tài)百出，連連叫苦不已，我的祖宗哎。給足了那叫香菱的美人賞錢后又叫美人搭把手，自己背起足足比他高出半個頭的陸承錦，吃力得離開媚香樓。一路上，陸承錦還十分不老實(shí)，一會兒哭一會笑，一會兒嚷嚷著要下來，一會兒頑劣得自己一個人在原地打轉(zhuǎn)，像個孩子般，嘴里還念念有詞，卻總是呢喃著同一個人的名字，顧春喜。

　　【二】
　　這一晚，陸承錦睡得極不踏實(shí)，窗戶半啟著微涼的風(fēng)便吹了進(jìn)來，陸承錦習(xí)慣性得往床內(nèi)摸了摸，顧春喜便知道自家夫君這是渴了，便小心得繞過他下了床，倒了壺清茶，茶有些涼，顧春喜擔(dān)心夫君喝了反倒受寒，她披上輕衣打開了房門，外屋小環(huán)那丫頭睡得正香，顧春喜搖了搖頭，輕手輕腳得走了出去，再回來時陸承錦已經(jīng)醒了，坐在椅上皺著眉喝著冷茶，見她進(jìn)來也不看她十分不耐煩道：“深更半夜，去哪了，小爺我想喝杯茶都沒有，盡是給我喝這隔夜的，怎么著，盼著我病了你好蹦跶是吧？”顧春喜也不解釋，將剛燒好的茶壺置在案上，然后又拿起陸承錦的茶盞滿上，陸承錦這才摸了摸鼻頭，不說話。

　　第二日清晨，陸老爺就陸承錦又去逛青樓喝得迷瞪大醉才回來一事狠狠將陸承錦批了一頓，陸老爺氣得吹胡子瞪眼，就差沒家法伺候。陸承錦垂著頭，心里也是惱火，他暗罵了一聲，賤人。陸老爺被夫人連哄帶騙才給打發(fā)走，邊走還邊責(zé)怪道：“你看看你的寶貝兒子現(xiàn)在是什么德性，都是你給慣的。”夫人也無奈，只好不接茬，嘴上卻隨著老爺子道：“是是是，我的老爺哎……”陸承錦待爹娘走后，就剩下他和顧春喜時突然站起身，大跨步走到顧春喜的面前，瞪著眼，一巴掌就那么落在春喜的臉上，春喜被扇得不得已撇過頭，左臉?biāo)矔r紅腫起來，她終究還是受不住，落了淚。

　　“你該知道我為什么打你，顧春喜，你真夠陰險，跑到爹那去告我的狀，你記住，本來我想想娘說得不錯，你一個女人家我總要給些薄面，想著回來安生幾天，就你這樣的，我看還是免了吧，我見到你就生厭，更別說給你薄面，你不配！”說完，氣沖沖得離了府，那陸承錦身邊的小廝看不下去，對著顧春喜欲言又止：“夫人……我知道……”顧春喜擺擺手，忍著左臉的疼痛道：“算了……你快去吧，別又出什么事了，阿福，你好好照看少爺，麻煩你了�！�

　　待顧春喜回房的時候，她的陪嫁丫頭小環(huán)上前道：“小姐，你這臉是怎么了？少爺對你動手了？這是為什么呀，你對他那么好，他怎么總是這樣對你？”顧春喜冷聲道：“小環(huán)，你話太多了，是不是我對你太寬容了些？”小環(huán)跺跺腳，真心眼里心疼自家小姐。“小姐，小環(huán)不敢，小環(huán)只是不愿意見到小姐你這樣受委屈，以前在顧府，誰敢動小姐一根手指頭哇，老爺夫人寵愛小姐還來不及�！�

　　顧春喜任小環(huán)用藥膏細(xì)細(xì)得在臉上抹，心里也不免有些澀苦，是啊，從前，在還沒有嫁給陸承錦之前，她顧春喜，還是顧太傅的千金，說不上集萬千寵愛，卻也是應(yīng)有盡有的大家閨秀。

　　【三】
　　那天，她還在繡樓讀書寫字，娘突然來了她的繡樓，對她好一番仔細(xì)的打量，最后終于握著她手道：“春喜，你也十五了，可有心上人了？”娘突然的一問顧春喜楞了一下，她性喜靜，在家不是看書便是寫字女工，難得有興致，在家閑奏一曲。心上人倒是從未有過，雖說也看過些許戲本子，婉轉(zhuǎn)纏綿的才子佳人橋段是讓她懵懂情愛，卻從未遇上過叫她難以忘懷擺在心尖的人。她搖搖頭，顧夫人這才放心得點(diǎn)點(diǎn)頭道：“圣上欽賜良緣，是那陸尚書的公子陸承錦，春喜啊，以后嫁了人，切記三從四德，端莊賢淑，要好好輔佐你的夫君�！�

　　顧春喜直到嫁給陸承錦那一刻才得知自己的夫君的樣貌，她早前也聽小環(huán)的坊間傳聞，那時她正在收拾她的墨寶和書籍，后來想想，尚書府家大業(yè)大，這些東西又怎么會缺，想著便又罷了手。小環(huán)說，那陸承錦，風(fēng)流花花大少，常年累月得混跡青樓柳巷胭脂胡同，可謂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家中已有幾個貌美如花的妾侍，因著要娶她顧春喜，便都遣散了去。她聽了也只是一笑而過，她從來不為以后不著邊際的事情發(fā)愁，算是個得過且過的人，她也從未肖想過那戲本里說說唱唱的情愛，人生須臾，若是為情傷為情錯，那真是要累死了。

　　大婚當(dāng)日，她見著了那個應(yīng)該要同她白首不相離的男人，她想起戲本子里描寫的，唇紅齒白。她的夫君陸承錦，深邃俊朗的五官，無可挑剔，上唇和下唇都薄，抿起來很沉靜，笑起來又勾人心魄，實(shí)在是個英俊的男人。只是他的眼里沒有她，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后，自始至終，他對她都是極冷淡的，但顧春喜是個認(rèn)命的人，她想著，她不懂情愛，她始終覺得情愛兩字太過飄渺，她顧春喜一定是握不住的，便聽從母親的不再肖想，也按照骨子里的認(rèn)知把陸承錦當(dāng)作她的天，細(xì)細(xì)照料。

　　【四】
　　昨晚，陸承錦又喝醉了，她伺候了他大半夜，費(fèi)了很大的力氣才將他扶到床榻上躺好，她剛?cè)嗔巳嗨嵬吹纳眢w，準(zhǔn)備熄了火燭上榻時，陸承錦似是有意般舒展開手腳，呈“大”字形般躺著，顧春喜本想小心翼翼得從他手腳的空隙處鉆進(jìn)床內(nèi)，那陸承錦又側(cè)了身阻截住了春喜的手腳，春喜才算看出來，陸承錦這是不想讓她上榻的意思啊，她不知道陸承錦是什么時候蘇醒過來的，心里又氣又笑，便再沒有上榻的意思，她在軟榻上窩了一晚。這一夜，她睡得極沉，夢中好似感到有人坐在自己身邊良久，那雙眼睛冷峻的目光盯得她生冷，直到清晨她連打了幾個哈欠，料想自己怕是受了風(fēng)寒，整個人昏昏沉沉。再看床榻上，哪里還有陸承錦的身影。

　　洗漱收拾完了自己，出了房門，見著小環(huán)擔(dān)憂的眼神，還十分奇怪，直到入了大廳才得知緣由。陸承錦大馬金刀得坐在紫檀木椅上，身旁坐著一位妙齡娟秀女子，看樣子年齡不大，身段嬌美，怕是比她還小上一兩歲，那女子身著錦緞絲綢做的衣衫，春喜認(rèn)得出，那衣衫的出處怕是陸府常用的那家染織布店，看來這女子同陸家的關(guān)系不淺。

　　“叔父，叔母，珠玉奉父母之命特來看望兩位。還帶了一點(diǎn)小禮物，一點(diǎn)心意還請叔父叔母笑納�！迸由ひ羰智宄汉寐�，那樣子嬌憨惹人憐愛。

　　陸尚書捻須微笑道：“珠玉啊，怎么這么客氣，你許久沒來看望我們兩個老人家了，你叔母著實(shí)念你念得緊�！标懛蛉艘残Φ溃骸笆前�，我們珠玉都長這么大了，對了，珠玉，成親沒有啊，沒有的話叔母倒是可以替你物色物色。”那宋珠玉作害羞道。“叔母，珠玉才十四，還沒嫁人呢，爹爹說了，還要留珠玉幾年承歡膝下�！闭f著那眼神便飄向了身邊的陸承錦，“表哥，可娶妻了？”陸夫人指著顧春喜的方向道：“珠玉啊，你表哥前兩年便成了親，是圣上御賜的良緣啊，喏，這位便是你的春喜嫂嫂。”小姑娘的眼光暗了暗，還是有禮得向春喜福了福身，“嫂嫂有禮了�！贝合糙s忙起身，說道：“珠玉妹妹太客氣了�！比莵黻懗绣\的一聲嗤笑。

　　陸尚書捏了捏眉心，說道：“好了，我也有些乏了，你們年輕人自個兒鬧騰去吧。珠玉啊，在府里住幾日再走吧，好好與叔母敘敘舊�！闭f完，陸夫人扶著陸老爺回了里屋。

　　宋珠玉瞧著顧春喜隨極力遮掩，卻還是有些微紅腫的臉假裝驚訝道：“嫂嫂，你這臉是怎么了呀？”顧春喜不好意思道：“這兩日有些頭痛，昏昏沉沉的，不小心磕碰到的，讓妹妹見笑了。”宋珠玉一直愛慕她的表哥陸承錦，要不是舉家搬遷，怕是早入了陸家的門。她這次來早打聽到陸承錦同他的發(fā)妻感情不和，這下來看確實(shí)如此，她不禁喜道：“那嫂嫂以后更要小心些了。”又覺得這表情太過，正了正臉色，顯得十分同情春喜。

　　陸承錦已經(jīng)極為不耐，聽他們說了兩句便要走，只是路過春喜的時候看了她慢慢消退的左臉，心里還是愧疚了一下，但是很快便被他拋到了腦后。

　　宋珠玉見表哥走后，狀似無意道：“嫂嫂，同表哥相處還好嗎？”顧春喜不知她這么一問是何意，淡定道：“還成吧，說不上錦瑟和鳴，也是相敬如‘冰’�！彼沃橛裼挠牡溃骸澳潜愫�，我本以為表哥永遠(yuǎn)走不出來了呢，看來是我多慮了。”顧春喜奇道，她不傻，看得出這位珠玉妹妹怕是對陸承錦有些意思，她問道：“妹妹這是從何說起？”宋珠玉得意道：“哎呀，那也是從前的事了，那時候叔父還不是尚書大人，表哥同御史蘇家小姐關(guān)系密切，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誰知蘇家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一夜之間家破人亡，這樁婚事也便不了了之�！薄澳翘K家小姐叫什么名字？”“蘇錦柔啊�！�

　　蘇錦柔，原來如此。宋珠玉還在絮絮叨叨說道：“嫂嫂你不知道那蘇家小姐可真是少有的美人，知書達(dá)理，溫柔賢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顧春喜苦笑了一番，原來陸承錦午夜夢回呢喃的名字便是她，時常把玩著一塊刻著“錦”字的玉佩，原來也只是為了睹物思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顧春喜暈了過去。

　　【五】
　　顧春喜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多了許多人，陸夫人欣慰道：“春喜啊，不舒服怎么不早些告訴娘呢？如今有了陸家的骨血，你該好好珍重啊。”“小姐，小姐，你還好嗎？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嗎？”顧春喜覺得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她摸著還很平的肚子，苦笑。她以為自己心內(nèi)無波無瀾，卻還是不可免俗同紅塵太多癡兒怨女一般模樣，她真的難過極了。

　　眾多關(guān)懷的話語鋪天蓋地，顧春喜卻沒有見到陸承錦的身影，也是，他又怎會管她的死活，他恨不得她早點(diǎn)死了罷。她好累，只想閉上眼睛睡一會兒。

　　這幾天，顧春喜因?yàn)橛邢�，受到了陸夫人的高度重視，老陸家雖然人丁興旺，這嫡系卻只這么一個寶貝兒子，如今這寶貝兒子的媳婦又懷了個寶貝，陸夫人簡直欣喜若狂，恨不得把所有山珍海味滋補(bǔ)的都端到春喜的面前，陸承錦不見了幾天，大家也都習(xí)以為常，倒是陸老爺聽說媳婦有了孩子，派了下人四處尋找陸承錦的下落，陸承錦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不見了，陸老爺雖教子嚴(yán)厲，卻也很是擔(dān)心陸承錦的安全，便又派了幾人去尋找。

　　讓陸老爺哭笑不得的是，陸承錦竟然跑去參了軍，如今人已在嘉定關(guān)。陸老爺有些欣慰又有些擔(dān)心，派人寫了書信告知陸承錦，知他已經(jīng)懂事，老懷安慰，希望他回來看望自家妻子，誰知陸承錦回書信道：孩兒從前頑劣，現(xiàn)知錯能改，希望父親大人能讓他將這仗打完再回來孝敬老人家。

　　陸老爺無法，只得嘆氣，對春喜道自己養(yǎng)兒無方，讓她受了委屈，希望她能諒解。顧春喜豈敢受公公的賠禮，說自己能夠明白夫君，她并不覺得委屈。

　　那個淅淅瀝瀝的雨夜，顧春喜像是在刀尖上走了一段般產(chǎn)下一子，陸府上下都十分高興，陸老爺賜名安生。她本瘦弱，剛生完孩子的春喜更顯清減，望著陸承錦寄回來的家書，心內(nèi)淤積了太多的苦楚一并吐了出來，竟生生是一口昏紅的血。家書寥寥幾個字，沒有任何同她顧春喜說的話，只有安好勿念四個大字。

　　【六】
　　陸承錦在軍營里表現(xiàn)非凡，他雖出自富家子弟，卻也同這些貧民出身的子弟兵一起吃盡苦頭，方熬出了頭，積累軍功做了一個小小的校尉，卻很是了不起。

　　在這個荒蕪的大地，陸承錦每天起早貪黑，沒有胭脂美人，沒有酒菜佳肴，更別說高床暖枕。只有每天睜眼便是鋪天蓋地的塵土和黃沙，終日高掛的烈日，和無處不在的刀劍。

　　陸承錦在夜晚的時候也會想到顧春喜這個女人，初見她時只覺她清冷如江南煙雨下的蒲柳，卻低眉順眼什么都順從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她讓他著實(shí)生氣，總想時時刻刻把她搓圓摁扁看看她到底還有沒有骨頭，不得不說他有些失望，顧春喜這個女人實(shí)在讓他不知該說什么好，卻又在無形中漸漸習(xí)慣了她的存在。

　　顧春喜同陸承錦的孩子已經(jīng)一歲多了，會咿咿呀呀說話了，那孩子的眉眼和陸承錦如出一轍，著實(shí)可愛。顧春喜卻纏綿病榻數(shù)月，她懷孕那段本受了風(fēng)寒，再加上天生體虛，生了孩子后身子顯得更為孱弱。這病時好時不好，有時候顧春喜還能起身走走，看看從前她舍棄的書，墨寶，有時候干脆連著幾天都起不了身，只能靠小環(huán)伺候些飯菜。

　　陸承錦所在的軍隊(duì)打了勝仗，在第二年開春便聽說要回來，當(dāng)今圣上自然不會虧待陸公子，賞了他好些財寶，還給他升了官，陸承錦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流連花巷的浪蕩十三少。

　　【七】
　　陸承錦終于要回來了，陸府一家老小早就在大門前等著，連顧春喜都拖著病怏怏的身體打扮得體帶著陸安生在大廳等候，陸承錦的高頭大馬剛騎到快到府門前時，陸府噼里啪啦得響起了鞭炮聲，熱鬧非凡，惹得與陸承錦同騎的女子連連嬌呼。
　　“錦柔，小心�！标懗绣\滿心眼里高興，這一次離家，一別三年，還是有些近家情怯，再者，他在嘉定關(guān)回京城的途中終于找回了舊時所愛，蘇錦柔，便是郎情妾意再也不分開的。

　　顧春喜眼見那個蓮步青衫女子幸福得倚在陸承錦的身邊，才子佳人，才子佳人，原來這才是戲本子里說的天仙配。

　　陸尚書這幾年已無心兒子的雜事，只要他平安歸來就好，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蘇家這姑娘她是知道的，也是個可憐人，既然二人再次相遇，說明是天意，他也不好做拆散他們兩的缺德事。

　　陸承錦一一同家中長輩行禮，到顧春喜這里，他也沒同從前一般惡語相向，果真如春喜當(dāng)日所言“相敬如賓”。

　　那位巧笑倩兮姿容無雙的女子果真如宋珠玉所言似是水做的人，柔弱如風(fēng)，一顰一笑都是風(fēng)情。她柔柔對春喜福身。“春喜姐姐，有禮了�！贝合颤c(diǎn)點(diǎn)頭，不再說什么。

　　陸承錦意外得十分喜愛這個孩子，孩子似乎一開始對他并不熟悉，有些抗拒，陸承錦也不介意，低下身子慈愛得摸了摸這張酷似他的小臉：“安生，我是你爹啊。”后來，兩父子性情相投，沒幾天便打鬧成一團(tuán)。陸承錦這次一掃從前的乖張，他只是將蘇錦柔納為了妾室，娶她之時并沒有盛大的排場，喜娘只是將蘇錦柔從陸府側(cè)門背了進(jìn)來。但是陸承錦為蘇錦柔在外置了個別院，金屋藏嬌，平常也不回陸府，只待在蘇錦柔那。

　　【八】
　　“素素，你說，為什么我找回了昔日舊愛卻一點(diǎn)也不像我想象中那么開心？”陸承錦除了每日去校場點(diǎn)將操練士兵，晚歸時都會有一個時辰呆在京城名伶柳素素的房內(nèi)聽她彈奏一曲琵琶。素素的琵琶彈得極好，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而素素除了給十三少彈琴之外，還會聽這個失意的男人講述一些心事。她很少回答他，又或是陸承錦根本不需要她回答他，他或許心里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承認(rèn)，他就這么自言自語，自說自話，而素素只是聽著。素素認(rèn)為陸承錦他根本已經(jīng)不愛蘇錦柔了，任憑他說著他同蘇錦柔從前的情緣未了，說他找到蘇錦柔那時的歡欣雀躍，說他如今與蘇錦柔的柔情蜜意，素素始終認(rèn)為他都在自欺欺人，不愛便是不愛了，任憑過去如何刻骨銘心，經(jīng)歷時間的風(fēng)化，又或者另一個人的悄然駐入都可能淡化曾經(jīng)的感情。

　　“顧春喜是誰？”素素很好奇這個陸承錦無數(shù)次“無意”提到又刻意去忽略的女人，他自己或許不知道他有時提到顧春喜時那表情的瞬息萬變，有咬牙切齒的，有嗤笑輕鄙的，也有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一閃而過的溫柔。

　　“顧春喜她……她……她……是我的發(fā)妻�！彼厮卦購乃炖锫牭竭@個答案時，頓時了然，這個可笑的男人，明明深愛著自己的妻子，卻假裝同另一個已經(jīng)成為過去的女子恩愛，他為什么不快樂，為什么失落，不過是因?yàn)樗咕茏约合矚g這個人，也許他知道，也許他不愿承認(rèn)，總之，他如今的種種心事重重只是因?yàn)檫@個顧春喜。

　　“你愛她……”素素十分堅(jiān)定道。男人靜默片刻，不說話，眉間盡是哀婉之色。

　　素素嘆了口氣，道：“十三少，你又何苦自欺欺人，素素一介風(fēng)塵中人尚且知道情之一字的艱難，世間濫情者無數(shù)，所以才顯出真情的可貴，唯愛人不可辜負(fù)。你是不是該想一想，你在最危險的一刻，最先想到的人是誰？你便什么都明白了�！�

　　陸承錦微不可聞得嘆了口氣，他道：“你說得對，當(dāng)我明白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她死了，三年前便死了，生下了我的孩子大出血死了�！�

　　素素心頭驚訝，這杯酒喝完，陸承錦有些醉意得搖晃著回了陸府，可他又十分不想回到那個傷心地，那個空蕩蕩的陸府，已然沒有顧春喜的陸府，便又轉(zhuǎn)身去了別院。

　　顧錦柔出來迎了他，陸承錦望著顧錦柔柔情蜜意的臉，模模糊糊得道：“春喜，我回來了�！鳖欏\柔一張臉煞白卻還是扶著他道：“回來就好，安生和我都等你許久了�！�

　　【九】
　　顧春喜死在三年前一個山花爛漫的時節(jié)，春雨過后，鳥鳴啾啾，杏花含露，楊柳籠煙，春意盎然，萬物復(fù)蘇，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樣子，只有春喜帶走了她無聲的愛去了一個沒有陸承錦的地方，至少在那里，她相信，她可以說出來。陸承錦，從嫁給你那天，我便悄悄愛上了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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