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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 long silence
1
郝義看見耿浩的額上不斷滲出鮮血,即使捆綁住一層層的紗布。這血跡像是一張血盆大口,將先前所有的悲傷憤怒吞噬,只留下無邊無際的絕望。
他難以想象失去耿浩的日子。沒有這個loser,大情圣郝義就不是那個淡定從容的金牌制作人。沒有這個所謂的陰影,郝義就不是郝義。即使郝義從不認為耿浩是個loser是個陰影。
在他心中,耿浩一直是當年那個抱著吉他,在花間彈唱,有著溫暖笑容的青年。盡管現(xiàn)實中他已經不再玩音樂,盡管他被深愛的妻子戴上綠帽,盡管他因為生活重負早已舍棄那單純的微笑。
郝義會心疼。心疼耿浩。于是他費盡腦筋布下一個個局,只希望耿浩能走出那個陰影。走出悲傷憂郁。
結果,反而把自己繞了進去。
當耿浩奪走他的槍,不,是拿走他的槍【也只有耿浩能在郝義手上不受一點防備的拿走】將冰冷的槍支對準他,帶著這么多年不曾見到的微笑,用單純的聲音模仿港臺劇里說,從此以后,恩斷義絕。
三次元里的觀眾都笑了。
只有他,在這個屬于自己的鏡頭中,眼神崩潰,手指顫抖。
恩斷義絕。
這個詞太重。
太重。
空氣一下變得很重,明明壓強前后是如此一致,壓得他喘不過氣。手邊恰好有槍,可是不能對準耿浩。
心會疼。
手會抖。
只能瞄準天空,或者什么也不瞄準,放三聲空槍,像是在嘶吼內心的悲鳴。
他拂袖離去。悄悄在黑暗中拿手背擦過眼角。
2
一路向西。三千公里的距離是他們走過的痕跡。
但是最后也要成為他們的心靈距離。
他不甘。
像是小獸被主人拋棄,也想去尋回。像是一枚風箏被線丟棄,仍會飛向線所在的大地。
他覺得自己才是那個loser。
大情圣算什么。金牌制作人算什么。
耿浩對生活低頭。
而他,是一個注定什么都要向耿浩低頭的家伙。
人和生活。有可比性嗎?
都說人要勇于向命運低頭,這樣才能快樂。
但是,已經向耿浩低頭的他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深淵。
耿浩對他笑著。那樣燦爛。
然后,一個空酒瓶落下來。
像是高中時自己投入的三分。那么準確。
那么讓人想張嘴嘶吼。
彭的一聲,清脆而響亮。
他眼前一黑,聽見有解說員說,比賽結束了。
3
郝義背著耿浩在陽光下飛奔,耿浩伏在他肩上,閉著眼,十分乖順的樣子。
他想,他媽的為什么老子現(xiàn)在要看到這種情況!
郝義寧愿耿浩活蹦亂跳指著自己說一千遍一萬遍的恩斷義絕,也不要現(xiàn)在這樣背著他狂奔。
阿喀琉斯在黑暗的海邊狂奔,拒絕接受他情人的死去。
他腦子里突然閃過了這樣的話語。
呸呸呸!
這小子命可硬了!
可是他畢竟不是青年了,浪跡花叢帶來的后果之一就是體力的下降。
他氣喘吁吁,恨自己氣喘吁吁。
媽蛋這小子要是沒死老子以后都不浪了!
可是似乎上天就是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耿浩躺在地上,臉白如金紙,但是一臉平靜。
他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怕以后都沒機會說了。
金牌制作人郝義心臟直跳,恨不能一槍崩掉命運的頭殼。
再重要的事也不能說以后都沒機會說!命運你個王八蛋!
我愛你。你愛我嗎?
耿浩認真的說。
那雙曾經單純滿含熱情后來又一片死灰的眼睛帶著真誠和篤定,平靜的望著郝義。
郝義怕的心都要從喉嚨口里跳出來,他急忙回應,我也愛你。
能成為密友大概都帶著愛。
對,好朋友之間的愛。
他這么想著,心里竟有些難過。但是這心情在面對面色蒼白的耿浩時,很快就化為無止休的心疼。
可是耿浩又重復了一遍。仍是那副無比認真的模樣
我愛你。
你愛我嗎?
他愣住了。
不知道。心底有一個聲音這么說著。
可是很快另一個聲音更大聲的說,對,我愛你。
時間像是一架手風琴,可以被拉長,也可以縮短。而郝義像是一個傀儡,被迫痛苦地拉長了這架手風琴。
手風琴冒出了幾個音,像是有人在嘆氣。
他根本不敢說什么,心中有狂喜有憤怒有悲哀還有惶然無措。
遲疑的這段時間好漫長啊,好似耿浩與自己在一起的所有回憶都被重放了,帶著斑駁的黃色。
最后手風琴被狠狠壓住,郝義拼命把它合起來了。
他最后還是說,我愛你。
這句話已經不再帶著哄騙的意味,反而像是一個人的喃喃自語。
他對自己說,這只是一個情急之下的回答,不說愛,這個人將會抱憾。而作為朋友,怎么能讓好友抱憾離開呢!
他清楚自己怕說愛。這像是一個閉口禪,他修了好久,到了后來,不說不僅僅是意味著消減口業(yè),更成為了習慣。
他為了耿浩打破了這個習慣。
習慣破碎的剎那,他似乎看見了那些碎片,像是一枚枚鏡子,一片片都有自己,一片片都映出自己的內心深處。
還是不說的好。他想。
慌張過后,他已經隱約知道耿浩不過是開玩笑,那雙眼睛里,盛著不知道多少小心思,像是一只左顧右盼的鹿。他看了這雙眼睛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像是用白紙黑字寫出來似得明明白白。
我只是想讓好友不留遺憾。他想。不管是不是……戲弄我。
于是最后耿浩一躍而起笑著表示這不過只是戲弄他時,他便也縱身而起作勢要揍這個壞心眼的家伙。
可是那句話像是鬼魅在他心底不住的游蕩。
對,我愛你。
又如同一顆種子發(fā)了芽,告訴他。
我們年輕時曾經相愛卻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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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標題和結尾來自葉慈的詩After Long Silence ??
Speech after long silence; it is right,
?All other lovers being estranged or dead,
?Unfriendly lamplight hid under its shade,
?The curtains drawn upon unfriendly night, ?
That we descant and yet again descant
?Upon the supreme theme of Art and Song:
?Bodily decrepitude is wisdom; young
?We loved each other and were ignorant.
沉默許久后重新開口,不錯
其他情人全都已離去或死去,
不友好的燈光用燈罩遮住,
不友好的黑夜用窗簾擋住,
不錯,我們談了又談,談論不止,
談藝術和歌這個最高主題:
身體衰老意味著智慧;年輕時,
我們曾相愛而卻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