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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六度(短篇)
三月三那日,清風微涼,陽光微暖。正是一片大好春光。
這一日,青巖山前來了個不得了的人物,據(jù)在場的小青蛇描述。那人一身月白色僧袍,頭頂光滑;手握念珠;卻冷著一張臉,活像有誰搶了他的飯似的。
但是——
又是據(jù)在場的小青蛇說,這個和尚長得像是畫冊里那些漂亮的仙人一般。
因而,這些年在青巖山稱王稱霸又極其愛好美男的蛇妖青君對其一見鐘情,想了些法子將其擄去了自己的山洞。才不過一日功夫,青巖山大大小小、不落一只妖怪都被告知‘青蛇青君在三個月后的初二便會同這位好看的和尚成親’的消息。
而這位只是路過的倒霉和尚,名叫六度。
我無數(shù)次都在想,師傅和幾位師叔從小便說我身上靈氣充沛,定然同天上哪位仙人有些關(guān)系。如果自己沒有因為師傅錯怪是他毀壞佛經(jīng),從而一氣之下私逃寺廟,也就不會迷路;不會迷路也就不會去村里頭化緣;沒有去村里頭化緣,也就不會被村里的小姑娘追著滿村跑,最后慌不擇路錯誤地經(jīng)過青巖山;沒有錯誤的經(jīng)過青巖山;也就不會錯誤的被青君看上;不被青君看上;也就不會被她強擄回洞穴;更不會有三個月的成親之說!
“唉——”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身后立馬有人遞來一個紅彤彤的散發(fā)著誘人清香的蘋果。我猶豫了三秒之久,最終還是決定迅速揮落那人遞來的蘋果,轉(zhuǎn)頭朝那人怒氣沖沖的說。
“卑鄙的蛇妖!還不快放本僧出去!”
這是這五日內(nèi),六度說的第八百八十八次,八百八十七次無一例外都被青君滿口拒絕。無論六度罵她小人、無恥、好色、或是不知羞恥和其他不大好的形容詞時,青君都笑容滿面的堵他。‘六度,我可是你未來的娘子!’當然,倘若遇著青君心情不大好的時候,洞穴里便會傳出青君罵人的聲音。先頭還會聽見六度還嘴和摔東西的聲響,隨著時間的流逝,洞穴里便漸漸只剩青君綿綿不休的罵聲。
每當這個時候,在一旁看戲的小青蛇便會在一旁拍手叫好。倘若青君一直罵到飯點還未有些許停歇的意思,小青蛇就會吐著蛇信子幫腔。‘是啊,青君,原來你未來的相公是這種人!’于是,青君便會撇撇嘴,拎著小青蛇出門去也。
況于住的遠些的小妖精勤學好知,不懂就問的學習態(tài)度,作為唯一在場的小青蛇,仰頭吐著蛇信子一臉得意的看著那些小妖,告訴他們青君當時說的話和當時的戰(zhàn)況。
由于有些詞語在此時說來極為不妥,不嚴重地說,只是將這群不諳世事的小妖的耳朵和幼小的心靈染指;嚴重地說,將會對他們的未來造成極嚴重的干擾,使其極有可能成為青君那般口不擇言的妖怪!
于是,經(jīng)過小青蛇的言語拼湊后,得出以下語句。
‘六度小僧,你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不能算歸在人這個物種里邊,你祖祖輩輩的那些長輩,也都不能算到里邊。而你娘是世上容顏不大好的女子,成親前便生了你,不足六月便懷下了你,你娘是世上最廉價的女子,無論是誰都能和她做一夜夫妻;你爹則是世上某種四只腳背著重殼的水陸兩棲動物。和你娘生了你之后難以讓你娘懷孕,你爹還一直帶綠帽子,并且還覺得很高興;而你自己十分有個性,不同于平常人,你老了之后,會得很多種奇奇怪怪的疾病,而你的兒女孫兒世世代代都將成為被別人玩的某種東西!
以上,這是青君、六度兩人的吵架日常。
唉——
“死蛇妖!快放本僧出去!不然等本僧的師傅師兄來了,定要將你收進寶葫蘆,化作一灘膿水!”才放完狠話,青君便陰著一張臉朝我走來。
原以為她會拒絕,豈料這一回,青君卻對我說:“好啊!
‘好啊’這兩個字讓我有些怕怕的,我偷偷看青君的臉色,見她仍舊一副陰沉的模樣,戰(zhàn)戰(zhàn)栗栗的走出洞穴,正想著怎么偷溜下山的時候,青君忽然走到本僧面前笑意融融。
“你瞧我今日這身衣裳如何?”
我隨意看了一眼,說實話,青君此妖,也不是那些長得歪嘴瓜頭的妖,倘若這人正經(jīng)些,也稱得上美人一枚。然則,只思及前些日子她化作一縷青云將本僧卷走的事,本僧心中難免不快,于是便一臉嫌棄的說:“你本心非善,莫不會以為穿好看些的衣物,便能將你骨子里的妖氣遮?”說完還不忘重重的‘嗬’一聲。
青君臉色一沉,握緊了拳頭。
“死禿驢你有膽再說一遍?!”
我心下一顫,又不愿屈服在此蛇妖的強勢之下,于是再次頂撞她。
“你這么丑,還不讓人說!明明是條青蛇妖穿什么紅衣紅裙!”
這條青蛇妖的確有些奇怪,青蛇青蛇,一般青蛇都會穿綠色衣裳,偏偏這條青蛇,什么顏色的衣裳都穿,卻獨缺綠色!
青君臉色再沉,突然冷著臉湊在我耳邊說:“倘若你再這樣,今晚我便破了你的處子身。”
真真羞得本僧一臉潮紅,迫于此蛇妖的淫威,本僧只好暫時噤聲,再不敢亂說話?瓤,本僧只是暫時屈服!暫時!
今天的日頭不大,青巖山樹木蔥郁,大片的綠色從山腳鋪陳到山頂。青君難得好心情帶我出門,我強裝一臉不滿,心里卻歡喜得很?辞鄮r山的花草蟲獸,一時心下平和不少,連帶看著青君也順眼不少。
“呀,原來這人便是青君未過門的相公。長得真俊呀!”遠處草叢里,傳來小聲的說話聲。
“聽說叫六度!”迎春花精興高采烈的拍拍手。
倒是旁邊活得長一些的小狐貍奇怪的說。
“六度?可···”
這群愛嚼舌根的死妖怪!我面色不善地將那好奇的小狐貍一把拎起。
“小妖精們,你們莫要胡說!我六度是僧人,又豈會成親,尤其是,這還是一條蛇妖!自古正邪又豈能是一家?!真真世風日下,妖心不古!”
小狐貍精騰在空中委屈的揮了揮爪子,不知是怕我還是怕身后的青君,嗷嗚一聲,不說話了。小動物原本便生的可愛,如此一來,我不禁心下一軟,正欲將它放回地上,熟料那狡猾的小狐貍突然伸出尖銳的爪子在本僧手上重重一劃!
這忘恩負義的死妖怪!
手上吃痛,我不禁一松,四道猩紅的抓痕顯現(xiàn)出來,抬眼看那狐貍,竟逃得無影無蹤了什么叫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我捂著自己的傷處。
騙子!利用本僧的同情心什么的,真是夠了!
青君一張臉也青的厲害,手上卻沒閑著,撕了自己的裙角邊替我包扎,順便討了個口頭便宜。
“蠢和尚!”
我嫌棄的看著手上的紅布條,又邁開步子往前走著,心想,你也不是什么好妖怪!然則雖然本僧這么想,青君卻渾然不覺,黏糊的挽著我的手臂,本僧一甩,青君便又挽緊一些,再甩,青君手下再緊,我們兩人這樣一甩一挽。到最后變成青君幾乎將全身重量壓在可憐的本僧身上。
本僧心下一怒,冷著臉橫她一眼。
“青君,好歹你也是個女妖,怎能如此不知廉恥?”
不料蛇妖青君聽我說話,竟也惱了。趁本僧生氣之時,踮起腳扳過本僧的頭,在本僧從未和任何女子接觸的那個地方,吧唧一聲,不知在我嘴上蹭下多少口水。
“你你你···你!蛇妖!”本僧一張臉漲得通紅,往后退了不知多少步。還未接著說話,突然似是絆到石子,整個人重心朝后,砰然倒地。
青君見我滑倒,著急想來扶本僧,一雙桃花眼只剩驚慌。一時,竟讓本僧忽然看癡了。嘛,其實有時候覺得,這只蛇妖還是長得挺不錯的。
“六度六度,你沒事吧。”
我掙扎著從柔軟的草地上站起來,原本洗成舊白的粗布僧袍,沾滿泥土,背上還蹭出一道口子,露出斷裂的線頭。
青君雙眼冒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蛇妖,這有只兔子!”我指著自己腳下疑似尸體的東西,準確的來說,這還是只受傷倒地的兔子。
本著所有和尚有愛心的原則,本僧也同樣有著一顆愛護受傷的小動物的善良之心。
于是檢查一番后,本僧很高興的又撕下青君一片裙角,開始細心的為那兔子包扎受傷的后腿。突然想起年幼時和師兄們一起在后山救護小動物的事,心中仿佛涌起無限暖意。
我抱起受傷的小兔子回頭看蛇妖,猝不及防竟又被她‘吧唧’一口!
真真過分!我惱怒地瞪她一眼,傾身上前,‘吧唧’一聲,親到了她紅潤的唇上。
哼,敢吃本僧的豆腐!
當天那只受傷的兔子便隨著我?guī)Щ亓硕囱ǎ徽麄晚上,本僧穿著褻衣體貼的抱著那只臟兮兮的兔子睡覺,青君在一旁看的干瞪眼,最后氣呼呼地回房間,為了體現(xiàn)自己的存在感,還特別大力的關(guān)門,發(fā)出極大的聲響。
這一晚,青君房里的燈卻是徹夜未熄。
第二日,本僧還在疑惑自己的僧袍被誰順走,青君拿著那件消失一晚的破舊僧袍又笑得像一朵花似的踢開房門,還沒說話,便假裝眼淚汪汪的蹭到本僧懷里,伸出自己慘不忍睹的雙手。
十個指頭無一幸免,都帶著小小的紅點點。
“六度啊六度,這回你相信我青君是真喜歡你了吧?整整一個晚上!疼死我了!”
本僧嘴角抽搐的撿起地上的僧袍,看著上頭奇形異狀的補丁,又忍不住想開口大罵,然而瞧見那人手上的紅點點,心底某處,莫名有些柔軟。
這些年,都是師兄幫我修補衣裳······
于是本僧別過頭悶聲說了句。
“多管閑事!”
且說此事告一段落之后,本僧便常常假意尋找需要救治的小動物出門,將這青巖山上上下下走了個遍。只可惜每回堪堪離開青巖山時,青君便會從各種各樣奇怪的地方跳到本僧的前面。
“你要去哪兒,六度?”
“六度,你打算去做什么呀?”
發(fā)展到最后,青君直接笑嘻嘻地問本僧。
“六度,你想離開青巖山?”說到最后,語氣里滿是冷意。
于是本僧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回走。
轉(zhuǎn)眼便過去一月。
本僧已經(jīng)放棄想要偷偷逃出青巖山的可能性。
一種希望的破滅,往往伴隨著另一種希望的開始。本僧開始沉溺在‘尋找青巖山受傷的小動物’,的游戲里,不過一月時間,青君的洞穴便被它們整的亂七八糟。
隨著本僧救治小動物的愛心傳言在青巖山散布開來后,幾日之間,青巖山不知有多少動物以‘受傷’的名義大搖大擺地住進了青君的洞穴,儼然將此視做長期免費吃喝居住的地盤。
為此小青蛇卻十分火躁,暗地里不知攆走多少同她搶吃搶喝的騙子。
本僧一直等著青君生氣,誰料青君每每看到我照顧小動物,卻越來越高興。直到有一日,本僧在青君洞穴外看到的那一坨東西。
本僧嘴角抽搐的看著腳下不知有多長多粗的青君原身。
“你在玩什么······”
青君可憐巴巴的吐著蛇信子口吐人言。
“六度,我也生病了!
我盡量忽視那一大坨東西,關(guān)門進洞。沒想到青君那廝好不要臉,用頭頂開洞門,麻利地溜進洞穴。洞里那些‘可愛’的小動物登時被嚇得雞飛狗跳,短短數(shù)秒,整個山洞又只剩青君、小青蛇和本僧了。
沒有小動物的陪伴后,本僧甚感無聊,每日憋屈在青巖山枯坐干等。青君這廝蹬鼻子上臉,這幾日晚上,偷溜進本僧的房間,和本僧共枕一席。每日清晨看本僧被突然出現(xiàn)的她嚇得臉色發(fā)白,她一臉可憐兮兮,還不忘抱緊本僧,半是嬌羞的說。
“昨晚···六度,你可要對人家負責!
次數(shù)一多,本僧也就習慣了。每日起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著哈欠,一手將那條青蛇推下床而后穿衣。
今日也不知那條蛇妖又想做什么,大中午便遣小青蛇來傳口信。說是今晚邀本僧青巖山尖一聚。本僧原是一惱,隨后又一想,忽然覺得這也許會是個極好可以用來整治蛇妖的機會,于是本僧早早爬到青巖山頂,躲在一旁枝繁葉茂不知何名的樹間。只待那可惡的蛇妖一來,便跳下來將她嚇上一下!
每每想到蛇妖受驚的模樣,本僧便十分滿足。
只是沒想到,現(xiàn)今時間還早,本僧沒能等到天黑反倒睡著了!
方一睜眼,便瞧見樹下的蛇妖,一個人孤零零的抬頭看月亮。在她的身旁,正擺著一根白玉長笛。
“青君,算了別等了,還是回去吧。”小青蛇在一旁勸她,突出的蛇信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白光。
“青弄,你先回去吧。我看看月亮!闭媸莻固執(zhí)的蛇妖。
我突然又意識到,原來小青蛇不叫小青蛇,它的名字叫青弄。目視著小青蛇離開,青君忽然吹起了長笛。
笛聲幽怨,聞者皆傷。
我‘噗通’一聲跳到地上,看她一臉驚詫的模樣,十分得意。
“你怎么在這?”青君說話有些顫意。
我得意的仰起頭笑!皼]想到吧?嚇到了吧?哈哈!原想等你一來就嚇一嚇你,沒想到我睡著了。不過現(xiàn)在看來,你還是被我嚇到了!”
青君倒沒我想象中的懊悔自責,反倒一臉淡定的邀我坐在她旁邊,吹著長笛。
笛聲依舊悲傷,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不知為何,青君忽然告訴我,今晚青巖山附近的小村莊辦廟會,問我要不要同他一起去。我驚訝得連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真的么?!”
于是一整天,我都小心翼翼的盡量不做會惹青君不開心的事。不料我越是小心,手下卻越會犯錯。一日之日,連著摔碎了兩個碗,弄破了青君最喜歡的那套衣裳。整整一天,青君都因為那套衣裳陰著臉。
原以為今晚我是不可能出去了的。不想,天快黑時,青君還是信守承諾,帶了我去看廟會。
因著是廟會,那一晚,街道兩旁擠滿了賣各色吃食玩樂的小販,兩側(cè)的每戶人家都掛了好些燈籠。燈火搖曳間,又有幾人抬著彩車和神佛塑像在不甚寬的街道中間走過,兩人的人悉數(shù)退到兩側(cè),恭敬的低頭不敢望上頭的神佛塑像。
廟會一開,八方來拜,敬神上香,祈愿還家。
小的時候,我最歡喜的便是廟會那一天。冷清的寺廟,在那一天會來許多人,整個寺廟一個晚上都熱熱鬧鬧的。
不僅如此,每到廟會這一天,師父師叔們都會忙的不可開交。那個時候,幾位師兄便會帶我去看扁擔戲、耍中幡。
有一回,大師兄給我買了個九連環(huán),至今都還藏在我的床鋪下。
青君卻是一臉悲戚,不知在想些什么。本僧看在她這些日子待我還不錯,于是難為自己,打算帶她去玩套圈。
沒想到本僧看人多,剛想拉著她的手去尋套圈的地方,那條蛇妖竟然一把揮開了本僧的手!
真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本僧決定不管她了,自己去尋拜套圈的地方。
一個人還未走遠,忽然聽見似乎有人在叫‘六度’。本僧心下一喜,莫不是師傅師兄來救本僧了?!
回頭看見那條蛇妖失魂落魄,還站在原先那個地方,本僧貓下身,悄悄走到前面人多的地方。沒想到訓了個遍,都沒看到一個認識的人。于是本僧只好灰心喪氣地往回走。
“六度!”青君一看見我,整個人像釘在原地似的。本僧不情不愿的挪到她身邊,卻不想這只蛇妖忽然落下一行清淚。
哽咽著說:“我還以為···你又走了。”
本僧還來不及想她為何會說‘又’,那只不知羞恥的蛇妖一把撲進了本僧的懷里。本僧一時手忙腳亂。只得略微尷尬的拍她微微顫抖的背。
偏偏本僧那件僧袍被她毀了,如今穿著尋常男子的衣裳,還有不明情況的大嬸走過來遞給本僧兩個小燈籠,說什么‘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別再讓你家小娘子哭了’。
本僧剛想辯解我同這不知廉恥的蛇妖沒有半點關(guān)系,這只蛇妖此時竟抬起一張眼淚交錯的臉,接過兩個小燈籠,還不忘說一聲:“謝謝大嬸!”
真真是···
這真真是······
本僧被這些不明情況的人,氣的肝疼。
“我還以為,你方才···不會回來了!蹦菞l蛇妖說著,又踮起腳,在本僧唇上輕啄一口。
本僧惱怒地搶過也該分給我的一個燈籠,發(fā)現(xiàn)里頭還有一張白紙,似乎是用來寫什么東西的。蛇妖倒熟稔的告訴本僧。
“這里的廟會和花燈節(jié),只隔了幾天!
于是本僧又和蛇妖借了別人家里的筆墨,寫了些東西去放河燈了。
“你寫的什么?”蛇妖湊過來偷看,我小心翼翼地藏好疊起,不給她看。也不說話,看著河燈飄遠之后才瞪她一眼。
青君忽然笑笑。“莫不是也寫喜歡我吧?”
“呸,死蛇妖,臭不要臉!”
又過了幾日,冷清的青巖山據(jù)說又來了幾個和尚。
為首那位,一身黃色長褂,外披大紅祖師袈裟,手握念珠。
“還望蛇妖將我徒兒放出,老衲念你自修煉以來,從未傷人,大可饒你一回!
青君冷著臉說:“一月之后,便是我同六度成親之日,屆時還望幾位六度的師兄及師父賞臉。”
霎時,幾位僧人皆是臉色一變。
“放肆——”
青君孤身站在幾人面前不懼不怕。鐵了心說道:“我青君此生,認定六度了!
從她身上不斷的釋放出氣場,震得幾人不由得往后一退。
本僧的師父神色變得最為厲害,喃喃自語說:“你究竟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巖山蛇妖青君!鼻嗑笫忠粨],兩腿化作巨大蛇尾,隨時準備和眼前幾人搏斗的模樣。
師父神色復雜的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師傅師兄——”本僧終于沒能忍住,從草叢里鉆了出來。
“六度!”青君忽然有些怕了。
“六度師弟!”兩邊的人都有些猶豫了。
“蛇妖,你可愿讓六度自己做選擇?”本僧的師父師父忽然開口。
青君還未回答,身后的我一臉著急。
“師父,莫非你們不是來救我的么?好不容易將信在河燈放出去!我要回去啊!”讓我選,我自然是選擇和師父師兄一起回去的,畢竟那里才是我的家!
沒想到青君登時臉色一變,久久開口。
“帶他離開吧。”
“阿彌陀佛,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蛇妖也應看開些!”我?guī)煾刚f完這句,看著失魂落魄的青君嘆一口氣、
那蛇妖狀若未聞,心事重重地轉(zhuǎn)身回青巖山了。
似乎沒料到青君如此輕易便將本僧放了回去,幾位師兄都為本僧高興,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蛇妖青君,我心里還是有些不太舒服,只是我下意識地忽略了這種感覺。于是在師兄們的笑聲中本僧也高高興興的回到了寺廟。
這么平靜的日子就這般過下去原本也算是平和了,一個月后的一天,據(jù)說有一條怪異的小青蛇守在我們寺廟門前的臺階上,幾位掃地的師兄怎么趕都趕不走。
一時本僧只想到那條小青蛇——青弄。
為了不被蛇妖再次捉走,本僧這幾日都不敢出寺廟一步,老老實實的在自己房間靜心坐禪,抄經(jīng)書。
沒想到不過幾日功夫,負責打掃寺廟前門的師兄告訴我,那條小青蛇被師父帶進自己的房間了。本僧心下一怔,沒想到小青蛇這么會說話,竟然連師父都被她哄騙了!于是本僧雄赳赳氣昂昂地沖到師父門前,只待門一開,本僧就強烈反對再回青巖山!
時間一點點過去,那扇門儼然不動。
天變黑了。
不久,漫漫黑夜繁星點點。本僧捉摸不定上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師父的房門。
“進來吧。”師父的話此時讓我有些緊張。
本僧緊張的推門進去,果然瞧見那條小青蛇正窩在蒲團上睡得正熟。還未開口,師父便長嘆了一口氣。
“坐下吧,有些事,如今我不得不告訴你了!
本僧好奇的問:“什么事啊,師父?”忽然又看了小青蛇一眼!皫煾福却蛩蓝疾灰倩厍鄮r山了!”說完,本僧還極其肯定的點了點頭。
沒想到此時小青蛇忽然醒來,朝我兇惡的吐著蛇信子。
“六度,青君就要死了!”
本僧不由得一怔!八懒?”
“呵呵···小青蛇你騙我呢。”
小青蛇小聲說:“自你那日走后,青君成日呆在自家洞府,前幾日,險些將自己的修為悉數(shù)散兢·····”
師父又長嘆一聲,似乎有些疲累。
“六度,你若想去見她,那便去吧。一切,都是孽!”
那一日,我最終還是選擇去見一見青君。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可是,只要一想到我可能見不到青君最后一面,一想到她將本僧擄去青巖山;她為本僧縫補僧衣扎得十指都是紅點點;她變作蛇身對本僧說‘我也生病了’;她那晚在青巖山頂吹著長笛;廟會那晚,她抱著本僧哭得稀里嘩啦;還有,最后本僧離開青巖山時,她淡淡開口‘帶他離開吧’。本僧便覺得心口處堵得有些難受。
青君果然生病了,一張臉慘白沒有一點血色。
本僧尷尬的戳她的鼻梁骨她也沒有醒。本僧突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一行眼淚不禁落下。
“青君···你不會真的就這么死了吧!
眼淚落到青君臉上,那人忽然眨了眨眼,睜開了。
本僧有些害怕的撲在床塌邊。
“蛇妖,沒想到連妖怪也會詐尸了!”
“六度?”青君一雙桃花眼將本僧看得仔仔細細,本僧忽然有些慌了。那般的眼神,似乎是在看我,又似乎,不是在看我。
本僧往后一望,的確沒人!
“六渡。”六渡是誰?這句話本僧沒有問出口。
青君忽然抱住本僧!拔抑朗悄,你讓我好好修煉、你讓我不再傷人、你讓我做的一切,我都有好好在做,可你為什么···不回來了?”
我看見自己伸出手揩去青君頰上的淚,明明是我的聲音,此刻聽來卻格外清冷。
“阿君,破除心魔,好好修煉!
青君突然推開了我的身體,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她披著頭發(fā),滿臉是淚。
“什么成仙!什么心魔!你知道的,我的心魔,從始至終都只有你!只是你!”
我明明沒說話,卻能聽見自己的聲音:“阿君,我是僧人,還是修煉半成的佛家弟子。這一切,皆不過是你的執(zhí)念!
青君此時脫力一般,目光空洞的躺在床上。
畫面一轉(zhuǎn),忽處青巖山尖,皓月當空。
一個同我一般身形的僧人孤身站立,一橫白玉長笛,吹著那夜,青君吹的那首曲子。
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方一轉(zhuǎn)身,便瞧見躲在樹后的青君。
畫面一轉(zhuǎn),突然變作青巖山的風景。
我看見我身披袈裟,左手佛珠,右手金缽,站在頭發(fā)凌亂,嘴角還留著一道血痕,被綁在樹上的青君,我才走過去,青君便朝我吐出一口口水。
“死禿驢,待他日本蛇妖修成魔道,定要將你拆皮碎骨,叫你不得超生!”
眼前和我一般模樣的人面無表情,淡淡開口。
“第六十七回,亦是最后一回。若是輸了,你便隨我入雷峰塔,你可接受?”
我看見青君眸中露出狠戾的光,隨后哈哈一笑。
“好!”
同我長得一模一樣也叫六渡的那個和尚,左手一揮,綁著青君的繩子斷裂落地,青君獲得了自由后,化作一條巨大的青蛇朝六渡咬去,白色的尖牙險些咬住六渡的頭顱。六渡不疾不徐的往后退幾步,隨后左手食指朝半空一揮,青君右側(cè)幾棵樹木轟然倒地,壓住了青君的蛇尾。青君一怒,尾巴用力,竟直接將那斷樹甩向六渡,斷樹先行,腦中算計好六渡會躲的方向,張大蛇嘴,朝那處一口咬去。
未想六渡竟是踩著斷樹往上一躍,左腳牢牢踩在青君的頭上。
“蛇妖,你輸了!
青君神色一變,一雙蛇眼登時變紅,甩下六渡后不斷地用尾巴拍打,不料六渡身手迅捷,幾下都是輕松躲避,青君一惱,化了人身開始同他近身搏斗。
“蛇妖,你不守誓言!”六渡道。
“什么誓言?我怎么不知道?哈!禿驢你莫不是,以為你叫六渡便真能渡化我了?”青君笑得張揚,一雙眸子卻毒辣無比。
六渡以手擋去她一擊后,隨后開口:“三世十方,有無數(shù)佛同在,所謂六度,乃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通過六渡,方能達到佛果。且修證又需經(jīng)過無數(shù)生死,歷劫修行,以“摩訶般若 ”(大智慧),求得無上正覺。”
“夠了!閉嘴!你成天張口閉口都是這些!你不累我還累!”青君抱住自己的頭,似是不大舒服。
六渡淡淡一笑,突然不慎被青君一腳踢了出去,他倒在地上,右手捂在胸前,從口中冒出一大口鮮血。青君往后一退。
“死禿驢,你,怎么了?方才我那一腳···明明沒用這么大的力······”
六渡淡淡一笑,從他口中忽然冒出更多鮮血。青君有些害怕的走過去。
“蛇妖,我知你本心不壞,答應我,好好修煉,堅持下去,總有一日,你能修成仙的!
青君兩眼發(fā)直,聲音有些顫抖:“你這是···要死了么?”
六渡點頭:“大限已到!
“不!我不準你死!你不是要我修煉么?!你怎能死!”青君忽然抱緊了六渡“你綁了我七七四十九日,可我還沒告訴你···”
躺在青君懷中的六渡虛弱的說:“有些事,說不得,不能說,也無須說。蛇妖,你還不懂!
六渡忽然掙扎著坐起身,左右手對在她的雙手之上,將自身最后一點靈力悉數(shù)轉(zhuǎn)到她的身上,才一松手,又吐出一口血。
“好好···修煉!
他的鮮血,染紅她一襲青衫。
畫面一轉(zhuǎn),我竟站在青君的洞穴前,原來方才,都是一場夢。
青君正站在她的洞府前,一襲青衫,倚著墻壁站起身。
“六渡,我等了你,很久!
我搖搖頭:“我是六度。沒有三點水那個度!
青君朝我走來邁進一步。
“無論是哪個‘du’,你都是他!
我突然落淚!翱晌?guī)煾父嬖V我,我是仙人轉(zhuǎn)世···”
青君走到距我一步之處,咧開嘴笑了笑。
“六度,從前沒能和你說,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后退幾步,突然覺得思緒雜亂,順著來路跑回去。
另一旁,一直消失不見的小青蛇叼著一封信停在青君面前,青君伸手取信。
“青君,六度雖是師兄轉(zhuǎn)世,然而,他日他為助你修煉,自損靈力,早已不似當年風采,還望你能好生照拂,莫要強加于他。他日,他欠你一段孽緣,如今還你一世。六度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如今,老衲將他付于青巖山,也不過是想了他日,你同六渡師兄的孽緣。然蛇妖,你可知,縱然他是他,可經(jīng)過輪回,他又豈還會是當年的師兄?蛇妖,方寸在心,你可明了?須記,修煉修煉,修的不止修為,還有你的本心!
將信在空中一揮,白色的信紙霎時化作無數(shù)灰燼。青君淡淡一笑。
“魔又何妨?仙又何妨?我早說了,自始至終,我在意的,不過是一個你罷了。”
“六度(六渡)!
小青蛇吐著蛇信子問道。
“青君,一念成魔,一念成仙。六渡想你好好修煉。”
青君忽然落淚。
“當初是我害他一世半仙修為,如今···青弄,對我而言,這世間,再沒什么能比他更重要!
小青蛇望著六度離去的方向,嘆一口氣。
“還不快些去追他!
青君輕輕點頭,心中默念。
“六度(六渡),此生,再不同你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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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趕出來的短篇,寫得略顯匆忙,諸位哪里看著奇怪,有什么問題,還請一一指出,閑筆會酌情思量認真修文。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