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曾愛過我，你愛的，只是浮生若夢。
　　我從未愛過你，我愛的，是那似水流年。

　　弦缺，你且奏那五弦，我要唱這浮世悲歌，喚取王的心。
　　如果這世間的遺忘，是一種累積，堆砌至雪山的高度，我就學(xué)會清醒。當(dāng)心的距離可以用海水丈量，王，你闔上渴睡的眼，聽我這一曲絕望之音。
　　“五弦彈、五弦彈，聽者傾耳心寥寥。趙壁知君入骨愛，五弦一—為君彈。第一第二弦索索，秋風(fēng)拂松疏韻落。第三第四弦泠泠，夜鶴憶子籠中鳴。第五弦聲最掩抑，隴水凍咽流不得。五弦并奏君試聽，凄凄切切復(fù)錚錚�！�
　　螺髻凝香，玉釵低垂，翠蛾拂云，輕鬢闊掃。且看我燕脂紅粉，林花著雨嬌更俏。沓颯起舞，羽袖云卷，纖影透龍綃。我舞在你眉梢眼角，欲求你強顏一笑。
　　梵受，我的王，你那龍椅上非繡非繪，描的是誰家精神？你還放不下那一具艷麗尸首？三年宛如水逝，她早已流云墮霧，永墜虛空。可幾次于龍帳伸出我乏力的手，抓不住一把浮塵。倚在喃喃念著她名字的你身邊，于夢中，我仍被你執(zhí)著拋棄。
　　噩夢纏身，綾羅綢緞，裹不住我跳脫難定的心。爭妍賣笑，一朝枝頭，縱然飛得再高，世人亦將我看輕�？墒峭�，你溫柔一眼，我便怨恨全消，為什么你閉了眼，留我觸你冰涼的唇。
　　王，灰飛煙滅也止不住你的愛戀么？愛一個死去的靈魂。它輕飄無質(zhì)，不似我華衣若英，顧盼媚生。我歌詠，我飛袖，我唱嘆，我折腰，將那余音繞梁未歇，徐轉(zhuǎn)舞袖飄然如仙。逶迤裊娜，是我回旋翩躚；斜曳裙裾，是我飄拂出塵。你抬一抬眼，百官都因我迷離，眾侍皆為我傾醉�？赡銦o動于衷呵，我的王，素寡的容顏木然堅硬，只伸一根手指，瑩潔如玉，晃晃地閃我的眼。
　　那一夜我便陪了你�？裨牮嚳适俏业男�，春情欲動，幾番在龍帳按奈不住，翻身立起，聆聽殿外你的腳步。夜色悶郁似雨，只聽見心的潮濕。你是醉了？踉踉蹌蹌闖進(jìn)這龍床，念叨王后的小名，把我錯當(dāng)成她，迷亂狂野。抑或清醒渴盼？不等春宴罷了就辭別百官，赴這場旖旎的約，于暗黑中悄會半裸佳人。我胡思亂想，腳尖酥麻地竄上一股躁熱，靈蛇般游走四肢百骸，到你突然來時，我已癱軟。
　　可我，看不出你的感情，看不出你有情或是無情，你摸黑而來猶如一次偶遇，一剎那的錯愕，潑去我心頭的欲。等你抵上我舌，我便成了你手上一束絲，盡數(shù)拎起，任由你千纏百繞，織就錦繡文綺。
　　你要了我，我成了你胸前的一粒痣，揮之弗去。
　　弦缺，你為何停下，我瞧見你眼角蘊的一滴淚，像極我曾流過的一顆。石泓秋水，曳然橫波。我要繼續(xù)啼唱，將那嘹亮之音穿金裂帛，直刺入王的心扉。

　　這金鼎兒焚了龍麝，也比不得弦缺你的天生異香。你啖眾花為生，掐一朵嬌媚含在口中，呵氣若蘭，沁入心脾。泠泠然如墮萬丈深潭，你這花中精靈，有了愛恨癡怨，就不得不牽扯紅塵孽緣。而我，正是你宿命的糾纏。當(dāng)你彈撥那撩人心曲，我便知你是唯一知音。
　　你是王最寵愛的樂師，常宿宮城，百官見你亦要尊一聲先生。我遂借同鄉(xiāng)之名，時時探你。你是我的棋子。位置任由擺布，放在中心或邊角，其實都不重要。你不是下棋的人。
　　弦缺，你還在思念龜茲。難道焉耆真不如故鄉(xiāng)好么？讓我吮去你心頭的淚吧，輕輕吻上，憐愛地吹一口氣在你耳邊，吹到你心底。你抗拒不了，任由我修長的四肢宛如水草纏繞，枝葉蔓延在你的軀體。你身子一點點燙了，我的笑一絲絲媚了。
　　鳳湘，你是我逃不開的罪。
　　我咯咯地笑，纖纖十指彈撥著你，此刻你是我的五弦，我要捻出錚鏦之音，引你心神蕩漾。宮、商、角、徵、羽，一弦動你眉頭展了，二弦響你眼惺忪了，三弦起你唇微開了，四弦復(fù)五弦，你火熱地將我圍沒，明月白露，碧波春草，驂鸞騰天。
　　我低吟淺唱。
　　“羅裳迮紅袖，玉釵明月珰。冶游步春露，艷覓同心郎�！蔽以鴿撔男蘖�(xí)中原文化，這是王的所好不是嗎？可是弦歌你忽視了我的野心，這靡靡之音宛如金絲床上合衾被，想得到的，不僅是歡愛。
　　“阿那曜姿舞，透迤唱新歌。翠衣發(fā)華洛，回情一見過�！闭娴�，極盡妖嬈之聲，不相信誰能躲得過，如你，如王，樂是骨子里的髓。我一聲聲喚起，就沒有能抵御的雙耳，能拒絕的心。又誰舍得不聽我輕啟唇，唱得攝魄動魂？
　　“吹漏不可停，斷弦當(dāng)更續(xù)。俱作雙思引，共奏同心曲。”如膠似漆，你以為我是你推窗可見的月，舉手可得的星。你奏琵琶我放歌，鸞鳳合鳴不過如是，糾葛錯纏，以為可生生世世。
　　可是，誰又是誰的一生？
　　橫亙在你的床上，想的是另一張，繡有龍的圖樣。我渴望那個頭戴王冠的男子，一點憂傷勾動我無限憐愛。寂寞的男子令女人熏醉，如溫?zé)岬木�，一絲氣息亦能穿透靈魂，引出心底的欲。
　　弦缺，當(dāng)時你只是不知，我心潮起伏為的并不是你。
　　你卻為我醉了，為我迷了。你把我舉薦給梵受，說，這女子有天下難尋的歌喉，容為王高歌一曲。這一曲就割斷了我們的情，你可料到？或許王真的不愛我，可是他仍要我填補他心頭罅隙。

　　我以為跟了他便高枕無憂，以為終于得到我要的寵，獨享這萬乘之尊的憐惜疼愛。
　　正如那歌聲需有高低婉轉(zhuǎn)，人生少不得離合悲歡。
　　梵受，我的王，清歌妙舞，龍肝鳳髓，這栩栩人間佳景如繪，怎奈你依然皺愁眉？隨你東伐西討，南征北戰(zhàn)，你那赫赫戰(zhàn)績已令世間側(cè)目，四海動容，可你依舊不得開心顏啊，我的良人。你要我在身邊，卻時常獨宿宮寢，留我和衣棲于外殿。莫道我是你床頭的刻漏，抑或打更的金鑼，只為提醒你這偌大宮闈仍有生氣？
　　可縱如此，你依然留不得我。
　　某一日，我巧笑嫣然如常為你端茶送水，卻見你在擬旨，見我亦不避忌。呵，父母何生我聰慧，使我少小即識字三千，一瞥便知大概。
　　——你竟要嫁了我。
　　王，為什么你要拋下我？
　　我臉色陰霾，強笑貼近，欲求你一吻，被你一把拂開。你撇過臉，怕我灼熱的唇？你怕我認(rèn)真。斷線淚珠由不得我，盡數(shù)打在你身上，心是真?zhèn)�。為何你這般心狠？
　　鳳湘，你和弦缺天生一對，慢慢你便明白。
　　不，這不是我要的風(fēng)光，不是我想的結(jié)局。我看那冰涼宮闕，一時都有了我想要的熱度，我寧鎖在這重樓萬丈，亦不去想它日后會有的凄涼。
　　王，求你留下我。嗚嗚地在他腳下低匍，于愛前我是無助的浮萍，但愿這流水莫要匆匆將我沖去。極盡柔婉，曲意逢迎，我試圖挽回你昔日殘留的一絲蜜意柔情�？墒�，梵受，我的王，你依舊決絕。
　　朕不會再留戀世間女子。
　　是的，你不留戀，你獨愛死去的那一個。我恨恨地答。
　　你眼中陡然冒出一團火焰，那是受傷的野獸才會有的目光。分別看見你眼中的傷，心中的痕，我一痛，閉目等待你揚起的手。
　　滑下兩行清淚，我知我，這一刻避無可避。我竟又回到原點，弦缺，如你所愿。

　　王把我許給了你，弦缺，你向王求的，他都給了你。如今，你中意了罷。
　　你為什么不答？那酒里，沒有我要的答案。你一杯一杯地在探詢什么。來，與我共謀一醉罷，我也是想忘記的人。金盞點珠唇，這一口霞漿，我度到你嘴中如何？引觴滿酌，啜飲醇酣云液，送入你齒間舌上。你勒緊我，軟玉溫香，又可盈懷一抱。
　　可是，你的手頹然松開，握不住了是么？
　　弦缺，我是那欲高飛的鳳凰，宛轉(zhuǎn)龍躍，將戲于瑤池，騰于靈霄。終非池中物。況我曾窺過這國中至尊至秘的去處。梵受，他幸過我，他的雙臂曾淹沒我的喘息，帶我去那云之巔天之極。我無意在此停留，弦缺，你放過我，容我去飛，這一生我都將感激你。
　　鳳湘，你下毒……
　　是啊，弦缺，你的手溫軟無力，攏不住我的十指。這就是中毒的初始。我舍不得一下殺死你。我舍不得離開你的樂聲。我們曾是天生一對，珠聯(lián)璧合，完美無暇�？赡悴荒茉刮易冃�，我雖與你相配，但不愛你。
　　我愛的，是我得不到的。
　　你愛的也是。我們?nèi)绱讼嗨疲晕业拇虝痰媚闵�，疼到滴血。不要怕，你會死得安詳甜美，聞不到血腥，我要你無知無覺登上極樂。
　　兩頰酡紅如酒醉，弦缺，你中毒的模樣似上了胭脂，俏生生難掩風(fēng)流，真是個妙人兒。我有點后悔我的殘忍。其實你星眸朗目，豐神俊秀，比梵受更受女人的鐘愛。貪婪地吸一口你的香氣，我怕沾上癮啊，這一寸寸腐蝕我的濃烈，猶如你勾魂攝魄的樂。
　　可惜了，你這蘇祗婆的后人，焉耆國中我唯一的知己。通曉七調(diào)十二律，卻死在同樣擅長它的我手中。同類相殘，你我亦抵不過這宿命糾纏。我再為你舞一曲如何？弦缺，你最愛看我妙舞，聽我臨風(fēng)清歌。
　　鳶飛戾天，好鳥相鳴，為什么我胸口郁郁若塞，盡情暢舞踩踏不去呼之欲出的煩懣。水袖云飄若無骨，這一袖摔去，我心悵然若失。我轉(zhuǎn)身瞥你，為什么你并無痛苦之色，好整以暇仿佛坦然赴約？
　　鳳湘，你過來，告訴你一個秘密。
　　其實喚取王的心很簡單。你神秘抑郁地笑著，眼神蜿蜒輾轉(zhuǎn)，穿透我荒蕪的心頭。還記得王后嗎？鳳湘，你到我床下，取一只描金凸雕鳳紋奩，那里有你要的天工巧器，讓你偷天換日，如愿以償。
　　胭脂、鉛粉、黛螺、蘭膏、檀暈、翠鈿、紅甲，中原女子的妝物一一齊全，我哀哀凝視，王啊，你愛那位漢女，貪的便是這丹唇蛾眉，花般樣貌？
　　你不恨我，弦缺？我回頭，發(fā)覺你口鼻出血，可依然美得驚心動魄。
　　你詭異傷感地一笑，鳳湘你終有天會明白，你愛的究竟是誰。
　　你的身終于冰涼。我死死盯住你圓睜的眼，不肯閉么？我替你閉了，恨就恨王的狠心，居然棄我不顧，而我終將跨過你的尸首，凌駕于萬人之上。
　　描眉修唇，我畫一張死而復(fù)生的美人皮。王啊，莫非你只懂得愛這一張相貌？又怎生得勾去我本來面目如云消。一筆一劃，我涂抹不甘卻又極盼，想象你的驚喜、猶疑、躑躅、癡迷，在我熠熠生輝的笑容里不再知人間何世。
　　果然，當(dāng)侍衛(wèi)將我鎖于你面前，你驚錯于我的美。不，你驚錯的是另一副容顏，你唯一縈繞于心揮之難忘的嬌艷。你讓所有人退下，目光噴血直直呆望，我木然不動，如那曾經(jīng)死去的人。王后，她以不笑著稱于焉耆國史，有人說她愛的人在中原，無論如何，她贏得了你的心。
　　你竟于我面前嗚嗚地哭，抱緊我顫抖的裙，我?guī)缀跸牍蛳聛韰s硬了心忍住。聽你訴說那些別后的思慕與神傷。我也想哭啊，我的王，為何這世上愛戀錯亂如斯，你、我、他、她，都得不到真正想要那人。我們一一尋找替代，欺騙久旱的心，希冀一場溫存猶如欲雨。
　　如今我是你的寶了么，王？憑這張俏似某人的面皮，你連弦缺的死也不多追究，竟收了我。從此，我一步登天。

　　三年后。
　　霞衣久不穿，我已是鳳輦上端坐高不可攀的一國之后，母儀天下。鄰國進(jìn)貢的出色女子，都被我許給朝中重臣，世人皆稱我普施恩澤德照大地。梵受厭了國事，對舞樂流連愈甚，我便隔幾日編好曲子，差人修習(xí)演奏，博他一笑。他更親自執(zhí)樂，吹拉彈唱一一嘗試，迷戀于器樂清鳴時的暢境，煩惱全消。
　　我拜了三年佛。女人一旦成為人妻就想永遠(yuǎn)留住他的心。以前靠欲，如今靠情。親情。我求神佛賜我一子，而天遂了我愿。
　　手持青蓮，你踏歌而來宛如神降。懷風(fēng)。我喚著愛子的名。生時云蒸霞蔚，幽香馥郁，整個王宮為之震驚。惟獨我腦中一陣混亂雷鳴。錚錚復(fù)鏦鏦，懷風(fēng)，你哭得竟似五弦聲動，勾心攝魄。
　　抱月如可明，懷風(fēng)殊復(fù)清。這繞梁雷便是琵琶音，弦缺，我聽到熟悉的聲音，難道你不肯放過我？你閉了眼，貪婪地吮吸我的乳汁，曾經(jīng)渴求不得的愛，如今我不得不施予你。我呆呆凝望懷中愛子，這一定是我的錯覺。心眼所見，俱是弦缺口鼻流血的慘狀，那嬰兒一呼一吸都被我看錯。
　　莫慌。你是神佛賜我的子，懷風(fēng)，不過是因著你的新生使我想起些舊事。一條活潑潑的生命提醒我過去的不堪。我要好好養(yǎng)育你，借此遺忘所有前塵舊夢。我亦譬如今日生，懷風(fēng)。
　　年僅九歲，你獨奏已超越一般樂師，儼然有大家風(fēng)范。梵受夸你繼承他的帝王氣象，我卻從你的眉眼看到更多真相。我想禁你學(xué)樂，誘你去游獵騎射，你都不喜，兀自拿了樂器一坐通宵。
　　繞梁三日，余音不歇，你對樂的癡迷仿佛與情人之戀，而你僅是一個目光清澈如水的孩童。
　　阿母，聽我彈一曲鳳首箜篌，你看我抱而奏之，宛若天神臨空，是不是讓你似曾相識？
　　“風(fēng)驂不駕纓，翼人立中庭。簫管且停吹，展我敘離情�！薄阌朴瞥�，悠悠彈，手如流波劃青石。我不要看不要聽，懷風(fēng)，你是我的兒，我必須抹去那抑郁男人的身影。難道我心底里仍有思念，為著那久已不奏的五弦？

　　我的兒終于長成到十六歲。
　　體態(tài)修長如仙鶴，你有潔白光瑩的頸，昂首闊步，優(yōu)雅地走過王廷。你父老了，不再有當(dāng)年氣吞山河的豪氣，沉溺于聲色歌舞，把國事一一交付給你。說是交給你，毋寧說是給我，到底你是弱質(zhì)少年，該享那不知愁滋味的福氣。
　　一家三口樂融融歡聚，原是多么如意。可梵受，我的王，竟不覺染病在床，先是微恙，后成惡疾，眼看即將撒手西去。舉國為之祈福禱祝，我也整晚添香告祝上蒼。
　　你只是冷笑，懷風(fēng)，你說時候到了。
　　我聽出這話的不祥。那夜心思恍惚，按捺不住去尋你的蹤跡，你不在寢宮。
　　再到你父王居處，不想竟見了那一幕。你舉刀過頭，狠狠刺向病榻上無力還手的垂死之人，鮮血濺滿衣襟床腳�；剡^頭，你看見我目瞪口呆，微微一笑，悠閑地拭去刃上的血。留了一抹紅，你用舌舔去了，目光滿足。
　　你殺了人！殺了你父王！我愕然倒退，不能釋懷。
　　你不羈大笑，阿母，我做了早想做的事。他該死。
　　懷風(fēng)，你怎能殘忍如斯？他是你父王是你頭頂上光輝無朋的太陽，他的光芒將指引你一生的路向，可你竟把他毀在自己的手掌。為什么，為什么你們要父子相殘，這王冠王土終究是你囊中物啊，我的兒，你如何面對焉耆上下眾目睽睽？
　　他不是我父王，他是我的仇人。你恨恨地說。鳳湘，你是我的。
　　懷風(fēng)！
　　我不是懷風(fēng)，你知道我是誰。
　　你……我刷白了臉慘然一笑，弦缺，你從懷風(fēng)的心底里蘇醒了，你要奪走我的兒子。這些年來，你一直沒有離去，執(zhí)著地扎根在他心中，把仇恨撒滿每一寸角落。你要生生地剮去我的心頭肉，如此你便痛快了么？
　　他是你的棋子。如今，你也是下棋的人。
　　你想起來了，鳳湘？你還記得么，這王廷是我?guī)愣鴣恚俏易屇阋徊讲阶呦蜻@吃人的牢籠。我不恨你，我恨的是他。
　　不，不，是你求他把我許給你，弦缺，王沒有錯。
　　我沒有向他求你！你知道，我不會違逆你的心愿。你既要去那至高至深的去處，我不會攔你。
　　你無力地跪下，把頭埋在雙手里，涕淚縱橫。他只想殺我，借你的手。
　　不，弦缺，王一生縱情聲樂，何況他愛的是王后，為什么要與你一個樂師為難。
　　你難道不知道么，那是王后的描金凸雕鳳紋奩。
　　我的血液停留。原來她愛的，不是中原人。
　　她是我青梅竹馬的表妹，你一字一句地說。
　　我一陣眩暈。梵受，弦缺，你們互拼心計，只有我一葉障目�？尚ξ以嗝醋缘媒K可飛鳳在天，卻不過，一場夢魘。
　　心灰意冷。這世間情愛竟似拂面的樂音，過了便散了，無必要念念不忘。
　　鳳湘，你是我的。
　　你陰戾的目光被溫情取代，我們同歸于盡罷。你低低地說了聲，一道紅光迷糊了我的雙眼。
　　再不用分開。

　　你曾經(jīng)愛過我，你愛的，是那高山流水。
　　我也許愛過你，我愛的，是那相思成灰。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