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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癸卯年 春
“老夫人,小少爺來給您請安了!奔t玉掀開簾子,紫衣少年輕巧的走進房內(nèi)。
“快點過來,我的小心肝!蹦杲哐臉抢戏蛉嗽诩t玉攙扶下坐起身,拉過唯一的孫子抱在懷里,一陣又親又揉?粗鴮O子日趨艷麗的容顏,老人心中一窒,不禁哽咽道:“你到底長得像你母親多一些……”說完把懷里的單薄身子抱得更緊些,嘆道:“幾天不見,言兒又瘦了。你要多來看看奶奶,也不知我這把老身骨還再能陪你熬幾年!
少年低聲嘟囔了一句,老人耳背,一時沒聽清,“言兒,你剛剛說什么?”
少年把頭壓得更低,不說話了。
屋里只剩下樓老太的嘆息在回蕩。
“去過老夫人那了?”書房內(nèi),一襲青衣的男子兀自整理著架上的書冊,少年在他背后輕輕合上房門。
“嗯。”少年也不多說什么,慢慢走向早就為他敞開的懷抱,嗅著棉布衣服上的藥草味,閉目,低聲道:“云生,我和爹哪里像?”
“怎么問這個?”細長白凈的手指穿過少年耳鬢的細發(fā),一雙鳳眼微微瞇了起來,男子仿佛在思考如何回答。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鄙倌曷袷咨钚幔荛_那個問題。
“以前也有個人這么說!蹦凶虞p笑,猜到他心里又不痛快了。
“誰?”懷抱中的人抬起頭來,神色間充滿警戒,仿佛心愛之物要被人搶走一樣。
男子不語,只笑了一笑,細長的雙眼微微瞇起:“要我說你們何處最像……”玩味的目光在那頭墨黑秀發(fā)上流連穿梭,話到口邊卻又被嘴角一抹微笑擋住了去路,惹得少年心中怒氣橫生。
掙脫男子的懷抱,他不知從何處抽出剪刀,拉過一把青絲,眼也不眨的剪下去。
“我就知道你要這樣!本o緊鉗制住那只握著兇器的手,男子眉梢眼角都是笑,輕如花瓣的吻細細落在那雙霧氣朦朧的眼睛旁!疤澋梦覜]說你們眼睛像,不然攪壞這兩潭春水就可惜了!
“從來只有你會說我們長得像,你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少年被他親密的舉動攪亂了心神,悶聲道。
男子嘴角又是一彎,“是不是父子,不是別人說的。你身體里的血有一半是他給的,你要毀,許是連命都保不住了。因為一句話陪上性命,太劃不來。”如今那個人不在眼前,他還愿花上些心思的,唯此少年而已。
“你比那個老太婆還招人討厭!”少年咬牙恨恨道,字句都似從牙縫中擠出。
“我有沒有說過,你生氣時特別像他。”男子呵呵笑起來,一把揉亂少年額前細發(fā)。
少年不語,眼角瞟到桌上展開的信紙,便問:“誰給你寫信?”
“沒聽說過先生要向?qū)W生報備的。”男子走過去,不動聲色的收起來,小心翼翼的神態(tài)讓少年幾乎以為那封信是他的傳家之寶。
“你相好的給你寫的?”少年嗤笑道。
男子避而不答,輕笑道:“樓小少爺,昨日的書你可背好了?”
辛卯年春
“老爺,您回來了。”朱漆大門一開,入目便是管家半彎著腰,謙恭的側(cè)影。
“越謙。”嬌小單薄的身影令人意外的出現(xiàn)在管家身后,溫柔似水的聲音化解了冬日厚重的寒氣。
“小梓?你怎么不在屋里?”看到本應(yīng)還在熟睡的妻子,樓越謙著實吃了一驚,當即脫下身上的裘皮大衣給她披上。
雙手撫上被冷風(fēng)吹得紅撲撲的臉,葉梓不好意思地笑:“肖管家有在這里升了個大火盆,我剛剛還抱著暖爐呢。況且,這么一小會兒,我還挺得住的!蹦┝,抬手替樓越謙拂去肩膀上的落雪,“我就是想來接接你,好幾天沒見了!
“肖管家,你快去去休息吧,剩下的事由我來就好!毕蚬芗胰崛嵋恍Γ~梓拉起自家相公的手。
“我的手冷!睒窃街t想縮回手,可一對上妻子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不覺也就隨她去了。
兩人身后,肖管家安靜謙卑的站著,直到他們消失在拱門里,才緩緩轉(zhuǎn)身朝另一院落走去。
“小五,越兒今天一大早就回來了吧?”樓老夫人側(cè)躺著讓肖管家給自己按摩右腰,閉著眼睛問。
老夫人叫他小五,是因為樓越謙在家排行老四,只是前面那三個哥哥都早夭,剩下樓越謙獨苗一個。這一聲小五,即可看出老夫人有多喜歡這個年輕的管家,權(quán)當他是自己的半個兒子。肖白羽入府不過兩年,年紀輕輕,能以自身能力和樓家的器重登上樓府管家之位,實為少見。
“是,夫人也一早起來接老爺!毙す芗业椭^回答,手下的力道掌握得當,老夫人被他服侍得渾身舒暢。
“小五,我這腰痛了十幾年,吃了幾車藥看了多少名醫(yī)也不見起色,若不是遇到你,恐怕還要繼續(xù)受罪!卑茨ν炅,老夫人睜眼笑看管家。
“白羽能遇到樓家才是福氣!闭f話間始終不見管家抬頭,永遠是半低的姿態(tài),無盡的謙恭。
“你昨天才從家里回來,那些祭祖的事情夠你累的,早上又候著越兒。今天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休息一天吧!
“謝老夫人!毙す芗椅⑽⒁还,準備退出去。
“小五!過來,讓我看看你的手臂!崩戏蛉送蝗怀雎暯凶∷
只稍稍遲疑了幾秒,肖管家的腳步立刻移至躺椅前,單膝跪下,卷起袖子露出一截左臂來。
蒼老的手輕輕拂過細長的手臂,見白皙的皮膚上沒有一點疤痕,樓老夫人才放心道:“虧得沒留下疤來,不然真叫人生生心疼!
鳳眼一彎,肖管家笑道:“白羽不是女子,多幾道疤倒也無妨的!
“你這孩子,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豈能不愛惜,你倒?jié)M不在乎!”老夫人笑罵?粗ぐ子鹦南碌溃哼@雙鳳眼便是看上一萬次,也要一萬次都陷進去。老夫人忍不住盯著細看,待視線移至眼角那顆圓痣時,心頭一跳,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突地鉆入腦海,冷冷看著人笑。好端端的心情忽而就變壞了,立刻閉了眼,朝他擺擺手道:“你去休息吧,讓人叫謙兒過來和我說說話!
“是!毙す芗姨胬戏蛉死帽”唬p輕走出去。
己丑年 春
“我可要揭開了。”在細長的手指掀開病人臉上的紗布前,鳳四青再次確認。
“嗯。”鳳五風(fēng)微微頷首。
兩人周圍的空氣似乎凍結(jié)在這一刻,雙手沒有遲疑的揭開白紗,一張全新的臉孔暴露在空氣中。
細細的丹鳳眼慢慢張開,“如何?”語氣淡淡,似乎也不是很關(guān)心自己現(xiàn)在到底什么樣子。
“自然恢復(fù)得很好。照你的意思該弄得平凡點,不過我實在下不了手。”鳳四青有些惋惜的看著自己的新作,比原來那張臉隨遜色很多,但在蕓蕓眾生中,這張臉仍是出眾。
“不過眼睛還和原來一樣漂亮。”說罷,他低頭,親吻那上挑的眼角。
“辛苦你了!兵P五風(fēng)頂著新面皮朝自己的哥哥笑笑。
“五風(fēng),你這次實在玩得太……”鳳四青看著門外那個焦急等待的人影,皺眉道。
“只要你確保那女人到時候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也不要讓老太婆死得太早,不然就不好玩了!兵P五風(fēng)摸摸自己的臉,全新的肌膚似乎禁不起任何抹擦,隨時都要破掉般柔嫩!澳切⿴襾淼娜恕彼P四青的衣袖。
“你放心!兵P四青低頭,笑得極之溫柔,邊笑邊撫上弟弟綢緞似的秀發(fā)。
“那我去了!彼鹕,兩人一起看著窗外漸漸變淡的彩虹。
“過兩三個月再下手,不然我會心疼的!兵P四青將他送至門前,手指輕輕掃過五風(fēng)的臉頰,不顧身旁有人就俯身吻了上去。
“慢點走,五風(fēng)不喜歡坐車。”朝馬車擺著手,忽視某人的瞪視,鳳四青得意洋洋的勾著嘴角。
站在門邊的人眼神閃爍,看著馬車消失在巷角,全不見先前的溫柔神色。鳳四青嘴角勾起淡淡一笑,“五風(fēng),你既要玩,那我只好陪你這一回,誰叫你是我弟弟!
辛卯年 夏
肖管家?guī)е鴦傉垇淼拇蠓,匆匆走向夫人住的蘭苑。剛懷孕三個月的夫人今天身體突有不適,小心謹慎的老夫人立刻請本城名醫(yī)來看診,畢竟是來之不易的孫子。
這城里最好的大夫不是白發(fā)蒼蒼的老翁,正是隱去真名的鳳四青。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略感風(fēng)寒而已。鳳四青開下一個方子,又外加一個安胎保健的藥膳方,便隨肖管家退了出來。
“我去找了你幾次,家里都沒人!贝叩狡ъo處,肖白羽轉(zhuǎn)身拉住鳳四青的手,瞪著他道。
“這兩天天氣不錯,家里有些草藥沒了,我便上山去采些。你何時去的,怎么不留個字條?”鳳四青順勢反握住那只手,鳳眼彎成月牙狀,“你今晚過來,我做些你喜歡吃的菜如何?”
“老夫人現(xiàn)在緊張那個孫子得很,全府上下都小心翼翼的候著,我晚些時候再去!彼D了頓,看著鳳四青的眼里露出些孩子氣的神情來:“我要吃餃子,你今天給我做。”
鳳四青微笑著點頭,吻了下他的臉頰,竟是熟門熟路的自己出去了。
肖管家看著那個修長的背影好一會兒,正要轉(zhuǎn)身回去給老婦人稟報,卻聽得花叢后傳來一聲脆響,像是樹枝被人折斷了。
“誰?”他繞過去一看,是個沒見過的小丫環(huán),怯怯的低著頭,不敢看他。
“怎么跑到這里來?”他眉頭微蹙,語調(diào)卻很溫和。
“夫人說想看這邊的茶花,讓奴婢剪兩枝回去。”小丫環(huán)小聲回答。
“你跟我來!毙す芗铱葱⊙绢^那細瘦的身板,怕是把腰都折了也折不下一枝花來。
“是。”小丫環(huán)緊隨其后,正膽戰(zhàn)心驚間,就聽前面飄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心驚肉跳,腿一軟,“咚”一聲就跪了下去,簌簌發(fā)抖。
肖管家走在前面聽著沒回應(yīng),轉(zhuǎn)身一見這情景,忙倒回來扶起她,笑道:“我只是問你名字,何必嚇成這樣?我長得很可怕么?”
小丫環(huán)看著上方溫潤如玉的男子,怔怔的搖頭。
“你叫什么?”他見狀一笑,又柔聲問了一遍。
“紅玉!毙⊙经h(huán)這才答道,聲音仍是怯怯的。
“紅玉,我瞅著你怪機靈的,明日就跟著我學(xué)做事可好?我去和夫人說一聲,給她房里換個人就是了。”
順著他的話,紅玉本能的點頭。
“好孩子。來,隨我去折花!毙す芗覐澠瘌P眼走在前面。
“我聽娘說,今天請了大夫來替你看病,怎么樣?”樓越謙在夫人床邊坐下,貼心的替她把被子拉高些,握起她露在外面的手。
“不要緊的,只是昨晚睡前吹了點風(fēng)著了涼。大夫給開了方子,藥我已經(jīng)喝下了,現(xiàn)在感覺很好。”葉梓靠著枕頭說,聲音還有些微弱。
“那你早些休息,我去東園睡!睒窃街t俯身親親妻子的額頭,說完便抽手起身。
葉梓剛想張口說點什么,手中陡然一空,回神再看時,樓越謙已走出好遠。順著一直看到門外,就見月光下肖管家細長的影子延伸至屋內(nèi),身段美好勝過女子。一抬頭,正好看見他替丈夫披上衣服的細長手指,白得幾近透明。
“月兒,你去同肖管家說,提醒老爺早些休息!比~梓吩咐完就把自己深深的藏進被子里,突然覺得今晚的空氣冷得讓她有點吃不消。
戊子年 春
“五風(fēng)……”樓越謙站在酒樓的包間門外,輕聲喚倚窗獨飲之人。那人聞聲望來,朝他淡淡一笑,眉目若畫。青年頓時覺得月華都失去了光彩,仿佛天地間只剩下這一人獨自散發(fā)耀人的光華。
“你看今日月亮可是比前幾日又圓了些罷!兵P五風(fēng)靠在窗欞上,抬眼望著夜空道。
樓越謙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皺了眉頭,今兒個才初六,離月圓卻還遠了,心下猜到鳳五風(fēng)所念人事,便道:“我陪你喝酒吧,一個人喝太悶了不是!
鳳五風(fēng)嘴角一彎,走到桌邊坐下道:“你倒貼心。他若也有這閑情便好了,整日是那些花花草草的,也不嫌煩。”
樓越謙給兩人添上酒,先自飲了一杯,又斟滿,也不說話,又灌下一杯,再斟一杯……
鳳五風(fēng)瞅著他覺得好玩,沒見過這么陪人喝酒的,倒也不阻止,在一旁慢慢喝著。一壇酒被兩人就著沉默喝下肚去。
樓越謙快要醉倒時覺得耳邊癢癢的,伸手撓了下,卻被人拉住了動彈不得,聽得那人輕笑數(shù)聲后附在他耳邊道:“你這般卻是為了什么?我又能給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喜歡看著你,和你在一罷了!睕r且他也……樓越謙想到這里心頭一酸,昏睡過去。第二日他在自家醒來,若不是宿醉的頭痛,便覺昨夜之事倒像做夢了。
戊子年 秋
“你要什么?”身著華服的老婦人冷著張臉端坐在窗前,側(cè)臉看著窗外道。
“是你兒子要我。”鳳五風(fēng)聽見自己冷笑。
“放肆!”老婦人怒極,拍案而起,但也只是狠狠瞅了他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好似鳳五風(fēng)是什么妖魔鬼怪。
“你說吧,只要我們樓家給得起的,我一定答應(yīng)你!逼讨,中年婦人又了恢復(fù)平靜。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若是夫人耳背,五風(fēng)再說一遍好了,是你兒子……”還不及說完,掛著冷笑的臉就被人摑了一掌,火辣辣的痛。只是嘴角帶血的人仍在笑,早就知道事情不會很容易,為了一脈單傳的獨子,挨幾個耳光倒是小菜了。
“你不要糾纏不休,我愿意和你坐下來談……”
“是我的榮幸!碧统鍪峙敛羶糇旖,鳳五風(fēng)笑著替她把話說完,接下來卻神色一凜道:“錢,我不缺,托老祖宗的福,我什么都不做也能錦衣玉食到死。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我,自幼父母雙亡,沒人要我傳宗接代。好好活著,就是我們家唯一的家訓(xùn)!彼A送,看著對面驚呆了的婦人,一字一句道:“您覺得還有什么可以拿來作籌碼的?一并提出來吧。”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沉默。
“好!崩蠇D人沉思半晌,終于肯抬頭正視他,嘴角掛著一絲冷酷的笑:“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翻天覆地。”
談判失敗。鳳五風(fēng)心里嘆道,嘴角卻不住上揚,他不是在笑那個保護自己兒子所有權(quán)的婦人,而是在笑自己怎么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心里明白,這潭渾水,是萬萬趟不得的,不過既已經(jīng)進來了就權(quán)且奉陪到底吧。況且,他也不會白白辛苦一場。
辛卯年 夏
“你怎么泡在水里睡著了!毙ぐ子鸲呁蝗豁懫饻厝岬穆曇,一睜眼,就看見一張放大的俊臉在面前。他抿抿干澀的嘴唇,咽了下口水道:“我剛夢到和人吵架!
“贏了沒?”鳳四青習(xí)慣性的勾著嘴角,把人從早已變溫的水中拉出,替他擦干身上的水。
“自然是我一贏到底。”享受著周到的服務(wù),他舒服得瞇起眼睛。頸后突地一涼,原來是挽起的頭發(fā)散下來了,時機倒選的正好。
“你這張臉……”鳳四青替他穿衣服時突然嘆道。
“我的臉怎么了?長皺紋了?我每天都有按你的要求認真保養(yǎng)啊!毙ぐ子鹫UQ劬Γ瑹o辜的說。
“沒什么,我又研制出幾味藥!兵P四青轉(zhuǎn)開話題,目光掃過那張白得幾近透明的臉,幾乎能看到皮膚下流動著的血液,心想,該強迫他多到陽光下走走才是。
“拿來嘗嘗!毙ぐ子鹜采弦坏梗p手往頭后一支,聽那語氣倒像把試藥看得和吃糖似的好玩。
“不是給你的!兵P四青也脫了外衣,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在他身邊躺下。肖白羽見狀,立刻巴過來,手足都纏在他身上,目光危險,那神情倒像嘶嘶吐信的毒蛇,“你背著我在外面養(yǎng)人了?”
“養(yǎng)了便怎樣?”鳳四青笑得像只老狐貍。
“殺無赦!币豢谝г邙P四青肩上,放開時白色的衣服上漸漸滲出血色來。
“我不過開玩笑,你就當真了?”隨意瞥了一眼,倒也不甚在意那傷口。
“先來個下馬威!毙ぐ子鹄湫ΓP眼一挑:“給誰的?”
“你家夫人!兵P四青忍不住吻了下他的眼角。
“你看上她了?”一下跨坐在他腰上,雙手支在鳳四青的頭兩邊,細細審視這個男人的臉,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
“你在明知故問嗎?”鳳四青笑得兩灣春水在眼睛轉(zhuǎn)啊轉(zhuǎn)。
“那你就該知道這種時候要和我說什么。”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那挺直的鼻梁。
“在下愚魯遲鈍,懇請肖兄慷慨相助,教我一教!崩^他的一只手在嘴邊輕輕來回摩擦。
“依我之見,還有一個方法更為簡單直接。”
“哦?還望兄臺不吝賜教!
兩雙細細的鳳眼就這么對望著,同時一彎,屋里的燭火呼的一滅,屋外,月亮又圓又亮,靜靜的獨自掛著。
“如果她長得和你一模一樣倒還是可以考慮的!本驮谛ぐ子鹂煲鴷r,鳳四青附在他耳邊輕笑著說。
“要死了你!毙ぐ子鹬粊淼眉熬d綿打出一掌,便墜入黑甜鄉(xiāng)不省人事了。
鳳四青倒還清醒,只是身子有些疲乏。轉(zhuǎn)頭看著面前熟睡的人,他已經(jīng)開始打輕酣了,月光下的脖頸潔白細膩,如同花莖一般迷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吹彈可破的肌膚下鮮明的血管。鳳四青的瞳孔縮了縮,旋即輕笑一聲,似乎在嘲笑自己那一瞬閃過的想法。
哼!終究是造化弄人。
從某人身下拉出薄被,鉆了進去,夜深露重,他可不想染上風(fēng)寒毀了一世英名。
戊子年 秋
“你說什么?!!”樓越謙年輕的臉上寫著不信。
“我說那個人死了,你下個月娶親,不得延遲!睒欠蛉苏f完話,就丟下尚在震驚中的兒子走了出去。
“……死了?”樓越謙怔怔的望著母親消失的門尤自出神。
“咚!”的一聲,一頭撞向身旁的柱子,登時血流如注,他卻不覺得疼,只在口中喃喃:“死了……死了……死了……”毫不遲疑的又是一撞、再撞、再撞……直到模糊間被人打了幾個耳光,恨恨的罵聲持續(xù)刺激著他的耳鼓膜卻又聽不清,又仿佛聽到遙遠的彼岸傳來的歌聲,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睜眼,屋外已是夜色深沉,也不知過了幾天幾夜。他看著頭頂?shù)暮煄ぃ瑢ψ约旱溃骸凹热焕咸鞝敳蛔屛宜,那么我?yīng)該去做一件事!闭f完便從床上跳起來,完全不似一個失血過多頭部重傷的人。
神使鬼差般的屋外竟然沒有家丁看守,興許覺得他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吧。乘著夜色,樓家少爺身著單衣潛逃出府,憑著記憶找到深巷里一戶人家。
樓越謙也不管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對著門板就是一陣猛敲,敲了大半個時辰,隔壁鄰居的院子里都亮起光來了,這邊的門才“吱呀”一聲打開來。
看清深夜來客,開門人似是呆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側(cè)身讓他進門。
“你來干嘛?”半夜被吵醒的人當然不會給什么好臉色,進了屋也不請他坐,自己先找了衣服披著,在席上將就著臥下了。
“五風(fēng)沒死!睒窃街t看著這人的臉,較先前雖然是蒼白了一些,可是也就僅此而已。
“你大半夜吵醒三鄰四舍就來說這個?”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用眼白看著對方。鳳四青承認他不喜歡樓越謙,有誰會喜歡和自己搶東西的人?
“他死了你不會還在這里!睒窃街t不理會他明顯的嘲弄。
“那敢問閣下,我應(yīng)該在哪?”鳳四青盤起腿,饒有興趣地打量他。
“自然是報了仇再遠走高飛!蔽屣L(fēng)在鳳四青心里什么地位,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看樓公子這回撞得不輕,也算對得起五風(fēng)!兵P四青笑了,報仇?自然是要的,遠走高飛倒未必,沒了五風(fēng)要他走到哪里去?
“五風(fēng)一定還活著,他在哪?”看鳳四青還有心情在這里諷刺他,樓越謙越發(fā)對自己的推斷深信不疑。
“在你我都見不著的地方!兵P四青用眼角掃了他一下,涼涼的回答道。
“你……”樓越謙氣他這個時候還要嘴硬,怒火攻心正要發(fā)作,忽然腳下一軟——昏過去了。
“哼,流了那么多血還敢半夜跑來我這里撒野,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兵P四青走到昏倒的樓越謙身邊,居高臨下的審視他一番之后,慢慢走回自己屋里。
不一會兒,就見他抱著毯子又折回來,把臉色蒼白的樓越謙包起來,丟在臥榻上,然后便走回臥房,口中碎碎念道:“可恨又要浪費我的膏藥。”
“小子,你醒了吧!
耳邊響起冷冰冰的聲音,樓越謙閉著眼睛,一言不發(fā)。
“你且閉著眼睛無所謂,不過我的話你可要聽清楚了!兵P四青輕哼一聲道。話落,樓越謙便覺得耳邊有些癢,竟是鳳四青附到他耳邊來了。
庚寅年 冬
“老夫人,老爺和夫人來給您請安了!蹦鹃T被推開,一個身長玉立的人走進來,謙恭的向臥塌上的樓老夫人行了一禮。
“快讓他們進來!睒抢戏蛉艘宦爟合眿D來了,歡喜立刻寫在臉上。
不等老夫人吩咐,肖管家立刻上前扶她坐起來,然后恭順的立于一側(cè)。
“小梓給您請安了!眿尚×岘嚨纳碥|跪在地上,給樓老夫人行了一個大禮。
“快起來,快起來!”新媳婦乖巧可愛她是早就知道的,雖然因為體弱婚事拖了幾年,終究還是順順利利娶進家門,了卻她心頭一件大事!靶¤,來,到我身邊坐。謙兒你也坐過來!
肖管家接過丫環(huán)端上來的茶水,給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
幾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樓越謙因生意的事先離開,留下婆媳倆說些貼心話。
“小梓,我原本想早些就讓謙兒把你娶進門的,拖了這些年,總算完成我的心愿。謙兒的脾氣性格都好,又很孝順,只是夫妻相處久了,難免磕磕碰碰,到時就要委屈你多擔(dān)待些。畢竟他們做男人的,在外面和人接觸,很多話不能在外面說,積久了自然要爆發(fā)出來,這個時候就要我們女人好好包容體諒才是!崩鴥合眿D柔若無骨的手,樓老夫人柔聲說道。
“是,娘的話小梓一定謹記在心!比~梓乖巧的點頭。
“有什么事,你找肖管家就是了,這個家里面上上下下都是他在打理,你盡可放心的找他。”
“是!比~梓抬頭朝肖管家站的地方看去,只見對方正朝自己彎腰行禮,待到抬頭,卻是個二十歲上下的清俊男子,實實在在吃了一驚。自己見過的管家都是些年過半百的老頭子,樓府這么大,管家卻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真是稀奇。
“小五,你去我房里把東西拿來吧!
等管家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樓老夫人才又轉(zhuǎn)過頭對葉子笑道:“我現(xiàn)在就盼著你和謙兒給我生個胖孫子了!
葉梓的臉上升起兩片薄薄的紅云,輕輕點了點頭。
“今天娘給我一塊玉,說是祖上傳下來保佑子孫興旺的!比~梓替樓越謙脫下外衣,又替他換上月牙白的長衫。兩人雖是新婚,默契卻和多年的夫婦沒甚兩樣。
“她早想抱孫子了。”樓越謙在椅子上坐下,閉著眼睛享受妻子的按摩。
“我今晚要在書房看書,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睡吧!蓖盹埡髢扇嗽谕ぷ永镒藳,休息了一會兒樓越謙便要起身。
“不多休息一會兒?你忙了一天!碑吘剐禄椋~梓心里還是很想和樓越謙多呆一會兒,無奈對方一門心思都放在生意上。兩人至今也只有洞房一夜同床罷了,葉梓多少有些憂心。
樓越謙微笑著搖頭,“你再坐一會兒就回屋吧,坐久了要著涼!闭f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葉梓一個人坐了半刻鐘,正覺無聊準備起身回房,卻聽得丫環(huán)叫了聲:“肖管家!惫Ь礋o比。循聲望去,那個細細長長的身影正朝自己走來,到了亭外時,先彎身行禮,才道:“夫人,老夫人讓我給您送些蓮子粥過來!闭f完便朝身邊的丫環(huán)示意,丫環(huán)立刻上前接過他手中的盤子,端到葉梓跟前。
等盛粥的碗放穩(wěn)了,不待葉梓開口,就聽他又道:“老夫人那邊還有事,夫人若沒什么吩咐我先就退下了!
“多謝肖管家!比~梓習(xí)慣性地露出溫柔的笑容,朝他點點頭。
又一欠身,肖管家利落的回身,慢慢走遠了。
壬辰年 春
“肖管家!肖管家!”一個丫環(huán)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可是夫人不舒服了?”肖白羽正要往老夫人房里去匯報這月的府內(nèi)開銷,看到夫人房里的丫環(huán)神色慌張,心下便明白了幾分,按鳳四青的計算,差不多是時候了。
“我現(xiàn)在要到夫人院里去,紅玉,你去和老夫人說一聲。”他將賬目交給身邊的小丫頭,把她輕輕推朝老夫人房間的方向,“好好陪著老夫人,讓她不要太擔(dān)心。”
“是!奔t玉雖小,卻很聰敏,跟在肖白羽身邊這些時日已學(xué)會不少東西,頗得老夫人喜歡。
“讓人去梅園把趙婆婆接來。”為了以防萬一,他早就把接生婆請到府里住下。
那丫頭點點頭,飛速離開,面上已不見先前的慌亂。
待丫頭跑遠了,肖白羽獨自略一思索,也邁開步子朝蘭苑走去。
“夫人現(xiàn)在情況如何?”他拉住一個正要往房外走的丫環(huán)。
那丫環(huán)一見是管家,像是松了口氣般,忙道:“夫人她只說痛,也不叫出聲來!
“越謙……你們快去把越謙找回來!敝宦牭梅恐袀鱽硖撊醯穆曇簟
“你讓廚房多燒些熱水,再煮些新帕子,待會兒用得著。等等,讓人搬幾個爐子過來,夫人房里也要燒水。”按照鳳四青交的待吩咐那丫環(huán),接下來就等接生婆來了再說了。
“肖……肖管家在外面么?”似乎是聽到房外的說話聲,葉梓的聲音忽然變得大了些。
“夫人,白羽在這里。你不要擔(dān)心,梅園離這里不遠,趙婆婆很快就來了!辈痪o不慢的語氣對里面的人起到了安撫作用。
“趙婆婆來了!睅讉家丁抬著個年近七旬的老太婆匆匆走來。
“夫人,趙婆婆來了!毙ぐ子鹣蛭輧(nèi)道,與此同時,命廚房燒好的水和用來燒水的爐子也抬來了。
房內(nèi)的人這時才低低的呻吟出聲,似乎也已忍耐到極限了。
待接生婆進去,他吩咐下該準備好的東西,正要舉步往老夫人院里去報告情況,卻見房門一開,伸出個丫頭的頭來,“肖管家,趙婆婆要你進來!
肖白羽皺了皺眉頭,畢竟這要求太不符合禮教,正尋思如何拒絕,就聽得背后傳來老夫人的聲音:“小五,聽趙婆婆的話進去吧!
“老夫人,你怎么來了?”他忙轉(zhuǎn)身,樓老夫人在紅玉的攙扶下急急走來。
“紅玉,你怎么讓老夫人一路走來?”
“你不要怪她,是我一時心急顧不得叫人來抬我了。”樓老夫人聽出他話里的責(zé)備之意,連忙替紅玉解釋,“謙兒不在,萬事只能靠你了。你快進去吧,看看要幫什么忙,我們樓家好不容易盼來個孫子……”后面的話不用說肖白羽也明白了,微一欠身,他便走進房內(nèi)去。
聽得房內(nèi)傳來他平靜的聲音:“趙婆婆,不知白羽能幫什么忙?”
樓老夫人不由得舒了口氣道:“幸好小五在。紅玉,扶我到旁邊的屋子里去,剛剛走得我心口直疼!
“肖管家,你快過來!
見趙婆婆滿頭大汗朝自己招手,卻是叫他靠近產(chǎn)婦床前,只略一遲疑,他便邁開了腳步。
“你來,讓樓夫人抓著你的手。她真是個能忍的,這樣也不叫出來,我見過那么多產(chǎn)婦沒一個比得上她,不過這樣對她不好。你拉著她,讓她有個發(fā)泄處也就行了,只是委屈肖管家多忍耐些!壁w婆婆心知這家里老爺不在,這管家就抵得半邊天,如今只能靠他了。
“我不要緊!彼趲ね庾,朝里面輕聲道:“夫人,把你的手伸出來吧!
簾內(nèi)伸出只細白的手來,肖白羽握住了,又柔聲道:“痛的話只管握緊我的手使力,不要忍著!
丑時三刻,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天際。
房內(nèi),葉梓終于用盡全身力氣昏睡過去。趙婆婆也累得倒在一邊站不起來,只剩下力氣指揮那幾個幫手的丫頭把嬰兒清洗干凈了。
“去隔壁稟告老夫人,母子平安!毙ぐ子鸬氖诌被熟睡的人像救命稻草般緊緊抓著,只得吩咐下人去報。
“肖管家,你要看看小少爺么?”抱著襁褓中的嬰兒,丫環(huán)笑著問靠在柱子上閉目養(yǎng)神的管家。
“看看吧!毙ぐ子鹩行├Хα,勉強打起精神睜開眼。畢竟自己也出了不少力不是,總要看看這個小祖宗長得怎生模樣。新生兒實在是沒什么好看的,皺巴巴紅通通的臉,緊閉的雙眼,小小的嘴巴嘬在一起。肖白羽不由自主想伸手抱一抱,無奈左手還被人拉著,只得用右手摸了摸那張皺巴巴的臉。
“快抱去給老夫人看看,不要讓她等得心急了!彼p輕揮手,又閉上眼。不知道自己的手何時才能被放開,又腫又脹,從指尖傳來的麻痛感弄得人心煩。
甲午年 秋
“紅玉。”樓老夫人這些天精神越發(fā)不好,身上乏得很,再加上今天一早眼皮就跳個不停,弄得她心中煩亂,提高聲音喚來紅玉。
紅玉跟著肖白羽四五年,已能掌管府里半數(shù)以上的事物,算得半個管家了。而肖白羽這一年來開始幫著樓越謙打理樓家生意上的事情,這一次就是隨著樓越謙到南方辦事去了。
“老夫人有何吩咐?”紅玉進得門來,朝老夫人行了一禮,柔聲問道。她上月剛滿十六,幾年下來倒出落得亭亭玉立,越發(fā)標致了。樓老夫人一日比一日歡喜她,有心把她和肖白羽送作堆,倒也是佳偶天成。
“紅玉,你來替我捏捏,這老腰最近兩天越發(fā)疼了。”
“想是紅玉按摩的火候不及肖管家,老夫人再多耐幾日待管家回來了就好!奔t玉掀起簾子走近了,笑道。
兩人正說笑間,聽得房外不知哪個丫頭大呼小叫的過來,樓老夫人皺起眉頭,似要責(zé)罵。紅玉見了忙起身道:“紅玉出去看看。”
“老夫人!老夫人!”
不想紅玉剛打開門,人就跌跌撞撞的撲了進來,慌手亂腳的跪在臥榻前,抖聲道:“老……老夫人,大……大事不好了!
樓老夫人蹙了眉頭,不悅道:“什么大事叫你失了體統(tǒng)!”
紅玉知道老夫人最不愛見下人遇事大驚小怪,便出來緩和道:“小綠,你不要慌張,出了什么事慢慢說清楚!
“是!蹦切【G咽了下口水道,“南方的領(lǐng)事來信說……說……”講到一半突然又開始猶豫起來。
“什么事直接說出來!”樓老夫人這次真的動氣了,眼皮又開始跳得厲害起來。
“信上說近來連日暴雨,老爺和肖管家坐的馬車在山路上遇險,人車都……都尋不到了!币粴庹f完,小綠早被老夫人臉上可怕的神色嚇得在地上簌簌發(fā)抖,只得伏在地上連聲討?zhàn)垺?br> “小綠,你起來,你有什么錯。”紅玉乍聽噩耗也是心神俱碎,但還能勉強維持住神智,她知曉無論如何自己現(xiàn)在一定要堅持,穩(wěn)住大局才是。“你先出去,把送信來的人叫到這里來,說老夫人有話要問。”
待小綠領(lǐng)命出去,紅玉定了定心神,然后才走到老夫人身邊,扶著她的肩道:“老夫人,等人來了我們再細細問,老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肖管家……也一樣。”說到這里竟是自己也紅了雙眼。
“是我命不好,小梓進門不到五年就走了,言兒才剛剛?cè)龤q,要是謙兒就這么走了……叫我以后如何是好啊……我可憐的孫兒啊……”樓老夫人靠在紅玉臂彎中泣不成聲,竟昏厥過去了。嚇得紅玉連忙把人放平,掐她人中,再用香薰才見人幽幽轉(zhuǎn)醒。
“紅玉……”樓老夫人看清眼前人,兩行熱淚又涌出眼眶。
甲午年 冬
眼見年關(guān)將至,家家戶戶都忙著準備年貨好過年,樓府上下卻是愁云慘淡,都在準備為剛過世的樓家老爺和管家舉行喪事,次年,紅玉升為樓府總管。
丁酉年 夏
持續(xù)了十多天的悶熱,總算在昨夜降下一場大雨,直到今日,雨還密密的織滿天地之間,像是要將這些日的熱氣全部驅(qū)散了才罷休。
高墻紅瓦下青衣人撐著油紙傘漫步在雨中,擦身而過時便可聽到傘下低低的吟誦,細聽卻是杜牧的《清明》,若略去時節(jié)不對不談,那聲音倒是極之悅耳的。
“誰?”門童打開側(cè)門,伸出頭問。卻見門外男子身著青衣,正抬頭看雨,聞聲便轉(zhuǎn)頭朝他淺淺一笑,霎時間竟把周圍的景色都比下去了。
“我是府上請來教書的先生,可否請小哥通報一聲!闭f罷又一笑,倒要把人的魂都勾了去。
“是,是!您稍等片刻。”門童恍過神來,立刻腳不點地的奔進去通報。
“在下聶云生,從今日起就是小公子的先生!
六歲的樓開言第一次見到聶云生時,就見朱紅色的窗欞外芭蕉葉翠綠欲滴,屋內(nèi)高瘦男子一襲青衣,彎彎的嘴角,細細的鳳眼,那模樣叫他一記就是幾十年。
“我叫樓開言,奶奶叫我同你學(xué)習(xí)讀書,你要教我什么?”六歲的樓開言被紅玉抱上高高的椅子,趴在書桌上瞪大了眼睛看著男子問,稚氣童聲逗得聶云生一笑。
“今日不妨先考考小公子,這樓開言三個字如何寫?”
紅玉離開時,最后一眼正好看到聶云生彎著眼,輕輕撫過樓小少爺?shù)念~發(fā),便放下心,向老夫人院里去了。
癸卯年 春
樓開言早早吃了午飯,在樓老夫人那略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往聶云生住的竹園走。路上正好遇上管家紅玉,恰巧她也有事要到聶先生處,兩人便一同前往。
樓開言自小沒了父母,凡事都是紅玉在打理,所以在這小少爺心里紅玉竟比樓老夫人和那未曾謀面的父母還更親些。
紅玉今年就滿二十五了,若像一般女子早早嫁人生子,只怕最大的孩子都可以進學(xué)堂了,可是紅玉這個管家一做就是八年,至今未嫁。樓開言一直覺得奇怪,今天剛好有機會,便乘機問了。
“紅玉姐姐,”少年開口時小心翼翼觀察身邊人的臉色,準備見好就收,“開言和姐姐在一起可有十幾個年頭了罷。”據(jù)說他出生時還是紅玉抱給樓老夫人看的。
“少爺問這個做什么?”紅玉偏過頭,微笑以待,對這個一手帶大的小少爺,紅玉的疼愛非比尋常。
“這么多年姐姐心系樓府事務(wù),可是耽誤了自己的大好年華了。”少年老氣橫秋的說出這般話,逗得紅玉樂開懷。
“少爺何出此言?”紅玉暗笑,什么時候小少爺有心思關(guān)心這些雜事了,看來聶先生布置的課業(yè)還是少了些。
“只是開言不曾見姐姐談及婚嫁之事,眼看著比姐姐還不如的人紛紛覓得良緣,有些擔(dān)心。”
“何時需要少爺來操心這些事,紅玉自有打算!奔t玉輕笑著捏捏少年稚嫩的臉。
“那姐姐是有屬意之人了?開言可曾見過?”少年聽出那話中意義,立刻來了精神。
“小孩子好好讀書,關(guān)心這些個做什么。還是嫌太清閑了,那紅玉明日便向老夫人請示,讓少爺跟著趙管事學(xué)習(xí)如何?”杏眼微瞇,卻掩不住危險的信息,刺得少年身子骨抖了抖。
“哎喲,我的好姐姐,開言只是關(guān)心姐姐罷了,你可不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毕氲节w管事堪比黑白無常的死人臉,樓開言連忙苦著臉告饒。
正說話間,二人便來到了聶云生房前,房門敞開著,似有似無的薰香味從里面飄散出來,正是聶云生最喜歡的柑橘味。
“聶先生,紅玉有事來請教!眱扇艘黄鹂邕M門檻,卻不見外間有人,只得再轉(zhuǎn)進里面的書房,香味正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可是你家先生回來了?”
兩人一踏進書房便聽得立于桌前的人問道,二人聞言皆是一愣。
書房里沒有聶云生,倒是站著個頭戴紗帽遮住了臉的男子。那人正隨意地翻閱著桌上的書,也不曾抬頭看兩人,看來是把他們當作來通報的下人了。
“你家先生回來了么?”見沒人回答,男子這才抬頭又問道,清澈悅耳的嗓音恰似珠玉落盤,攝人心神。
男子話未落音,樓開言卻見身旁的紅玉渾身一顫,心下驚奇,不知這男子是什么人,能讓平日泰山崩于前也紋絲不動的紅管家有這般反應(yīng)。正要問,卻聽見紅玉搶在他前開口了。
“你……你可是肖……”紅玉顫抖著說了這么幾個字就頓住,朝那人顫巍巍走了幾步,有些搖搖欲墜。
“紅玉!蹦侨怂剖禽p笑了一聲,一步上前扶住紅玉,“這么些年不見,你也長大了。”
聽這語氣,二人竟是熟識,樓開言便默默站在一旁看著。
“您不是,不是……”紅玉眼中滿是驚疑、傷心、又透著說不出的歡喜,薄薄的霧氣濕潤了雙眼。樓開言見她緊握著男子那白玉一般的手,仿佛抓住的是救命的稻草。
“我當然是,你和他們一樣都知道的,對吧!陛p緩的語氣中笑意不減,卻讓紅玉一呆,眼淚簌簌的落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接著便毫不遲疑的點頭。
“這一定是樓少爺了!
紅玉點點頭,扯出進房來第一抹笑容。兩人便一齊朝樓開言望來,樓開言一時間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但見那男子放開紅玉的手,緩緩朝自己走來,直到那冰涼的指尖觸上臉頰,他才像觸了電似的閃開,驚恐的看著意圖不明的人。
不料他的舉動卻引來一串輕笑,“長大了倒會認生了。”
樓開言聽得他這一句,疑惑間正要追問,又見那人不死心的要來牽他垂于身側(cè)的手。
又是一驚,正欲閃躲,卻有另一只手替他擋了。抬頭,是聶云生。
“你總算是回來了!蹦凶有Φ溃蝗俗枇说挂膊灰詾橐,反而主動握住聶云生的手。
“你何時到的?”聶云生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男子,那眼神似要把這人拆吃入腹,皺皺眉,“帶著這勞什子做什么,你又把臉怎么了?”
聶云生語氣中的不悅讓樓開言一愣,他沒料到溫和的聶云生也有這一面,直以為這人生下來便只會笑的,如今卻輕易被人挑起了怒氣。不由得又多看了那陌生男子幾眼,這人好大本事,一出現(xiàn)就能讓紅玉落淚,聶云生噴火,到底是何方妖怪。
“沒怎么,見路邊有人賣,覺得有趣便買來玩玩,我以前沒戴過!蹦凶诱f著便朝聶云生身上靠過去,“你不喜歡?摘了便是!
“紅管家,云生今起告假三日,可否?”最后兩字頓了一頓才補上,卻不待紅玉反應(yīng),聶云生拉了人便走,留下屋內(nèi)兩人神色各異的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幾年不見,你怎么變得這么急性?”肖白羽,或者說鳳五風(fēng),現(xiàn)下正皺著眉任人拖著走過大街小巷。他是不太介意啦,反正罩著個罩子也不怕別人看,可是大白天的,兩個男人拉著手在大庭廣眾下奔走,不招人耳目才怪。
“廢話多。”聶云生,也就是鳳四青,頭也不回的丟了一句。
鳳五風(fēng)癟癟嘴,不再言語,隔著紗帽細細的鳳眼四下觀望。好久沒回這個地方了,幾年下來倒也沒多大變化,街頭巷尾盤踞的還是那幾家店鋪,只是里面的人或者老了,或者換了。他撫上自己的臉,歲月似乎沒有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跡,瞥了眼和自己手心兩連的人,那張臉好像也被老天爺不小心疏忽了。鳳五風(fēng)嘴邊不禁扯出個笑來,走到最后,到底還是只剩他們兩個。
回到那個熟悉的院落,鳳五風(fēng)立刻摘了紗帽,好奇的到處張望一番,不由得乍舌:“哥哥好厲害,連鍋盆都不曾換個位子。”
“這間屋里哪來鍋盆!兵P四青把手一丟,徑自在臥榻上坐下。他也三十好幾的人了,狂奔一陣實在不符合養(yǎng)生之道,可心中那股怨氣由不得他慢騰騰把人拉回來。
“我不過小小的推測了一下!鳖D了頓又道:“難道沒人懷疑聶云生這個身份?”那張臉是不會露出什么破綻,不過除了臉到處都是破綻啊。
“你以為我會給別人制造這種可能?”嗤了一聲,眉梢眼角盡是傲慢的神色。
“我就喜歡你這個調(diào)調(diào)!兵P五風(fēng)忍不住撲向臥榻上的人,一把抱住就是一頓猛親。
“你都處理干凈了?”小狗似的亂親牽引出鳳四青無比的好心情,伸手撫上那頭青絲,手指開始習(xí)慣性的用發(fā)絲打圈。
“說得好像做壞事一樣!兵P五風(fēng)皺皺眉,用不同于前的輕緩,慢慢吻遍那張臉上的各寸肌膚,最后伸出舌尖輕輕勾了下那細細的耳垂。一直氣息平穩(wěn)的人渾身一震,一個轉(zhuǎn)手就把鳳五風(fēng)壓在身下,涼薄的嘴唇輕輕拂過他的,貼在耳邊道:“你可玩夠了?”
低低的笑聲回蕩在鳳四青耳邊,絲絲沙啞帶著說不出的誘惑,他感到細長的手腕慢慢纏上自己的腰,手指有意無意的撫過背脊,似在安撫,更似在挑逗。“哥哥,我們也該換個地方住了!
鳳四青吻上那兩片薄唇時,和著一絲微笑輕輕“嗯”了一聲。
兩日后
樓開言踩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走進細長的小巷,抬頭看看只剩一線的天空,嘆氣。這還是他頭一次到聶云生住的地方來,這里算是聶云生自己的地盤了,靜謐幽深究竟不同于樓府里那個竹園。
敲了三下門,然后靜靜地等人來開,聶云生的耳力一向很好。
很快便聽到預(yù)期中拉出門閂的聲音,“吱呀”一聲后,樓開言卻呆立在那里,半晌,才憋出一句:“請問你是?”總算沒太失禮。
卻見對方鳳眼一彎,唇畔逸出一抹微笑:“才兩天不見就想你先生了?難得你這么個好學(xué)生!
樓開言立刻聽出是那日帶紗帽的男子,細細看去,那眉眼竟和聶云生有說不出的相似,可再一看卻又覺得二人五官實有很大的差距。
“進來吧,你的好先生還沒起床呢!兵P五風(fēng)今天一身米色布衣,短衫長褲,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微風(fēng)一過便顯出下面瘦弱的身軀來。一頭黑發(fā)也是用帶子松松綁在身后,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搖擺。
“你吃過早飯沒?我熬了些粥,不如一起吃些?”
樓開言正暗暗打量著,前面的人卻突然轉(zhuǎn)身止步,他一個沒煞住,就撞進那個溫暖的懷抱里去了。
肩膀被人輕輕扶著,隔著夏天的衣服,對方手指上的溫涼清晰的傳遞過來。樓開言的耳朵里滿是不急不緩卻有力的心跳聲,震得他有些頭腦昏昏,淡淡的草藥香飄進鼻腔,腦中像突然竄過一股電流。樓開言一驚,頓覺兩人姿勢太過親密,暗自定下心神,不著痕跡的退出那個懷抱,笑道:“匆匆出來拜訪先生,倒把早飯的事忘了。”
鳳五風(fēng)聞言又是一笑,拉起少年的手走向廚房,“好,你先生最愛喝我熬的粥,你這個做學(xué)生的也來品評一下!
白色的大理石桌上放著四碟小菜,鳳五風(fēng)端來兩人的粥,橙黃色的南瓜粥還冒著熱氣,塞給樓開言一雙筷子,坐在他身邊吃起來。
“吃啊,莫不是還要我喂你?”鳳五風(fēng)喝了一半見少年猶自一動不動端坐一旁,便出聲催道。
“。苦。”樓開言一時失態(tài),有些窘,立刻埋頭拼命的喝。
“這小菜也是城中一絕,你嘗嘗!兵P五風(fēng)見他只顧埋頭喝粥,菜也不拈,忍不住勸道,又動手給他夾了幾塊。
“哦!睒情_言平時吃飯都是獨自一人,有人陪著倒還是第一次,新鮮之余,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繞在心頭。趁鳳五風(fēng)給他夾菜之際便多看了這個人兩眼,待兩人眼神一交匯又立刻避開來。
“小少爺吃慢點,莫把鼻子也舔平了!兵P五風(fēng)輕笑,又給他端來一碗。
等樓開言吃得肚皮也鼓起來了,才意猶未盡的放下筷子,打了個飽嗝,道:“嗝,我明白先生為何喜歡了。嗝!
鳳五風(fēng)看著吃得滿臉紅暈的少年,伸手擦過他的嘴角,帶著米粒的手指放進自己嘴里,笑道:“不要浪費了!
樓開言愣愣看著他的一舉一動,騰的一下臉紅得恰似熟透的蘋果,望著那雙水波滟瀲的鳳眼竟似癡了。
“原來你在這里!
鳳五風(fēng)聞言朝門外看去,又勾起一抹笑,鳳眼含春走向門外細長的身影,柔聲道:“你醒了?”
樓開言先是被鳳四青一句話驚醒,頓時大窘,等他吐納自然,轉(zhuǎn)頭看自己先生時,卻又如被雷擊中般動彈不得了。
門外此時正是春色無邊,兩個人倚在門邊吻得如膠似漆,樓開言明明的看見他先生的手伸到鳳五風(fēng)短衫里去了,鳳五風(fēng)自然也沒有閑著,一雙玉手在鳳四青身上四處點火。
樓開言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禁不住伸手找個地方來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卻不料一個激動打翻了桌上的粥碗。瓷器碎裂的聲音激醒了樓開言,也成功制止了門外的兩個人。
“你怎么在這里?”鳳四青的目光這時才落在這個坐立不安的少年身上,短暫的驚訝過后便聽得他低頭對懷里的人道:“我餓了!
樓開言真不知自己該說什么才妥當,短暫的時間內(nèi)大起大落的情緒實在教這個少年吃不消,他現(xiàn)在只能靜靜坐在鳳四青身邊看他優(yōu)雅的緩慢的喝粥。
“先生……”樓開言見鳳四青終于放下碗筷,立刻抓緊時機開口。
“我等下送你回去吧,正好有事要交待一下!兵P四青吃飽了,又恢復(fù)了平日的模樣,溫柔的看著樓開言,嘴角掛著微笑。
“哦!睒情_言只得這么回答。
“你們要走了嗎?”鳳五風(fēng)輕快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就見他走出來,抖抖衣襟,全身沐浴在金燦燦的晨光下,臉上的笑容熠熠生輝。
“你乖乖等我!
鳳四青起身走向陽光下的人,俯身吻吻他的額角,語氣溫柔。
樓開言眨眨眼睛,心頭掠過一絲焦急與不安,鳳四青溫柔中透露的堅決讓他的心一抽。抬眼正對上鳳五風(fēng)的笑臉,一樣的鳳眼彎彎,一樣的嘴角翹翹,卻不知為何讓樓開言止不住地打了個顫。
臨出門,鳳五風(fēng)硬要鳳四青讓他抱抱樓開言,鳳四青臉色不善的點頭時樓開言恍惚覺得有什么東西錯亂了,不過那個溫暖的懷抱讓他放棄去追究這些細枝末節(jié),他也輕輕的回抱了一下,不由自主的。
“謝老夫人多年照顧!
房中的聲音不急不徐,樓開言背靠著門止不住地發(fā)抖,他甚至能想象得出那張臉上是何等的云淡風(fēng)輕,何等的溫文爾雅。牙關(guān)咯咯作響,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樓開言恨不能此時沖進去對著那人破口大罵,如果有用的話。
“你何苦!
樓開言的指甲都要陷進肉里去時,落入一個滿是藥草香的懷抱,眼淚一個不爭氣便撲撲的落下來,浸濕了那人的青色長衫。
他想問句為什么,卻開不了口。
“好好活著罷,若是有緣,自然還會相見的!碑吘挂操r了他七年,感情還是有些的,鳳四青輕輕拍著少年的背,柔聲道。
“騙子!辈恢獮楹危瑯情_言聽了他的話不見高興,心里卻一片明鏡似的知曉這恐怕是兩人最后一面了。
“果然一家人,中肯貼切!兵P四青聽了他的話不怒反笑,不是平日清淡的笑,而是發(fā)自肺腑的暢笑出聲,笑罷俯下身來吻他發(fā)頂一下,語氣極盡寵溺:“你究竟是他的兒子。”
樓開言聽得他這一句,竟也輕輕笑了,頭一次相信這種話。
“紅玉姐姐,有人托我送封信給你。”樓開言拿出一封薄信交給紅玉。
紅玉接過,“誰送的?”這小公子整日呆在府里,哪來機會幫人送信。
“姐姐的故人吧,那日在聶先生房里見過的!
紅玉聞言,呆了呆,有些顫抖的拆開來看。信上不過寥寥數(shù)字,紅玉讀完,捏著信紙的手指微微泛白。樓開言抬頭一看,她已是淚流滿面,心下有些了然,便靜靜退出去了。
“哥哥,我回來的路上聽人說西南一地四季如春,百花常開,又盛產(chǎn)各類藥材,不如我們從江南一路游玩過去?”鳳五風(fēng)窩在鳳四青懷里,望著船外殘月如鉤,江岸上燈火忽明忽暗。
“也好。”鳳四青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指尖上纏繞著鳳五風(fēng)烏黑秀發(fā),細細把玩。
“你累了?”鳳五風(fēng)順著他的肩膀攀上來,纖細的手指搭在鳳四青肩上,輕緩的按揉。
“你以前不是喜歡大漠,怎么這次不去?”鳳四青舒服得瞇起眼睛,像只打盹的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經(jīng)舍命陪君子吃了好些年黃沙,不要再去了。我還是喜歡有山有水,有美人!闭f到最后三個字,人已經(jīng)靠在鳳四青耳邊廝磨。
鳳四青卻不肯讓他輕易順了意,把人扯離幾分,正好是看得到吃不到的距離,才道:“我陪你玩這些年,你就搞清這件事?”
鳳五風(fēng)此時受制于人,卻大有心情變好之勢,彎彎的鳳眼里流瀉出點點頑皮之意,“我最愛看你著急生氣!
“無賴!兵P四青氣極反笑。
“配騙子正好。”鳳五風(fēng)聳肩,一臉痞笑。
“花那么多年來弄清楚一件事,你不覺得自己太笨了?”鳳四青松手,那人立刻水蛇一樣附上來,舌尖輕舔他脖頸處的敏感帶。
“不是我笨,要弄清楚的人是你!兵P五風(fēng)眸光一閃,對準肩膀狠狠咬下去。
被咬的人面上波瀾不驚,任鮮紅的血液慢慢滲透彼此的衣服。指腹貼著頭皮慢慢梳理過去,在柔軟細弱的頸窩處輕揉,滿意地聽到幾聲低吟。
“這種玩法,一次也就好了!兵P四青輕輕抱住懷中之人,安心的呼吸著兩人身上共同的氣息。
“呵呵,你當我們是千年老妖怪!兵P五風(fēng)也不再作怪,乖乖窩在熟悉無比的懷抱里。
“可恨一個樓家,陪上這么多年!兵P四青回想這些年,有些牙癢。
“越謙畢竟是我最好的朋友!兵P五風(fēng)輕嘆,聽得頭頂上嗤笑一聲,鳳眼彎彎,道:“開言丟在那里,我們也不算虧。”
鳳四青不想再談那個地方,便低頭封住那兩片誘人的薄唇。
燈火熄滅之時,聽得鳳五風(fēng)輕笑:“這次我們換什么臉才好?”
片刻之后又聽得他道:“其實我最喜歡你原來的臉,喜歡到不得不親手毀掉,那張臉我一個人記得也就夠了!
末了,一聲似有似無的輕嘆緩緩消散在朦朧夜色中。
庚戌年 春
“你們先坐,我出去一會兒。”
“開言,你不會又要借機逃跑吧。這次我們可是好不容易請來月喬姑娘,人家說明是買你的面子,你跑了我們怎么辦。俊彼{衣青年拉住正欲起身的青年,笑道。身邊一干人等也紛紛起哄,直道樓公子不要臨陣脫逃。
“哪里,我突然想起些事情,一定在月喬姑娘來之前趕回來!睒情_言也不著急,對眾人溫文一笑,趁大家呆滯之際退出包間,慢慢下得樓來。
他剛剛才認出酒樓對面這條巷子,不正是……腦海里閃現(xiàn)出那兩雙似笑非笑的鳳眼來,慢慢重疊在一起,青年微微一笑,緩步走入那個細長的小巷。
依舊是狹長的一線天,濕潤的青石板,走了幾步,一抬頭,連黑色的木門似乎都沒有改變。樓開言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幾年前的那個早上,他敲開門,里面的人鳳眼一彎笑出滿院春光。
有些遲疑的抬起手,正待敲門,木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來,米色衣服,短衫長褲,樓開言緩緩地抬眼。
開門之人顯然也沒料到門外有人,他只是出來掃掃臺階罷了。
“這位公子有何事?”溫潤如玉的臉上浮現(xiàn)柔和的笑容,細細的紋路出現(xiàn)在彎彎的眼角。
樓開言不語,也像門內(nèi)人一樣笑彎了眼,無數(shù)山光水色都掩在細長的鳳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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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興趣寫了這篇文,想嘗試時間跳躍的寫法,不知成功否?不要看得各位太混亂就好。里面的年代,我自己按農(nóng)歷紀年推的,極有可能錯誤,不過至少避免可愛的主角變成七老八十了還在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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