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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島故事
爺爺說,那個少年留在了小島上。
那個少年叫夏時一。
“他來的那年,我們都已經(jīng)下海......”
城里來的小孩,多少是要嬌氣一點。受不了那海腥味,也下不了海摸魚!澳菚r,雖然我們誰都沒有不待見他,但是也不愿帶著他玩,除了穆海。”
夏時一是林曉陽的表弟,實實在在的城里人。暑假里被家里安排著來了這小島避暑,也順帶著找個親戚托著管著。他到的那天,是林曉陽帶著一眾兄弟去接的。
“我這表弟,傲著呢,你們可得哄著捧著!
“嘿,老林,你這怎么就慫了?”
“可不,我媽說了,要是沒把這小子伺候好,我就等著被我爸揍吧!
說是伺候好了,無非就是帶著去玩,好吃好喝的供著。這好吃好喝好說,可真要帶著去玩,就讓一眾犯了難。
自個平時玩的啥?不就是打打牌,玩玩麻將。想出去了,打打老虎機,最多也就去海邊摸摸魚,搞得一身臭汗回家?煽催@小子細皮嫩肉的,一看就兜不住這些活計,這還能玩啥?
“小海算是哥們幾個中腦袋最好使了。平時有啥事,也都是他出著主意!
大家聽了穆海的建議,帶著白嫩嫩的夏時一去了北邊的那片沙灘。
“摸不了魚,咱就去踏浪!
踏浪,無非就是趕著潮水漲落的時候在岸邊走一遭。小孩子沒見過海,自然會喜歡,又不用搞得臟兮兮,還能感受一下大自然。
可這一天能踏浪,也不能天天都踏浪啊。兄弟們不愛帶著這累贅家伙,便不再趕著趟的在老林身邊玩耍,只有丁宇和穆海,撇不下這逗比的竹馬兄弟。
“這群沒良心的!
嘴上抱怨著沒義氣的兄弟,可心里也沒真的生氣。左手摟著丁宇,右手抱著穆海,
“走,咱們自己玩去!
可不知道為啥,這夏時一不見得多待見自家哥哥,對和自己長得有幾分相像的丁宇也是不冷不熱,卻唯獨對那溫煦少語的穆海揚著笑臉。
“小海哥,我們去吃烤魷魚吧!
“小海哥,我想去喝奶茶。”
“小海哥,晚上我能去你家睡嗎?”
“......”
這日日“小海哥”的掛在嘴邊,就連林曉陽這樂得清靜的哥哥都有點吃味了。朋友被搶?弟弟被占?哎呀也說不清,反正感覺他倆怪怪的就是了。
是有點不一樣,和平時的不一樣。
穆海挺喜歡夏時一的。不是那種朋友的喜歡,而是超乎兄弟的喜愛。從在碼頭第一眼見著這小家伙,他就喜歡。
穆海愛帶著他玩,因為夏時一只能住一個暑假,滿打滿算也就二個半月。他早想好了這份喜歡不能說出口,所以他覺得自己得盡所能的對他好 ,這樣才不會后悔。
丁宇問過穆海,想找個什么樣的女朋友,穆海說“像時一那樣的。”
“別開玩笑了,那可是個小子!
“丁宇,你介意我喜歡男生嗎?”
“.....”
介意嗎,當然介意。
可咱是兄弟!
“行啊,小子喜歡小子。挺好的。”
穆海笑了。
是啊,挺好的?墒撬恢。
他,應該只是把我當哥哥吧。
轉眼,兩個月就那么過去了。下個星期,夏時一就要走了,回去他那個熟悉的城市。
時一說,他想去黑石礁抓海蟑螂。
穆海說,好。
島的東邊,有一片很美的沙灘,可這片沙灘人煙稀少。因為連著沙灘,有著小島最險峻的一片黑石礁。家鄉(xiāng)的老人說,這片黑石礁帶走了很多年輕的生命。家里的長輩都告誡著,千萬不要去這片海域玩耍。
時一說,他想去這片美麗的沙灘看看,想要和小海哥一起去黑石礁抓海蟑螂。
穆海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
他告訴自己,只是去看看,在淺礁玩玩,應該不會有事。
其實這一天,天氣不錯。
夏時一很開心,穆海能夠答應陪他來這片美麗的沙灘。島上的人都只記得這片海帶走了許多生命,可他們卻忘記了,曾經(jīng)在這片海,也有那么一段美麗的故事。
時一想要告訴穆海,在他的心里,他是不一樣的。積壓的心里的喜歡若不說出口,只會成為遺憾。他不介意兩人短暫的分離,將來的有一天,他一定能夠帶著穆海走出這個小島。他要告訴他,讓他等他,等他有能力和他有一個家。
只要在那片黑石礁上告白,他們一定能夠被祝福。雖然那片黑石礁險峻,可是他不怕。因為年輕,所以無畏。
看著,那么偉大的愛情,聽來,那么深的執(zhí)念。
像是人生充滿希望,合該給這個故事畫上完美而幸福的句點。
當藏在心中暗暗喜歡的人突然對自己告白,那種激動與喜悅是無法言語的?粗谑干蠞M心歡喜的少年,穆海突然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笑容?蓮浡谛念^的喜悅隨即被更大的不安所掩蓋,看著少年開心的踱步在礁石上,那種恐懼漸漸掩蓋了笑容。
想要說出口的提醒還未發(fā)出聲,卻見那身影跌落,仿佛有股力量生生的往后拽。
來不及呼喊,來不及思考,攀上石礁又奮力一躍。穆海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他不能有事”。
那一日,天氣不錯,可風卻有點大。
連接著外海的浪,拍打著礁石。巨浪一個個打來,饒是常年作業(yè)在海上的人也吃不消,更甚還拖著一個人。
將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人重重拋上矮礁,自己早已精疲力盡。雙臂漸漸無力,拍打起來的水花越來越小......好像看到了這兩個月所有的光景,少年彎彎的笑眼。每一個表情對那么清晰,腦海中都是那個自己想要陪伴著的人。
望著越來越遠的聲音,穆海第一次笑的那么無力。
還以為會有天長地久,卻不想生死相隔。多想再聽他叫一聲——小海哥。
夜,慢慢深了。
丁宇和林曉陽趕到的時候,夏時一已經(jīng)醒了。矮礁上風還是很大,吹亂了少年已經(jīng)微干的頭發(fā)。手里緊緊拽著的,是那人匆忙之中留下的手鏈。
一時的沖動,成為了終生的傷。再也沒有能夠牽動心緒的人出現(xiàn),也再也沒有能夠贖罪的機會。
那個時候起,原本不愛說話的夏時一,更加沉默了。那曾經(jīng)為了某人綻放的微笑,也不再出現(xiàn)。
不管是一年之后,還是十年之后......
后來,東沙龍的岸邊建起了一個小小的房子。房子里,住著一個男人,一個不會笑的男人。
爺爺說,那個少年再也沒有離開過那片沙灘。每年夏天的那一天,他都會靜靜的坐在黑石礁上,看著遠方,好像在思念著誰。
漸漸的,他老去。
那一日,他照舊坐在那矮礁上,露出了微笑,仿佛看見了期待已久的人。
時光定格,當年的少年已成為古稀老人。安靜的睡去,在那片黑石礁上,他再也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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