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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與終
支白雪真的是公主,在這個國度沒有人比她更能名正言順地擔當這個稱呼了,但又沒有人把她當作真正的公主。先皇后生產(chǎn)后血崩而薨,而支白雪就是那個導致大出血的孩子,至少她的父皇是這么認為的。父皇除了賜她一個名字外對她不聞不問,甚至在第二年續(xù)了先皇后的妹妹為后。如今的厲皇后育有一雙兒女,支白雪這位嫡長公主早已被父皇拋之腦后。
厲皇后倒是一直很關注支白雪,甚至把她要到自己的宮中——為了更好更近距離地使喚她。
公主的身卻永遠干著宮女的活,支白雪總是想,如果她的母后還在自己是不是過得會好些?然后又會想,如果沒有她,母后是不是還活著?
隨著年齡的增長,支白雪長得越來越像生母,盡管干著宮中的粗活仍然膚如白雪,唇似紅玫。姨母厲皇后看著她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總是把她叫到面前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她,也托了此福近兩年支白雪干的活逐漸減少了。
三月三是支白雪的生日,也是先后的祭日,但早已無人關注,民間在這一天過上巳節(jié),而宮中把這當作再平淡不過的一天過。
支白雪知道姨母厲皇后是關注這一天的,因為這十多年來她從不在三月三出門,一整天都把自己關在寢殿中,食物只讓人送到門口,且必須有酒。
今年三月三照例如此,但厲皇后把支白雪宣了過去。
殿中沒有一個宮人,厲皇后飲了酒滿面紅霞地坐倒在椅邊,毫無一國之后的姿態(tài)。支白雪入殿后輕輕合上門,她走到厲皇后身邊看到被緊握在手中的手柄銅鏡愣了一下,然后輕柔地將她扶正。
厲皇后感覺到身邊有人,微微睜開了眼,迷蒙的視線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熟悉而溫柔。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姐姐……”
支白雪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敢輕輕地叫她,“姨母!逼渌麜r候只能尊稱娘娘。
“姐姐……”厲皇后撫上支白雪的臉龐,眼里似有淚光,“婉兒……”
“姨母……”支白雪不由大聲了些,想要提醒厲皇后,“我、我是支白雪!
不知是沒有聽見還是裝作沒有聽見,厲皇后摟住支白雪的脖子,“為什么不肯叫嬈兒……姐姐討厭嬈兒了嗎?”她抬起頭看向支白雪,委屈得像個三歲要不到糖吃的孩子,看了一眼后她又埋進支白雪的肩窩。
支白雪感到脖子處一陣濕意,姨母真的在……哭。這個認知讓她忍不住拍了拍厲皇后的背,“……嬈兒!
厲皇后開心不已,淚痕還掛在臉上的她再次摩挲著支白雪的臉,“我就知道……婉兒……姐姐最喜歡嬈兒了。”她抓著銅鏡舉到支白雪面前,“姐姐你看!眳柣屎筇傻健敖憬恪钡膽牙飻堢R自照,“嬈兒還留著哦!
支白雪見慣了面含冰霜的姨母,從未想過能看到這樣面若桃花的姨母,究竟喝了多少酒,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嬈兒真乖!
“姐姐……”厲皇后看到她的笑容攬住她纖細的腰肢,滿臉不甘心地說:“姐姐你真的喜歡那個男人?”
“誰?”支白雪疑惑。
厲皇后坐起憤怒地大喊:“支郴!”灌了口酒后又躺倒佳人懷中輕輕自語,“他有什么好的……”途中一直緊緊地握著銅鏡手柄不放。
支白雪心中一驚,難道……那為什么姨母還要嫁給父皇呢?
“還為了給那個男人生孩子而……而……”厲皇后又哭了起來,“姐姐,不要嫁給他好不好?不,不要嫁給任何一個人好不好?”她淚眼朦朧地看著支白雪,似乎只要被拒絕就會立刻死去一樣。
支白雪被這雙嬌柔如水的眼睛震到了,心好像也被化作了水,她摸摸姨母的頭,“好,姐姐不嫁人!比缓笥行⿶毫拥胤磫,“嬈兒也不嫁人,好嗎?”
厲皇后傻傻地點頭,然后又想起什么似地瘋狂搖頭,“不、不……嬈兒已經(jīng)……嬈兒已經(jīng)……”她哭得更厲害,掙開了支白雪的懷抱,肝腸寸斷,“嬈兒給那個男人生了兩個孩子!嬈兒臟了!”她抓著銅鏡趴在地上哭著。
支白雪沒想到自己小小的一個提問會引起她這么大的反應,跪走兩步想上前安撫她卻被開門聲打斷。
“母后!”
十三歲的葉心公主進來便看到母后痛哭的一幕,她狠狠地瞪了支白雪一眼,“把這賤婢拉下去給本公主杖責三十!”
厲皇后聞聲抬頭,才說起那個男人與自己的孩子就看到這個自己骯臟的證明,她見支葉心要罰“姐姐”立刻收起眼淚恨恨看著她,“住嘴!何時輪得到你這賤種說話!”
支葉心不可思議地看著母后,母后說這話時確實是看著她的,賤種……母后怎么會這么說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跟隨在她身后的宮人們也是大驚失色,都跪地垂頭,不敢作聲。雖是酒后失言,但人常道酒后吐真言。厲皇后對待子女并不如其他母親一般萬般疼愛,但皇室怎能如平民之家一樣,所有人都以為厲皇后是為了讓子女能夠獨立擔當才會從不寵溺,如今看來似乎并不如此。
支葉心沒有了來時的氣勢,怯怯地問:“母后,您……”
“滾!”厲皇后怒吼著,“我不想看到你!”她轉過頭看向支白雪的瞬間又成了那個可愛的妹妹,“姐姐,我也不想這樣的……”
支葉心離去前又含恨地瞪了支白雪一眼,而肇事者發(fā)完酒瘋已睡去了。支白雪無奈地扶起厲皇后,將她送到床榻上。將厲皇后的雙手放入被中,發(fā)現(xiàn)她還拿著那面銅鏡,支白雪試著抽出發(fā)現(xiàn)她死死握著不肯放手,只好讓她繼續(xù)拿著銅鏡睡覺,最后為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邊看著她。
支白雪從小就在厲皇后宮中長大,她知道厲皇后從來沒有親和待人過,對待親生兒女也是這樣,也許她并非性情如此,而是——失去了能讓她親和相待的那個人。支白雪震驚于今天知道的事,親姐妹竟也能產(chǎn)生這樣的感情嗎?她不由地看向酣睡的厲皇后,年近三十的她膚質細膩,正面色酡紅地側躺著。
支白雪自問,恨她嗎?她與自己有著血緣關系又深愛著自己的生母,卻從不給她一個良好的生長環(huán)境。支葉心學習琴棋書畫的時候她在挑水浣衣,支葉脈在向父皇撒嬌討要玉件的時候她在想如何才能討好嬤嬤多給她些食物。恨她嗎?愛著母后卻嫁給了她的父皇,就好像她的父皇對母后情深意重到不愿見自己這個害死母后的女兒卻在一年后續(xù)弦。
支白雪竟然可悲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不恨她,沒有理由,就是不恨她,也許今日之后還有些憐惜她,是的,憐惜這個年齡大她近一倍的女人。
“婉兒……別走……”
厲皇后不安地囈語。
“嬈兒,聽姐姐說,爹娘不在了,大哥從軍了。你別哭,姐姐來照顧你,姐姐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對不起,嬈兒。姐姐沒用,連飽飯都不能讓嬈兒吃上……嗯,姐姐不哭,姐姐會賺錢的。”
“嬈兒,為什么和他們打架呢?……沒關系,姐姐不怕被說,姐姐只怕嬈兒會受傷,以后不要打架了,答應姐姐好嗎?”
“嬈兒,你太好看了,這不是好事。以后出門記得抹些炭灰知道嗎?別撅嘴,姐姐是為你好!
“嬈兒,不許沒規(guī)矩,要叫姐姐!”
“嬈兒你別哭啊,你不是喜歡這面銅鏡嗎?不行,退不掉了,嬈兒這么漂亮姐姐卻不讓你示人,怎么能再不讓你好好照鏡子呢?”
“嬈兒,大哥回來了!大哥立了軍功,我們可以住大房子吃好吃的了!”
“嗯……姐姐喜歡上一個人了,他很好的……”
“嬈兒,為什么生活變好了,你卻不開心了?”
“嬈兒,姐姐終究是要嫁人的,等你大了也是要嫁人的!
“嬈兒,不要叫姐姐娘娘好嗎?姐姐還是你的姐姐……嬈兒,別走!”
“嗯,六個月了呢,是個很乖的孩子。嬈兒,你可有中意的人家?告訴姐姐,讓姐姐給你做主!
“嬈兒,不好意思,最近都下不了床了。你看,姐姐做了小衣裳給孩子穿,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所以做了兩……啊——嬈兒——姐姐要生了——”
姐姐,你說永遠不會離開嬈兒的。
厲皇后不顧因醉酒而疼痛的頭,醒來第一件關注的就是姐姐送她的銅鏡是否還在。她掀開錦被看到銅鏡靜靜躺在左腹旁,輕輕舒了口氣。
身處深宮十余年,與至親至愛陰陽相隔,幸而支葉脈出生后支郴來幸的次數(shù)就減少了,否則她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么。
她恨。
她恨大哥在她們年幼時從軍遠征,恨他任她們孤苦無依。
她恨大哥在她們最安寧幸福的時候歸來,突如其去,把她們接到所謂的厲府。
她恨大哥把姐姐帶到那個宴會上,任那個惡心的男人勾引姐姐。
她恨大哥不阻止姐姐入宮,令姐姐慘死深宮。
她恨大哥被功名利祿迷花了眼,不但不反對還撮合她與那個惡心的男人在一起。
她恨支郴帶領大哥所在的軍隊出征,與大哥相識。
她恨支郴生得一副英俊相貌,令他能夠花言巧語哄騙姐姐。
她恨支郴在姐姐撕心裂肺生產(chǎn)的時候在產(chǎn)房外見到她,對她起了異心。
她恨支郴只賜姐姐的女兒一個名字便不管不顧,還冠以深愛皇后的緣由。
她恨支郴在姐姐尸骨未寒的時候頻繁出入?yún)柛,想要納她入宮。
她恨支郴在食中下藥,迫使她委身于他。
她恨支郴讓她生了兩個孩子,擁有他令人惡心的血統(tǒng)的孩子。
她恨自己從小就不懂事,一直靠姐姐照顧。
她恨自己總將不滿表現(xiàn)在面上,讓姐姐跟著她一起難過。
她恨自己因姐姐入宮而與她置氣,數(shù)月不理睬姐姐。
她恨自己在姐姐最痛苦無助的時候什么也幫不上,只能等在門外兀自焦急。
她恨自己從未善待姐姐的女兒,看到白雪就會想到她是支郴的孩子。
她恨自己被迫委身于支郴,卻一無所為。
她恨自己最后還是入了這個埋葬姐姐生命的宮廷,還為支郴生了兩個孩子。
她恨自己說著愛著姐姐,卻在姐姐離去十五年后還茍活在世上!
但這些都不是她最恨的。
她最恨的是,姐姐那么早就離開了她,甚至來不及聽她說一聲: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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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后面居然自己動搖了!!寫著婉兒對嬈兒的話居然哭了,然后覺得婉嬈也是一個好CP!
嗯,大概就這樣了,三千字不到,也是突然想起的自娛自樂。。有人要下文就繼續(xù)寫吧,沒有就這樣吧,自己看看也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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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又加了一段= =深陷于婉兒X嬈兒的CP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