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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連綿,持續(xù)下了一個月。玻璃窗外嫩綠的樹葉,葉尖綴著晶亮的水珠,一滴滴緩緩墜落在玻璃窗上,劃出一條條優(yōu)美的弧線。屋外天色灰沉,厚重的絨布窗簾敞開,也未使房間明亮一些。始源靠坐在床頭,習(xí)慣地伸手在床頭柜上夾起一支香煙。又在床上柜上掃視,尋找打火機。
“啪。”火苗已經(jīng)湊到始源嘴邊。瞄了眼身邊人,頭偏了偏,引了手中的香煙,狠狠吸進(jìn)一口,感受一股辛辣涌入胸肺,再緩緩?fù)鲁觯接X得身體里的沉濁也隨著這白色煙氣排出了體外。
“所以說,你一直覺得小時候救你的那個人,是外星人?”韓庚趴在他身邊的被子里,露著光潔的肩膀,一手拿著打火機,一手托著腮,雙眉上挑,一副笑謔的模樣。
“他叫了我,我才能避開迎面的汽車。”始源斜瞥了眼身邊人,有些氣惱韓庚不相信的表情,伸手在他頭上輕敲一下!八灰粓F(tuán)明黃的光包圍著消失在我眼前,除了外星人誰又能憑空消失?”
韓庚托著他精致的下頜,歪頭想了會兒,含笑盯著始源說:“除了外星人,我知道,誰可以做到!
始源嘬著煙與韓庚對視,聳聳眉,表示尋問。淡青色煙霧中的韓庚,在暗沉的房間里顯得朦朧,手指攀上韓庚的臉頰,感受他嘴角向兩側(cè)綻開,掌心被他的笑,填塞的充實。
韓庚轉(zhuǎn)了一個身,躺在始源的胸腹上,望著天花板,像一個憧憬著美夢的女孩子,臉上閃耀著美妙地笑容說:“克里斯安吉爾!
隱約已猜到韓庚要說什么,果然,在聽到答案后立即興趣索然。始源將手里的煙蒂摁滅在床頭柜的煙灰缸里。掀開被子,不理床上人微微的怔愣,赤著身下了床,撿起地上的衣褲一件件套在身上。
白色的被子被始源的動作帶著滑向床邊,只遮著韓庚小腹以下。韓庚躺在始源方才躺著的位置,側(cè)轉(zhuǎn)了個身,不甘心地想要湊近床下的始源,被子又向床邊滑下一部分,露出了他不著一縷的身線,用胳膊撐著上身,韓庚探頭說:“難道不對嗎,只有魔術(shù)師才能那樣救你。”
始源皺著眉,不勝其煩地邊穿衣邊說:“又是你那一套魔術(shù)理論。”
看出始源的不耐煩,韓庚撤開胳膊,趴在床上,嘆息著說:“我想成為最偉大的魔術(shù)師,可惜長大后入錯了行!
始源拿起地上深色西裝,西裝里兜插著一張紅色的請柬,猶豫了一下,還是抽了出來扔在韓庚的身側(cè),不著表情地說:“下周五,歡迎來捧場!
看見白色被褥上刺眼的紅色請柬,韓庚的笑容僵在臉上,那雙漆黑的眼眸分明暗了暗。始源無奈地嘆了口氣,攤手說:“別和我說,你有多在乎!
背過臉去,“怎么會,恭喜你!逼降恼Z調(diào),已失去了笑意。韓庚從另一側(cè)下了床,走向浴室,留給始源一個背影。
聽見浴室的花灑里泄下 ‘嘩嘩’水聲,始源沒來由的又開始煩悶,掏出一支煙,坐在床邊悠悠地抽著。直到聽見浴室里水聲止歇,才匆匆地將煙頭扔進(jìn)煙灰缸里。起身,走到浴室前,敲著浴室門對著人影說:“我走了,以后,不會再來了!
浴室里的人,久久‘嗯’了一聲。
這一聲從鼻腔里發(fā)出的輕細(xì)的聲音,讓始源產(chǎn)生了一絲內(nèi)疚,但只一瞬而逝,還是抬腿走到門前,正打算開門。
“始源!
“你為我們研究所投資的項目完成了,科研成果報告應(yīng)該已經(jīng)寄到你公司了,有時間,就看看吧!痹∈依锏娜擞翱吭诿A希o靜地說。
“好。”再不愿滯留,始源推開門走出了這間三年中,他時常在需要時,來逗留的屋子。屋外雖是雨天,空氣倒十分清新,吁出口氣,開著車一路向公司而去。
三年里,始源以為韓庚會先提出分手,因為韓庚從不缺女人,可三年來韓庚一次也沒有提到過任何女人的話題。今天自己先提出來,也沒什么不對。男人與男人,在一起不過都是為了□□,分開是遲早的事。從酒吧認(rèn)識第一天開始不就約定好了,除了□□關(guān)系再不摻雜多余的感情。該分開時,彼此都不要糾纏。這么看來,韓庚確實是個不錯的床伴!
這樣想著,胸口仍是悶地難受,始源一邊開車一邊安慰自己。不過是個床伴,別感情用事。
進(jìn)了公司的辦公室,桌子上放著一本藍(lán)色封皮的報告書。始源看了一眼,將它丟進(jìn)一摞廢棄的文件里。這本報告書前天已經(jīng)寄到了,可他沒有興趣,也沒有閑心去了解其中的內(nèi)容。他不搞科研,不懂科學(xué)術(shù)語。給這個項目投資,就是為分手而準(zhǔn)備的,那一筆豐厚的資金,就當(dāng)是給那個人一筆不菲的分手費吧。摒除掉雜念,凝神開始一天的工作。
結(jié)束了上午的工作,吃了午飯,泡了杯咖啡,始源在自己豪華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習(xí)慣看看電視,小憩一會。
“今晨九點,我市城郊第三科研所發(fā)生爆炸,爆炸引發(fā)的火勢累及多個試驗室,具體傷亡人員不明,截止中午十一點整,搜救工作仍在繼續(xù),目前爆炸原因正在進(jìn)一步調(diào)查!
‘咚’搖控器滑落在地毯上發(fā)出空洞的聲響。
韓庚。!
——Y——x——Y——
“恭喜總經(jīng)理明天結(jié)婚!
始源走下電梯,步進(jìn)辦公層,便看到公司員工站成兩排,夾道相迎。禮花筒‘呯、呯、呯’在耳邊紛紛炸天,噴出彩色的紙片,飄了一室。
“我們請總經(jīng)理,先給我們透露兩句大婚在即的心情,怎么樣啊?”
“好!”震耳欲聾的哄鬧聲和鼓掌聲。
始源陰著臉,環(huán)視了四周人人臉上展露出的笑意,沉冷地丟下句:“都去工作!”不顧一群怔忡難堪的員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人群熱烈的氣氛頓時消彌,幾十號人的辦公層里只聽見始源一人凜冷的腳步聲。
狠力地關(guān)上辦公室的門,挺直的背脊松了下來,緩緩地走到辦公桌邊,再沒有心情俯覽一邊玻璃幕墻下,全市的風(fēng)景。攤坐在老板椅上,呆泄了片刻,揮拳狠狠砸在辦公桌的桌面上,繼而將一桌的文件掃落在地。
紅著眼伏在桌上,始源咬住自己的拳頭,克制全身的寒栗。去了醫(yī)院,去了研究所,聽到的是,韓庚被大火困在試驗室里,沒有逃出來!可他不相信!在韓庚家門前守了三天三夜。存著僥幸的想,也許韓庚在生氣,避他不見。也許韓庚去了別家醫(yī)院,也許……,也許……。
直到搜救的人員,在廢墟下找到了韓庚焦黑的尸體。
這個笨蛋,他真的沒能逃出來!沒能逃出來!他真的,已經(jīng)不在了?!可那天早上他們還曾躺在一起的啊。
抬起頭,無意地瞥見那本被他丟在一摞文件中,露出了一角,藍(lán)色封皮的報告書。始源緩緩抽出它,看見項目名稱上寫著:時空折射成像的技術(shù)研究。
隨意的翻開,研究成果總結(jié)里的一句話,深深映入瞳孔。
‘人類是浩瀚宇宙中的渺小微塵,艱難地行走在顛沛流離的光陰中,過往是既定的軌道,還是可以更迭的齒輪。就讓科技成為魔術(shù),帶我們穿梭到光陰的另一端,體驗生命中最讓自己不舍的光彩!
心臟一悚,繼續(xù)向后看去。
研究成果概要里又寫道:‘本項目利用光子成像仿真技術(shù),將實體投影到設(shè)定的時空中,對試驗者形成時間和空間上的轉(zhuǎn)移,以此實現(xiàn)時空穿梭。由于所需能耗巨大,一次投射時間僅為兩分鐘,……!
難道……難道……。
雙手捂住臉,任報告書墜落在地。隔著淚花,模糊地看見報告書散開在最后的頁面上,行文落款的日期后,用鋼筆寫著幾個蠅頭小字。
‘我愛你,始源!
始源仿佛看見韓庚嘴角彎著笑意,又?jǐn)Q著眉頭惶惶不安地寫上這幾個小字。那一天的日期是他出事的前三天。
原來,原來他在等待自己答復(fù)。
——Y——x——Y——
悵然地立在自家別墅寬敞的草坪上,始源的胸口別著一朵盛開的紅玫瑰,意大利定制的白色西服緊緊貼著他的身線,完美的展現(xiàn)出他的從容與瀟灑。使他在一眾男士,黑色的禮服中顯得佼佼不群。
今夜是他的婚慶晚宴。
會場四周的樹木上裝點著燈帶,小提琴悠悠揚揚地響著,來參加的人均是城里的社會名流,商業(yè)精英。始源端著盛有香檳的高腿杯,看著會場中人個個衣香鬢影、西服革履,談笑聲聲。身側(cè)的女人打扮的高貴得體,挽著他的胳膊在賓客間游走,她高昂的下巴,故作曼妙的走姿,任誰也能看出她的得意。而始源也盡量做出甜蜜恩愛,呵護(hù)備致的丈夫模樣來。但他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騙不了胸腔里那顆戚戚的心。
始源興致不高,熱烈的晚宴氛圍與他仿佛存在于兩個世界。他搖了搖手中的酒,不管杯子里剩下多少,仰頭倒入咽喉,正打算放下酒杯,退進(jìn)屋里。人群中,他恍惚看見一張這些天朝思暮想的面容,那張臉干凈如昔,清秀如昔。靜靜地貼著角落,站在來往的賓客后,接受到始源投去的目光,臉上慢慢漾起的微笑,仿佛黑暗里盛開了潔白的水蓮。
手指一滑,一杯琥珀色的香檳隨著高腳杯一同,失力地落在地上,碎開了淡漠的顏色。略一怔忡,始源激動地難以自制,載著會場眾人的目光,向那人走去。
那人搖了搖頭,見始源依然堅定地向他走來,神色黯然,轉(zhuǎn)身便走。
“別走!笔荚丛跁䦂鐾獾囊豢脴渖,終于追上了那個人,可他卻不敢近一步靠近!绊n庚……!彼麖奈催@樣輕軟的叫過他的名字,害怕稍一大聲,便會把他驚走。
身前的人緩緩轉(zhuǎn)過身,韓庚揚著一貫的微笑著說:“恭喜你,始源!
“不,你……!笔荚磽u頭,壓不下惶切,伸手去碰他,手指卻穿過了韓庚的身體。雖已猜到,始源仍不免震驚悲痛。
明明近在眼前,觸手可得,卻比之千山萬水還要相隔著遙遠(yuǎn)的距離。一個總被自己乎略的人,一個不以為意的決定,讓兩個曾經(jīng)同床共枕的人,在這無垠無際的宇宙里,只能隔著時空遙遙相望。
“我只剩半分鐘了。”韓庚始終微笑。
始源克制難忍的哽咽,努力將話吐露出來:“韓庚,你是,最偉大的魔法師!
韓庚微笑著點頭,消失在明黃的光耀中。
“始源,祝你幸福!
濃濃的夜色中,遠(yuǎn)方琴聲婉轉(zhuǎn)悠揚?芍挥羞@似哀似嘆的尾音,重重敲進(jìn)了始源的心窩,裂出了一條帶血的傷口。也許此生此世,這條名叫悔恨的傷口,再也無法愈合。
霎地,一顆明亮的煙火躥上了黑色的天幕,爆開巨大而又璀璨的花朵,在人們還在感嘆它的美麗時,它已經(jīng)一瞬即逝。
始源抬起頭,將那朵煙花映入腦海里,就像曾經(jīng)在他掌心里綻開的笑臉。那樣絢麗動人,那樣耀眼無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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