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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妨惆悵是清狂
。ㄒ唬┗纳揭褂
濃密的烏云陰沉如墨,伴隨著隆隆的雷聲與游走的電光不斷翻滾糾結(jié),仿佛在厚厚的云層中隱匿著一頭巨大的妖獸,正在憤怒地咆哮著,下一秒就會滿懷惡意地奔突而出,在大地上擇人而噬,掀起腥風血雨。
慕容紫英跋涉在荒山中,揮手的同時,一道閃亮的光就會飛出清除眼前的藤蔓障礙。他的神色已經(jīng)十分疲倦,手上的動作也逐漸遲緩起來。雖然只是黃昏時分,但樹林里因為糟糕的天氣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再這樣走下去恐怕也無法在暴雨來臨前找到下一個城鎮(zhèn)投宿。
背上的劍匣也仿佛比往日更加沉重了幾分。慕容紫英仰頭看了看天色,透過樹枝可以看見一角晦暗的天空,大雨不出一刻鐘就會落下,但他手上發(fā)出的法術(shù)光彩已經(jīng)十分黯淡。紫英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已經(jīng)接近透支,真氣與精力都在飛速的流失,在大雨中他恐怕無法保存自己的體溫。
就在他為自己糟糕的處境苦笑連連的時候,忽然眼前一亮,不遠處掩映在重重樹影后面的,不是一座古廟是什么?!他加快了腳步,終于趕在大雨落下之前進入了這可以歇息避雨的地方。
幾乎就在他踏入古廟的瞬間,傾盆大雨接踵而至。
這間古廟只有一間屋子,顯然已經(jīng)荒廢了許久,瓦缺窗破,兩扇大門也不見了一扇,地上積著一層枯枝敗葉,屋梁上的油漆已經(jīng)剝落殆盡,纏繞著蒙塵的蛛網(wǎng)。
廟里面供奉的是一尊泥塑彌勒,也已經(jīng)塵土滿布。紫英走到佛像前面,雙手合十,態(tài)度恭敬地一拜!盎纳揭褂,不得已借宿此地,還望勿怪!
就在他深深俯首之際,一道白色的影子如離弦之箭,對著還未來得及直起身的紫英襲來!窗外閃電劃過,依稀可見那東西一口利齒,閃爍著森森冷光。
變生肘腋。慕容紫英伸出左臂硬生生擋住那影子,右手長劍已經(jīng)出鞘,這時他才看清,那迅捷的影子竟是一只毛色雪白的狐貍,隨著左臂一痛,已經(jīng)深深咬了他一口。
他左手一震甩脫那狐貍。白狐貍輕巧地翻身落在地上,全身毛發(fā)炸起,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恨意滔天地瞪著慕容紫英。
“你是… …胡三娘?”慕容紫英蹙眉望著眼前的白狐,喚出對方的名。他的劍尖在忽明忽暗的閃電下折射出冷光,直直地指著面前的妖物。
“呵!蹦潜环Q作“胡三娘”的狐貍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冷笑,口吐人言道,“你這惡賊,殺我夫君,此仇不共戴天,有我三娘在世上一日,便要追殺你一日!”
慕容紫英沉默了一下。的確,她的狐貍夫君為他所斬殺,可是——“你夫君肆意傷害人類性命,吸吮精氣以供己用,如此罪行,死有余辜!
十日之前,他途徑太平村,發(fā)現(xiàn)村子里面多人離奇身亡,調(diào)查之下才發(fā)現(xiàn)是有狐妖作祟。那狐妖一公一母,在月圓之夜吸取村中妙齡少女的精氣修煉邪術(shù),經(jīng)過一番惡斗,他將那公狐斬殺,母狐乘亂逃脫。卻不料它今夜竟會守在這里伺機復(fù)仇!
那胡三娘眼睛里簌簌落下一行血淚,咬牙切齒道:“我身懷有孕,我夫君為我腹中孩兒能順利出世這才外出吸取少女純□□氣,替我補身。孰料遇到你這道士,竟遭遇不測!可憐我的孩兒出生就沒了親爹!”
“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你的丈夫無辜,那些慘死在他手上的少女又何辜?既然以人為食,那就有終有一日喪命在人手上的覺悟!弊嫌⒉辉購U話,橫劍于眼前,猛然一劍刺出!
那狐妖出乎意料地敏捷,向后躍起躲開這一劍,嘴微微張開,向紫英吐出一團火球。
狐火!胡三娘的法術(shù)比之十天前竟大有長進,這期間恐怕又有許多無辜遭她毒手!紫英眉眼陰沉下來,十分后悔當初為什么會因她身懷六甲而一時心軟,故意露出破綻將她放走。此時他不再遲疑,左手掐訣,右手使出“化相真如劍”,萬道劍光飛出,齊齊刺中眼前妖狐。
胡三娘長長慘嚎起來,渾身是血跌落在地,氣若游絲道,“相公,我… ..我來了!”語畢,已經(jīng)沒了氣息。
毫不手軟地將狐妖的尸身焚毀,慕容紫英另外生起一堆火,橘紅色的火焰也熨不燙他蒼白的臉色,剛才那招“化相真如劍”將他殘余的精氣消耗一空,如今的他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
又在火堆里添了一根柴,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左手的袖子洇出血跡。他卷起流云長袖看了一眼,上面的齒印很深,正不斷流出鮮血。他草草包扎了一下,并沒有在意。
外面雨聲未歇,夜晚的涼意開始彌漫開來,再暖的火堆也驅(qū)不散。睡意襲來的剎那,紫英抬手按了按胸口,匣子還在。他放下心來,模模糊糊地想著,在與掌門約定的十月初一之前,他約莫是趕不回瓊?cè)A的了。
。ǘ@情
清晨的陽光照在遠處連綿的群山之巔,在皚皚白雪上折射出輝煌的光芒,繚繞的云氣也被點染成一片變幻的朝霞。昆侖山的雪鷹發(fā)出悠長的清唳,翅尖劃破幽藍的長空,一點一點,鍍上黎明的白霜。
夙瑤高坐在瓊?cè)A大殿之上,手邊散落著一堆蓍草。
十月初三,離約定之期已經(jīng)過了兩天,而紫英尚未歸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她有些憂心,許是他遭遇了什么困頓,這才誤了歸期。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瓊?cè)A掌門靜下心來,將猶帶著露珠的五十根蓍草握起,抽掉其中一根,碧綠的草在她白玉般的掌中熠熠生輝,散發(fā)出淡淡的五彩光芒,自動在她手上半寸之處調(diào)轉(zhuǎn)排布,顯示出一個復(fù)雜的圖形。
大兇之卦。
夙瑤的心沉了一下,瞳孔微張,手腕一翻,那些蓍草就被收入了她的寬袖之中。她霍然站起,有些焦心地在大殿之上來回踱了兩步。若卦象無誤,此刻紫英定然身處逆境之中,甚至… …可能有性命之憂。
正在她沉吟的時候,看守山門的弟子卻忽然來報——慕容紫英師叔已經(jīng)歸來。
她愕然頓住腳步,冠冕上的綬帶因為她方才的動作而輕拂過她纖瘦的肩頭,藍白之色繚亂,一如她此刻的心緒。
慕容紫英大步走入大殿,抱拳垂首,恭敬地向她行禮。
“紫英誤了時間,請掌門責罰!
夙瑤蹙眉,眉峰如藏墨。眼前的紫英雖滿身的風塵仆仆,比初下山之時消瘦了不少,氣色也過分蒼白了一些,但是并不像是吃了大苦頭的樣子。——方才卦象顯示,難道不過是一場虛驚?
這些念頭不過一閃而逝,這些年她的養(yǎng)氣功夫大有長進,雖此刻胸有澎湃,亦能做到面如平湖。心里面轉(zhuǎn)了許多想法,她的神情仍舊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端倪。
“紫英此次下山,可謂辛苦,至于誤了時辰,不過是微末小事,紫英不必放在心上!彼匦侣渥,抿了一口茶,“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煩事?”
紫英稽首,“是!彼麖牟痪们疤酱逖刚f起,一直講到在雨夜的寺廟中受到了伏擊,最后將狐女殺死一事,最后道,“便是如此,方才耽擱了一些時日。”
夙瑤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并沒與多說什么,“那我囑咐你辦的事情,辦得如何?”
“幸不辱命。”慕容紫英抬起頭,夙瑤注意到他的發(fā)絲微微有些凌亂,眼神也有些疲憊。
紫英取出兩個黑色的匣子,遞了上去。
兩個?夙瑤眸光微微一閃,帶了些詫異看著慕容紫英,但是后者神色十分平靜坦然,似乎并不打算開口解釋什么。
按捺下心中的疑慮,夙瑤打開了略小一點的盒子,盒子里面的絲絨襯墊上面,放著一塊橄欖核大小的透明晶石,純凈而剔透,很像水晶,但是比水晶多了一層迷蒙的光,握在掌心的感覺是溫暖的,而非如尋常寶石般清涼。
司命石!
所謂司命石,名為石,實為水晶的一種珍稀分支。對術(shù)士而言,用它可以大大提高占卜推演的精度,向來為欲窮極天命之人所奉為至寶。但這種特殊的晶石只在極西之山上出產(chǎn),產(chǎn)量稀少不說,極西之山的環(huán)境也險惡非常,非常人可以進入,她找尋這晶石多年,本已幾乎放棄這希望。
“紫英,做的很好!辟憩帉⑸w子合上,長長吐出一口氣,喜悅之下幾乎忘了其他,手上便隨意地啟開了另一只匣子。她幾乎是漫不經(jīng)心地往盒子內(nèi)瞧了一眼,一看之下,卻幾乎要挪不開視線。
“這,這是?!”她一向冷定自持的表情終于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難以掩飾震驚的流露。
慕容紫英微微笑起來,“是崆峒鏡。司命石難得,我在極西之山諸多秘境之中尋訪多時,除了終于找到了晶石之外,還找到了這面古鏡。掌門這許多年來一直沒有尋到一件趁手的法器,而此鏡子與水系法術(shù)相輔相成,定能助掌門一臂之力。”
極西之山是多么危險的地方,自古以來有數(shù)不清的修士盡皆隕落在此,他如此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帶過,其后又經(jīng)歷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艱險?她當初不過要求他在山下尋寶即可,說不得是碰碰運氣的做法,而他——只怕是經(jīng)過了一番苦戰(zhàn)罷。
何必?何苦!
夙瑤默不作聲地將崆峒鏡捧出,青銅的手柄上纏繞著浮凸繁復(fù)的云紋,一直蔓延到鏡面四周,黯啞的鏡面映著她神情晦澀的臉。翻轉(zhuǎn)鏡子,鏡子背面鑄著線條流暢的獸首,而在無數(shù)古老花紋中,靜靜隱匿著一句詩——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夙瑤整個人震動了一下,眼中掠過驚痛和恍然,她一松手,鏡子就掉回了盒子中,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她一改方才溫和態(tài)度,連看著自已弟子的眼神都變了,幾乎要發(fā)起抖來。許久,才冷聲道,“紫英,你在太平村時,一味作婦人之仁,放走狐女,以致鑄成大錯。雖然最后將其斬殺,功不抵過,亦難掩你的罪責。我現(xiàn)在罰你去思返谷三日,靜思己過,你服不服?”
慕容紫英微微后退了一步,半響,苦笑道,“弟子… …弟子遵命!彼路鹚查g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腳步虛浮地離開了大殿。
待到他都走了,這瓊?cè)A掌門方才跌坐回椅子,望著那兩個盒子出了很久的神。
思返思返,這思的是什么過,終究返回的,又是何等樣不能為外人道的情愫?這太平村,不過是一個拙劣的借口,而真正要思的過,從來也不是這一介微末小事!n山洱海,大錯特錯。
她渾身冰涼地坐在那兒,一時之間,五內(nèi)如焚。
。ㄈ┳兩粶y
敬天之屋是歷代瓊?cè)A掌門推演運程之地,屋形四方,頂端開有圓形天窗,暗合天圓地方之意,屋子正中是一個漢白玉圍成的池子,蓮花四季盛開,清香不敗。
夙瑤沐浴焚香完畢,來到敬天之屋時,已經(jīng)幾近月上中天時分。柔和清亮的月光從屋頂婉轉(zhuǎn)飄落,在水面折射出細碎的星芒,一池的蓮花已經(jīng)攏起花瓣,碧綠的荷葉在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風中微微搖擺。水池中央立著一尊仙人承露的白玉塑像,真人大小的仙人右手托舉著一個玉盤,左手結(jié)印,層層疊疊的衣飾細致入微,面容安詳。
夙瑤小心地掬起一捧清水灑落玉盤,御劍凌空,將白日里紫英為她尋得的那枚珍貴的司命石放入玉盤中央。此時,明月正好在玉盤中留下一個盈盈的倒影,夙瑤肅容念咒,雙手飛速地結(jié)成一個個繁復(fù)的手印打入水中,須臾,那淺淺的一汪水忽然起了奇異的波動。
成了!夙瑤一喜,月光變得輕忽飄渺,細砂般緩緩流動,在水面上浮凸出一行銀色的字——
“血與火開啟你的命運之鑰。”
通過司命石,可以得到關(guān)于自己一生的三句預(yù)言,這第一句,自然代表了夙瑤的“過去”。夙瑤來不及細思這句話代表了什么意思,因為第二句話也很快浮現(xiàn)——
“你守護的,也會為你帶來守護。”
正當最重要的第三句預(yù)言即將浮現(xiàn)之際,敬天之屋的大門忽然被人“砰”的一聲用力推開,璇璣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對夙瑤喊道:
“掌門,不好了!紫英師叔他,他不知道為什么昏倒了!”
被這么一打岔,夙瑤晃了一下神,等到她再去看的時候,水面上已經(jīng)重新歸于平靜,什么痕跡都不曾留下,她大吃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去拿玉盤中的司命石,原本溫潤的晶體陡然間變得寒冷異常,轉(zhuǎn)瞬便像一塊真正的冰一樣在她的指尖消融,滴滴嗒嗒地化作了水。
她大怒,看著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弟子,呵斥,“誰允許你進來的?!”
在那樣凌厲的眼神下,璇璣瑟縮了一下,后知后覺地開始害怕起來,囁嚅:“我… …我不是故意的… …是紫英師叔,他… …他忽然間在思返谷昏過去了。我擔心他… … 才… …”
難道真是天意?夙瑤看著幾乎要哭出來的弟子,忽然間意興闌珊,是了,必然是天要阻她,否則又怎會如此之巧?
她嘆了一口氣,“你慢慢說,紫英他怎么了?”
在璇璣抽抽噎噎的敘述中,她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始末。原來,紫英從大殿出來以后便徑直去了思返谷,璇璣得知以后,偷偷去看他,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紫英師叔不知何故昏倒在地,怎么叫都叫不醒,她慌了神,這才不知輕重地闖進了敬天之屋。
難道今日那個“大兇”并不是自己卜錯,而是應(yīng)在了這里?夙瑤揮退一個勁哭泣的璇璣,一邊思索一邊走進了紫英的房間。
紫英靠在床頭,穿著白天的衣服,身后還背著他片刻不肯離身的劍匣,眼睛緊閉著,應(yīng)該還處在昏迷之中。他的臉上帶著不尋常的酡紅,她伸手一探,燙的嚇人。
瓊?cè)A掌門見他情況如此,不由嘆氣——只怕真是很嚴重了,在她記憶中,紫英的臉色還未曾有如此難看過。她正欲伸手解下他的劍匣讓他躺下,但這她本以為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人卻忽然動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夙瑤愣了一下,轉(zhuǎn)頭去看慕容紫英,后者正吃力地睜開眼睛,手上綿軟無力卻還在堅持:“不——”
“紫英,不要亂動。”她輕輕挪開他的手,將劍匣解下,這次他沒有抗拒,任憑她將他平放在床上。
他挪動干澀的嘴唇,艱難道,“掌門,是你——”他的聲音帶著一點微妙的如釋重負,但是夙瑤并沒有察覺。
“你可知道你為什么會突然昏倒?”
“是… …因為那狐妖… …她咬傷了我的左臂… …可能就是… …就是那時… …中了妖毒!彼D難地一字字道出原委,最后一字吐出時,終于支撐不住,再次暈了過去。
夙瑤神色更加嚴峻,卷起他左手長袖,原本白凈的手臂如今烏青一片,手腕上一個深刻入骨的齒痕已經(jīng)發(fā)黑,滲出腥臭的膿血。她心中一顫,這樣的傷勢,他白日里怎的不說?還若無其事地去了思返谷——
簡直不知死活!
若不是慕容紫英如今已經(jīng)奄奄一息,她真想要用兩個耳光打醒他!難道當自己百毒不侵金剛不壞么?為什么不早說?為什么不去醫(yī)治?!簡直… …簡直莫名其妙之至!
她回憶了一番他白日里的話,越發(fā)肯定這就是因為妖狐口中的涎液帶著猛烈的毒性,通過手腕上的傷口傳遞到了他的體內(nèi)。這種毒素竟如此猛烈,連能辟易尋常百毒的修仙之人也難以抵御!
這毒素她聞所未聞,又該如何去解?她咬著嘴唇,盯著紫英陷入了沉思。
昏迷中的慕容紫英忽然間動了動,嘴唇微微翕合,似乎在說著什么。
夙瑤以為他醒轉(zhuǎn),附耳細聽他口中微弱的聲音,然而一聽之下,卻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僵在當場。
他口中輾轉(zhuǎn)反側(cè)念著的,只有兩個字。
——夙瑤,夙瑤,夙瑤,夙瑤,夙瑤… …
他竟在昏迷中也心心念念著她!
她聽著這一聲聲呼喚,岑寂多年的心陡然劇痛,百般滋味涌上心頭,只覺眼眶一熱,落下淚來,她回袖掩面,心痛如絞,卻不敢大聲哭出來。其實她不是沒有察覺的,只是,一切還抵不住年少時期默默咬牙的執(zhí)念,在巨大的命運洪流面前,她早已經(jīng)決意要將情感生生拋棄。
更何況,她身為掌門,他身為弟子,懸殊的身份已經(jīng)注定了這段感情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而她,終其一生也不會能力回應(yīng)他的眼神。這樣的不倫之戀,一旦說出來,面臨的就是灰飛煙滅的結(jié)局。
癡兒,豈不知,汪洋易涉,弱水難渡!
盡管心緒紊亂,但是夙瑤心中依舊記得如今非兒女情長時候,紫英所中之毒如此兇險,若是不盡快解決,性命堪憂。
她強自鎮(zhèn)定下心神,默念清心咒,然后將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送到他的心口,試圖以此將毒素強行清出。
飛旋的光芒中,慕容紫英皺眉溢出一聲呻吟,顯然強行驅(qū)毒的過程異常的痛苦。但很快夙瑤便察覺,紫英體內(nèi)的毒素竟然不懼靈氣,交握的手心中,藍白的光芒被漸漸絲絲黑氣纏住,甚至試圖順著夙瑤的手掌進入她的身體!她及時撤手,這才避免了毒氣的侵襲。
這可如何是好?她細細一想,很快便又有了對策——既然此毒來自狐妖,那么,解鈴還許系鈴人,或許這解法還要著落在狐妖身上。狐妖如今雖然身死,但是她的內(nèi)丹卻還在。
夙瑤很快就在紫英身上翻出了一顆乳白色的珠子,這顆珠子只有拇指肚大小,散發(fā)出淡淡的妖氣,珠子的內(nèi)部有一個小小的漩渦,形成了一個妖嬈的狐眼形狀。
想必這便是了。她心里安定了一些,將珠子喂到慕容紫英口中,可是他卻原樣吐了出來,如此反復(fù)三次,夙瑤才意識到,毒氣入體,他可能咽不下任何東西。
這… …她猶豫了一下,然后將珠子納入自己口中,俯身吻上他的唇,紫英嘴唇微張,夙瑤便乘機口對口將珠子度過去,然后用舌頭將珠子頂落咽喉。
珠子有奇效,一入口紫英就恢復(fù)了一線清明,察覺到伏在自己身上的人,先是微微一驚,然后才意識到.. …是掌門。在夙瑤直起身前,他的手仿佛脫離了身體一般自覺地動起來,勾住了對方修長的頸。
“… …”夙瑤睜大眼睛,想要用力掙脫他,又怕控制不好力氣讓他傷上加傷,一時之間竟不敢動彈。
妖狐內(nèi)丹開始漸漸起作用,紫英的力氣在恢復(fù),而夙瑤在方才為他驅(qū)毒時消耗了太多靈氣,此消彼長之下,夙瑤反而要受制于紫英。當她驚覺這一點,試圖掙脫時,卻已經(jīng)太晚了。
他乘機加深了這個吻,吻是澀的,仿佛又是纏綿,又是絕望。
或許他明白,他終身所得,也只有一個吻,吻著吻著,淚便落了下來。
終于結(jié)束了這個吻,夙瑤看著他的眼睛,沉聲,“放開我!
慕容紫英的神智受到毒素侵蝕,尚且沒有完全清醒,他睜眼望著夙瑤,嘴角浮現(xiàn)一個迷蒙的笑意,俊秀的面容不知何故看上去竟然有一點孤注一擲的凄厲,“放開?夙瑤… …我的掌門… …我會的,會的!
夙瑤悚然而驚,被他握住的手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當他終于松開時,她看見自己臂上多出現(xiàn)了一朵紅色的天仙子,正在詭譎地綻開,深艷灼炙。
“這是… …你對我做了什么?”夙瑤既驚且怒,看著他的手臂,上面有一朵一模一樣的天仙子,仿佛雙生。
“這是烙印在靈魂上的情詛啊… …我的掌門,不要驚慌!彼⑿ζ饋,在她玉白的腕上印下一個吻,一滴眼淚落在了那朵花上。
“循著這個印記,哪怕千萬年過去,我也會穿越輪回,回到你的身邊!
。ㄋ模P凰泣血
七月末,昆侖諸山已經(jīng)開始逐漸寒冷,這萬仞咫尺之地,一切凡俗的紅塵盡皆不能侵擾,群山山頭,偶爾掠過白衣翩然的身影,驚鴻一瞥間,衣袂飄飄,御風來去。
但,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陰影。在瓊?cè)A派最深處的禁地里,掩藏著無數(shù)隱秘的往事,有些已經(jīng)永久塵封,再也不存在于任何記憶中,有些卻依舊鮮活,只是在等待,等待著一個“復(fù)活”的時機。
比如玄霄。
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萬千往事,浮上心頭。而醒來時,他已經(jīng)在這玄冰之中,困了一十九年,去了半生時光,半夢半醒之間,未見花開花落。
曾記流光不記年,歲歲枯榮人轉(zhuǎn)薄。
在枯寂的時光中,他無數(shù)次回憶起少年時代唯一的一抹亮色,那個唯一可與他比肩的少女,驚采絕艷,卻又命如流星。在醉花陰,她對他說,杳杳靈鳳,綿綿長歸。悠悠我思,永與愿違。萬劫無期,何時來飛。在她的身后,漫山的鳳凰花盛放如他一生中最大的一場火。
“萬劫無期,何時來飛。”他不自覺地低聲呢喃,胸臆中無數(shù)的情感呼嘯來去,不肯輕易平息。他并不是一個耽于感情的軟弱之人,但是血液中羲和的火焰一直在暗暗燃燒,逼迫他去一遍遍地回憶——而那些溫柔歲月,生平僅見。
眼前有藍白色的女子身影一閃而過,他脫口而出,“師妹!”
“我可不是夙玉!辟憩幚淅涞卣f,“玄霄,你是被冰凍傻了嗎?十九年前,與夙玉對應(yīng)的那顆星辰已經(jīng)隕落于東南天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任你再怎么呼喚,也是枉然!
一時的惘然不代表真的分不清幻覺和現(xiàn)實,玄霄回過神,被夙瑤嘲弄的語氣激起了滿心的怒火。她怎么敢這樣對他說話?她這個無德無能,資質(zhì)平庸的廢物!
“你!”玄霄雖然被困,但是威壓依舊雷霆萬鈞,眉心朱紅色道印光芒一閃,如山壓力就惡狠狠地向夙瑤碾壓下去。
夙瑤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眉頭一皺就吐出了一口血,沾染了半幅衣袖。
玄霄輕易地一擊得手,反倒吃了一驚,雖然他嘴上鄙視夙瑤的修為,但他其實很清楚,夙瑤的實力雖然在當年比不上他和夙玉,但是在瓊?cè)A也是一流高手,怎么如今十九年過去了,卻連他的威壓也招架不?
“你這是… …本來就受了傷?”玄霄當然不會以為他這些年的修為進步如斯,稍一細想就明白了其中原因。
夙瑤擦掉唇邊血跡,涼涼地瞟了玄霄一眼,眉目清冷,“前兩天為了救弟子傷了心肺,舊傷淤滯罷了,倒還要感謝你助我排出淤血。雖然,這種偷襲的方式我不太喜歡。”
她手執(zhí)一枝紅色鳳凰花,拋卻在玄冰上,“醉花陰里,今夏的最后一枝!蹦侵P凰花順著陡直的冰面委頓于地,夙瑤看都沒看一眼,就好像這花不是她特意攜來,和她半點關(guān)系也無。
玄霄低頭看了一眼那枝花,神色古怪起來,“你來這里,總不會就是專門來干這件無聊事情的吧!
夙瑤臉色不變,仿佛聽不出他語氣里面的譏諷,背過身看天,天高云淡,風掠起她幾縷烏黑的發(fā)絲!白蛲,天之東南出現(xiàn)望舒的劍氣毫光。望舒劍,重臨于世了。
饒是玄霄素來鎮(zhèn)定,也被這個消息驚了一下,“望舒劍… …自從十九年前被夙玉帶走之后,尋訪多年也未曾出現(xiàn),怎么會在此時突然現(xiàn)世?”
“我也不知道!辟憩帗u了搖頭,神色復(fù)雜地看了玄霄一眼,“望舒為何會出現(xiàn),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只要它出現(xiàn),我便能將它尋回。玄霄,一旦望舒重回瓊?cè)A,你就可以從冰中出來!
“哈哈哈,我等了十九年,終于等到了!夙瑤,待我出來以后,第一個就要找你算賬!毙鰰晨斓卮笮ζ饋。
“感謝你的‘率直’,你便是恨我入骨,也不必在此刻就這么明晃晃地說出來!
玄霄冷哼一聲,斜了夙瑤一眼,“你敢不去找嗎?找到以后你敢不放我出來嗎?瓊?cè)A飛升是我派數(shù)十代的夙愿,沒有了我,你拿什么去網(wǎng)縛妖界,飛升天光?另外,我不該恨你嗎?你將我冰封十九年,這種日日夜夜受煎熬的滋味,你可要來嘗嘗?
有恃無恐。夙瑤厭惡地想。
“夙玉早就成為了枯骨,但是你卻還活著。我不指望你能明白你是因為什么可以活的這么長久,足以等到望舒重現(xiàn),但是當年你打傷弟子,魔心成狂,我將你冰封這件事情,做得問心無愧!
“你總是說我嫉賢妒能,資質(zhì)平庸,不足以擔當瓊?cè)A大任。但是!當日瓊?cè)A大難,師傅師兄俱隕落于與妖界的大戰(zhàn)中,夙玉叛逃,你也走火入魔,長老又都隱退歸山,身為大師姐,我沒有選擇!我并非權(quán)欲熏心之人,這十九年來為瓊?cè)A做了多少,你身在冰中,又如何看得見?!”
“資質(zhì)天成,我資質(zhì)不及你和夙玉,那又如何?天生如此,非我之罪!在修習(xí)劍術(shù)和仙術(shù)上,我付出的努力也不比你和夙玉少,哪怕我最終沒有你們的修為高,亦是天命難違!”
這些話一口氣說完,夙瑤只覺得這十九年郁結(jié)于心中的塊壘一朝盡吐,舒爽無比。
玄霄罕見地沉默了下來,良久,方道:“呵,倒不知你竟巧舌如簧!彪m不改冷嘲,但他的神情卻不易察覺地柔和了下來。
夙瑤哼了一聲,也不管他有沒有聽進去,轉(zhuǎn)身欲走,卻被玄霄叫住。
“… …不管怎么樣,謝謝你的鳳凰花!
。ㄎ澹﹩栃
紫英面前擺著一把新鑄造的劍,劍身的線條完美無瑕,刀刃閃爍著凌厲的寒光,雖出世不過半個時辰,卻天然帶有一種縱橫捭闔的殺伐氣度。
他欣喜若狂地看著這柄神兵,修長的手指撫過劍身,長劍仿佛通靈般發(fā)出清越的龍吟,劍冢中所有的劍都在同一時間產(chǎn)生了奇異的共鳴,發(fā)出微微的震顫聲,在架子上躍躍欲試。長劍再鳴,周圍所有的異動忽然間消失,每把劍均噤若寒蟬,如同無聲的臣服朝拜。
天生的帝王之劍。
紫英一躍而起,捧起劍匆匆忙忙沖出劍室,他是如此急迫,甚至沒注意到天空開始飄雪。柔軟的大雪潔白如羽,紛紛揚揚地灑落在他的衣襟和長發(fā)上。
“掌門!你看,我新鑄成的寶劍——”他在瓊?cè)A掌門的房間找到夙瑤,迫不及待地沖口而出,目光晶亮,如同一個獻寶的孩子,等不及要大人夸獎自己。
夙瑤側(cè)臥在榻上,聞言懶散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滿頭青絲隨著她的動作披散下來,如同一道烏黑光亮的柔泉。她的眼角有倦意,神情淡淡的,仿佛萬事皆不在心頭的樣子。
自從上次療傷事件之后,他們已有數(shù)月未曾見過,紫英閉關(guān)鑄劍,而她則忙于應(yīng)付一系列接踵而來的事件——云天河等人攜望舒拜入瓊?cè)A,玄霄得三寒器破冰而出… …
在夙瑤的眼神下,尷尬浮上紫英的心頭。
“你坐罷!辟憩帗]了揮手,有意忽略了紫英臉上局促不安的神情,示意他坐到自己對面。
“… …”紫英臉登時紅了。掌門如今正坐在榻上,自己又豈敢與她對坐?這實在是… …
“掌門,紫英不敢!
夙瑤聞言嗤笑了一聲,撩起自己的衣袖,她膚白如玉,越發(fā)襯得那朵紅色的天仙子觸目驚心,“更大膽的事情你都做過了,還有什么不敢的。
她直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裙,然后拿過面前黑檀小幾上的紫砂壺為紫英斟了一杯茶,碧綠色的茶煙裊裊升起,散發(fā)出沁人心脾的香氣。
紫英坐在榻上,拿起小巧的茶杯,淺淺啜飲了一口,淡淡的香氣在肺腑間縈繞不去,舒服地讓人忍不住嘆息。
“紫英,你的鑄劍術(shù),大成啦!辟憩幠眠^那把劍,微微側(cè)頭的剎那一縷發(fā)絲拂過劍鋒,頃刻被斬為兩段!按得贪l(fā),可堪絕世。這把劍可有名字?”
“無名。”紫英說,“不若請掌門賜名?”
夙瑤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看著那把劍,眼睛里有掩不住的贊嘆與驚艷,“瓊?cè)A派舉三代之力方才鑄造出望舒與羲和,這把劍與之相比,竟也分毫不差。紫英,與宗煉長老相比,你亦不遑多讓!
紫英聞言大喜。他畢生愛劍成癡,以宗煉長老為此生仰望,卻不料,在掌門口中,自己已經(jīng)有如斯境界了嗎?但他癡迷于劍,從不曾有名利之心,因而尚且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未曾失態(tài)。
“掌門所褒譽之詞,紫英愧不敢當… …”他還待往下訴說,卻被夙瑤打斷。
“紫英,說那等沽名釣譽的托詞做什么?這可不像你了。”她擺擺手,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通體冰藍的長劍,此劍一出,房間里的溫度陡然間下降,紫英眼前的茶杯發(fā)出“喀”的一聲輕響,杯中的茶湯已經(jīng)凍成了冰塊。
竟是望舒!
他幾乎失手將面前的杯盞掃落在地,長袖無風自動,原本還算平靜的神情一陣波動,張口結(jié)舌!疤臁 … 掌門,你竟尋回了望舒?那豈不是… …豈不是?”
夙瑤知道他想說什么,面上浮現(xiàn)一個極淡的笑意,“你想的沒錯,玄霄已經(jīng)破冰,功力更勝以往。恰逢十九年之期,我瓊?cè)A飛升有望!”她左手執(zhí)望舒,右手執(zhí)紫英之劍,雙劍交擊之時虎嘯龍吟,整個房間都盤旋著風雷之聲,令人震悚。
“好劍!”紫英擊節(jié)贊嘆,不知是說哪一把,然而轉(zhuǎn)瞬又皺起眉,“… …飛升之事,掌門有何打算?”
夙瑤將劍收起,抬頭看著紫英,目光亮逾星子,“我將執(zhí)望舒,與玄霄共縛幻暝,瓊?cè)A無數(shù)代的期望,即將成于我手!紫英,你可欣喜?”
紫英心知不妥,然而看著掌門的面容,卻又無法吐露半個字,踟躕半響,終究只能一聲長嘆。
夙瑤靜靜地看著他諸多神情閃過,突然問他,“你可知佛與石頭的區(qū)別?”
佛即是佛,石頭即石頭,這兩者之間,有何關(guān)系?紫英蹙眉思索半響,無果。
夙瑤知道他想不明白,莞爾一笑,“經(jīng)歷種種之后大徹大悟,然后放下得最終自在的,是佛。而從來未曾親身體驗過萬般世事,所以從來都未曾在意的,只是石頭。紫英,你就好比是石頭,而我,卻終究成不了佛!
她的執(zhí)念已經(jīng)深刻入骨,怎能放下?怎忍放下?
紫英默然無語。
夙瑤轉(zhuǎn)頭望著窗外,大雪未停,天地間只余一片茫茫,子夜寂靜,她身著素服,烏發(fā)委地,如同絕世。
“禍國!卑腠,她突然轉(zhuǎn)頭望著紫英,輕輕地笑,“這把劍,就叫這個名字吧!
紫英俯過去,親吻了她的嘴唇,含糊地應(yīng)道,“好!
那一刻,天地希聲
百年以后,當紫英在回憶起這一幕的時候,記憶里只有連綿不絕的大雪,以及夙瑤眼睛里面兩團小小的火焰。
而當他獨自一人在劍冢,靈魂騰空的剎那,他見到年輕時候的掌門,依舊微笑著,對他輕輕說道,“不如歸去!
。﹣硎乐s
春日,陌上碧草,隴外鶯歌,杏花開的正好,柔白的花瓣吹了人滿頭。一群身著輕薄春衫的少女嬉笑著,在這樣陽光正好的時日,踏青郊游。
“夙瑤,你看!币幻蓯鄣呐⒆永磉叺呐榈氖,指給她看遠處策馬而來的一群錦衣少年。
身邊的少女們俱是一陣驚喜的歡呼。夙瑤抬頭,逆著陽光,一騎模糊的人影單獨向他們飛馳而來,帶起一陣青青的草屑紛飛。日光在他的身后,馬上的少年,如此恣意飛揚。
“上來!”那少年在飛馳過她們身邊時,大喊一聲,將手伸到了夙瑤面前。
夙瑤毫不猶豫地借著他的手一用力,靈巧地翻身上馬,動作干凈利落,裙裾飛揚中,馬上的少年發(fā)出一陣爽朗的大笑,“坐穩(wěn)了!”一揚鞭,駿馬嘶鳴著撒開四蹄向遠方跑去。
“是慕容家的公子!”
“是啊,叫做紫英的那位。”
“長得真是俊美,若得夫如此,不枉此生!
留在原地的少女們羨慕地看著兩人遠去的方向,彼此竊竊私語。
駿馬飛馳了一會兒,漸漸慢下來,最后停在湖邊。紫英將馬栓在大樹上,與夙瑤一同在湖邊慢慢散步,此處湖光山色,風景絕佳。但是夙瑤和慕容紫英都有點心不在焉,無心賞景。
“紫英,我… …我有話和你說!辟憩幚饺葑嫌⒄f。她不過二八年華,玉顏朱唇,鬢如雛鴉,獨屬于少女的嗓音溫柔纏綿,因這一點羞怯和猶豫而更顯動人。
紫英聞言,渙散的思緒陡然一凜,連忙答應(yīng),拉著夙瑤到了一棵冠蓋如亭的杏花樹下,花瓣不時落在夙瑤衣裳之上,紫英不時為她溫柔拂去。
兩人默然對立半響,夙瑤輕輕拿出一個木桃遞給紫英,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臉卻已悄然紅了。
紫英愣了一下,繼而狂喜,幾乎說不出話來,竟然忘記了接過木桃,只顧著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夙瑤… …你這… …我… …”
“呆子,你要還是不要?”夙瑤嗔怪了一句。
“要,我當然要!”紫英忙不迭接過木桃,生怕她收回一般,然后從自己身上解下一塊玉琚,低頭為夙瑤佩上。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夙瑤臉如紅霞,被紫英小心地擁在懷中,聽著戀人的心跳,心中安寧而滿足。
晚歸的馬背上,少年少女的笑聲撒了一路。
夙瑤驀然抬頭時,卻忽然看見一名衣袂飄飄的的神仙從天空御劍而過,那神仙的衣袖和長發(fā)都被天風高高拋起,額帶朱紅道印,仿佛是看著他們,微微一笑,轉(zhuǎn)瞬化作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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