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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亂·費爾米亞
威爾羅薩是阿塔拉斯至今唯一的中立國,而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也是公認的大陸商貿中心。
作為三千余年前首個成立并且成為年歷元年記數的大國,威爾羅薩的國力毫無疑問是全大陸最強。更不論作為最高司法審判的神廟亦坐落于此。
千年來的發(fā)展,使得這里繁榮昌盛的令別國商人眼紅。不計其數的生意人前往巍峨的皇城,僅僅期待著能有一席之地。各小州的流民亦紛紛前往。
“哦,這就是威爾羅薩嗎?確是個令人向往之地吶!
立于繁盛街道的起點,初次前來的阿魯撒輕笑著評價道。
——但,又相當討厭呢。
繼承師志四處游歷的迪斯帕特爾漠然掃視片刻,道:“暗潮,無時無刻不在涌動。”
一如當年,他尚年幼。
威爾羅薩初夏的陽光已有幾分灼熱,當地人早早脫下深色的長衫,換上淺色短袍。年僅十二的煙灰發(fā)少年身著極不和諧的深黑大衣,立于喧鬧集市旁側。他身邊還站著一名女子。
“風,開始躁動了!
女子的聲線清冷若于驕陽籠罩下飄落的六角冰晶,一觸即化。
帕特爾抬眼,做著無聲的詢問。
熟悉的人都知道,此女仿若無心的話語往往蘊含深意。和煦的微風下,隱藏的是不遜于極北之地的嚴寒,是再鄭重不過的警告。
女子一頭素發(fā),濃稠的墨紫色緞帶細長卻牢固地束縛在腦后,編織過的發(fā)辮也被與絲帶一同盤繞回旋,在各種僅從外觀也能判斷出其繁復的手法下,將及腰的發(fā)妥帖地梳攏成一捆,只留下前額的碎發(fā)一直蔓延到鬢角。黯藍衣裙看著不合時節(jié),但若識貨之人定睛一瞧便可發(fā)現是以精靈族特有布料制作,輕且薄,其上面特有的咒術還可冬暖夏涼,是貴族都鮮少擁有的珍貴奢侈品。
拉梅爾·奧賽雷絲,似乎從不懂低調為何物的高傲女子,他的師傅。
似乎。
“費爾米亞的蟲子們開始動作了!崩窢柕f道,“我們離開威爾羅薩!
“去費爾米亞?”
帕特爾側頭同樣平靜的詢問道。
“這里是老三的地方!
領地意識極強的她們很少插手她事,不必亦不愿。
彼時對師傅的師兄妹關系了解尚少的帕特爾,還未能明白七人間無言的默契與信任。煙灰發(fā)少年看了眼熱鬧的場景,扯扯嘴角,轉身跟上素發(fā)女子離去的腳步。
“所以?你和拉梅爾一天就橫跨了整個費爾米亞?”
“嗯!
和拉梅爾一起四處游歷,能夠看到、聽到、發(fā)現很多不同的地方和細節(jié)。帕特爾非常喜歡這樣。但,并不包括偶爾的趕路。
拉梅爾總會在那時抱著尚且年幼還未能掌控好各方面能力、身體素質尚未達標的煙灰發(fā)少年,御風而行。她以身阻擋高空迎面的寒風,不曾讓懷中少年感到絲毫冷意。
這個看似冷傲的女子,總在不經意間露出藏于冰下的溫柔。
可與其一同四年的帕特爾,已不愿再接受這份庇護。
然而,他沒有開口過。
拉梅爾從不會高估也不會低估任何人的能力。帕特爾這樣堅信著,也這樣信任著。
在他成長到足以讓拉梅爾認可前,讓拉梅爾承認他有資格與她對等前,他都不會開口反駁一句。
“吃過苦頭的只有萊特那小子吧?”
那個活潑過盛的小家伙,長途飛行后病了近兩天,此后再不敢多嘴。
帕特爾淺淺一笑。
拉梅爾不會溺愛弟子,只會更加嚴格。她說不能,就是不能。
他們從不反駁,亦無需反駁。
“師傅?”
到達費爾米亞主城時天空已泛起夜色。早適應高空飛行的煙灰發(fā)少年落地后僅是隨手理理少許凌亂的發(fā)絲,不明所以的看著像尋找什么的女子,輕聲問道。
“時候早了。和我逛逛,還是去客店等?”
帕特爾沒有半點猶豫的選擇了前者。
“哦?所以你們才會到我那里?”阿魯撒挑眉笑道。
“師傅怎么想,我不知道!迸撂貭柾驯娌怀鲈驳墓实,淡淡回道。
拉梅爾選擇的行進方向與皇城通向郊外的大道稍有偏離。盡管偏的不遠,帕特爾卻能察覺到這微妙的差距帶來的不同。
明明是平地,崎嶇的路線卻有種在走山地的錯覺。但帕特爾對這情況并不陌生。
畢竟,南國普羅米西亞的風之谷,才是號稱絕對無法走通的奇幻秘境。
而風之谷,正是拉梅爾的私人領地。私人。
“一個強者!鼻謇实穆曇艉龅仨懫,矛頭指向不明不白。
帕特爾和拉梅爾同時停下了腳步。前者皺眉,緊跟后者準確地望向聲源之處。
素發(fā)女子白眸輕瞥,投向帕特爾的目光隱約帶上了贊許。
在這個峽谷危險的邊緣,坐著一個少年。精神力天生強大的少年。
經過磨練的眼光這么告訴帕特爾。
少年單論相貌,確是比周近區(qū)域要出彩的多。不曾打理的金色短發(fā)垂于肩側,掩不住消瘦的、尚存一絲稚氣又夾雜超越年齡成熟的臉。盤腿而坐,身披寬大衣袍就快要滑下來的樣兒,說不出的隨意。
哦,求道者。這種年紀倒是不多見。女子稍稍揚起了眉,短短幾秒已然明了對方目的卻又明知故問地開口道:
“有事?”
“你相信人性嗎?”
不出所料地,正如女子曾見過的大多數求道者,少年睜開的紫水晶般的雙眼中映著仿若看透人世的悲憫。
“我周轉過許多地方,卻不曾見過各種所聞的無上仁德!
“或許那光芒持續(xù)閃耀,但,便如那些狂熱的人,仍可僅為一己執(zhí)念,任靈魂墮入罪惡的深淵!
“人性是什么樣?本是罪惡嗎?又為何能在黑暗中綻放奪目璀璨的星光?”
*
“說起來,你當時完全沒理過我吶?”
“不知所謂的神經病,誰理!
帕特爾絲毫沒有愧疚的吐出多年前初見阿魯撒時的真實心情。后者聞言卻是淡然一笑:
“直至今日我依然為此疑惑,卻不再迷惘!
“或許確如坎迪德所言。七情六欲,正是人類擁有的最珍貴的事物。”
“閉嘴。我沒有師傅的興致,聽你廢話!
*
拉梅爾用帕特爾難以想象的耐性,聽完了在他眼里可稱之為神叨的長篇大論。
隨即,帕特爾就見到自己雖不如極北之地那位狂熱研究員冷面,卻也算得上冰美人的師傅,露出了笑容。
那種笑容,就如在陡峭崖壁初見時那般,帶著沒有惡意的興味。
彼時的帕特爾還不明白,那是注定獨立于世俗外的孤獨劍士,在找到能夠與之對等的同道人時,悄悄泛起的暖意。便是少許,也能夠將并不貪吃的羨慕小蟲喂飽,乖乖回到心底。
“你的論述很有趣。”
*
“所以之后呢?”
阿魯撒饒有興致的追問煙灰發(fā)友人的往事,“我找上拉梅爾的時候,你已經去了希爾維婭那里了吧?”
“嗯!迸撂貭柹焓种赶蛎造F森林的方向,道,“希爾維婭,是真正的家主。”
所以,拉梅爾在鍛煉他的眼見后,把他交托給了最適合他的老師。
埃爾雷亞本家最后一人,真正的家主,希爾維婭·埃爾雷亞。
唯一的極暗體,最強的暗系體質異能者。
*
迪斯帕特爾·埃爾雷亞。原屬費爾米亞皇家埃爾雷亞繼承人之一。
皇家嫡子自然不止他一人,但資質與他平分秋色的僅有一人——小他兩歲的堂弟,迪斯艾克特·埃爾雷亞。
兩人才能不可謂不出眾,只是他們都沒有繼承皇位的意愿,令當家主氣結。
帕特爾與艾克特只是相互聽說過。所以,在迷霧森林的會見,是兩人頭一次見面。
“哦,當家的那個,把艾克特扔過來了嗎?”
“氣不過帕特爾擅自出走,純屬報復吧!
“倒是無妨!
兩位故交已久的大人——盡管從外貌上看,都是剛過豆蔻少女的年紀——如同早已約好,絲毫沒有現出突然造訪的意外。
而對于她們所聊的、有關埃爾雷亞皇家的事,帕特爾是半點沒有興趣。就和希爾維婭身邊那名明顯也興致缺缺的少年一樣。
單論這點,他們倆確實是兄弟。
但若論性格,差異也不是一般的大。
或許這便是他哪怕轉投希爾維婭學藝,也始終認定拉梅爾才是真正師長的原因。
在游歷中逐漸學到的,也許是最重要的一課。
***
“那小子,對埃爾雷亞家沒有歸屬感!
拉梅爾手執(zhí)溫潤精致的茶杯,看著若融化琥珀的碧綠茶湯,這樣說道。
“嗯?莫名和你殊途同歸了呢!
把玩著新制成的翡翠手鏈,菲蒂婭斯笑的溫和,仿佛只是說著今天天氣真好那樣輕松,“你帶著帕特爾游歷,是為了教他‘溫情’么?”
“我自己都沒學會。”
素發(fā)劍士放下空杯,與發(fā)同色的瞳稍稍抬起,秀眉微揚:
“說回來。這次蟲子們針對神廟的襲擊,你居然沒有出手!
嘴角微勾,頗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元老院沒找你麻煩?”
“有什么關系?”
菲蒂婭斯完全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嗤笑一聲,“神廟可不是義工,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地方。想要打神廟,先打進威爾羅薩吧。”
“和平久了,那些被百姓養(yǎng)著的家伙們,也該動動筋骨了呢!
【史記,阿塔拉斯年歷3015年】
隱藏于費爾米亞復國反動分子進攻威爾羅薩,傷538人,死2人。
威爾羅薩借此重振軍風。
三日后,反動組織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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