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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飛舞
笹川京子來拜訪的時候,三浦春正在考慮換掉用舊了的米黃窗簾。
“換成藍(lán)的怎么樣?”三浦春遞給她紅茶。
“換什么啊你不是很喜歡這個顏色么?”京子看了眼窗簾,“葵和澤也還沒放學(xué)?”
“嗯,最近社團(tuán)活動很忙!比执何⑿Γ八麄兪沁@么說的!
京子也笑,“真是比我們還忙啊!焙鋈挥窒肫鹗裁,“對了,我們社接了本法文書,有興趣翻嗎?”
三浦春想了想答應(yīng)下來,她手頭上只有一本快結(jié)束的德語書,之后也沒什么安排,再不接工作的話生活費(fèi)就有點(diǎn)緊張了。
京子的視線又轉(zhuǎn)回窗簾,語氣懷念,“說起來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啊……那還是大學(xué)畢業(yè)那會兒重新裝潢的時候我們一起挑的吧?”
“嗯,是啊,還有阿花。她非說玫紅的比較好,最后是她自己買了回去。”
三浦春語氣還是淡淡的,但笹川京子知道如果是一年前絕不是這樣。那時黑川花剛和笹川了平離婚回到日本風(fēng)紀(jì)財(cái)團(tuán),三人聚首的時候婚戒仍戴在無名指上。
“我不會摘的。那個傻瓜……”黑川花吻了吻婚戒,微笑著流下淚來。
那是六月,三年前她成了六月新娘。
除了遞紙巾,三浦春和笹川京子不知道她們還能做什么。
都一樣不是么。
夕陽西下。兩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孩子并肩而行,眉目有幾分相像。
“哥哥!痹R尾的女孩突然出聲。
“嗯?”和她齊高的男孩扭頭看她,“什么,小葵?”
“你看,那邊有個奇怪的叔叔!迸⑹种盖胺。
男孩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自家門口站著個一身西裝的銀發(fā)青年,望向屋內(nèi)的目光的確如同妹妹所言很是奇怪。于是他牽著妹妹走過去,抬頭看著那個青年,“叔叔是來找媽媽的嗎?”
聽到聲音的青年低下頭來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詫異地又看了眼銘牌上的“三浦”二字,視線轉(zhuǎn)回到他身上,“你媽媽是……?”
因?yàn)榇巳宋瘜?shí)奇怪且有些懾人的壓迫感,女孩露出害怕的表情躲到哥哥身后。
“三浦春。”男孩挺了挺胸遮住妹妹,又疑惑,“叔叔難道不是媽媽的朋友?”
青年倒一副并不因答案而驚訝的樣子,“不,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門被打開的聲音清晰地傳來,然后是有些埋怨的女聲:“澤也,小葵,你們干什么呢?還不快點(diǎn)進(jìn)來,你京子阿姨在哦!”
“媽媽!”兩個小家伙歡呼起來,丟下奇怪叔叔撲向門口的女人。
“媽媽,那里有個叔叔!睗梢蔡ь^道。
三浦春不明所以地望去,視線捕捉到的是她以為再也不見的人。他還是穿著淺紅襯衫打黑色領(lǐng)帶,表情嚴(yán)肅地一絲不茍。
“……好久不見,隼人!
澤也喝著橙汁,和妹妹葵交換了個疑惑的眼神。
——這個叔叔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
笹川京子從廚房里端出些糕點(diǎn)來,頗有些反客為主。不過也沒辦法,看樣子三浦春暫時是抽不開身了,而她剛才想告辭的時候被三浦春一把拽住,帶點(diǎn)求生的味道。她把一盤糕點(diǎn)放在茶幾上,托著另一盤帶兩個孩子到臥室去玩。
三浦春看向她,她回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小春。”
三浦春迎著他嚴(yán)肅的目光微笑,“這次到日本是有什么事吧?”
獄寺隼人皺了皺眉,她用的是“到”而不是“回”,雖然沒錯但讓他很不舒服。
“那兩個孩子……”
“你想的沒錯。”
獄寺深呼了口氣,“我會派人保護(hù)你們。”
“沒必要。并盛有云雀,很安全。所以了平才會和阿花離婚不是么?”
獄寺微微皺眉,“他們是感情失和……”
“見鬼的失和!”三浦春重重把瓷杯放回去,溫潤的紅茶濺開了幾滴,她的表情慍怒,“你再敢跟我提這個!我真后悔沒把阿花那時候的樣子錄下來寄到西西里去你們這群混蛋!”
獄寺沒見過三浦春生氣的樣子,即使是那時他提分手她也只是溫溫和和地回了句好。
于是他有點(diǎn)懵,“……你冷靜一點(diǎn)!
三浦春嘆了口氣表情緩和下來,“我明白的隼人,我明白。我和京子阿花現(xiàn)在過得很好,你沒什么可顧慮的。大家都還好吧?”
“嗯!豹z寺生硬地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人不好!
三浦春微笑,“那就好!
獄寺看著熱茶氤氳出的熱氣,“我……可以見見他們嗎?”
跟著笹川京子進(jìn)房間的兩小孩見她關(guān)了門就迫不及待地湊上去。
“京子阿姨,那個叔叔是誰啊?”
笹川京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后小聲道:“那不是什么叔叔,他叫獄寺隼人,是你們的爸爸!
兩小孩露出驚訝的表情。
三浦澤也天真純良道:“可是媽媽說她不知道爸爸是誰!
笹川京子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然后她想起七年前三浦春難產(chǎn),醫(yī)生問丈夫在哪里,她扶著幾近昏厥的三浦夫人慢慢搖頭。
‘我不知道!
“不行!
獄寺隼人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
三浦春從錢夾里抽出張信用卡,“我一分都沒動!
獄寺當(dāng)然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彭格列財(cái)務(wù)部的人已經(jīng)非常習(xí)慣每個月把他的一半工資匯到某特定賬戶。
“三浦春你是要恩斷義絕么?”
她愣了愣,認(rèn)同般地點(diǎn)頭,“嗯,恩斷義絕。”她唇角勾起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在一起是你提的,分手也是你提的,我順著你的意思提個小要求不可以嗎?”
“……就一天!豹z寺低著頭。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好。”
龍鳳胎畢竟還是七歲的小孩,對于大人不能回答的問題并不深究,但對于有人帶他們出去玩這一點(diǎn)感到十分開心,隔天正好是周六卻仍然起了個大早。
“吶吶媽媽,那個叔叔是爸爸嗎?”
三浦春蹲下身理了理兒子的衣領(lǐng),“是啊。”
澤也撇撇嘴,“我可以不叫么!
“當(dāng)然可以!
葵趕緊跟風(fēng),“小葵也不喜歡那個叔叔!
三浦春莞爾,“可今天是那個叔叔說要帶你們?nèi)ネ!?br> 兩小露出苦惱的表情。
獄寺到的時候是早上七點(diǎn)四十。
三浦葵爬進(jìn)轎車后座時有一絲猶豫,但還是乖乖叫了聲“叔叔好”。澤也跟在她后面。
三浦春打開副駕駛門,視線不期然與獄寺相撞。她淡淡微笑作為打招呼,轉(zhuǎn)頭叮囑孩子們要乖。
一邊發(fā)動引擎獄寺忽然想起這曾是他夢想。
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原來他曾經(jīng)這樣愛過她。
老套到不能當(dāng)做梗的游樂園之行,但對于孩子來說是永恒的樂趣。
完全繼承三浦春膽大特點(diǎn)的兩小吵著要玩跳樓機(jī),被三浦春兩個蛋筒擺平。
獄寺看著兩小清了清嗓子,“其實(shí)跳樓機(jī)也沒什么……”然后被三浦春瞪了一眼。
“你當(dāng)然不一樣!他們還是孩子!”她嘆了口氣,“什么都不一樣了,隼人,什么都!
嗯,的確。除了我還一樣愛你。
火燒云大肆綿延之時,他送他們回去。兩小昏昏欲睡地跟他告別,三浦春一手牽一個走進(jìn)院子。
他看著三浦春的背影想起七年前的那段日子。樹影斑駁,她在家門口的公園長椅上看法文書,陽光勾勒出美好側(cè)顏。
他枕在她膝上問晚上做什么。
她合上書微笑著看他說你想吃什么。
那就日本料理吧。他故意刁難。
她還是微笑著說好。
于是他以為那就是永恒。直到一平被人暗算身受重傷。
他在醫(yī)院里看到藍(lán)波蒼白著臉,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想象某人用槍頂著三浦春的太陽穴跟自己談條件的場景。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愿時光倒流到十五歲那年。那時只有獄寺隼人,還沒有什么嵐守。獄寺隼人全神貫注于他的十代目,對口中的蠢女人嗤之以鼻。只是什么時候起心里的位置開始分一半給某個叫三浦春的丫頭,從此萬劫不復(fù)分開的夜里如紅蓮焰燒。
第二天下午,獄寺在機(jī)場見到了前來送行的三浦春和兩個孩子,有些意外。昨天告知三浦春他臨時有事要回意大利時,雖然抱著期待,但也做好了落空的準(zhǔn)備。畢竟她親口對他說“恩斷義絕”。
三浦春穿著鵝黃的上衣,就像當(dāng)年她在他生命里留下的鮮活影子一樣。
“保重。”
“嗯!
簡短到毫無意義的對話。
廣播響起,他走向安檢,不再看三浦春客套疏離的微笑。
他終于明白什么叫做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三浦春不會再遇見第二個獄寺隼人,獄寺隼人不會再遇見第二個三浦春。流光飛舞,已不見你我舊日良辰。
這大概是此生最后一次注視著你了吧,可是又有什么所謂呢。如果用一生再不相見,能換你一生周全,何樂不為。
他最后一次回頭,三浦春正和她的兒子說著什么。
而那個被取名為三浦葵的女孩正看著他笑得燦爛,和當(dāng)年的三浦春八分相像。
他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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