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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明朝賣杏花
深巷明朝賣杏花
臨安近日下了好幾場綿綿春雨,空氣中迷迷蒙蒙的好似帶著霧氣,一卷細(xì)長的風(fēng)搖搖吹來,檐下的雨珠滴落,經(jīng)年斑駁的青石板上,泛起了漣漪。
“賣花嘍!枝頭初綻的杏花兒嘞!”
賣花女披著一身蓑衣,頭戴斗笠,殘余的雨水沿著蓑衣滴落,搖搖晃晃,打落了嬌嫩的花瓣。
千層底的青灰布鞋上沾著塵泥,姑娘緩緩沿著小巷叫賣,幽靜的小巷,回蕩著姑娘清靈的嗓音。
一個老婦人從角門處探出頭來,她躲在檐下,見了賣花女,蒼老的手伸出向她招手。
“丫頭,買花兒!”
“哎!”賣花女臉上揚(yáng)起了笑意,輕碎著步子小跑而來,“婆婆,都是我清晨摘的杏花兒,正香著呢!”
老婦人挑了幾枝正嬌艷欲綻的杏花,隨手給了她十個銅板,而后便拿著花枝關(guān)了門。
賣花女顛著手中銅板,咯咯笑著,輕快活潑的聲音再次回蕩在幽巷中。
“賣花嘍!賣杏花嘞!”
她步伐輕快,輕盈得轉(zhuǎn)了個圈兒繞過一個小水坑,笨重的蓑衣隨之?dāng)[了一圈,濺飛了上面的水珠。
“這位姑娘?”
斜里突然響起一個年青男子的聲音,聽著十分儒雅,卻透著無力。
“何事?”賣花女左右探頭,確定了是一旁院墻內(nèi)傳出的。
“只想問姑娘一聲,今年的杏花,開的可好?”
男子聲音不大,短短的語句,賣花女卻從其中聽出了悵然與遺憾。
賣花女笑著應(yīng)道:“今年臨安城外的杏花開特別好,一簇接著一簇,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像粉粉嫩嫩的天上云彩。”
“是嗎?”男子語氣里含著笑意,輕緩的語音似隨巷風(fēng)吹來,吹揚(yáng)了她的發(fā),吹迷了她的耳,“蠟紅枝上粉紅云,日麗煙濃看不真。浩蕩風(fēng)光無畔岸,如何鎖得杏春園。”
賣花女有些失神,低喃道:“公子,您吟的這首詩,可真美。”
突然一陣急促的咳嗽聲驚擾了她的思緒,男子不停地咳嗽著,咳得讓人驚心,咳得令人心疼。
奴仆急切的聲音隔著院墻傳來,“公子,您怎么在這兒?這春雨方停,還有寒氣,您身子不好,若是受涼了怎么辦?”
“好啦好啦!”男子低聲安慰著奴仆。
墻內(nèi)聲音響動,好似有人要離去,賣花女突然取了一直含苞欲放的杏花,揚(yáng)手往墻內(nèi)仍了進(jìn)去。
“公子,這花兒送您了,您可將它將養(yǎng)在水中,不過一日,便會開放!
花枝從墻頭那方飛來,“簌”了一聲,落在了男子的膝頭上,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輕捧起花枝,一朵花苞隨風(fēng)落入了泥濘,男子輕輕笑道:“好好的花兒,倒叫你給摔傷了。”
他捏起花枝,淡淡道:“風(fēng)大了,咱們回吧!”
“是。”奴仆扶上椅背,轉(zhuǎn)動輪椅,推著男子往屋內(nèi)而去。
他輕輕笑聲不停在耳邊回響,賣花女捂著胸口,輕輕的喘著氣,她挎著竹籃,待到又有人買花時,問了一問。
“那是陳家的小公子,自幼體弱多病,養(yǎng)在家中,門庭不出,甚少露面,是個可憐人兒哦!”老人家嘆息著離去。
賣花女低頭思索,難怪他問我今年的杏花好不好看。
往后一日,賣花女去城外采花,見了路邊迎風(fēng)開放的各色野花,她腳步一頓,伏身采了一些。
只多日過去,她卻再沒聽到院墻內(nèi),男子叫住她的聲音。賣花女心中一嘆,每日將那野花搭在了墻頭之上。
杏花花期將過,這是她最后一日來賣花,賣花女仍在巷中叫賣著,清靈的聲音回蕩在巷中。
待經(jīng)過那處院墻時,男子儒雅的聲音再次傳出。
“姑娘,”男子語氣輕緩,卻仍是透著無力,“多謝姑娘每日贈我的花兒,我從未見過那些……”
而后他淡淡笑道:“我很喜歡!
賣花女捂著雙頰,強(qiáng)忍著面上的笑意,“公子喜歡便好!
“只是公子,杏花花期已過,我,我不來賣花了!
“是嗎?”男子悵然嘆息。
“明年!”賣花女連忙道:“我明年會再來的!”
院墻的那頭再沒有聲音,賣花女有些失落得離開,溫暖的春風(fēng)拂面,依稀夾雜著一道幽幽的嘆息聲。
一年后
幽巷里再次響起了賣花女的叫賣聲,如銀鈴般清脆,又有姑娘家獨(dú)有的清甜。
輕快著步子行走在巷中,待路過熟悉的那處院墻時,一個身著布衣的奴仆從角門處走了出來。
“這位姑娘。”
賣花女甜甜應(yīng)了一聲。
“我家公子,想買你一些杏花。”
他引著賣花女到了角門,賣花女抬頭,便看見了門口處,那個靜靜坐在輪椅上,看著她眼含笑意的青年。
“姑娘,我買你些花兒,你可賣?”
是那道熟悉的聲音,一如賣花女心中的想象,亦如同他的聲音一般,男子一襲月白深衣,頭戴方巾,只看著你淡淡笑著。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辟u花女突然想到曾經(jīng)聽人說過的這句話。
只是男子卻是骨瘦形銷,面上蒼白得毫無血色。
“姑娘?”男子又喚了她一聲,而后他捂著唇,咳了好幾聲。
賣花女回過神來,急急忙將竹籃遞了過去,“賣,公子,您挑選吧!”
男子仍含笑看著她,伸出瘦脫形了的手,擇了一只開的正艷杏花。
“公子……”賣花女遲疑問道:“為何不挑還未開放的花兒,這已經(jīng)開放了的,不久便會敗了。”
“開了的正好。”男子淡淡笑著,“我能看得到!
奴仆給了賣花女銅錢,推著輪椅便要回去。
男子忽然喚道:“姑娘!
“可否告知你的芳名啊?”
賣花女臉上含起羞澀,“我,奴家名字很普通的!
“叫什么呢?”
“杏兒,李,李杏兒!彼拖铝祟^。
“杏兒,”男子喃喃念著,他看著嬌羞低著頭的女子,眼含繾綣,“很美,像杏花一樣美。”
賣花女再抬頭時,只能看見奴仆彎著背推著男子離去的身影。
這日之后,賣花女卻許久沒能再去幽巷中賣花。
父親給她訂了一門親事,夫家來相看,對她很滿意,賣花女靜坐在家中許久,最后點(diǎn)頭應(yīng)了這門親事。
家中置辦嫁妝,賣花女最后去城外采了一次杏花。
去了幽巷中叫賣,待到了熟悉的那處院墻時,她聽見墻內(nèi)傳出“嗚嗚”的哭聲,角門處,兩個白色燈籠掛著,隨風(fēng)搖晃。
“公子病逝了!
奴仆這樣子對她說。
賣花女恍然想起數(shù)日前那個在角門含笑看著她的儒雅男子。
原來那是最后一面!
她心中悵然,眼睛發(fā)澀,卻落不下淚來。
男子被葬在了祖地,那里林深,卻沒有杏花。
賣花女看著碑上刻著的那三字,心中一嘆,她終于知道他的名字了。
陳言念。
真好聽的名字。
“這位姑娘!
“今年的杏花,開得可好?”男子問道。
“今年的杏花,開得比往年的好!
賣花女摘了最新綻放的杏花置在了墳前,而后轉(zhuǎn)身,離去。
那一日,男子病逝的那日。
他捏著手中快枯敗了的花枝,眼中光彩漸漸消散。
含著笑意,唇齒輕念。
“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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