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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是我在副本外,
你在副本里,
是我在鏡頭外,
你在鏡頭里,
是我在狀況外,
你在陷阱里,
是我在幻境外,
而你,在我回憶里。
周浩其實是個文青,妥妥的。雖然他的好機油韓灝對此一直呈嘲諷臉。
所謂沒有文青的顏,還想裝文藝的B。韓灝一直就覺得至少在帥方面自己略勝一籌,但他從來不說。
那時候,韓灝還不是一隊長,也沒進專案組。
一切還沒開始,一切遠未結(jié)束。
“報告!”周浩夾著一本子材料去局長辦公室匯報進展的時候,看見丁局正眉開眼笑地抓著話筒說話。
丁局臉上的每一道皺褶都洋溢著喜悅:“對嘛!我就說你和小鄒肯定不會辜負我的期望!干得好!回來局里給你們表彰!”
周浩貼著墻溜到辦公桌邊上做口型:“韓灝?”
“。俊倍【忠幌伦記]看明白,對周浩搖了搖手示意他安靜,“啊,不是,是周浩在邊上搗亂。對對,你們是該好好配合人家,那你們先去忙吧,忙完了趕緊回家!”
周浩看丁局放下電話,抓緊時機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韓灝和小鄒的外差這算是出完啦?”
“是!我就知道派他們?nèi)]錯,哈哈!”丁局收了笑容,語重心長地叮囑周浩,“你也得好好向他們學(xué)習(xí)啊!年輕人!前途遠大!”
“……是!”周浩心思敷衍口頭響亮地回應(yīng)了丁局。
匯報完工作一出門,周浩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給韓灝撥了過去:“任務(wù)完啦?”
“嗯,”韓灝語調(diào)中有壓不住的喜悅與輕松,“你消息倒靈通!
“切,我是誰啊我。”周浩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正好今兒周末,怎么,晚上回來咱哥倆打局副本?打完你請搓頓好的?”
“合著在這兒等著宰我呢?”
“丁局都金口玉言稱贊你了,咋?不愿意給我提供個學(xué)習(xí)先進的機會。俊
韓灝低笑:“嫉妒?”
“去去去沒有的事兒!我這么優(yōu)秀犯得著嫉妒你嗎?行了就這么說定了,老時間老地方見啊!我還忙沒空跟你瞎扯!敝芎普f完也不等韓灝回答就掛了電話。
然而數(shù)個小時后,熟悉的場景中,只有周浩“我是精英”的德魯伊孤零零地傻站著,韓灝“閉嘴干活”的號依舊在沉眠。
手機提示燈一閃一閃亮著,周浩低下頭,不耐煩地解開了屏幕。
入眼的是一個未接電話及韓灝的短信:“我和鄒緒有事耽擱!
周浩操縱著自己的號在主城里晃過來又晃過去,程序模擬的建筑仿佛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閃過,他覺得很不高興。偏巧這時崇越又打了電話過來拜托他跟自己換個班,說是再不去約會女友就要變前任云云。周浩狠狠摁滅了煙頭,撈起外套走出門。干燥微寒的夜風(fēng)撲面而來,吹得他一激靈。
古人語國家不興詩家興,在這個被基友無情放飛機的漫漫長夜,周浩滿腔的煩惱與憂愁都化作一個個文字在腦海中跳著踢踏舞。
錯失約期,還有明天,
花季無緣,還有來年,
可我的朋友啊,
被你傷害的心,
再也回不到從前。
周浩詩興大發(fā),調(diào)出備忘錄逐字逐句記下來還不滿足,一路上還在推敲字句,于是走得難免慢了些,眼睜睜看著回局里的公交車駛出站臺。
“哎!等等!師傅!”周浩把手機往口袋里一塞撒腿就追,奈何最終也沒能擠得過車站附近的重重人山,只好等下一班。
終于回到局里的時候,崇越已經(jīng)走了,值班室里給他留了張小紙條:“已訂恒永面館鯽魚鮮湯面兩碗,向二位聊表謝意!
周浩冷哼一聲,二位?那位早就不知道去哪兒逍遙快活了,今年先進看起來自己又懸了。算了,周浩想起了自己剛剛做的詩,這次沒評上的話,不是還有下次嘛!
“請問您是周警官嗎?”手機響了起來,是面館老板,“您的兩份面我們已經(jīng)送到傳達室,您方便的話現(xiàn)在就能去取了!
周浩拎著沉甸甸的兩份湯面進了值班室,鮮香濃郁的湯味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他正想直接拆封開吃,臨到頭時又改了主意,拿厚外套把面裹了起來。
說不定他們晚點就回來了,留著當(dāng)夜宵吧。
收拾好湯面后,周浩坐回辦公桌后,又掏出手機細細品味了一遍得意之作,決定等韓灝和鄒緒回來之后好好地展示一下。
面條靜靜地臥在湯里,終于被時間泡成了一團看不出面目的糊糊,散發(fā)出令人惋惜的餿味。
逝去的故人會永遠停留在命定的時刻,然而活著的人仍舊避免不了被時光的洪流推著向前。年底時韓灝因在雙鹿山抓捕在逃嫌犯時的突出表現(xiàn)被授予先進個人稱號及一中隊隊長一職,而周浩也因為前任二中隊長的調(diào)離而就任二中隊長,皆大歡喜,皆大歡喜。
周浩是這么覺著的,所以他非常不明白韓灝?dāng)[著一張DOTA大號被盜的棺材臉是什么意思,但他并沒有多問。因為多年相處下來他們已經(jīng)形成了一定的默契,那就是不完全刨根問底,美其名曰為給予對方充分的信任及私密空間。
多年后周浩一直想給當(dāng)年的自己幾個大耳刮子。事實證明,作為一個盡職盡責(zé)的人民警察,不遺余力地深挖階級伙伴的陰暗八卦必須是基本的專業(yè)素養(yǎng)沒有之一!
不過事后諸葛亮其實也是最愚不可及徒增煩惱的事沒有之一,周浩吐出一個濃重的煙圈。
“去外面抽去,別影響我們隊干活!”韓灝抓起煙盒往周浩手里一塞,扳著他的肩膀就要趕人。
“就我所知你們隊最近沒接什么新案子啊,怎么看著比我們精英隊還忙?不給我看,是做賊心虛了?”周浩扒著門,“你又背著丁局在耍什么小花招?”
“耍什么花招?”丁局神出鬼沒地問。
“局長好!”周浩立刻站得倍兒直。
韓灝一敬禮:“丁局!
“下午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有新任務(wù)!
周浩來了勁:“那我呢?局長對我們精英隊有什么安排?”
“你們隊最近很忙嘛,好好干!這事兒交給韓灝就行!倍【中呛堑刈吡恕
周浩別過頭,果不其然韓灝一副嘲諷臉。
“德性!”周浩氣哼哼走了。
韓灝在后面添油加醋火上澆油雪里送冰:“二隊長,有空歡迎過來頂我班。
不得不說,萬事無絕對。即便是正直刻板如韓灝這樣的人民警察,也有扮傻耍賴的時候。
韓灝在進入專案組經(jīng)手第二件案子之后就把自己說出來的話從地上撿起來吃掉,堅決不承認他曾盛情邀請精英隊隊長周浩參與調(diào)查。
為女神穆劍云深思熟慮整一周最后決定折腰的周浩非常受傷,連世界杯直播都不想看了:“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韓灝想起前一天從賓館房間里搜出來的第十三個空瓶,表情陰晴不定。
周浩伸手一把掐熄了韓灝的煙。
韓灝幽幽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打火重新點燃了煙卷。
周浩再遲鈍也覺得對方有些不對勁,更何況他是經(jīng)驗豐富的人民警察:“你有心事?”
“……沒有!
“你少來了,就你那衰樣我用腳趾頭都能看出來!
“真沒有!
“我這可不是八卦啊,我這是關(guān)心你,你知足吧!敝芎埔慌捻n灝肩膀,“有啥難事兒說出來,哥罩你。那個——生活作風(fēng)問題除外啊,到底什么事快說!”
“……命!表n灝嘴一撇,口腔里含著的煙團團噴向了周浩。
數(shù)周后被二手煙又糊一臉的周浩忿忿地回想著一身制服在臺里作報告的韓灝的錄像,只恨自己太多管閑事。
其實有時候多管的不一定是閑事,但有些人就是會一意孤行。
以上又是一個于事無補的馬后炮。
聯(lián)合護送鄧樺的那天與一年前血染雙鹿山的那天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周浩在和韓灝最后敲定護送方案時,直覺覺得后者似乎非常心不在焉。
“……跟你說你就是多慮,這樣吧,晚上行動結(jié)束之后,”周浩單純覺得韓灝最近有些神經(jīng)緊張,畢竟專案組就那么幾個人居然還能出內(nèi)訌搞得一重傷一失蹤的,“我們找個小館子,好好的聊一聊啊!
傍晚五點半,路燈一如既往地撒下昏黃的燈光。
韓灝似乎比早上更加心不在焉。
“你真沒事?”趁著等待鄧樺的間隙,周浩悄悄捅了捅韓灝,“就快結(jié)束了啊,別多心!
“結(jié)束?該結(jié)束了……該結(jié)束了!
周浩往前湊湊:“什么?你大聲點!
韓灝面不改色地看著遠處:“來了!
來了,鄧樺。來了,Darker。來了,結(jié)局。
黑夜終將被光明替代,罪惡終將被法律審判,好友終將被命數(shù)拆散。
今晚過后,他們不會再見了。
“可算停啦!”王小亞頂著被潮氣浸得不復(fù)爆炸的一頭玉米燙撲進店門,“這幾天本宮在學(xué)校都快被憋死了!”
夏冬青抬頭看她一眼:“那不正好,可以天天抱著電腦看你的親親歐巴!
“那不一樣!”王小亞咋咋呼呼地往柜臺上一跳,沒坐穩(wěn)咣當(dāng)一下摔了個菊花開,沒說完的話盡數(shù)被嘶嘶的抽氣聲蓋了回去。
夏冬青悶笑著走過去看著她。
“阿西吧!”王小亞臉皺成一團,“看什么看,還不快快攙扶本宮!”
“遵命~”夏冬青伸出一只手把王小亞拉了起來。
“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王小亞故作老成地搖頭嘆息,捂胸做痛心狀,“冬青啊冬青,你這是有老板雇沒老板教啊,這樣的服務(wù)態(tài)度,要是碰見個歐巴桑,分分鐘投訴你下崗啊!作為你們的老主顧,我得好好跟趙吏反映一下,防患于未然!
夏冬青右手一伸:“請!
王小亞順著他白嫩的小細胳膊看過去,登時兩眼一亮,堪比戴了雙層炫彩美瞳:“這造型犀利!今天是僵尸主題?”說著就要往過湊,被夏冬青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他工作呢,你別招他!
“工作?”王小亞一拍腦門,“往臉上貼符是哪門子工作?去僵尸界當(dāng)臥底啊?”
夏冬青聳了聳肩,正好有客人進來點關(guān)東煮,他就轉(zhuǎn)回柜臺后面準(zhǔn)備菜去了。
王小亞一溜煙跑到吧臺邊坐下,撐著頭看趙吏雙眼緊閉,額封道符,筆似游龍地在本子上寫什么東西。定睛一看,圈圈套叉叉不知道是什么鬼畫符,使勁辨認了一陣還是看不懂,百無聊賴的視線開始瞎晃蕩,正好看見趙吏身后靠墻放著的一面鏡子。
“我去,趙吏你改行收破爛啦?”王小亞跳下吧椅轉(zhuǎn)到鏡子前,瞇著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真夠破的,放這兒不嫌有礙觀瞻嗎?”
鏡子咵嚓一聲重重倒在王小亞腳邊。
“媽呀是不是有鬼?!!”
“鬼鬼鬼我看你才是鬼!”趙吏揉著耳朵,“鬼都沒你叫的可怕!”
“那干嘛我一說這鏡子丑它就砸我?”
“那你干嘛要說它丑?”
“我、我……”王小亞哽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不你鏡子丑我說一句咋了?說丑就砸?你這鏡子怎么跟你一樣不講道理呢?那要我說丑的東西都砸我的話,照我這么有水平的審美是不是活該被砸死?”
“是啊!壁w吏話一出口就看見王小亞蓄勢待發(fā)的架勢,連忙改口,“沒沒沒,姑奶奶,是我審美沒跟上時代潮流好不好?”說著彎腰扶起了鏡子,“我真的在工作,您行行好擺駕回宮成嗎?”
“不成!本宮受驚了,伐開心,要休息。”
“那成,您請上座!壁w吏畢恭畢敬地拉出一個吧椅。
王小亞大咧咧往上一坐,看趙吏端端正正地擺出一副認真做功課的模樣往自己額頭上貼符,笑嘻嘻地翻出手機抓拍。
沒想到趙吏的手停在了半空。
“咋不貼了?我等著拍完發(fā)微博呢!”
趙吏一臉苦相地放下道符按摩太陽穴:“我也伐開心,要休息。”
“很累嗎?”王小亞來了興趣,“我看你好像就是坐在這里寫寫畫畫啊。”
“你說的輕松。”趙吏把道符夾在本子里,“記錄一個執(zhí)念成因簡直比嗷嗷干三宿都累!”
“執(zhí)念?什么東東?”
“就是撞垮南墻不回頭的想法,”趙吏瞟了一眼柜臺后搗騰關(guān)東煮的夏冬青,“比如你想要嫁給長腿歐巴的妄想,偏執(zhí)到腦殘的程度也能叫執(zhí)念!
“那又不是鬼,用得著管嗎?”
“執(zhí)念生而不滅,久則成靈,更久就可能成魔。”趙吏反手一指身后其貌不揚的鏡子,“看見沒?前幾天我剛用這神器收了個游蕩的執(zhí)念!
“看不出來,這也是個神器?這么接地氣?”
“那是你有眼無珠,信不信現(xiàn)出原形來分分鐘亮瞎你狗眼?”趙吏點了根煙,“雖然是神器,但是天下蜂窩煤一般黑!他丫的鏡靈那老王八蛋跟冥王那老王八蛋投訴說那執(zhí)念太深,追人不帶停,它老了消化不良,要冥王把那執(zhí)念要么徹底收進蒿里要么徹底渡化了!
王小亞聽得半知半解的:“所以你老板就把這活兒派給你了?有補貼嗎?”
“有個屁!”趙吏狠狠吸了一口,“反正我估計最后也夠嗆,就我記錄的結(jié)果來看,渡化他還不如直接渡化我。”
“記錄成因就能渡化?”
“世間萬物,有因有果,有果有因,由果循因,由因解果,都是定數(shù)。”
“說了這么多,不還是搞不定嘛歐吉桑!
趙吏一瞪眼。
“真是不好意思!毕亩喟咽⒅P(guān)東煮的塑料袋打好結(jié),“可能爐子該修了,讓您久等!
“沒事兒!鳖櫩桶咽稚爝M口袋里掏錢包,結(jié)果因為東西太亂只好先全堆在柜臺上。
夏冬青隨意一瞥:“……周警官?”
“啊,我叫周浩,就在附近上班。”顧客爽朗地笑了笑,收起散落的物品,付了錢準(zhǔn)備離開。走了兩步卻忽然停下了。
“我……找錯錢了?”
周浩的目光投向店面深處放著鏡子的角落,半晌搖了搖頭,快步走出便利店。
惱人的陰雨天終于結(jié)束,吹拂過臉頰的夜風(fēng)有久違的干爽味道。周浩慢慢地走在街邊,腦中仍在回味剛才一瞬間驟然出現(xiàn)又消散的熟悉感覺。
這世界上,不會存在靈魂吧?周浩想著,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是有,也應(yīng)該早就如傳說中一樣喝湯過橋重入輪回了。韓灝……怎么可能允許自己再出界?
不過是幻覺。
終歸是妄想。
星光爛漫的春夜,綠意悄然綻放,鼻間彌漫著清爽的氣味,多么地有詩情畫意。
但他已很久沒出新作了,也許這擱筆的時光,再也不會迎來終結(jié)。
沒吃完的湯面可以再熱,
未吸盡的香煙可以重燃,
沒接到的電話可以回撥,
未兌現(xiàn)的承諾可以復(fù)踐,
就好像,
錯過班車還有下次,
錯過副本還能重開,
錯過直播還有回放,
錯過評獎還能再戰(zhàn)。
可是,
戰(zhàn)友啊,
我的戰(zhàn)友,
為何你一錯不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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