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傍晚，年紀(jì)比吳凡還大的陳舊小區(qū)里。
　　吳凡人都走進(jìn)樓道了，又退了幾步出來。
　　大概是連續(xù)下了幾天雨的關(guān)系，整座城市都霧蒙蒙的，看著面前的那個人也變得有些不真實(shí)，眼睛有點(diǎn)漲。
　　“你……怎么來了？”
　　“我爸進(jìn)去了。收留我?guī)滋臁！笔├诖┲疑奶最^毛衣，嘴角有被打傷的痕跡，整個人都灰沉沉的，同記憶里那個總是陽光自信的少年判若兩人�！澳悴环奖悖艺覄e人去。”
　　男人摸出了煙和打火機(jī)，打了好幾下都沒有點(diǎn)著，被吳凡給搶走了：“說什么呢，上來吧，怎么不給我打電話，等很久了吧？”
　　“沒你電話。”
　　“嗯。”

　　施磊在狹小的浴室里洗澡。浴室的隔音不好，里頭的動靜吳凡聽得一清二楚。
　　施磊喜歡洗完頭甩甩腦袋，迸得水花到處都是，他也喜歡裹著袍子滴著水珠就赤著腳跑出來，慢慢等身上的水滴蒸干。
　　“家里冷，擦干了先把衣服穿上。”吳凡抱著干凈的浴巾在外頭發(fā)了好久的呆。
　　那人接過乖乖的擦了，穿上衣服，去了窗邊，一聲不吭。
　　“我抽支煙�！�
　　“嗯�！�
　　打火機(jī)的聲響，吞云吐霧的氣息，還有浴室里滴滴的水聲。
　　“幫你叫了外賣，餓了吧�！眳欠舱驹谠睾镁昧恕�
　　“嗯。”
　　“我家樓下的鹵肉飯還沒變，我點(diǎn)了那個�！�
　　“嗯……你這個還留著？”施磊似笑非笑地指了指窗口掛著一對晴天娃娃，是兩個系著藍(lán)色圍巾的小男孩，瞇著眼睛笑語盈盈，永遠(yuǎn)都是很高興的模樣。
　　吳凡保存的很好，每幾個月都會換一下套在外頭的塑料膜。于是不管刮風(fēng)下雨，這對娃娃陪了他這么多年，沒有變過模樣。

　　“哦，我忘拿下來了……唉，你別——”吳凡有些緊張，不自覺地伸手要去阻止。
　　施磊本想拿下來的動作停住了。

　　冷風(fēng)吹了進(jìn)來，有些尷尬。
　　“小月和妮妮……現(xiàn)在還好吧。”吳凡去倒了杯水。
　　“她們和我媽上個月就去美國了，小月是美國綠卡，他們沒事以后就在那里不回來了�！笔├诤莺莸爻榱丝跓�。
　　“哦，那就好。妮妮還小，現(xiàn)在過去學(xué)英語也快�！眳欠渤吨煨α诵Γ骸澳隳兀磕闶裁磿r候過去？”
　　一聲長長地吐息，施磊苦笑：“我爸在里頭，這回是徹底出不來了。我做兒子的還得里里外外打點(diǎn)打點(diǎn)，可能下個月。”
　　“嗯。”
　　“你呢？”
　　“嗯？”
　　“你這幾年怎么樣？”
　　“哦……”
　　“還一個人？”
　　“我其實(shí)——”吳凡心臟跳得有點(diǎn)亂。有什么想說的，偏偏被打亂了——

　　“叮咚——”
　　門鈴有些老了，聲音都啞啞的。
　　吳凡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大門就著急得響了起來。

　　“你好，你的兩份鹵肉飯，一份不要香菜，一份加蛋。一共32快�！蓖赓u小哥挺精神。

　　很快，屋子里就飄著鹵肉飯的香味。
　　還帶著窗外淡淡地濕氣。

　　兩個人就坐在不大的飯桌上，桌子太小，所以坐得很近。
　　吳凡想到很多很多很多年前……
　　也是在這里，他們一起吃同樣的食物。
　　彼時還都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懷揣著很多夢想和期盼。
　　身邊的人胖了些，可那雙微微瞇起的眼睛，從來都沒有變。
　　倒是自己，這幾年，頭發(fā)都白了……
　　……

　　吳凡還記得，他們分手的那天，施磊壯志斷腕般的來找他。
　　他說：“我不要他們的錢，我不要什么社會地位，我選你。我一分鐘都不用考慮，我選你！”
　　吳凡記得那時候是秋天，楓葉紅了一路，那個人抱著他，他反手摟著人，彼此身上的味道是那么的讓人心安而熟悉。
　　吳凡記得，那是擁有了全世界的味道。

　　——
　　“施磊，你的爸爸和媽媽原諒你了，你還是回去吧。”
　　“為什么？”
　　“你活不下去�！�
　　“我活得下去，沒有錢我可以自己賺，跑車我可以不開，奢侈的衣服我可以不穿，法國的小島……我可以……不去……我……”
　　“回去吧。我喜歡那個優(yōu)雅精致的你�！�
　　“吳凡……”
　　“施磊，再見。”
　　……

　　那年，他們都還年輕，選了最對的路，誰都沒有回頭。
　　現(xiàn)在想來……
　　也只剩下心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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