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妝
　　有人說時間是我們相遇的印記，上面的梵文記載的是我們緊緊相扣的手卻又相離相依，演奏出的心碎聲音是宮墻外聽不見的執(zhí)念。是時間鑄就的樊籠，還是你換上幻滅的妝，讓我不停重復(fù)著凄美的絕望。你永遠(yuǎn)感覺不到我在你編織謊言里淚水的冰涼。今夕何夕，我一直一直在等你的回答。。。
　　1.梨花微雨相識不相親
　　這梨花微雨忽轉(zhuǎn)忽急撒在這紅面窗上，若不是看見銅雀樓下漳水面波瀾如年輪般散開，我覺得自己還是在梨花雨中撐著油紙傘隨著簫聲側(cè)目的豆蔻少女。那天久積的水霧氤氳阻隔了你的面容。隱約看見散落的發(fā)縷在我心上刻下了一道傷，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那如墨的長發(fā)也劃破了你我的宿緣。
　　我用自己不曾發(fā)現(xiàn)的驚奇問月姨：他是誰�。�
　　“他是季商家少主季漠，好像有什么事拜訪老爺�！�
　　“真好看，我怎么沒有見過他呀！”
　　“老爺平時不讓你到外庭，除了我們你還見過誰��！”
　　“等我長大了嫁給他可好�！�
　　月姨慌忙用手捂住我的嘴“玉雀，別胡說！老爺聽見可怎么好。”
　　月姨后來教訓(xùn)我的言辭都忘了，只知道那天我用沉默來銘刻那一季的剪影。
　　2.今生無緣來世還。
　　三年后父親病逝，月姨情深意重跟隨而去。十八年的世間溫情止于那一晚，那一晚我失去了所有，那一晚心被割裂為碎片，仿佛是時間辜負(fù)了我，讓我幻夢一場最終面臨苦澀。
　　父親臨終遺言時刻縈繞在我耳旁：玉雀，我死后你不必尊循守孝三年的禮節(jié)，按照我的約定三月后嫁給曹大將軍之子，為父希望你替我完成這最后一個心愿。
　　我握著父親溫度走向低點的手跪下淚雨漣漣 ：父親，女兒答應(yīng)你，什么都答應(yīng)你。
　　將軍家三公子我一直稱呼為三哥，也是我的親表哥。父親病重期間一直來谷里探望，并不討厭。父親的愿望倒也樂見其成。
　　三月后，我一襲水袖紅妝也沒能掩蓋臉色的蒼白。也不知怎么對那株梨樹戀戀不舍，駐立在梨花樹下良久。是前世的牽絆還是命中冥冥自有暗示。直到喜娘走來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在這呢？可讓奴好找！你再不走可要錯過吉時了，再說這快要枯萎的梨樹有什么好看的。那曹家姑爺才是你一身的守望�！�
　　只有喜娘拉我的手走時的那時，我望著天上藏在云層中月姨和父親溫暖的笑臉，那層溫暖也爬上我的嘴角。我知道從離開涵若谷的開始將勇敢的走下去。
　　人終有一別，只看時間早晚，歲月遲暮，擁有十八年的過往已是上天最大的眷顧。
　　到現(xiàn)在為止洛陽城里還流傳著四年前曹大將軍第三子成親當(dāng)日新娘被搶，結(jié)果卻不了了之。市間坊巷傳得如何如何傳奇已不重要了。
　　只記得當(dāng)時我走過長長的紅毯透過蓋頭看見三哥纖白的手伸在了面前。我遲疑、猶豫了。陶器的碎片散開落地劃開了那一刻的寂靜，到處一片喧鬧、混亂。三哥收回了手也劃開了我們的距離。
　　我常常回想若那一刻我沒有遲疑現(xiàn)在的情景又會怎樣！
　　突如其來的一雙手摟在我的腰上將我?guī)щx火紅色的視線，不知那笙簫為喜慶和轉(zhuǎn)的音律是否飄過將軍府的大門為我送行。黑衣蒙面人將我抱上府外來接應(yīng)的馬上時我還未理清這次事件的來由去脈。只看見赤紅嫁衣與繡有蘭花金邊的黑衣相銜仍在飄動中飛馳。
　　巷道的小孩也被這迷離的情景蠱惑而起哄“紅色的嫁衣，黑衣的郎君，前世的約定，今世的緣”。想象中那時的季言殊，應(yīng)是回眸裝點一個溫潤的笑，那是他慣常的表情。永遠(yuǎn)的表象無害，永遠(yuǎn)的腹黑。就如我的釋義，點上蠟燭也照不亮他的胸腔，看不清腹內(nèi)的顏色。
　　流逝的時間是在我的胡編亂造中度過的，“劫我是為敲詐曹大將軍的財，還是他家?guī)资绬紊砣〔坏较眿D，竟看上我這樣無德無才的貌�！薄o數(shù)的想象。
　　那時的無邪天真讓我錯看了一切，不論是俊美溫潤的季言殊還是輝煌透徹的檐角樓閣。那晚他一身酒氣縈繞劃破墻壁上跳動的燈影，暈散去房間原有的熏香—真好聽“醉羅香”，可是最后成為我最討厭的香氣。
　　“過來喝交杯酒”
　　發(fā)現(xiàn)逃離無望的情況下我變得特別驚恐。東躲西竄后還是被季言殊抓住了手臂深深的硬疼。只看見他的瞳孔不斷縮小，火焰的燃燒要漫出眼眶。“自找的”。將我拉入懷中的手將我緊緊相扣，一只手順手拿過桌上的一壺酒往我的嘴里猛灌。火辣的味覺似要割裂咽喉，如我正在接受拷打。嘴角溢出的酒汁順著下頜的灼燒著每一寸肌膚，若燒紅的鐵汁倒下火星四濺，烙下斑斑點點傷痕。
　　那一夜月涼如水般寂靜，偶然的蟲鳴是在歡樂的交談今日的收獲，如真如純�；ò晟蟿偟粝碌穆吨樵谌~上摔得金光四射。室內(nèi)上演著翻天的舉動。掙扎的邊緣幾度輕念浮生。季言殊帶給我的撕裂疼痛，只想沉寂。過去了并不代表不回憶，然而回憶是結(jié)痂的傷口，隱隱作痛。
　　季言殊早上隨著的一句“昨晚喝多了”摔門而離開房間。一句輕描淡寫如鑄鉛之心，讓我何堪。
　　3、時光如貧并未洗
　　時光還是在不停輪轉(zhuǎn)，黎明初醒，暮色四合，日子一切細(xì)水流長。大將軍府并沒有因為我被劫有什么大的舉動，只聽說舉家北遷駐守邊城去了。季家是北方富賈，商業(yè)聯(lián)系西域各地。在季言殊的昭告下，我成了季家女主。仿佛一切是那么自然。季言殊再也沒有做過任何粗魯?shù)男袨椋瑢ξ覝匚臓栄�、關(guān)懷備至。只是我再也不會笑，亦不會裝扮自己。任由青絲束發(fā)，白衣如縞素。
　　他一切看在眼里，讓人從西域買回木蘭花碧玉簪�！坝袢高@只玉簪剛好點綴你的出塵氣質(zhì)，淡雅是好但總不裝扮自己也不好，總讓我感覺你在我身邊并不快樂�！�
　　用茶蓋掃過浮茶葉片的我淡淡的“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你不配”
　　只看見他握著簪花的手顫動了幾下，遲遲將簪花放入盒中“我替你保管”。
　　現(xiàn)在，我們的過往就像只言片語不停地閃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一日季言殊好友周子興造訪，將路過的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臉上掛著季言殊一樣慣有的的笑容，讓我想起物以類聚。看見他似妓院老鴇挑選貨色的犀利眼神，我轉(zhuǎn)身就走。
　　身后喃喃之語想起“譽滿北方的言殊公子，原來好這一口，我可記住了是什么樣的，改天往你府上送一打，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什么樣的似水流年、如花美眷，讓你這么大動干戈�！�
　　“玉雀只是不喜歡打扮，這也是我所喜愛的”也許他說的也是口是心非吧！
　　周子興是一行動派的作風(fēng)，不日送來一個清清淡淡的孤高美人。我是來者不拒。老管家問我如何安置時
　　“好好對待這位姑娘，正好周公子的父親廷尉大人將要過壽辰。這么好的尤物送給他做妾，我這個季府的女主臉上也添光”。
　　后來聽仆人說周子興每當(dāng)看見這個美人就捶胸頓足“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接著我在洛陽城的大街小巷貼上告示“無論男人、女人，年齡大小，只要能俘獲廷尉公子的心。季府就懸賞五萬兩白銀�！�。重賞之下必有猛男、猛女。聽說周府的門檻都修了好幾次。周公子直接背井離鄉(xiāng)，前往南方去避難去了。
　　季言殊聽周府仆人說了這件事后緩緩一笑“子興平時趾高氣揚、放蕩不羈，是該修整一次了�！�
　　記得來到洛陽的第二個冬天下了好大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雪花暢游人間，空凈柔美。鋪滿季府院子的每一個角落。梅花被雪裹成了雪球，似含苞待放的梨花。
　　我想家了，我想涵若谷的梨花了，我想逃離這里了。
　　雪可以掩蓋一切痕跡，不禁讓我的心怦然動了一下，冒出了逃離的決心。由于下雪，有一批藥材在路上受阻，季言殊將要去接應(yīng)。這將是我最好的時機。我摘下一株梅花放在鼻尖吮吸它的馨香，感覺無比舒暢�？赏蝗挥行募碌母杏X，是不舍，還是太高興了？
　　第二日季言殊走之前替我緊了緊狐裘披風(fēng)，在我耳邊輕語“等我回來”。
　　他目光中我的樣子是那么清晰，瞳仁中充滿了寵愛。
　　看著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我好想告訴他我要離開了。欲有言而終不能言。只有望著他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呢喃“希望你可以找到一個愛你的人”
　　下雪之后，蒼茫大地裸露出一片雪白，周遭一片寂靜，四處都是一樣的輪廓。從小很少出門的我且沒有方向感的我，成功的迷失在一片雪地里。雪夜極寒若冰窖，已把自己裹成球的我仍瑟瑟發(fā)抖。
　　意識彌留之際，我隱約聽到季言殊呼喚我的聲音，還有注入體內(nèi)的溫暖。那時總覺得是黃泉碧落留下的貪念以觀望想。不會太孤單，也好！
　　命運總是輪回再一次在我的身上印證。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季言殊的憔悴和蒼白。心里犯嘀咕“臉都?xì)獍琢�，肯定找我又不折手段了�?br>　　他摸摸我的額頭仍微笑說“體溫恢復(fù)正常了”
　　停留片刻接著說“回涵若谷的路是在南邊，你卻走的是西方。這么笨怎么離開我身邊��？”
　　我再一次產(chǎn)生暈厥，試探性的問“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季言殊走到香爐旁揭開香爐蓋一汪深情“這兩年多我一直薰這種離人醉，這種香早已浸入你的體內(nèi)，我只要放出識別這種香氣的鳥，無論你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所以有些事不要做無用的掙扎�！�
　　看見他嘴角上揚的弧度，我捏皺了蠶絲被角。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未見季言殊，聽說好像是病了。沒有戲弄、找茬的對象也挺無聊的。無奈的時候在梳妝盒里拿出一支珊瑚流蘇邊走邊扔著玩，不小心掉進(jìn)了湖里。
　　我聽點翠說這只珊瑚流蘇挺值錢的。以后再次逃跑還可以當(dāng)著盤纏。我叉著腰看著這后山雪后霽晴，臘梅繁盛抖落遺留的水珠，只是沒有人來看美景。做出了決定“算了，自己撈吧！聽說這湖很淺。
　　我沒有猶豫就跳下去了，才知道聽說等于傳說，傳說等于不要信。之后點翠告訴我是季言殊救了我，而他又加重了風(fēng)寒。在他生病這半個月里，我樂乎了半個月，神氣了半個月。
　　4、風(fēng)來鐘聲景如凄。
　　日子一切如常，我鬧情緒、鬧脾氣，季言殊漠視這一切。直到有一天有個神秘人來訪，一切隨之改變。
　　晚上，季言殊優(yōu)雅的撫琴，透露出無限哀傷，神色凝重。問我“玉雀，離開這里你會快樂嗎？”
　　心有所動蕩，扯下一片樹葉掩飾出平靜“只要離開你，我都很快樂�！�
　　琴聲戛然而止，我回頭看見琴弦斷了幾根，一股血線蜿蜒在琴面上猩紅刺目。最是你那低頭的落寞，摯定有一川混沌停留在眼眶，我不敢直視。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季言殊給我新添置了許多衣物、首飾，不、不是許多，是十年也穿不完、用不盡的。倒像是給準(zhǔn)備出嫁的女兒置辦嫁妝。漸漸我感知到惶恐。當(dāng)我問到為什么時，季言殊在我臉上停滯一刻，笑的云淡風(fēng)輕“我總覺得這幾年對你有所虧欠，發(fā)現(xiàn)良心不安了。更何況你以前的衣物也該都扔了吧！”
　　從季言殊那里問不出任何消息。從此便格外留意府里的動靜。倒是從兩個嚼舌根子的嘴里聽到
　　“那天晚上到我們府上來的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聽說皇上看上了咱家玉雀夫人，他是來說服少主送夫人入宮的。”
　　“少主答應(yīng)了嗎？”
　　“皇威在上，能不答應(yīng)？這不季府上上下下都是在為夫人入宮做準(zhǔn)備呢！”
　　春季綠柳垂衣略帶朦朧之色，心像被人握在手心慢慢收攏。淚滴嗒滴嗒流淌在臉頰濕了胸前的蜀錦，一切止于“季府上上下下都是在為夫人入宮做準(zhǔn)備”上。
　　我哭累了找到了在陶然亭飲酒的季言殊，拂灑了桌上的所有的酒和食物。陶瓷的聲音真美，即使是碎的聲音。飄香的酒液繞過我的頭頂，澆不滅內(nèi)心的憤慨：“他們說的是真的，皇上看上了我，你要送我入宮？”。
　　他沉默久久喝掉手中僅存的一杯酒，那么悠然又像停頓了一個世紀(jì)“是真的�！�
　　“你們當(dāng)我是什么，是手上玩弄的物件”嘶聲力竭，我如斷線的風(fēng)箏暈了過去。
　　我做夢了，夢中有人撫摸我的黑發(fā)且對我說“你是我的妻，也是我的命，這也是我們的宿命�！�
　　我好想睡了很久很久，醒來的時候看見房間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黑釉陶人，是月姨送給我的。這里是我涵若谷的房間。
　　我來不及穿鞋奔出房間，還有庭院里的梨花，正打著花瓣兒點點透白。一陣風(fēng)劃過，落花似雨。覆蓋了臺階上陰潤的青苔。我覺得心慢慢下墜，沉入湖底。奔出院子一切又非涵若谷的景色。到處一片亭臺樓閣交錯、廊道漫漫回轉(zhuǎn)，這里是宮殿。
　　我一時力使不上來癱坐在臺階上。
　　“夫人，快起來！初春易寒，小心著涼�！笔屈c翠的聲音。
　　我轉(zhuǎn)身站起來抓住她如救命稻草一般，臉上早已扭曲不堪“告訴我，這里是什么地方？告訴我��！”
　　點翠扶著我“夫人，這里是鄴城銅雀臺。”
　　“銅雀臺”我喃喃自語，任由點翠扶我回到房間，思緒枯槁。
　　銅雀臺于魏武帝在建安十五年建于鄴城，相當(dāng)于他的宮殿。先皇時期遷都洛陽，就住于洛陽宮。這里就用于安置先代宮人。記得陳王當(dāng)年在《銅雀臺賦》中“迎春風(fēng)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悲鳴�！倍揖褪前嬴B中之一，囚于這座看是巧奪天工而空寂的樊籠。不管在里面如何的撕心裂肺都聽不到回聲。
　　所幸的是我在這里并沒有被禁足。每日看漳水緩緩流淌是我唯一的樂趣，從卯日初生到暮色澗河。早日繚繞的霧氣化作雨滴濕了我的眼眶，黃昏的余暉墜入我的瞳仁慢慢枯黃。
　　明明是同樣的忽緩忽急卻被我看成是線條的舞蹈，聚散無終結(jié)還伴有黃昏遺落的金點鑲嵌。也許我期望那從遙遠(yuǎn)晃來的金點會帶來一只船，船上站著一個人。他撫笛輕吹，伸手向我，接我離開。
　　再也沒有靈動的星光在我的夜空閃耀，我害怕黑夜的到來，它會阻擾我看見遠(yuǎn)方，去看遠(yuǎn)方那個他。
　　5、山雨如針隨風(fēng)起
　　鄴城的冬天比洛陽更冷，寒氣漸漸結(jié)成冰，堵得心里發(fā)慌。這個冬天我畏懼它了，以往有季言殊的悉心照顧當(dāng)時只道當(dāng)時是尋常。
　　這個冬天我病了，病的混淆黑白分期、顛覆天地分明。沉溺于幻境之中，似在梨花樹下?lián)崆僖晕柯淙~飄零、落葉歸根，又似在季府一路分花拂柳而過想著如何為難季言殊，還似在銅雀臺中寂寂無人，四處張望陷入無限黑暗。我好累，想放棄掙扎、安安靜靜。
　　驚醒之語在耳邊響起“玉雀，季言殊希望你活著。只要你醒來，就放你自由�！�
　　醒來之后，點翠解答了我的疑惑“夫人你病的很重，嘴里一直念著少主的名字，奴婢毫無辦法，叫守門的侍衛(wèi)傳信回了洛陽�；噬蟻砹恕；噬险f，只要你醒來，夫人就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皇上親自來了？”時光肅穆靜謐，看見點翠低首垂眸的點頭。我聞到不安的味道。
　　我伸手奪過她手中的藥碗扔了出去，只聽見哐當(dāng)一聲脆響“點翠，說吧！你瞞我什么事？別以為我困在這里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任你隨心所欲。”
　　“夫人，別惱。點翠不是有意的�！睋涔蛟诘厣系狞c翠顫顫發(fā)抖。
　　“你托人送信回洛陽，你的主子是季言殊。信應(yīng)該在和他相關(guān)的人手里。皇上來了，證明季言殊或季府出事了。”
　　我回想了入銅雀臺的一些破綻，季言殊富可敵國怎可屈服于魏主。魏主既然看上了我，怎會將我困于銅雀臺。這其中必有貓膩。季府的事由皇上處理證明季府出事了。
　　雖然心中有所悲涼的準(zhǔn)備，當(dāng)聽到季言殊一年前逝世的消息時，還是沒有平靜胸腔的劇烈跳動，一時氣血淤積吐出幾口鮮血在地上如彼岸花般綻放，入脫線的木偶向后倒去。
　　我站在銅雀臺上負(fù)手而立，任風(fēng)擺弄白色的裙裾，看著它掃過一地的悲傷，再也沒有人為我拭去溢出的淚光。我知道有些事必須面對。
　　我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原委，一切源于遼東太守公孫淵，他遣使南通孫權(quán)，孫權(quán)欲立其為燕王，并遣甲士萬人攜珍寶前往遼東。魏主派遣季言殊在吳國使臣出發(fā)前，扮成吳國刺客刺殺公孫淵。擊起公孫淵與吳國的矛盾。果然公孫淵斬送吳使頭顱至洛陽。但季言殊在刺殺過程中身死。季言殊為什么要聽從魏主派遣，也許是因為他們私交的情誼吧！
　　周子興傳信來說，既然我已知道這消息，將帶季言殊的骨盒來鄴城安葬，說是他臨終前的愿望。希望離我近些。
　　周子興來時，無論我問他什么他只是不語。只留了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了銅雀臺“言殊留下半個家產(chǎn)給你，你可以隨意使用。”
　　我只有抱著那骨盒久久不放，好像自己感受到季言殊的溫度和心跳的聲音。當(dāng)淚如雨下，才知道我們的過往有那么多的剪不斷。
　　我給季言殊辦了一個在魏難以少見的、盛大榮重的葬禮，作為他的妻為他扶牌位走在葬禮的前面。
　　這日我穿上了世間少有的綃紗錦做的黑色廣袖流仙裙褥，曳地十丈裙擺，華麗落了一地。云領(lǐng)高立托立出第一次高高梳起堆仙髻，柔美卻不失高雅。袖口繡上了蘭花金邊一如季言殊搶親那日的蘭花樣式。這在銅雀臺里畫出完美妝束是我對季言殊三年情誼的交待。
　　街道上看熱鬧的人皆驚嘆于我身后裙擺左右兩排十里白衣素縞送葬隊伍，同時也贊嘆于我的容顏。拖地十丈的長裙每掃過一寸塵埃落地，我的心尖就痛一次，呼吸著沉重的味道。
　　在季言殊的碑前，我手指細(xì)細(xì)劃過碑上的名字。伸手向袖內(nèi)拿出對自己的最后終結(jié)物。也許是我黑色衣物反襯出匕首的寒光落入了周子興的瞳孔，他幾步上前揪住我的手腕將匕首扔出很遠(yuǎn)。
　　“你干什么？言殊費那么大力氣才保下你。你卻這樣作踐自己�！�
　　我忘了手上的疼痛，甩手掙脫他的手“多大力氣？不就是給了我希望，又帶給我無邊的絕望。扔下我走了嗎？”
　　“看來有些事不讓你明白，你是不撞南墻終不悔�！彼娴氖菓嵟恕�
　　周子興告訴我，一切源于七年前言殊拜訪我的父親知難先生，看見了在梨花樹下的我，牽動了他一生的守護(hù)。
　　當(dāng)?shù)弥页黾薜膶ο笫遣苡?xùn)時，言殊馬上從西域趕回洛陽。他說，若我能找到一個真心待我給我快樂的人，他就放手。若不能他就代替那人一生一意照顧我。因為曹訓(xùn)是洛陽出名的放蕩公子，背地里什么齷齪事都干。
　　他趕回洛陽那日就是我成親那日，這其中夾雜了宿命的味道。
　　大將軍是朝廷顯貴，兒媳被搶卻沒有掀起任何波浪。是季言殊和魏主約定他日必為魏完成一事。魏主將大將軍派往北駐邊城，壓下了這件事。
　　我仿然大悟，季言殊原名季漠字言殊世稱言殊公子。那年那日那桃花樹下我無忌的言語，他當(dāng)真了。
　　父親知難先生手中握有一支先祖時期的精兵，父親死后這支精兵渙散，只有用我的名義才能召集。這些都是我所不知道的。
　　我嫁入大將軍府，會讓大將軍如虎添翼。是魏主所不想見的。我入季府也引起魏主猜忌。破壞公孫淵與吳國聯(lián)盟是魏主的一石二鳥之計。這一切季言殊是知道的。他用死來證明我對魏主沒有威脅，也用與魏主的交情保全我的性命。
　　6、所愛隔山海
　　一切又回到原點，一個人的原點。我只想遵循言殊的希冀好好活下去。
　　我游玩于江南一帶一年有余，倏忽而來的大雨沖散了街道上的人群。而我正在狼狽不堪的找避雨之處。
　　一把二十四骨油紙傘遮蔽了大雨滂沱的喧囂，裁斷了極速的雨簾�？匆娊阱氤叩募狙允庠掳组L衫在身，黑發(fā)用白色玉冠高束，說不出的無限風(fēng)流。我愣在原地，只盼一切滯留。
　　他伸出手拂開貼在我臉頰上的一縷濕發(fā)無限溫柔“還是那么笨，可惜了我的半個家產(chǎn)。眼看要下雨了還出門，出門也不帶把傘�！�
　　我明白了其中的所以，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季言殊為擺脫魏主的控制而使用的金蟬脫殼。讓他死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來蒙蔽魏主。讓世間的言殊公子消失。
　　我伸出腳蹬了他幾腳，朝雨中跑去。只聽見季言殊在原地嘀咕“錢用了我不少，脾氣也見長不少。這種謀害夫君的事都敢干了�！�
　　西域的暮色起多了看斜陽的兩人，繁星未央漫天河我們相依相偎。我們約定遠(yuǎn)離中原的事事非非，將過往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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