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酒是何味

　　醉春居是我家祖?zhèn)鞯幕鶚I(yè)了，也不知道是我家祖上哪位先人得到了一本釀酒的典籍，就開了這家“醉春居”。先前我爹還在世的時(shí)候，問我若是他們將來都不在了，祖上的基業(yè)將如何？我就說若是哪天他們都不在了，我就將這些酒和房子都賣了，然后找個(gè)媒婆將自己嫁了，結(jié)果讓我爹揍了一頓，道：“我沈家的女兒怎能如此隨便？！”

　　后來我爹走了，我娘就接手我家的基業(yè)，還將釀酒的技法全都傳授與我。病入膏肓還不忘叮囑我千萬別變賣了這酒坊。

　　后來她就去了……

　　想必我爹在下面等不及了吧……

　　于是我接手了這家酒坊，生意每天到也能解決生計(jì)，唯一麻煩的就是要拋頭露面，也總有那么幾個(gè)喝醉鬧事的，我又不得不去管，這么下來我反倒練了一副好身手。這些年，心里不由得想要去探索這個(gè)小鎮(zhèn)之外的世界，想著把這些酒都賣出去，我便浪跡天涯，嫁人什么的也不再去想了，不知道我爹地下有靈知道后會(huì)不會(huì)上來揍我。

　　一日，我正招待酒客，一個(gè)陌生男子在門外探頭探腦的，我有些納悶，聽到有人喊“沈娘子”便又去招待客人了。

　　不一會(huì)，我看到之前在門外探頭探腦的男子做了進(jìn)來，見我看他，有些好奇地問道：“他們喝的那個(gè)香香的是什么？”

　　我心中有些驚奇，這世界上還有不知道酒是何種滋味的男人？就是那些自詡飽讀詩書的文人墨客也總要念念叨叨那么幾句和酒有關(guān)的詩句，這人竟然問我酒是什么。我一時(shí)也愣在那里。
　　不知哪個(gè)人喊道：“這是讓男人舒服的東西！”滿堂人都哄笑起來。

　　我皺了皺眉，卻也不覺尷尬，說道：“這是酒�！�

　　“酒是何味？”他接著追問道。

　　看他氣度不凡，身上也穿著不錯(cuò)的布料，不像是來鬧事的，我便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酒之味因人心而異。有人心中愁苦煩悶，酒自然是解愁之水了；有人心中豪情萬丈，酒自然是鼓舞人心了。”

　　他似乎仍然好奇，我想了想，從柜臺(tái)處拿了一小壇我平常喝的甜酒，勁頭不大，給他滿了一杯。

　　他新奇地捧起杯子，淺嘗了一口，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我微微一笑，這甜酒勁頭不大，適合初嘗酒味的人喝。

　　不知不覺中他喝了一壇又一壇，精神十足，天色也有些晚了，現(xiàn)在是初冬之際，我有些冷，也不想走動(dòng)，便坐在柜臺(tái)團(tuán)成一團(tuán)給自己倒了杯女兒紅，那人循著酒味過來，似乎要嘗嘗我手中的這杯。

　　看他那樣子便知道是第一次飲酒，我勸道：“這女兒紅勁頭有些大了，公子似是初次飲酒，還是不喝為妙�！�

　　“我要喝�！彼缤粋�(gè)小孩子，像是撒嬌地說道。

　　我微微瞇了瞇眼睛，無奈道：“你慢點(diǎn)喝，這酒勁頭很大�！�

　　看著他那副新奇的樣子，我心中有些好笑，卻也沒笑出聲。

　　天色有些晚了，店內(nèi)的人也不多了。那人似乎是要離開了，但是沒打算給錢的樣子，伙計(jì)正要攔下，我搖了搖頭，指著平日里計(jì)欠賬的簿子說道：“公子，將你的名字寫在這簿上吧�！�

　　他愣住了，提起筆卻遲遲沒有寫。

　　我心里暗暗猜想，聽說過提筆忘字，卻沒想到名字也是可以忘的。

　　他愣了好久，才終于寫下三個(gè)字——“尹千觴”。

　　我看了那三個(gè)字，有些好笑，這一看就是假名。隨即接過他的筆，在名字后面寫上所欠的酒錢。我倒羨慕他有這么一筆蒼勁有力的好字，我識(shí)得字不多，翻來覆去也就是賬目上的這么幾個(gè)字罷了。

　　他正準(zhǔn)備離開，簾子讓人掀開，外面狂風(fēng)大作，雪花夾雜著寒風(fēng)吹入店中，一人著杏黃色長袍走入店內(nèi)，看見我身旁的尹千觴，道：“我只是去給隔壁巷子的老先生開藥方，沒想到千觴竟跑到這里了�！�

　　我啞然，“尹千觴”還真是他的名字……

　　我認(rèn)識(shí)這位杏黃色長袍的先生，他是前些天來我們鎮(zhèn)上大夫——?dú)W陽少恭。

　　我身旁的尹千觴哈哈一笑，“我見少恭忙出忙外，自己又幫不上忙，便出來逛逛，沒想到竟讓我找到如此仙境�！�

　　“……”歐陽少恭和我皆是默然。

　　就我這酒坊，環(huán)境也一般，竟讓他比成仙境，到讓我覺得有一絲反諷。

　　歐陽少恭這才對(duì)我拱手道：“千觴一向……遺世獨(dú)立，若對(duì)沈娘子多有冒犯，還請(qǐng)沈娘子多多包涵。”

　　我搖搖頭，扶住歐陽少恭，“歐陽先生多禮了，尹公子只是在這里品酒罷了。先生前些天救治我娘，我還未向先生道謝，怎可讓先生對(duì)我行禮？”

　　歐陽少恭是個(gè)玲瓏人，也大概明白尹千觴在這里喝酒卻沒付酒錢，有些尷尬道：“少恭今日出來匆匆，未曾帶銀兩，千觴欠的酒錢，少恭這就回去取。”

　　“不必了，待尹公子他日再來醉春居把酒錢補(bǔ)上便好，不勞煩先生再多奔波了�！�

　　他又與我寒暄幾句，然后和尹千觴一同離開了。

　　茫茫風(fēng)雪之中，還依稀可辨一黃一灰的身影。

　　一會(huì)兒酒坊里已經(jīng)沒人了，我收拾好桌上的酒器，便歇業(yè)了。

　　二·道別

　　自此之后，尹千觴就成了我店里的�？停刻於紒砦疫@里喝酒�？傆心敲磶滋觳粠сy兩，記下帳幾天后便又還了酒錢，我的簿子上大部分都是他的名字，寫了劃、劃了寫的，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后來我實(shí)在忍不住了，笑道：“你每日在我這里喝酒，干脆不要給酒錢，我?guī)湍阌浬�，等你何時(shí)不在這里了再一次付清如何？”

　　他哈哈一笑，“好啊，世人豈不是皆知我尹千觴能飲千觴？那你可要記好了，當(dāng)成傳家寶留下去。”到讓我有些過意不去了。

　　前面我也說過，這家酒坊的生意每天到也能解決生計(jì)，唯一麻煩的就是要拋頭露面，總有那么幾個(gè)喝醉鬧事的。

　　一日我在店里忙活，一人趴在桌上喚我，我有些納悶地走過去。

　　那人竟然攥住我的手不放，嘴里盡是些污言穢語，我不禁皺眉，想要掙開卻掙不開，店里的伙計(jì)又被我遣去采買東西，酒坊里坐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我一時(shí)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店里有人喊道：“沈娘子不如從了他吧！”

　　一群人哄笑起來。

　　我執(zhí)掌酒坊第一次碰見這場面，心中更是著急，手腕卻怎么也抽不出來，眼眶也有些泛酸，心里更加委屈。想著若不是爹娘不讓我賣了這破酒館，我哪用受這門子窩囊氣？！

　　店內(nèi)坐著那么多人，卻無一人愿意上前幫忙，我心里更是泛起一陣涼意。突然想起發(fā)間插著一支步搖，便放下酒壇，準(zhǔn)備抽出發(fā)間步搖扎這人一下，好讓他放手。

　　我剛準(zhǔn)備拔下來，另一只手伸過來，將那人的手腕狠狠一扭，我還依稀從那人的慘叫聲中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周圍的人皆是倒抽一口涼氣。

　　“哈哈，喝醉了喝醉了～竟把這腕子看作下酒的豬蹄了～～”

　　這么低劣的謊話，誰信呢……

　　他接著說道：“沈娘子，我要下酒的小菜呢？”

　　我回過神來，急忙甩脫那人的手，抱著酒壇離開了。

　　站在伙房，想到他剛才說的那“豬蹄”，我的嘴角忍不住勾起，順勢給他備了一盤子的豬蹄。

　　那人也是欺軟怕硬，跌跌撞撞的離開了，尹千觴還不忘好心地叮囑道：“記得去少恭那里接骨啊，少恭可是個(gè)好接骨大夫～”

　　我“噗哧”一笑，道：“尹公子，你的下酒菜備好了，快坐回來吃吧�！�

　　我和他坐在一桌，天色漸暗，酒客也就剩他一人，他還在那里高興地啃著豬蹄呢。

　　“你啊～說實(shí)話，尹公子，我可沒見過這么幫大夫招攬客人的呢～”

　　他道：“甚么尹公子？叫我千觴不好？”

　　我嘻嘻一笑，“既然要叫你千觴，也叫我一聲醉心吧�！�

　　他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問道：“這是你的名字？”

　　我有些憋氣，“莫非我的真名便是那‘沈娘子’？”

　　他笑著揉了揉我的頭，發(fā)髻也讓他揉亂了，“醉心妹子還較起真了�！�

　　陪著他喝了一陣子，他站起來道：“好酒——”

　　我接過他手中的竹酒桶，往里舀了一勺女兒紅。

　　“多舀幾勺吧，怕是最近都喝不上你釀的酒了。”

　　我聽他似有些無奈，問道：“怎的？要出遠(yuǎn)門？”

　　“少恭托我去辦一件事情，恐怕最近是不能回來了，他先行一步，我是來同你道別的�！�

　　我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歐陽先生救你一命，你幫他做事也是報(bào)恩了。”

　　尹千觴卻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把酒桶遞給他，他掏出幾兩銀子想要給我。

　　“算了，等你回來再還好了，也不急于一時(shí)。”

　　他向我拱了拱手，離開了。

　　三·棠梨煎雪

　　年關(guān)越來越近，天氣越來越冷，出門喝酒的人也不多了，伙計(jì)回家準(zhǔn)備過年了。這是我第一次一個(gè)人過年，酒坊冷冷清清的，我一個(gè)人蜷縮在柜臺(tái)，身旁放著炭盆，一只手撐著下巴，腦袋有一點(diǎn)沒一點(diǎn)的。

　　尹千觴偶爾會(huì)寄信來，大抵是說外面的酒如何如何，和我的酒相比怎樣怎樣。

　　我不怎的寫信給他，因?yàn)椴粫?huì)寫字。每次收到他的信，也知道他平安，只是有些不清楚歐陽先生托他去做什么事了，將近年關(guān)了卻仍然未歸。

　　除夕那日，我正打著迷糊守歲呢，一陣馬蹄聲穿來，突然有人敲門，把我驚了一下。要買酒的人家早就訂完了，正守歲呢，怎么有人敢出來買酒。

　　不過送上門的生意不要白不要，我打開門，卻是尹千觴站在門外，著實(shí)讓我驚喜了一把。

　　“過年了，不喝醉心妹子的守歲酒豈不是可惜了�！蔽覡恐鸟R到后院的草棚子，把韁繩系在柱子上，又給他挖了幾小壇酒。

　　尹千觴不停地說著那些在外面遇到的人和事，又說外面的酒怎么不如我釀的好喝，我則是耐心地傾聽。

　　至少此刻，我不是孤單的。

　　“行啦，說什么都不如喝酒來勁�！彼皇峙e起小酒壇開心地說道。

　　我雙手捧著酒壇舉起來，和他的輕輕相碰。

　　我酒品并不怎么好，堪堪喝完一壇便頭昏腦脹的，不知不覺間竟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我已經(jīng)躺在床上，身上一股酒臭味，我皺了皺鼻子，外面天色剛亮，我估摸著尹千觴已經(jīng)走了，便穿著一身中衣，披著披風(fēng)走出屋子，想去伙房燒一盆水洗洗身上的酒臭味，卻聽到廚房一陣鍋碗瓢勺碰撞發(fā)出的聲音，有些疑惑，難不成家中進(jìn)賊了？

　　草棚中突然傳來一聲馬叫，我聽見那個(gè)聲音從廚房傳來：

　　“別叫，她還睡著呢�！�

　　我有些好笑，偷偷地溜去伙房，看到他手忙腳亂地在鍋里搗鼓著什么，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他大概是太過慌亂，并未發(fā)現(xiàn)我的接近。

　　我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向外扭著，我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惡恨恨地瞪著他。

　　他急忙松開手摸摸頭，不好意思道：“醉心妹子，我可不是故意的啊……”

　　我揉了揉手腕，依稀能聞到空氣中什么怪怪的味道，“你……你在做什么啊，這味道怎么怪怪的……”

　　“我的菜��！”他心疼地看著鍋里那已經(jīng)分辨不出是什么東西的“菜”。

　　“……”我沉默的看著桌上那黑乎乎的一盤，不知該說什么好。偏偏坐在我對(duì)面的人還吃得津津有味？！

　　“醉心妹子，你怎么不吃��？”

　　“不……千觴你吃吧……”莫非歐陽先生每天便這樣忍受他的廚藝嗎？！

　　他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我想了想，將以前摘下曬干的梨花瓣拿出來，又拿起一個(gè)壇子和一把勺子走到外面，尹千觴突然開口問道：“你在干什么？”

　　“拿這雪水和梨花釀酒，你第一次喝的甜酒就是這么釀的�！�

　　他不說話了，我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著純凈的雪，接著說道：“這是我娘想出來的法子，她平日最喜歡喝這酒，我想釀幾壇，等去看望他們的時(shí)候用來祭奠。”

　　“多釀幾壇吧�！彼p聲道：“若還有機(jī)會(huì)，明年過年再喝這酒吧�！�

　　“再將桐姨和歐陽先生也請(qǐng)來吧，大家一起多熱鬧�！�

　　四·唯心而已

　　關(guān)于尹千觴的消息越來越少，我的酒窖里的酒也越來越少�？墒俏揖平牙锏木七�沒有賣完，尹千觴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醉心師傅，梨花酒必須冬天才能釀嗎？現(xiàn)在離冬天還要很久啊�！毙」媚锏哪X袋搖來搖去。

　　我按住小姑娘的頭，小心翼翼地把她的發(fā)髻梳好，道：“并非只有冬天才能釀，只是冬天有雪水。以雪水釀酒，酒味更濃�！�

　　她嘻嘻一笑，“師傅，你后院的那四壇酒是給誰的？我看你每天都去查看呢。”

　　我皺起眉頭，佯作生氣的樣子，拍拍她的腦袋，“人小鬼大，找朋友玩去吧！”

　　她帶著笑聲跑開了。

　　過了一段不長不短的日子，一個(gè)小姑娘前來找我，著裝并不像中原人。

　　“沈娘子，這小姑娘說要找你，我就把她帶來了�！�

　　我點(diǎn)頭道：“多謝大娘了�！�

　　她看著我一言不發(fā)，沉默了好久才說道：“你是醉心嗎？”

　　“是……”我答道。

　　“是……我大哥讓我來的……”

　　我轉(zhuǎn)過身，“和我來吧�！�

　　我倆一同來到后院，我將土中埋著的酒挖了出來，說道：“既然他不來，就由姑娘替代吧�！�

　　“我……不會(huì)喝酒……”

　　“這酒勁頭不大的，最適合第一次喝酒的人了�！蔽亦�。

　　她沉默地接過壇子，我倆一同坐在后院的石桌上，打開了壇子上的封口。

　　一股香氣撲鼻而來，我抱著壇子灌了一口，一股酸味傳了出來。

　　是啊，我每日去后院查看那酒，那絲甜意早就遠(yuǎn)去了。

　　一滴眼淚跌入壇中，再灌下一口，更泛出一絲苦味。

　　“公子有所不知，酒之味因人心而異。有人心中愁苦煩悶，酒自然是解愁之水了；有人心中豪情萬丈，酒自然是鼓舞人心了�！�

　　不過唯心而已。

　　何時(shí)才能再響起那踏破紅塵的馬蹄聲？

　　后記·暖雪回新候，晴風(fēng)解嚴(yán)霜

　　一間朱色樓閣立在女子眼前，門上的匾額方正，閃著三個(gè)金字——“醉春居”。

　　樓閣之中人聲鼎沸，還依稀聽到有說書的道：“那沈娘子便一直等著尹郎君歸來�！�

　　醒木一拍，故事結(jié)束。

　　“我們進(jìn)去吧�！迸酉袷潜恍涯韭曮@醒，牽著男孩的手說道。

　　“嗯，晴雪�！泵奸g一點(diǎn)朱砂的男孩應(yīng)道。

　　HE·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shí)

　　“廣哥，你怎的突然聽起這‘才子佳人’的故事了？”杏黃色長裙的姑娘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你這小妮子！你可知手中拿的是什么酒？”

　　杏黃衣衫的女子有些疑惑，“什么酒？”

　　“棠梨煎雪。是一種甜酒，最適合初嘗酒味的人喝。”

　　女子驚愕道：“啊，還真有這酒？我以為是你在街上找了個(gè)說書的作弄與我呢！”

　　“那沈娘子最后郁郁而終，可惜紅顏薄命，桃李年華便去了，不過想必也是有人等她吧�！蹦凶訃@了一聲。

　　女子吃味地說道：“好啊，那沈娘子那么好，你怎么不隨她而去？！”

　　這話雖然無禮，男子卻也未曾動(dòng)怒，“你這姑娘，百年前的人也要吃味。”

　　女子羞紅了臉，“討厭！”跺跺腳轉(zhuǎn)身走開了。

　　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個(gè)泥娃娃，有些苦笑道：“這丫頭，也不知道何時(shí)才能送出去？”結(jié)賬之后，立刻追了上去，牽好女子的手。

　　兩人走出酒坊，與一異服女子和一小男孩擦肩而過，四人側(cè)目對(duì)視，皆微微一笑，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百年彈指一揮間，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sh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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