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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惡魔
沈廷忐忑不安地認為,最難熬的時光就是嬰兒時期。
事實證明,沈廷完全多慮了。
嬰兒還不會說話,吃喝拉撒全靠哭,縱然是沈廷也不例外,他就是想裝成神童都沒有辦法,用不了多久他也坦然適應(yīng)了。
人的適應(yīng)能力是偉大的,更何況被人一直小心翼翼、視若珍寶的伺候著、什么都不需要做倒也不錯。
他沒露出半點破綻。
沈廷一開始以為自己是個穿越者。
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和他以前所呆的世界沒有什么區(qū)別。
家里的電視電腦冰箱空調(diào)都是自己熟知的品牌,電視里播放的新聞和大致局勢和原先的世界也一模一樣。
而其中他現(xiàn)在的母親正在追的一部電視劇正是他還是成年人的時候聽說過的一部即將登陸黃金檔的大制作。
演員、導(dǎo)演的名字都對的上號。
再加上他現(xiàn)在的的生日就是他車禍的那個日子,基本上可以肯定他還在原來那個世界,是車禍后投胎了,因為一時差錯少喝了一碗孟婆湯而已。
這樣分析著,沈廷的心里總算是輕松點了,也許事情不算最遭。
他還清晰的記得,自己開車時沒有違反任何的交通規(guī)則,責(zé)任應(yīng)該都在突然撞過來的迪奧司機身上,這樣肇事的賠償加上自己以前買的保險,應(yīng)該足夠家中二老安度晚年了。
沈廷心里苦笑:他現(xiàn)在所居住的城市離開自己原先父母居住的城市不近,也不是什么旅游勝地,他想要再看一眼自己以前父母的愿望估計短期內(nèi)是難以實現(xiàn)了。
他現(xiàn)在的家庭家境優(yōu)越,父母恩愛,日子先這么過著吧,他沒什么好抱怨的了。
畢竟他已經(jīng)死了這個事實他再努力也改變不了。
他現(xiàn)在只是沈廷。
日子過得飛快,他的童年過得非常愜意:現(xiàn)在的兒童玩具和他小時候一點都不一樣,品種越來越豐富多彩,他玩著倒也覺得樂趣十足;沒事時看看電視,玩玩Ipad,至于讓現(xiàn)在孩子苦惱的各種學(xué)前班對他而言更是不值一提,相反他的每個老師一直一個勁的夸他聰明,學(xué)習(xí)知識快,反而讓他的父母驚喜非常,獎勵給他許多好吃的,好玩的。
他沒有任何壓力,甚至以后讀書估計跳個級也不是什么難事,那么下一步自己應(yīng)該如何打算,是安安分分、輕輕松松的做個成績優(yōu)異、懂事聽話的孩子,還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和成人的智慧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藝術(shù)之類的上輩子自己感興趣但是沒錢沒時間學(xué)的東西?
他本人是傾向于后一個的。沈廷摸著下巴想。
“我說阿偉啊,別看小廷我們看來算是聰明的了,我聽我們單位同事說她家的孩子三歲英語能力就和中文能力一樣好,五歲小學(xué)五年級的題目都會做,鋼琴啊國畫啊樣樣學(xué)的快,人家那才叫神童呢,小廷……也許沒我們想象的在同齡人中優(yōu)勢很大!彼F(xiàn)在的母親蘇敏憂慮地看了沈廷一眼。
期望越高,越容易失望。
“你說的對,”沈佳偉沒有反駁蘇敏的話,他嚴肅的點點頭,“現(xiàn)在的小孩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我領(lǐng)導(dǎo)的孩子今年才九歲,但是連高中生的卷子都難不倒他,在英語上的能力更是不遜于大學(xué)生了!”
“現(xiàn)在的孩子怎么聰明的那么多啊,我感覺好像隨時隨地都能碰到神童,也不知道他們的媽都是怎么做的胎教,不過這么一想小廷也算不上多優(yōu)秀了,只是普通而已!
“估計都是胎教做的好啊,我們那年代可沒有那么科學(xué)的胎教法,所以不像現(xiàn)在神童那么多,就好像滿世界都是神童一樣。”沈佳偉開玩笑的說,“也許是他們前世行善積德,所以這輩子才那么優(yōu)秀!
“你啊,剛剛還在說科學(xué),一眨眼就又說道什么前世今生上!
“我不是開玩笑的嘛,別多想了,我們的孩子也不差,小時候是神童長大變平庸的還少嗎!
……
沈佳偉隨意的一句話,卻在沈廷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如果沒有他轉(zhuǎn)世成嬰兒這件事,沈廷遇見再多的神童都會認為是現(xiàn)在的人營養(yǎng)豐富,胎教科學(xué);或者遺傳基因不錯;或者就是父母望子成龍,不想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拼命讓孩子學(xué)各種東西實則是拔苗助長……
但現(xiàn)在,沈廷的心中只有一個可怕的念頭:他們是不是和我一樣都是沒有喝孟婆湯?
他們不是神童,都是和我一樣擁有者成人的靈魂?
而聽父母的意思,他們的身邊隨隨便便就能聽說有這樣的神童,這樣大的概率。那么這個世界上像他們這樣的人究竟有多少?
小概率發(fā)生一件事叫做意外,大范圍的“意外”就叫做陰謀了。
沈廷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現(xiàn)在還沒有到上小學(xué)的年齡,但他開始不由自主的觀察起他周圍的孩子,觀察起他們是否會不自覺的流露出成人的眼神和舉止。
他還真的發(fā)覺了一個:那是他鋼琴興趣班上的同學(xué):一個很優(yōu)秀、很用功、學(xué)東西快、嘴又很甜的孩子。
沈廷有些躊躇,他們并不熟,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近他,盡管他們可能有著相同的遭遇,他還是一直猶猶豫豫著沒有走出最后一步,至于對那個同學(xué)的感情更沒有什么穿越小說里穿越者異世“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的激動之情。
時間就在沈廷的猶豫中一點點溜走,一件令沈廷意料不到的事發(fā)生了。
某天,他們興趣班所在的大樓偷偷溜進來一個中年男子,他的聲音中充斥著這個社會無比的憎恨,他兇狠的綁架了兩個孩子,叫囂著要和警方談判,讓他們拿500萬來贖孩子的命。
兩個孩子都是沈廷所在班里的孩子,其中一個正是那個可能有著成年靈魂的孩子——丁子杰。
大家驚慌失措,深恐那個男人最終傷害到孩子。
沈廷和眾人呆在一起,自身很安全,但他的心里總有某種揮之不去的陰霾。
悲劇真的發(fā)生了:其中一個孩子被男人殺害了——不是丁子杰,他幸運的逃過了一劫。
根據(jù)后來驚嚇過度的丁子杰的說法:中年男人在等著警察到來時,閑得無聊,把刀子放到丁子杰的手上,威逼他去在自己的朋友身上劃一刀,丁子杰害怕極了,一直哭鬧著,似乎惹怒了那個男人,他狠狠地把丁子杰推到在地上,隨后自己往那個可憐的孩子身上劃了一刀,正好刺在他的心上。
丁子杰嚇壞了,飛快的逃走了,男人似乎也愣住了,所以才沒有來追他。
男人被抓后,他沒有認罪,反而惶恐地說,“不是我干得,我沒有殺那個孩子,是他,是這個活著的孩子,他是魔鬼,是他用我的刀子殺死的另一個孩子!”
沒有人相信他的話,所有人都用著厭惡和憎恨的眼神看著他,如果不是被人攔著,受害者的家人早已上前和他拼命。
那個男人是因為事業(yè)失敗、家庭破裂,現(xiàn)在一無所有,正處于人生的低谷,所以什么事都干得出來,至于他后來所說的“刀子上有著丁子杰的指紋”更是讓人冷笑不止。
不就是你讓那個可憐的孩子握住刀子嗎?警察早就覺得這個男人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想要推卸罪責(zé)的人真是什么瘋狂的話都說的出口。
名叫丁子杰的孩子聽話乖巧,很有人緣,聽說被害的那個孩子還是他最好的朋友呢,真是可憐啊,目睹了最好的朋友被人殺死,兇手還想往他身上潑污水,可笑之極。
那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啊。
沈廷木木呆呆地坐在自己家的沙發(fā)上,臉色蒼白,盡管這是一件令人發(fā)指、沒有任何疑問的案件,沈廷的直覺卻告訴他:那個男人可能說的是真的。
丁子杰真的和那個孩子是好朋友嗎?他真的認同一個五歲的孩子是自己的好朋友嗎?
沒有人懷疑丁子杰就是因為他是個五歲的孩子,那是只有沈廷知道——他不是。
也許丁子杰是想利用對方的死脫身;也許丁子杰和那個孩子有些別人不知道的矛盾;也許丁子杰覺得就算殺了他也沒有關(guān)系,沒有人會懷疑到他身上的,那個怎么看怎么像瘋狂殺人兇手的男人會替他承擔(dān)一切罪責(zé),所以肆無忌憚的親手殺掉一條生命。
如果百分百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殺人的罪責(zé),會有多少人覺得殺人是件無所謂、甚至很痛快的事?
沈廷打了個冷顫。
但即使這就是真相又怎么樣,在這件事上他無能為力。
和公認的事實相比,真相顯得多么的可笑。
他知道了為什么一直猶豫沒有去親近丁子杰了:因為他知道對方不是個純潔無辜的孩子,是因為他本身在忌憚著丁子杰。
他也終于明白了:不單單只有學(xué)業(yè)優(yōu)異,裝乖巧讓人更加寵愛這項能力,他們這樣的人能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陷害他人,殺害他人,這也不是全部,也許還有更可怕的事。
他抬起頭,開口說了兩天來的第一句話,聲音沙啞無助,“媽,我不想再去那個興趣班了!
他不想再見到丁子杰,以后一定要離得他遠遠的。
他甚至模模糊糊有著這么一個念頭:他以后絕對不要孩子了。
蘇敏含淚點了點頭,就算孩子不說她也不會讓沈廷再去那兒了,后面還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做,什么讓興趣班退回多余的錢、什么聲援受害者的家長,把涉事的大樓同樣告上法庭等等,現(xiàn)在只希望孩子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陰影才好。
蘇敏當(dāng)然不會想到孩子有什么秘密瞞著她,他們的想法事實上南轅北轍。
因為,沈廷只是個孩子。
“你也不是個小孩子,對吧!痹谙词珠g,沈廷旁邊的男孩突然對他笑了一下,讓沈廷嚇了一跳,過了好幾秒才鎮(zhèn)定下來,“你在說什么啊?”
沈廷已經(jīng)上了小學(xué),從第一天開始沈廷就暗地里四處觀察著別的孩子,而眼前這個男生就是疑似成人的其中之一——同班的孟睿。
孟睿意味深長的看著沈廷,“當(dāng)你凝望著別人時,別人也在注視著你!
也對,沈廷恍然大悟,隨即自嘲不已,像他這樣的人凡是發(fā)覺了一點不對勁都會暗中觀察著、警惕著別人吧,那么發(fā)現(xiàn)別人觀察的目光就更容易了。
別把別人當(dāng)成傻瓜。
沒有理會沈廷的忌憚和警惕,孟睿自顧自的說,“你好像不太愿意和我多接觸,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呢?”
沈廷不想多談,淡淡地說,“我總有自己選擇朋友的權(quán)利吧!
“哦,是這樣啊,”孟睿戲謔地看著沈廷,“原來除了掩飾自己,你真的只喜歡和“同齡”的朋友處在一起玩啊!
沈廷臉色一僵,他聽出了孟睿話里的意思,但他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
所有的反駁都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力,他自己都不會信一個字。
在沒有危險的時候,他樂意保持童心,真的把自己當(dāng)做一個小孩子,但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并不安全的時候,他就充分動用起全部的智慧和社會能力,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孟?瓷蛲]有回答,他好脾氣的笑笑,“要不要和我做個朋友試試,我保證比筆記本這種死物好使,再說筆記本也不安全啊。”
“你會需要我這個朋友的。”
沈廷嘴角一抽,這話怎么聽著那么怪?
不過,被孟睿這么一插科打諢,沈廷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也沒有那么僵了。
也許,他真的可以和孟睿試著做朋友,畢竟也不是人人都像是丁子杰一樣。
而他,也確實需要著這么一個朋友。
他,實則孤立無援。
這么想著,沈廷撅起了嘴,伸出了自己的小手,好歹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孟?粗约好媲暗倪@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嘴角勾起了一絲好看的弧度。
于此同時,就在離沈廷所在的小學(xué)不遠處的一條街上,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女人嘶聲裂肺的發(fā)出一次次的喊叫聲,“孩子是魔鬼,孩子都是魔鬼!”
周圍的人皺著眉頭遠離這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有人甚至打電話報警。
真是個瘋女人,每個孩子出生時都是一張白紙,怎么會是惡魔呢,如果孩子做錯了什么,一定是大人的問題,是大人沒有教育好。
錯的都是大人,孩子都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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