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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秋風蕭瑟,落葉紛飛,偌大的林間只有兩個身影并肩而行。
“嘶……吞佛童子!死心機!污點!肯定是你走錯了。不要以為一意孤行就可以掩飾你從來沒認得過路的事實!弊筮吅诎l(fā)黑袍、表情嚴肅的青年環(huán)顧了一下荒涼的四周,憤憤地埋怨著旁邊白衣紅發(fā)、神色自若的旅伴。
“黥武……”吞佛只是狡黠一笑,念了他的名字,曖昧地朝他耳旁吹口氣,滿意地看著他臉上泛起紅來,“害怕的話,就直說。還有……不要學汝大哥說話,一點也不可愛!
“誰怕了?!”黥武惱怒地反駁一句,紅著臉別過頭去。
兩人再往前走,竟發(fā)覺地勢還漸漸上升起來,自己正行在一座山丘之上。
黥武剛想再度提出質(zhì)疑,便發(fā)現(xiàn)此刻他們已登上山頂,眼前赫然出現(xiàn)的,是一座數(shù)層樓高的可怖石像。
“啊,看到這個就對了,”吞佛兩手一背,自言自語,“下了山再往前,就到了。只是現(xiàn)在天色已晚,不如就在這里過一夜!
吞佛的提議,倒也合黥武的心意,只是他看著面前的碩大石像,似是十分古久,又雕成一副猙獰模樣,不由得好奇,“你對這石像了解嗎?”
“嗯……”吞佛若有所思,“聽說過一點。這叫天魔像,下面這個已經(jīng)干涸了的,叫天魔池。傳說這天魔像,通往滅世魔神棄天帝的住所!
“滅世……魔神?”
眼見黥武感興趣,在二人點起篝火歇下后,吞佛攬了黥武肩膀,將那個已經(jīng)模糊在世人的口口相傳中的故事,娓娓道來。
******
魔神名曰棄天,乃是名副其實地,拋棄天界,成為黑暗之主。
而在此之前,棄天之帝,實則是天界的第一武神。
上古之時,有妖族橫行人間、為害生靈。眾神震怒,以武神為首,下界平妖。
神妖之戰(zhàn),撼天動地、哀鴻遍野。
武神勇猛無敵、所向披靡,斬殺妖物無數(shù)。
而終有一日,武神首遇挑戰(zhàn)。
對手并未正面力敵,而是利用他從未見過的咒術(shù)陣法,將他困于其中。
吸食力量、吞噬五感,眼前一時均是迷離幻象,無從下手。
下界說七情六欲,武神從未了解過,然而困此陣中,卻感覺到那些欲念,都仿佛具有了實體,在他面前幻化出來。
下一刻,他看到人界的擄掠、欺詐、自私、背叛……種種丑態(tài)。
這就是他為之征戰(zhàn)的族類么?
武神一時心疑,卻又旋即明白這是對手刻意為之,欲亂其心志,于是沉下心來,細細觀察此陣。
終究武神的修為更勝一籌,捕捉到陣眼,蓄足力抬手一擊,陣法立時被破。
隨著武神出手,始作俑者登時受創(chuàng),倒地嘔紅。
武神直視面前依然維持人形的妖物,辨出他的真身是一只白狐。
白狐未有動作,只是一抹嘴角血跡,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與他對峙。
“呵,人間的小妖,不差!
面對武神的品評,白狐依然是一派冷靜,勉力撐著自己負傷的身體。
武神來了些興味,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狐妖,黑緞般的一頭青絲,膚色偏白,清俊的面容上一對黛綠的眸,一身淡青的錦袍綴著白絨,讓人聯(lián)想到他的原形。
白狐一雙鳳目,直直對上武神銳利的異色雙瞳。武神不由得暗暗好奇,竟有妖物膽敢同他對視。
“你,難道不怕?”明明自己一抬手就可以讓他一命嗚呼,可他為何這么鎮(zhèn)定?
“敢問武神殿下,有何可怕?”白狐竟不緊不慢地反問。
“吾彈指之間,便可讓你灰飛煙滅!
“小妖若是懼怕這個,今日卻也不會斗膽阻擊武神!卑缀鸬靡琅f從容。
“有趣。名字?”
“伏嬰師。”
“伏嬰師,你且告訴吾,你明知結(jié)果,卻依然這么做的原因!
伏嬰淺淡一笑,雙眼一眨,恍若來自無間的蠱惑,給武神素來平靜無波的心境,激起了一層漣漪,“若武神殿下愿聽伏嬰一席話,伏嬰感激不盡!
武神微微頷首,示意伏嬰繼續(xù)。
“以伏嬰愚見,神祗欲滅我妖族,是因為我族給人類帶來了‘危害’。然而,這般認知,也是因為眾神事先便站在了一個片面的立場上。人與妖之爭,不過是為了己方的生存,何來正誤、何來對錯?但為何只有人類配在大地上行走?又為何偏偏福澤人類,就是合理的呢?”
伏嬰的話,的確是武神從未思考過的。武神略有觸動,可思索一番后,仍然嚴肅地反駁道:“你既說到‘片面’,你方才所言,也依舊是妖物的一面之詞。你說‘生存’,可妖物喋血、嗜殺,難道是值得維護的生存之道嗎?”
伏嬰仍然是笑,只是此時更染了一絲蒼涼與無奈,“恕小妖無禮,但武神殿下方才的話,又偏頗了。你們只看到妖物殘忍,卻不去理會人類貪婪。沒錯,我們殺人食人,但我們又有多少同胞,喪生在人類的屠刀之下?人類食我肉、寢我皮,甚至以圍獵屠殺為樂……這些,為什么就沒有神祗看到呢?眾神維護人類,只是因為人類被視作最近神的種族,頂著眾神的相貌,被賦予了統(tǒng)御下界的權(quán)利,可憑他們的能力、他們的行為,又有什么資格按自己的意志支配世界?沒有誰高尚,也沒有誰無辜。神祗的誅妖之戰(zhàn),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偏執(zhí)而戰(zhàn)!
武神皺了眉頭,卻發(fā)現(xiàn)伏嬰這番違背他一貫認知的話,并未真正惹動他的怒火。伏嬰的態(tài)度幾乎可算是誠懇,層層推進,不無道理。
眼見武神低眉思忖,伏嬰短促地笑出了聲,“哈,只怕?lián)Q了別的神,小妖早已死無全尸了。武神愿意聆聽小妖肺腑之言,伏嬰死而無憾。”
話音剛落,伏嬰之前強行壓制的內(nèi)傷登時爆發(fā),鮮血從掩口的指縫中溢出,身子一軟,再也無法維持站姿。
武神自己都說不清,為何他會當即上前一步,扶住軟倒的伏嬰。
下意識地想采取一些施救動作,卻在出手時感到異樣。
伏嬰露出一絲計謀得逞的狡獪,氣息虛浮,向武神解釋道:“方才那陣,小妖暗中封住了武神殿下部分功體,幾日之內(nèi),武神的戰(zhàn)力會受制,或許也暫時無法返回天界。呵……事已至此,要殺要剮,伏嬰任憑武神發(fā)落。”
伏嬰說完,視線已開始模糊,眼前所見皆是純?nèi)坏陌住橇钛逋返囊荒ò咨,卻讓伏嬰感到安然。
武神看著靠在自己身上、幾乎昏厥的伏嬰,非但不惱,反倒越發(fā)感到趣味,“吾不殺你。既然吾幾天內(nèi)可做之事相當有限,不妨按你的觀點,看一看這個世界!
武神邊說,又想出手救治伏嬰,卻被伏嬰聚起最后的氣力阻止,“武神幫不了小妖。若是武神的仙氣進入吾之體,伏嬰怕是立即要一命嗚呼了。若武神不想取小妖性命,讓吾自愈即可!
聞言,武神第一次被挑起些許怒意——哪怕伏嬰是妖物,作為天神,在他想救助一個生靈時,竟然無能為力。
賭氣一般,武神直接抱起伏嬰身體,化光離開。
憑著關(guān)于凡間不多的一些常識,武神將伏嬰帶到了一條溪邊,略微無措地,掬了一捧水,湊到他的唇邊。
面對神智不清的白狐,武神似有些束手無策;蛟S,他只是不服,堂堂的天界武神難道救不活一只人間的獸物?
武神知道伏嬰是一只狐,他卻仍在負傷的時候維持著人的形態(tài),大概是由于一定程度的防備心。
須知少頃之前,他們還是對手。
從對手這一層來說,武神對伏嬰是有著相當?shù)木匆獾摹袡C變、有意志,更不畏死。從而他也不得不對妖物野蠻、暴戾、恃強凌弱的論調(diào)有了幾分保留意見。
而此刻,作為人形的伏嬰,下意識地吞咽著武神喂下的水,似乎并不排斥。
武神也想不出其他做法,便就重復著這個動作,直到伏嬰搖頭示意不要。
直到暮色四合之際,伏嬰才重又清醒過來,發(fā)覺自己枕在武神的手臂上昏睡了半天,在一瞬的詫異后,只是平靜道了一句:“小妖冒犯了。”
“無甚冒犯,吾既然說了無意取你性命,怎可任由你重創(chuàng)而死?”
“武神為誅妖降臨凡間,伏嬰這條性命,原本就是該被收去的,武神又何必在意?”
“哈,吾何時親口說過此次單為誅妖而來?你既控訴神祗片面,那吾便來,看個全面。”
伏嬰聽了,頓時有了三分得意七分欣慰。
而武神抱著伏嬰的姿勢,二者竟沒有誰主動改換。
夜?jié)u深了,仍帶內(nèi)傷的伏嬰,體溫流失得極快,直至無法控制地,在武神懷中戰(zhàn)栗起來。
“冷?”武神嘴上問著,卻在得到回答之前,就將伏嬰緊摟在胸前。
伏嬰不由得緊貼住唯一的熱源,卻聽得武神又說,“吾猜你保持人形也是耗力的,不如現(xiàn)了原形,保暖還容易些!
伏嬰不無諷刺地答道:“伏嬰可不敢,以低等的走獸之態(tài),污了武神的眼啊!
說完,伏嬰估量了一下武神可能會有的種種反應,然武神真實的回應,卻不在他猜測的范圍。
武神認真地對上伏嬰的一雙眸,一字一句地說:“吾決不會,有任何厭棄!
武神雙腿微蜷,將伏嬰的身體稍稍抬起,一手撫住他的背,一手游移到伏嬰耳際,捋順他的一縷發(fā)。
宛若對待至寶。
不再緊箍的雙臂讓伏嬰失去了一些熱量,他卻不知此刻更甚的顫抖是否僅僅由此造成。
武神的話并未讓他感到壓迫,卻讓他覺出了絕對的不容置疑。
于是伏嬰照做了。小小一只白狐,蜷縮了身體,被武神揣在懷中。
“哈,你這只小狐,倒也真是趣味。”武神笑道,轉(zhuǎn)而抬頭望著滿天星漢,若有所思,“原來,下界的夜空,是這么一番景象!
武神的目光定格在他無比熟悉的銀河,驀然注意到,從下界的角度看,有兩顆星辰分立銀河兩岸,格外耀目。
武神并不知道那些人間的杜撰,只是莫名覺得——
這是最遙遠的距離。
相望相守,卻無法相親。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武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能在下界酣睡。
等他醒轉(zhuǎn)之時,發(fā)現(xiàn)伏嬰又恢復了人形,站在溪旁的山丘頂上,似在俯瞰什么。
“伏嬰,”武神喚他,“可是好些了?”
“托武神殿下的福,沒有!
呵,還真是放肆。
不去計較,武神繼續(xù)問:“你在看些什么?”
“人類的丑態(tài)!
伏嬰話音清冷,下顎一點,讓武神看山腳下的一座人類村舍正在發(fā)生的事情。
一伙彪形大漢操持著工具,正在村莊中搶掠。
老弱婦孺被粗暴地推搡著,剩下那些健全男子卻只是抱頭縮在一旁,不敢反抗。
財物被搶奪、女子被蹂躪、房舍被點燃……
只是一群人的怯懦無助,和另一群人的肆意施暴。
眼見武神有出手的意思,伏嬰又冷冷地發(fā)話,“武神您幫不了。為惡的為惡、麻木的麻木,這樣的事情在人類中每天都會發(fā)生……
“而此時,誰又是妖魔?”
武神暗暗攥緊了拳頭——縱使自己身為天神,依然無能為力——這樣的事,已經(jīng)是短短一天中的第二次了。
他無法治愈重傷的白狐,他也無法挽回人類的敗壞。
伏嬰引著武神看了,人類的貪得無厭、人類的爾虞我詐、人類的冷漠自私……
武神不得不猶豫,神祗是否還應該容忍,甚至幫助人類,行走在大地之上?
“這就是你的目的?讓吾憎惡人類,進而縱容妖族?”武神也不由得心疑,這是伏嬰刻意的布局。
伏嬰只是搖頭,“武神看到的關(guān)于人類的一切,自是實情,伏嬰也無法作假。而武神所聞關(guān)于妖族的種種,也多半是真。伏嬰并非想要武神偏袒哪方。伏嬰早先已經(jīng)說過,人與妖之間,沒有誰高尚,也沒有誰無辜!
“哦?其實,你完全可以利用吾,誘吾相信你的族類才是正義一方!
聽武神這般說,伏嬰再次浮現(xiàn)了笑容,這抹笑的意味,卻是武神不曾看過的,“伏嬰若以這種雕蟲小技欺騙武神,豈不是不自量力?再說……伏嬰并不想,利用您啊……”
從來不會有誰帶給他那樣的平靜安然,從來不會有誰帶著趣致的目光端詳他,從來不會有誰在意他的生死,從來不會有誰小心翼翼地捧水喂他,從來不會有誰緊摟了他讓他取暖……
妖物的感情就是如此,偏激、熾烈、刻骨,縱然是飛蛾撲火也會不計后果地只追求那一刻的絢爛。
妄為地、草率地、執(zhí)著地,只求一瞬的爆發(fā)、終生的無憾。
伏嬰湊近了,武神意識到他的意圖,可竟然也沒有任何的推拒。
他已孤高了千萬年、寂寥了千萬年,他是武神,他擁有冠絕三界的戰(zhàn)力,他按天上人間的秩序統(tǒng)治著……
蒼白,都是蒼白!
第一眼的時候就該知道了,這只狐妖,注定是要讓他萬劫不復的。
心已起了波瀾,還有什么好隱藏好否認?他的所見所想,一切都不一樣了。
伏嬰吻上了武神,武神捕捉到他眼底閃過的一絲驚異,或許是沒料到自己會如此輕易得逞。
下一刻,武神噙著他的唇,翻身將他身體壓下。
武神欣賞著伏嬰的難以置信,戲謔地低語:“你對妖和人了如指掌,但是不是高看了神這個族類呢?”
這個時候,想要避退的反而是伏嬰了。他側(cè)過臉去,囁嚅著,“小妖低賤之軀……不想誤了武神……”
“嗯?”武神的眼神越發(fā)危險,伏嬰的這句話,實則起了反作用。
“吾……仍有傷……”伏嬰頭腦還算清明,當即改換策略,“武神這樣做,照樣是仙氣入體,得要吾的命了。”
這下,武神雖然不悅,也只得停手,卻還是在伏嬰唇上頸上狠狠吮咬了一陣方才罷休。
“你既招惹吾,現(xiàn)在又承擔不起后果。”武神坐直起來,板著臉。
伏嬰只是默然。不該有的妄想,萌芽之時就該扼殺。
而最壞的結(jié)果,則是在玩火的一刻,就得有所打算。
武神仍與伏嬰待在一起,雖然算算時日,伏嬰對他的功體下的封鎖,或許早該解了。
他們卻沒人刻意提起這件事,只是默契地,靜待冥冥之中的緣盡之時。
在這個過程中,武神有意無意觀察到的人類的種種行徑,愈發(fā)讓他看到人類的不堪。
那日武神和伏嬰偶然看到道旁的幾具犬尸,伏嬰打量了幾眼,只是搖頭,邁步離開。
察覺到武神有詢問的神色,伏嬰簡單解釋道,“這幾只都是有些道行的犬妖,看他們的死狀,應該是先被天神攻擊,再被人類趕殺!
“人類……連負傷的動物都不放過么?”
“互為敵對,妖也會做同樣的事。”作為同族的伏嬰,反倒是司空見慣的平靜。
武神無奈,剛想舉步,忽聽得一陣喧鬧。
人類的嬉笑聲、叫罵聲,似乎還夾雜著幼犬的嗚咽聲。
伏嬰原本淡然的神態(tài)頓時凝重,像是預料到會發(fā)生什么一般,轉(zhuǎn)過身去遠遠看著。
“他們的幼崽,”伏嬰指指幾只橫尸的犬,輕聲說,“人類竟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
而那一邊,幾個人已經(jīng)開始圍住幾只幼犬,狠狠地踢著、踩著,幼犬負痛吠叫,他們反倒更加興高采烈。
又有幾個少年跑來,竟然一邊拍手叫好,一邊也拿著石子用力丟著。
馬上又有一個聲音加入,“誒,打壞了就不好吃了,這樣吧!”
一個青年殘虐地笑著,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提起一只小犬,拿刀活生生剖開了它的肚皮。
瀕死的一聲高叫,隨后是流了滿地的鮮血和肚腸。
然后,人群中爆發(fā)出贊賞的大笑。
伏嬰已經(jīng)無法隱忍,雙手結(jié)印,就要動用功法。
但武神比他更快,化氣為刃,見血封喉。
伏嬰震驚,看武神時,只見他周身環(huán)有紫黑之氣,一時間恍若修羅。
武神第一次攻擊了人類。
很快,剎那的戾氣從武神身上消退,伏嬰所見依舊是那份不染一塵的純白,而武神眉目之間,卻添了幾分郁結(jié)與憫然。
“人間……污穢……”
伏嬰早該意識到,他們兩個,未免脫離實際得太久了。
他們沉浸于所謂的“另一種立場”,可同時,神與妖的戰(zhàn)爭,仍然在繼續(xù)。
毋庸置疑,武神是妖族的敵人。
所以終有一天,武神被幾乎所有的妖族精銳團團合圍。
武神只要愿意,此地的妖,或許都無法生還。
可他想到伏嬰,想到這些天的所見,竟然有了一瞬猶豫。
對方趁機進攻,武神身上霎時見傷。
下意識抬手準備反擊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功力一滯,不禁疑惑。
就在這時,伏嬰加入戰(zhàn)團,輕輕在他身旁說:“怕是吾的妖氣影響。由吾來抵擋他們,而武神您……是返回天界的時候了!
武神雖心有不甘,但明白伏嬰說得有理,更知道貽誤時機只會對伏嬰不利。
一眾妖物眼見伏嬰有幫助武神的意思,已經(jīng)開始竊竊私語。伏嬰沒有給他們時間,當即發(fā)動陣法。
武神沒有再猶豫,在伏嬰的掩護下,立即離開。
“你!”
伏嬰幫助武神離開,必然要受到同族的責難。
“吾已經(jīng)成功對他施加了影響,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換了立場,不再是我族宿敵!狈鼖胼p描淡寫地解釋。
“你怎么證明?況且,他更不見得會是我們的朋友,為什么阻止我們圍殺他?!”
面對一連串的詰問,伏嬰只是漠然丟下一句“伏嬰行事,自有吾自己的道理”,沒有再理會。
武神回到天界,境遇著實也好不了多少。
“你怎么回事?怎會在下界滯留那么久?”
“聽說你還和一只狐妖同行,成何體統(tǒng)?”
“你那天是不是殺死了十幾個人類?能解釋一下你的所為嗎?”
沒有任何辯解,沒有任何回答,武神只是靜靜地去往自己的神殿,打算閉關(guān)。
在關(guān)門拒客之前,武神只說了一句:“吾等是否站對了立場,眾位如果愿意,可去自行一觀——誰為亂下界,是妖,還是人……
“或者,是神呢?”
現(xiàn)實就是,一個神祗和一只狐妖,無論一廂情愿地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都無法影響大局。
眾神一路逼殺,妖物終究抵擋不住,節(jié)節(jié)敗退。
而這時,人類出面參與了。一方面,他們覬覦妖族長久以來積累的寶藏與靈藥,裝出和談之意,誆騙妖族拿出寶藏作為籌碼;另一方面,仍然作出虔誠之態(tài),向眾神祈求永絕妖患、保己平安,意在將妖族趕盡殺絕,獨吞靈物。
眾神則無意了解更多,他們的目的,原本就是除妖。
終于,陷于退無可退的危局之時,妖族明白了人類的詭計,絕地反擊,人類死傷無數(shù)。
人有人的奸猾,妖也并非善類。在不斷的威逼與攻心之下,人類最終讓步,同意將一場和局假戲真做。
只是人類依然仗著有神祗撐腰,為自己的虛榮,要求妖族的“誠意”獻降。
眾神也更無什么強硬的立場,只需要自己的出師有一個最終交代,便可以了。
三方商量的結(jié)果,是在受降儀式之時,將此役“元兇首惡”,于祭壇上明正典刑。
誰是“元兇首惡”呢?
答案不能再顯然。
神說,是褻瀆武神,挑撥離間的那個;
人說,是蠱惑神明,殺傷人類的那個;
妖說,是暗生二心,私縱宿敵的那個——
伏嬰師。
能同時得罪到這三家,倒也是一種本事。
而以他為犧牲,一切迎刃而解,對于所有人來說,可真算是皆大歡喜。
對于自己的下場,伏嬰其實早就料到了。
是是非非,他原本是可以遠離的。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將想說的說了、想做的做了,想愛的……愛了。
比起茍活于濁世,他做了真正值當?shù)氖虑椤?br>
昔日同族全副武裝,將他團團圍住,生怕他不就范。
一道咒符緩緩飄落,在空氣中燃盡,引來一陣恐懼的瑟縮。
嘲諷一笑,伏嬰雍容地起身。
“吾跟你們走!
武神將自己禁閉在居所之內(nèi),試圖重新拾回內(nèi)心的平靜,卻徒勞無功。
忘不了世道凋敝、忘不了人性污濁,更忘不了……那只誰知道是不是別有用心地帶他看了這些的白狐。
他還記得伏嬰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返回天界的時候了”。
這句話帶著強烈的暗示,表達的就是“后會無期”的意思。
他二者本不同途,甚至連接近對方,都要受到傷害。
可是……
正如他那日問的、正如他百思不得解的——
承擔不起后果的話,又何必招惹?
伏嬰師,伏嬰師,伏嬰師!
武神憤懣之至,旋即意識到自始至終,或許都是伏嬰在把控著一切。
而現(xiàn)在,輪到他了。
如果這個世界可以隨意地仇視、隨意地殺戮、隨意地掠奪,憑什么他想要的東西,就只能放棄呢?
不,決不。
沒有人,沒有人可以阻止。
可當武神趕到下界,眼前所見,讓他一時愣怔。
人與妖分立兩側(cè),神高高在上,所有的視線均集中到了正中石砌的祭壇。
祭壇之上,正是伏嬰靜靜立著,穩(wěn)穩(wěn)舉起一把匕首,對準自己的心臟。
下面響起古怪的歌謠,還夾雜著兩聲不耐的冷嘲與催促。
武神忽然明白即將發(fā)生的事情,可還未及阻止,伏嬰就已經(jīng)使力,將匕首扎進自己的心臟。
時間似乎停止了。
武神自己的心臟,似乎也被同時刺穿了。
伏嬰感覺到了武神的存在。
他眼中最后的神采是留給武神的。
武神分明地讀到了釋然與歉疚。
還有著意壓抑的,卻是至深的眷戀。
武神聽到歡呼,狂喜的、如釋重負的歡呼。
整個世界的情緒,都在與他敵對。
武神加入眾神的隊列,劈頭質(zhì)問:“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習慣性地想要個解釋。
但他深明,任何的解釋,他都不會接受。
察覺到武神怒意,眾神心道不好,卻還是七嘴八舌地試圖說服他。
“處決這只狐貍,可以換得三方的和平。”
“這是大家公議得出的結(jié)果……”
“這妖精亂你心智,罪大惡極!”
……
“哼!蔽渖褚宦暲湫,眾神噤聲。
再看人群,暫時解除了最大的威脅后,人類竟開始了新一輪的內(nèi)斗。
為了私憤、為了欲壑,竟有些人當即開始了爭吵和械斗。
“這就是,你們一直維護的種群么?”武神強壓著盛怒,簡短一個問句,帶出徹骨的寒意。
眾神更加尷尬,無言以對。
祭壇上是伏嬰的遺體,就那么孤零零地臥著。生命消逝,自然現(xiàn)出原形。
這只小小的白狐,不久之前,武神還把他摟在懷里,悉心地暖過。
此時,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我們來把這狐貍的心挖出來!”
“嘿,這有什么好玩?它的一身皮歸我了!”
最后的導引,武神徹底爆發(fā)雷霆之怒。
“誰敢,碰他!”
沒有人看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見一個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祭壇中央,一陣刺目白光過后,武神展開純白雙翼。
大地震動,天日無光。
眾神不敢置信,武神竟然要做那件事——
可現(xiàn)在的他們,也已無能為力。
從地底裂縫中,升騰上濃濃黑氣,伴隨著邪惡而怨毒的怪笑。
黑氣匯集在武神之身,武神白色的雙翼,被漸漸染成黑色。
暗夜一般,不著一絲光亮的,純粹的黑。
然后,他的衣、他的發(fā),也隨之變色。
神祗甘愿墮入魔道,與惡靈簽下契約,擁有再生與毀滅的無窮之力,永生永世,與光明對立。
他又記起伏嬰說的,“沒有誰高尚,也沒有誰無辜”。
若所謂的正道,所謂的光明,不過是如此的話,還不如統(tǒng)統(tǒng)毀去。
人間,污穢。
滅世,無赦!
末世之景,一片哀嚎。
魔神無動于衷,只是將白狐冰冷的身軀護在臂彎之中。
神州崩摧,生靈涂炭。
。
吞佛一邊講著,一邊留意著黥武的神情——講到最后的時候,黥武已經(jīng)明顯義憤填膺。
“好吧……那些人,吾只能說是活該。所以最后呢?”不知不覺,黥武已經(jīng)被吞佛整個圈在胸前,他急切地想得到最后的答案,“棄天帝為了白狐之死入魔,可最后還是只能孤孤單單地做他的黑暗之主嗎?”
“呃……吾好像,不記得了,先睡吧……”
黥武心里大罵吞佛是故意的,卻在發(fā)作之前意識到吞佛真的已經(jīng)沉沉睡去了,環(huán)住他身體的手臂還箍的死緊,掙脫不開。
郁結(jié)地在吞佛懷里換了個姿勢,黥武忽地靈光乍現(xiàn)——
“再生與毀滅的無窮之力”……“再生”……
他似乎自己明白過來了。無論這個故事是否存在,無論結(jié)局是否真的如此,這就是黥武堅信不疑的,最終答案……
“吞佛!”
天還未亮,吞佛無辜地被黥武一腳踹醒,迷迷糊糊地被扯著,往天魔像背后走去。
黥武上前,似在觸什么東西,隨后退了兩步,不無遺憾地嘆道:“唉……沒有了……”
事實是,黥武方才起夜,注意到天魔像背后竟有幽光閃爍,似乎開了一個入口。
心里想著那個傳說,黥武帶著一絲激動,躡手躡腳地進去了。
里面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世界,晶石砌成的小徑曲曲折折,一路向上延伸,冰凌從兩側(cè)掛下,透出森冷寒光。
一切似是夢境,黥武卻無比確定這是自己眼前真實所見。
這個地方看似夢幻,可黥武卻明確地察覺到了,它的高潔優(yōu)雅中所蘊藏的邪惡與肅殺。
然而,確是極致的純粹。
不知哪來的近乎魯莽的勇氣,黥武就憑著自己的直覺,拾級而上,像是迫切要尋得什么一般。
最終,一座大殿呈現(xiàn)在他眼前。
形容此地建筑,富麗堂皇這樣的詞太過惡俗,但黥武此刻已經(jīng)無暇去組織語言了。
只見正中寶座上側(cè)坐一人,一身玄黑,威嚴非凡,卻是一臉寵溺地,看著倒臥在自己懷中的人。
他臂彎里的那名男子,裹在一襲淡青錦袍中,正極度閑適地、匪夷所思地,用番茄泥敷面。
黥武看得分明,那男子,有著一條雪白的狐尾。
此時,察覺到黥武的存在,黑袍的男人抬起頭來,只冷冷說了句——
“人間的小子,你走錯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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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真的只是一個腦洞,作者默默爬走表示不負任何責任……雖然吾也不明白好好的寫棄伏,腫么開始批判人性惡了……
阿吞的CP真是手到擒來,表示吾真的不是吃飽撐的偏心阿吞,但是有個講故事的更帶感不是嗎(毆),最近越發(fā)覺得小鯨魚很萌嘛(再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