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干枯的河藻
那個安靜的夏天,就是蟬在沒命地叫喊的時候,果果遇上了夏木。她在水邊看到那個穿著黑白條紋T-shirt的孩子蹲在地上,一個人很可憐的樣子,就跑了過去。
她是抱著同情和憐憫跑過去的,總覺得,一個人的話,真是太可憐了。他叫小斑馬吧,她想,因為幼兒園里的孩子都喜歡被叫成小動物的名字,她自己就叫小蜻蜓來著。
嘿,小斑馬。她跑到他身邊,也蹲下來,很高興地叫了他。
為什么你知道我叫小斑馬?他有些詫異地問她。
因為你的衣服就是斑馬樣式的啊,她得意地回答。
可是,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小斑馬。他低下頭,玩弄起地上散落的樹枝。
為什么?果果問他,也學著他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胡亂地涂鴉起來。
斑馬不如別的馬好看,而且還像個小丑一樣。他弄斷了一根樹枝,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那你不要穿這件衣服,別人就不會這么叫你了啊。果果很誠懇地建議道。
我不穿這樣的衣服的時候,他們就這樣叫我了。他似乎很不滿,又折斷了一根樹枝。
為什么呢?果果又問。
不知道,可能因為我上輩子就是斑馬吧。他說著這樣的事實的時候顯得很不甘心,果果看出來了,就問他,那你想要上輩子是什么呢?
恐龍吧,長頸龍那種,很帥的。他抬起頭,圓圓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芒。
果果不知道該問什么了。她私底下覺得想要當恐龍是一件很傻的事情,就像幼兒園老師跳小鴨舞那樣傻?墒,眼前這個人看起來很不高興,如果她再嘲笑他的想法的話,他搞不好會被氣哭呢。
果果望著前面的水塘出了會兒神,她看見水面那些蒸氣小液滴反射出的陽光,一點一點的,好像星星的光芒一樣吶。
真漂亮,她自言自語說。
長頸龍么?你也這么覺得嗎?他轉過頭來問她。
不是,你看前面的水塘。果果指著那些跳動的陽光,說,是不是很像小仙子啊。
他站起來,丟下手里的樹枝,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鼻尖都滲出細細的小汗珠了,他才點點頭,說,真的耶。
果果也站起來,丟下手里的樹枝,跑到他旁邊,拉起他的手,說,我們走近點看吧。
他點點頭,就撒丫子跑起來了。果果被他拖著,跑得有些喘不過氣,但竟然也跑得很快了。她一直都是整個幼兒園里跑得最慢的。
到了,他說。
果果發(fā)現走到水塘邊,那些點點閃爍的光芒就更耀眼了,已經不像Never Land里面的小仙女,而像是一個個小燈泡了。她不由得感嘆,好亮啊。
他不說話,只是出神地望著那光芒四射的水面。水面反射出來的陽光也照亮了他粉嫩的小臉,和那雙小小的清澈的圓眼睛。
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呢。果果把頭往前伸,想看看水塘里面有沒有魚。她家院子里的那個小水池里就有紅色的魚,媽媽說叫鯉魚的東西。
有河藻哦,他的心情似乎愉悅了不少,說話的語氣變得頑皮起來了。
河藻?我沒看見啊。果果睜大眼睛張望,只見塘里的水相當清澈,什么東西也沒有。
你看不見的,他有些得意地回答,嘴角有明顯的上揚。
為什么?她好奇地問。
因為……不告訴你!他朝著果果做了個鬼臉,是噘起的豬嘴。
不說就不說,我也不愛聽。果果把臉轉向一邊,腦后兩根小辮子一搖一晃的。
好啦,好啦,告訴你吧。因為那種河藻是隱形的,如果水塘不干,就只有同樣身為河藻的我才看得到。他把聲音壓得很低,故意做出神秘的樣子。
河藻?你不是長頸龍嗎?果果吃驚地問。
不是,我這輩子是河藻。他解釋著,表情嚴肅。
果果覺得這是鬼話,她不是個傻傻的幼稚小孩,所以她發(fā)現這是鬼話。
我不信,她很干脆地回答,眼睛也沒有看著他,而是盯著那閃閃發(fā)光的水面。雖然媽媽對她講說這樣是很不禮貌的。
我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才不想告訴你。他裝出大人的樣子,簡直有點語重心長的味道了。
果果不信,還是不信,媽媽跟老師都沒有告訴過她這樣的事,那就是沒有的事。
對了,你叫什么?他突然問。
果果。她回答。
果果啊。他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
果果盯著他,才忽然發(fā)現眼睛是種很奇妙的東西呢,那么小一點,就能裝下眼前所有的陽光了。眼前這個小白癡男孩的眼睛里,就像個透明的盒子似的,裝著那種叫做陽光的東西。
她很喜歡陽光呢,真羨慕這種可以收藏陽光的人。果果竟然都忘了要因為他嘲笑她的名字對他生氣。
那,你叫什么?果果問。
不能說的。他咯咯地笑起來,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你這人真狡猾,什么都不肯說,連叫什么都不說,太小氣了。果果有點生氣了,噘著嘴說。
因為我不能在這里說的,如果我在水前面說出我叫什么名字的話,我就要變回河藻的原形了。他又嚴肅起來,一本正經地說。
我才不信咧,你這個騙人鬼。果果真的生氣了,她最討厭愛撒謊的家伙了。
真的,我不騙你的。他著急起來,看來是很介意被人說成撒謊鬼。
那你證明給我看啊。果果雙手抱胸,抬著下巴很挑釁地說。
這個……我變成河藻就要等七天之后才能變回人了,而且還要有人來叫我才行啊,要不然我就一輩子都只能是河藻了。他有些為難地說。
行啦行啦,你就變吧,如果真變成河藻了,我就負責把你叫起來。果果一口承諾下來。
好吧,那你要看好了哦。他也沒再猶豫,很干脆地說:
“聽好了,我叫,夏木!
話音剛落,那個穿著斑馬條紋衣服的小男孩就在果果面前消失了。果果在驚愕中發(fā)現忽然間出現在地上的一團嫩綠色的河藻正在緩緩飄浮到空中,周圍一圈透明的小水珠也反射著夏天耀眼的陽光,變成一團溫柔的白光,保護著那團河藻,一直飄到果果身邊的水塘里,水蛇一般滑進去了。
果果被嚇呆了,在原地站著一動也動不了。
是真的啊,真的有人是河藻變的啊。果果回過神來,慌忙往家的方向跑,一路上老覺得有河藻在纏著她,她一甩頭,臉上到處都是水。果果是真的被嚇哭了。
一天又一天,蟬一只一只地死掉,樹梢間不再熱鬧,大地的溫度隨著陽光的消逝而降低,水塘邊的涂鴨漸漸模糊,那張歪歪斜斜的臉終于看不清。
整個夏天都過去了。
又過了很久,有一天,水塘終于干了,人們才發(fā)現原來水塘底還鋪滿了一層河藻,只可惜,全都枯死了。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這個水塘里有這樣多的河藻了。”
“果果,我叫夏木,還記得嗎?”
這只是河藻的自言自語,僅此而已。
只有能聽到的人啊,才會落淚。知道么。
插入書簽
有點幼稚,不過我媽媽看的時候竟然哭了……
自己還是有點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