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曲鋼琴奏，是多熟悉的味道。你譜寫了什么，輕唱只屬于我們的歌。試問你青蘋果是什么滋味的？會是酸中帶澀。
　　——題記

　　你的3歲。我的6歲。
　　那時的你總是很喜歡粘著我，瞪著單純的大眼睛稚聲叫我“姐姐姐姐”。我住步回頭輕輕看著你，那笑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笑，是那時我唯一稱贊過的笑容。
　　我手慢慢觸過黑白琴鍵，你在旁邊靜靜聽著。我剛剛開始學(xué)的鋼琴，所有音符都是那么稚氣，我獨愛。你則欣喜處歡呼，我們?nèi)徊欢裁词桥�，什么是夢想，什么是鋼琴師，只要快樂就行�?br>　　是這一曲鋼琴奏，讓我認識了你。
　　我深深記著這個有輕風(fēng)的下午，初夏的下午，天清云靜的平靜。
　　一樓的房門總是不會關(guān)，我不知如何解釋這一現(xiàn)象，或者因為那時是住在學(xué)校里，同事之間戒備心會少很多。我家在一樓。
　　你就是這樣進來了。
　　那時我正在練習(xí)老師布置的作業(yè)。一首很簡單的練習(xí)曲，我卻用了很久才練得比較熟練。我沒有注意到身后的你。
　　一曲而終。
　　掌聲從背后響了起來。我起身回頭望見了你。
　　在我的記憶里你是多么的矮小，是啊，你才三歲而已。你說這是你聽過的最好聽的曲子了。那時我是那么欣喜若狂，第一次聽到對我的曲子的贊賞。
　　那個下午我彈了一次又一次，你在旁邊或靜或舞。那個下午我把這首曲子徹底練熟了，你卻比我更加興奮。那個下午我認識了你，你的家人找來了，我才知道原來你是樓上的鄰居。
　　此后我們在一起是那么的開心，我們手牽著手在校園里面游蕩，被大人們看見了聽見的都是一句話：“瞧這對要好的姐妹！”你興奮地牽著我的手，問我姐妹到底是什么？我歪著頭想了想，說應(yīng)該就是世界上感情最要好的人吧。你搖著我的手撒嬌，我們要做最好的姐妹，一生一世。我笑著答應(yīng)了，卻不知其內(nèi)最重的含義。

　　你的5歲。我的8歲。
　　上學(xué)前班的你顯得那么年幼。你仰起頭來看我，說姐姐姐姐，我們以后都要在同一所學(xué)校學(xué)習(xí)，我們不僅是姐妹還是學(xué)姐妹的關(guān)系！
　　我笑著摸摸你的頭，說好。
　　六一也要一起過！你天真的臉龐透出認真。
　　好好好，一定哦，拉手指啦。兩只小手的小指勾在一起，是我記憶力最美的風(fēng)景。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三年級的我，對于承諾，是根本不懂。不懂，也就不會在乎。也許在多年以后我就這樣傷到了很多人，包括你。
　　你卻是那么容易就相信了我。蹦著跳著離開了。
　　只要我們都快樂就行了，當(dāng)時我是那么想的。但是不努力何得快樂？我沒有想過的。

　　你的6歲，我的9歲。
　　又大一歲。
　　一年級的你顯得很聰明靈巧，我被教育的時候經(jīng)常聽到的一句話：“看看人家小希！再看看你！”九歲的我已經(jīng)懂得那酸，我是如此嫉妒你，卻只是很輕很輕，可以忽略的輕。
　　我們所住在的學(xué)校里為教師孩子們舉辦了六一晚會，你拉著我撒嬌地說要我們一起去參加。
　　我說好好好，那我們要表演什么節(jié)目呢？
　　姐姐彈鋼琴！你的眼神很堅定。
　　嗯，我彈鋼琴，那你呢？
　　我……我唱歌好了，姐姐為我伴奏！
　　我突然就笑了。要唱什么歌曲呢，要我伴奏。學(xué)琴三年，我還未夠資格為歌伴奏。
　　你卻是不管不顧，偏偏搖著我的手撒嬌讓我伴奏，我說不過你，答應(yīng)了。卻問你要唱什么歌。
　　你歪著腦袋沉思著，真的好像一個有深刻思想的大人，也像當(dāng)時為你解釋“姐妹”這個詞的我。
　　你突然拍拍手，不如我們自己寫一首歌吧！
　　我啞然。天吶，我在心底默默驚呼，你怎么會想著原創(chuàng)歌曲。你真的不像是一個剛上一年級的小女孩，你比我聰明，卻還比我單純。
　　于是我們就這樣決定了唱一首只屬于我們的歌。你的父親為我們報上了節(jié)目，我們還有兩個星期的準(zhǔn)備時候。在這兩個星期之內(nèi)我們要寫出這一首歌。
　　又是一個下午。有輕風(fēng)的初夏的下午，天依然清云依然靜。
　　我們同坐在一張鋼琴凳上，你輕輕哼著旋律，我隨著我的樂感不斷修改，畫譜。我們沉浸在了這一首歌中，由著天從清漸黃。
　　即使是現(xiàn)在，即使是五年后的現(xiàn)在，我依然能輕哼出這記憶中異常熟悉的旋律。
　　黃昏我把曲子記錄完畢，在錯漏連篇的彈奏下你蹦跳著說好，我會心地笑了。人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我說夕陽卻為好，何怕近黃昏。夕陽西下，卻無那哀哀的傷感。
　　你推開門下樓。那時我已經(jīng)搬家，卻依然還在學(xué)校里，只是搬到了對面一棟樓的六樓。六樓比以前的一樓涼快很多，因為高吧，但是搬到了的六樓，門始終是緊閉的，除非進進出出。
　　晚上我一次次練習(xí)，只有兩個星期的時間，我要在兩天內(nèi)熟練這一曲。
　　憶不起是多少天后，我已經(jīng)非常熟練這一曲旋律后你帶來了你寫的歌詞。一張紙上有你稚嫩的字，卻能看得出你是多么認真地寫上去的。你是涂涂改改后重新抄上去的吧？我突然心生責(zé)任感，一定要讓演出成功！
　　又是一番涂涂改改。
　　第一次試著一起排練，你小小的腦袋總是記不住歌詞，我雙手在黑白鍵上躍動，聽著你稚聲的演唱。

　　最終到了六一晚會的那晚，我們是最后一個出場的。我們在候等室里休息著，一邊興奮地議論著等下出場的盛況。
　　關(guān)于我們的出場，卻是無盡的底。
　　太晚了。等到我們的表演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演出臺下稀稀拉拉還坐有一些本校的學(xué)生，我們所期待看見的孩子們呢？我們想看見的大人們呢？沒有了，這個舞臺好空虛，雙手在琴鍵上慢慢移動，你的聲音沒有了激動，久而久而你放下了話筒，沒有再唱下去，沒有唱到結(jié)尾。我看見你眼中有閃著的淚。我停下了手，看著你開始心痛。
　　主持人出來圓場。我默默牽起你的手走下了舞臺，走出了操場，走回了家。一路上你一聲未吭，我也一聲未吭。我們就這樣沉默地走著，我知道這次的表演對你的重要性，你花了多少心血在這次的表演。卻得來了這樣的結(jié)果。我怕言語太多會無意中觸了心傷。
　　沒有唱到結(jié)尾。很遺憾。

　　至那以后你再也不對這些事情感興趣了，我也漸漸沉默。于是就是這樣疏遠了么？

　　你的7歲，我的10歲。
　　我們都長大了。卻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粘在一起。各自有各自的事情。
　　我卻能在學(xué)校的同學(xué)那里常常聽到你的消息。
　　“小希這次考試又是第一啦！”
　　“小希的作文獲獎了！”
　　“小希又被學(xué)校表揚了！”
　　鄰居家里教育孩子的時候我也常常會聽到：
　　“看看人家小希，再看看你！”
　　“隔壁樓的小希，人家為什么那么好，你好好學(xué)著點！”
　　……
　　比比皆是。
　　心中那酸慢慢擴大，嫉妒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可以忽略的小了。我依然能在上學(xué)或放學(xué)的路上跟你一起走，依然能夠在學(xué)校里遇見后很禮貌地打招呼，心的距離卻遠了，感覺也甚有不同。
　　但卻還有一些未變的東西。
　　今年六一我們都遺忘了晚會，或者我們都逃避了晚會。我們也，沒有一起度過。
　　那個承諾呢？那一晚我不斷不斷問自己，猶豫著該不該去找你。最終我放棄了這個念頭，閉上眼睛，躺在床上，心痛至極點。為什么不來找我！
　　第二天上學(xué)前我去你家等你，你卻已經(jīng)離開了。我奔跑出去，在去學(xué)校的路上看見你的背影，我卻止步了。
　　你和你身邊的女孩有說有笑，那種合密程度不下于曾經(jīng)的我和你。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你對我開始冷淡了，為什么你對我不再是坦心的笑容了，為什么六一你沒有來找我了，為什么今天你沒有等我一起去上學(xué)了，為什么……
　　這是一個很好的解釋，一直都是我在幻想吧？我輕笑，嘲蔑地笑著我自己，一邊快步向前走著，在與你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假裝沒有看見你，卻在十字路口淚流滿面。你一定看見我了，我知道。你會是什么表情呢，我不知道。
　　我想起歌詞里的那個酸酸的青蘋果，你就是那個青蘋果吧，我內(nèi)心如此酸澀。
　　從此以后我不再在上學(xué)前去你家等你，不再在放學(xué)的路上飛奔向你，不再在學(xué)校里遇見的時候禮貌地打招呼。我刻意的疏遠，或許你也知道。我們慢慢斷了往來。就像從不曾相識的陌生人。
　　我曾天真地以為我們的愛不會變質(zhì)，現(xiàn)在想想真的是太天真了。

　　你的8歲，我的11歲。
　　也許我永遠也不會把你淡忘吧，我還深深地記著你。望著遠處的你每天還是那么開開心心的，那股酸意又開始作怪了。
　　突然有一天在整理東西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兩年前六一晚會的譜子和歌詞，紙張邊緣已經(jīng)開始泛黃，并且箞起一部分，歲月的痕跡已經(jīng)留落下來了。
　　我卻想起了兩年前的六一我們是那么積極準(zhǔn)備了那次的表演，卻被狠狠打擊了。表演前后我們相互的態(tài)度是多大的差別，這應(yīng)該就是感情的分界線吧！一前一后，一深一淺，如此明顯。
　　今年六一前夜我獨自一人，家里是這么空寂，我偶爾會想想你，今年六一你應(yīng)該不會來找我了吧？
　　門卻在這時候被敲響。
　　我打開門卻看見你在門后，愣著看著你，你也在門外看著我。我忘記請你進來了，我們就這樣隔著門靜靜地看著對方。靜久，你終于開口。
　　去年的六一，也就是去年的明天晚上，我也是這樣，在這個門后，站了很久很久。你的眼中有著我不敢相信的八歲的孩子所能擁有的傷感，我啞然。去年的明天晚上，我在干什么呢？我在無數(shù)次問著自己，為什么你不來找我。卻不知道，你就站在門外，靜靜地對著這門，在想什么。我突然心酸，你果然就是那個青色蘋果吧。我站了很久很久，幾次猶豫著想敲門進去，卻又止住了手。你對我冷淡了，我怕我敲門進去得不到曾經(jīng)的開心與幸福，而看見你厭倦的眼神，我害怕這樣的結(jié)果，害怕接受這樣的失去。
　　我們，說過一生一世都是姐妹吧。我輕輕開口。既然是姐妹我怎么可能會冷淡對你！我說過姐妹是世界上感情最要好的人吧，你對這個開始了質(zhì)疑了么？
　　我第二次看見你眼中所閃著的淚，是的，我們是永永遠遠的好姐妹。說完你回身跑下了樓，我才記得拉開門。追不上了，追不上了。我坐在門口任由眼淚肆意流出。
　　酸蘋果，酸澀蘋果，對不起，不要再給我吃了。
　　就像電影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情節(jié)一樣，而這卻不是電影，我們在各自的生活中演繹著自己的生命，在不經(jīng)意間流逝了時間，偶然回頭而感嘆自己錯失了什么。電影中�？吹降馁嵮蹨I的情節(jié)有這么一段，當(dāng)主人公明覺起來拼命想抓住悲劇的最后尾巴不讓它到來而來到朋友家里時，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錯過是那么的透明。
　　現(xiàn)實也是如此透明。我拼命敲著你家的門，呼著你的名字，卻無人應(yīng)響。久而你的對門家打開門，告訴我你已經(jīng)搬走了。你的鄰居的眼神很奇怪，我無言。是小希主動要求要搬走的，他們家一直有打算搬離這個學(xué)校，已經(jīng)買好了房子了，只是小希一直都不同意走，而一個月前小希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提出要離開呢。鄰居沒有顧上我在自己碎碎念著，今年六一天色很難看，我的臉色一定也很難看。我閉上眼問道你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床坏洁従拥哪樕皇锹牭揭痪渥蛲�。
　　我的內(nèi)心被轟然擊潰。昨晚，你是在向我道別。而我，卻放棄了追上你的機會。
　　因為我所謂的自尊，我嫉妒了你。因為我的太在乎我的任性，我才不能忍受你的冷淡你的拋棄你的沒有告知就不等我你的感情外流。
　　我忘記我是怎么離開的了，我只知道當(dāng)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站在空蕩的家里，臉上的淚一滴兩滴肆意流落。不，絕對不是我心痛我悔恨，窗外的天陰陰的，風(fēng)很大，吹著眼睛刺痛了而已。今年六一臺風(fēng)將至。小心防范。我第一次想要這樣提醒你，卻不知怎么提醒了。
　　關(guān)于這個初夏，心碎了一地。
　　我不知道，一個只有八歲的孩子，是怎樣忍受一個任性孩子的冷戰(zhàn)，而這個孩子是她最信賴最喜歡的姐姐，并且熬過了一年。其實我們的愛真的變質(zhì)了吧，因為愛得太深了。
　　聽說心底默念著某個令自己很悔恨的人的名字，在紙上寫一千次“對不起”，這個人就會原諒自己。我找到了紙和筆，心中呼著小希小希小希小希，飛快地寫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淚流滿面。我不知道寫了多少次，但是每寫一筆心就更痛一些，我不可能忘記我的錯對你的傷害。
　　……

　　我獨自一人的，12歲。
　　這已經(jīng)是我度過的最后一個六一兒童節(jié)了。我再一次沒能和你一起度過。
　　憶起我們的承諾，回想起那聲“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在心底平靜。
　　被班主任老師叫去代表班里參加學(xué)校的六一表演，我預(yù)料不及。我們都長大了吧，所以才對這種表演沒有以前那么狂熱。
　　我本選擇了那一曲令我們相識的練習(xí)曲，卻被班主任老師呵斥為太簡單沒有水平。我心底笑笑，因為你們不懂那對我的重要性。有那么一刻我想站起身說我不彈了，表演不要找我，但還是忍住了。我想我還是繼續(xù)裝好孩子吧。
　　最后確定為《夢中的婚禮》。
　　我所最深愛的一奏鋼琴曲。充滿著向往的幻想。
　　天很藍，云很白，風(fēng)很靜。
　　班主任老師為我借用音樂課室的鋼琴讓我練習(xí)。我默默苦笑，這是我所最愛的曲，我不需要，借用在學(xué)校的時間練習(xí)吧。
　　一曲而終。
　　掌聲從身后響起。
　　我起身回頭。
　　這是多么熟悉的場景，而在我身后鼓掌的人卻不是你，雖然我知道不可能是你了。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是你。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我沒有言語坐下，手輕撫黑白鍵。沒有理睬身后的人再一次彈起已經(jīng)再不能熟悉的這張樂譜。我忽略了作曲人原本的情感，鋼琴曲的感情是奏曲人所注入的情感所決定的。我已經(jīng)把對你的所有思念與悔恨注入。即使我知道這樣也無津于補。

　　是不是因為沒有唱到結(jié)尾，我們才失去結(jié)局？想起你對著我的笑容是多么的恬美，我卻是如此殘忍地將它狠狠扼殺。我是如此渴望再次看見那笑容。你卻不再對我笑了。
　　我默默地唱著那一首只屬于我們的歌，位于結(jié)尾部暗暗心痛：
　　“……花不再開了，天空失去顏色。
　　人不再笑了，靜靜思念著誰。
　　我不再跑了，害怕追尋的失。
　　你不再唱了，青色蘋果黯默�！�
　　那些初夏的日子，青蘋果的滋味攏繞著我，如此的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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