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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薰風吹撫,廣德殿庭苑裡的樹梢上,花朵綻放著屬於這個時節(jié)的艷色;雁國也正籠罩在春天和煦的暖陽和宜人景色之中。
而這個國家的麒麟,最近對於州府的事務處理突然勤奮起來了。待在廳內的六太,百般無聊地抓著毛筆蘸飽了墨,開始在昂貴的蟬翼宣紙上塗鴉。他會這麼難得地早早將州府的事務處理完,主要還是因為心情不佳的緣故。
瞥見窗框上延伸進來的桃枝,他開始勾勒起游絲般的的輪廓﹔但生性不耐久坐的六太,馬上就對這種費心力的工筆畫法厭膩了!鄙新 彼什莸仄策^幾筆墨色,筆尖順勢寫下了這二字。
「嗤!」不高興地丟開筆,六太盯著桌面開始發(fā)楞。
是怎麼了?他感到心情難以平靜﹔更氣的是,那麼久了還在為同一人鬱悶。他盡量不讓自己為這浪蕩國王困擾,但最近卻頻頻感到心緒不寧,只好藉州府的事務來忙碌一陣,看看會否好些。
正想喚出俐角,準備溜出宮隨意走走,才踏出前院就看見那個神色嚴肅的男人。
「臺輔。」來人恭敬地行禮說道。「喔,是朱衡啊──」六太一邊疑問著怎麼他會在這裡,十有八九沒好事。
「我可是把州府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只是出去散個步而已──」他連忙解釋。
「臺輔近來對於朝議相當認真,微臣感到十分欣慰。」聽到這樣的話,六太頓時鬆了口氣,但是又想到朱衡特意守在這裡,也不像是專程來誇獎他的吧?
「那麼...」「雖說我們並不指望陛下每回都能夠準時出席朝議,但是在這種政務繁忙的關頭,一連十數(shù)天不見人影似乎是太出格了!
就知道...六太在心裡嘆了口氣!高@樣的狀況,不用我出面也可以啊──」
「只要到關弓隨便找個女人來問就行了嗎?」朱衡於是連眉也沒挑地回道。
「啊...」六太頓時無言。正因為這個行為幾乎無責任感可言的男人是六太的主君,身為麒麟,實在也沒有太多立場與朱衡辯解。何況自己也不能說出”因為我最近對他很不高興,所以我不想理他”這樣的話。
「知道了,稍後會去找他的...」六太咕噥著說。
表情放鬆下來,朱衡又接著問道:「另外,請問臺輔,是否身體不適呢?」
「呃...」六太回頭望著朱衡楞了一下。
「微臣注意到,您似乎從兩個月前、陛下出宮回來之後就精神欠佳──」
六太深吸一口氣!钢旌猓顾f:「再怎麼看,我也不像患了大病的樣子吧?」
「希望臺輔一切安好!怪旌饪偹闶锹冻隽诵θ,親切地說:「那麼,請萬事小心。」語畢,朱衡就看見六太衝著他露出意味深長的苦笑,那種樣子,也許可稱之為失落吧?
雙腳離開地面,身後的玄英宮漸遠,六太在俐角的背上將關弓城的風貌盡收眼底。
朱衡的感覺真是敏銳啊...不愧是老臣,雖然這跟他的個性也有關啦...明明最常見面的機會祇在朝議中而已,卻很知悉君臣兩人的舉止。兩個月前...沒錯,是這個數(shù)字,他被哀求著去把這名不肖國王找回來,看到眾人氣憤到幾乎哭出來的模樣,六太只好應允。
麒麟與王之間,有著能聯(lián)繫彼此的氣息存在﹔不過六太總是在遊樂的地方找到他,當然也有在別處的,但據(jù)尚隆的說法是:”啊、某某地方的東西很好吃喔──”見鬼,這個笨蛋好像老是忘記自己身上有不同的胭脂香,六太就很懷疑他到底吃了什麼,水作的豆腐嗎?當時的情況是,他一邊摟著女人,一邊對著檯桌上的骰子下注。明明帷湍跟朱衡二人都快瘋了,他還有玩樂的心情在。
「哦,是六太啊──」一種蠻不在乎的聲調這樣喚道。
「尚隆!顾直灰蝗贺S姿綽約的女人圍住。六太不明白為什麼當時會發(fā)脾氣,兩個月後的現(xiàn)在,他還是不解。只感到有一種痛,讓他腦袋發(fā)暈。他走過去,滿臉不在乎地高傲,比起那些女人大不了多少的手掌迅速甩上了尚隆的臉──啪!女人們驚呼一聲,連帶莊家也傻了眼,那聲音實在太過響亮,尚隆的臉霎時浮起一道鮮紅的印子。對他來說,這不是頭一遭挨自家麒麟的打,驚訝的表情也沒有停留很久,只是保持著笑意。
至於這廂,都說打人是為了出氣,但是出手的六太並沒有感覺到舒坦。尚隆還是一派瀟灑地對自己微笑,明明應該是要覺得丟臉的吧......
「喔──六太,真是不錯的見面禮啊──」
這混帳......六太現(xiàn)在想到還是感到生氣。那之後尚隆沒多說什麼,只拿起了空空如也的荷包跟眾家姑娘說再見。(他到底還是來當散財童子的是吧?!)
「看來家裡有些事要處理~」一邊說,推著他的後背出了妓院。本以為他會抱怨遊樂的時間被打擾,不過尚隆卻難得沉默,讓他的心情也為之一盪,覺得方才是太過分了。”我?guī)贮N要有這樣的想法...”念頭一變,又疑惑起自己為何如此在意。抬頭,正好與尚隆的目光對上﹔他看著自己,表情略帶些許陌生的詭異。一點惡作劇得逞似的奸詐、跟莫名溫柔的淺笑﹔六太當時直覺地避開那張臉,只因為這讓他有些尷尬。
在半空中甩甩頭,六太試圖忘記那天尚隆的模樣。為什麼...自己還是那麼在意?到目前為止已百年的君臣關係,人前的禮儀是一回事,在人後他卻沒喊過尚隆一聲主上。六太少有覺得他是王的時刻,也或許只在蓬萊迎他回歸十二國、和斡由之亂時,才覺得他是個”王”。那麼,除此之外,他對自己而言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
”臺輔,要直接去找王嗎?”俐角的聲音打斷了思緒,但六太只看著熱鬧的市井街道不語。一會兒,他從靜默中開口。「不,我要先去別的地方轉轉。」就讓他賭錢賭到脫光光吧!反正大不了讓帷湍再贖他個幾次──
六太接著在街道上閒晃,遇到熟悉的店家就落坐喝茶,奇異的是,這些平常可以令他感到悠閒的活動,今天竟然無法讓他提起精神。才走過幾個街口,六太便折向熱鬧的市集裡去了。人聲沸沸揚揚地,富麗的樓閣櫛比鱗次地矗立在城鎮(zhèn)中心,一幢又一幢。
尚隆就在附近。麒麟的直覺這樣告訴他。
”唉...”懷著無奈與不安,他踏進一間算是相當雅致的教坊!闭婺屈N好雅興,又來尋歡作樂啊...”六太這樣想的同時,尚隆的身影已映入眼簾了。斜靠在桌上、半披著衣衫露出胸膛,連頭髮也只是隨意紮起。風流倜儻的模樣,算是一副讓人為之傾倒的畫面。六太有些木然地背過身去。這樣的情景記不清已重複過多少次,但是現(xiàn)在,胸口卻難掩一道新撕裂的傷。
他正與一名女子下棋,跟前的歌舞妓穿著輕紗羅裙在演奏音樂,桌上的銅製香爐頂安著黑狻猊,冒出的輕煙裡帶著麝香味?磥硎且黄矘诽,但六太心裡卻別有一種不滿升起。
「風漢大人,今日也要在教坊中留下嗎?」女子輕聲問道。
拈著白棋,尚隆頭也沒抬地回答道:「這就不一定了!
「是嗎...一定有什麼人在擔心的吧?夫人呢?」
「很早以前過身了!股新〉鼗氐扩r倏地,他抬頭看到了簾後的身影。
這小子啊...咧開嘴,他沒有笑出聲,說道:「雲(yún)蘿,何妨唱個新調子吧?」
女子咯咯笑了,答道:「風漢大人忘了嗎?聽雲(yún)蘿唱曲是要另外花費的!估w纖玉指移動著黑棋,她又接著說:「還繼續(xù)嗎?」
盤面上,尚隆停住了手。「啊、還是輸了一著。」「一著?您已經輸了好幾盤呢──」雲(yún)蘿說著,一邊撿著棋子,突然就開口揚起曲調:
「一盞孤燈一壺漂舶年殘花凋人消瘦朝謳暮歌情思薄
半闕琵琶行如今聲幽幽重瓣春華燦 到頭紛落落一樽江月一束桃花長相守怎捨得伊人長門候......」
軟調在耳,尚隆這時起身,往簾外站定的人走去﹔雲(yún)蘿並不理會他,讓婉轉的樂音繚繞在室內。
「怎麼,呆在這裡不進來─?」印象中六太可不常這樣安分。探頭,尚隆詫異地看見他頰上的一點晶亮。是怎麼了?他暗裡微微皺眉,伸出手輕撫上六太的臉﹔再如何也都不要看到他哭泣,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
「──我...?」六太彷彿一陣觸電似的心悸,原本伸出來要擋開尚隆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嗯─?」他在身邊等待著回答。但六太什麼都說不出口,心裡一股沒來由的酸澀湧起,他拼命地搖頭。孤燈、漂舶、聲幽幽...好像有些明白自己了......牽扯這麼些年,什麼都變了,對尚隆的心情也變了,漸漸地、沒辦法視若無堵地掩蓋過去。江月、桃花、長相守......這是他從來不知道的事,因為他一直認為麒麟、不具有其他的情緒...但是這又如何呢?他會在意自己的地方,應該是這個延麒的身分吧?好像除了麒麟,自己什麼也不是...
「六太!挂恢睋u頭我是沒辦法知道你在苦惱什麼的。尚隆很想這樣說,但是一看到那樣的淚顏,就什麼話都往肚子裡吞了。
「......不......」六太模糊地吐出幾個字。
「什麼?」尚隆是真的聽不清楚。六太的小臉漲紅,十足的孩子樣......尚隆有些拿他沒法,暗忖著還是先回宮吧!「六──」才剛開口呢!他居然跳開自己身邊──
「不要管我──!」一時心急,六太拔腿就向外奔,回頭丟下一句:「隨你愛怎麼樣吧!討厭的傢伙──!」他極快地奔出教坊,待尚隆從窗外看出去時,早已經消失在關弓的人潮中了。
討、厭、的、傢、伙?尚隆有點不是滋味地頭疼。一旁的雲(yún)蘿正收拾桌子,兀自嬌笑起來:「風漢大人被討厭了呀──」
「嗯、是在取笑我嗎?」
「是!您剛剛的表情很有趣呢?好像突然被休妻的女人,呵呵呵...」
休妻?他拒絕接受這樣的比喻,不過他不想被六太討厭倒是真的,而且他的希望也不僅只於此。
「雖然知道您是城裡頗好風雅的公子,但是沒想到連未及笄的女孩子也會下手啊...」
「這個...」尚隆不好說出口,雲(yún)蘿徹底弄錯那”孩子”的性別跟年齡了。
「您不是要追過去嗎?」雲(yún)蘿轉身見尚隆還楞在原地,這樣問道。
追...?六太真的卯起來跑,他就算騎乘著騶虞也趕不上的,還是慢慢來吧。從容整理好衣服,瀟灑地說了聲:「走了!闺(yún)蘿半取笑似地送他出了教坊:「要拿出誠意好好待人家呀!
知道那是一句開玩笑的話,不過尚隆的心裡老實地聽進去了。
。
慢條斯理地回到玄英宮,尚隆一問之下卻無人見到臺輔﹔既不在起居的仁重殿和州府廣德殿,也不在任一宮室,那麼......
「陛下──」嚴厲而不帶感情的聲音傳來。
哎呀呀...心裡暗叫不妙的尚隆回頭一望,果然,帷湍與朱衡兩人就站在他身後,臉上有著”終於逮到了”的表情。
「成笙──現(xiàn)在就拿繩子來,把這不務正業(yè)的傢伙給我綁回玉座上──!」帷湍眼裡的怒意彷彿就要化作烈火冒出,連拿著奏本的手都在抖動,而接著跑來的成笙手上的確多了一捆繩子。
尚隆感覺到他們這次是來真的,大有”就算主上已經失道,也要先把政務處理完才可以死”的意思在。
「我、我知道了,等一下就回內宮處理,現(xiàn)在還有事要──」
「哦──等一下?」朱衡半瞇著眼,語調不以為然地上揚:「微臣不認為那些堆積到如人一般高的奏摺能等多久。」他高聲說道。
三日一次的朝議,半個月下來累積的份量尚隆自己也可以想像得到﹔但是,六太那兒...哎、他有些遲疑。
「至少把臺輔也找來幫忙吧?只有我一人批閱不是太寂寞了嗎?(→請你們幫我把六太找來)」
「臺輔近來相當認真地完成了本分的職責,陛下也應該如此。(→不要把話題扯開,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
「但是身為君主,聆聽臣下的意見是必要的。(→反正我就是要見到人)」
「那麼,」朱衡說道:「我等身為臣下,會很樂意提供自己的意見。(→抗議無效,請求駁回)」
君臣間的對話就這樣高來高去,但是未待結束,帷湍便推著尚隆往裡頭走,不容多言。
待兩人轉進內殿的方向,朱衡也面向成笙!负昧!成笙,接下來麻煩你讓屬下去請臺輔過來吧──前提是臺輔已經回宮的話。」成笙頗無奈地笑了笑!赴ァ⒑靡粚χ鲝!顾菜闶强吹煤荛_,不過面對這兩人,無力感還真是大啊......
不過,六太並未出現(xiàn),也不在居所,確切地說,當日他沒有回宮﹔直到翌日清晨女官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床上睡熟了。(麻煩的小子......)尚隆一夜未闔眼,不但照單收下那三人的抱怨、還一邊擔心著六太,結果他居然一早好好地睡在床上......?
六太應該是累壞了,連衣服也沒換下,更別提梳洗﹔尚隆撥開覆蓋在他臉上的、燦爛金黃的髮絲,分明的睫毛下還有未乾的淚痕?吹煤苁切奶...但也不敢拭去,若在這時將他吵醒,依目前的狀況,自己絕無機會好好地把話說完。他悄悄起身,心裡難得懷著一種叫做欲言又止的情緒走出房間。
”現(xiàn)在,暫時別打擾他吧......”
但是接下來的日子有些不尋常。延麒以身體不適為由,頻頻缺席朝議,一個半月下來,朝中的大臣開始有些議論:會是怎麼了呢?才開始習慣平和日子的他們,自然會聯(lián)想到那方面去──失道之癥。
「受不了...」帷湍這樣說:「你們這對主從真不是普通的麻煩!顾呀洷槐姽僭儐柕綗┝,可以的話他願意從關弓山上跳下去換得片刻安寧。
「你現(xiàn)在才知道。俊
「不需要你來提醒。〕审烯ぉぁ
無視兩人的吵嘴,一旁的朱衡這時開口:「陛下,是否要讓黃醫(yī)去一趟仁重殿?」雖然他大概可以想像得到延麒的病恙何在,只是不好說也不能明說!覆荒芫瓦@樣放任已經渲染過頭的蜚短流長,這種時候,還是採取行動以正視聽為好!
被議論主角之一的尚隆,這時還斜臥在椅榻上,閉著眼慵懶的模樣好像在享受什麼似的。他是考慮過這種情形,但想不到六太還真是固執(zhí)﹔不過算了,他自己何嘗不是!高@個嘛─我想還用不上黃醫(yī)吧?」他以一貫帶有深沉心機的語氣說道。
「陛下?」三人看著尚隆從榻上坐起,不明所以地望著主君!溉ヒ惶巳手氐!顾_口。
朱衡先瞟了一眼,另二人跟進。
「作什麼這樣看我?難道是怕我吃了臺輔不成?」原來自己的名聲真是跌破了底線啊?尚隆好氣又好笑地心想。見他們木著臉沒反應,只好又補充了一句:「放心,不會做對臺輔不利的事!菇又吐舆^三人面前走了。
「利害之間,相信陛下自有準則!怪旌庠诒翅徇@樣說著。
「咳...」帷湍好像回過神了,有些語意不明地嘀咕:「我剛剛...真的覺得陛下會...他、臺輔...」這傢伙雖然不是妖魔,但是奸巧鑽縫的惡劣程度,可說無人能比擬。
聽到成笙附和著:”我也這樣認為...”的朱衡,忍著笑退出室內,也轉向仁重殿的方向走去。
。
六太甫自關弓回來,淋了一身的雨水。並不是不能避雨,而是他想要冷靜。但話雖這麼說,心卻已經被莫名的情感灼傷了。
”臺輔,您應該先去更衣...”沃飛不禁擔憂起彷彿無心的六太。
「知道了...」嘴巴上這麼說,六太卻一點進屋的意思也沒有;貙m讓他的心情更加凝重。心裡的身影怎樣都抹滅不去,但那桀驁不馴的眼、和四處流浪的心,可曾留意過自己?他知道自己的改變嗎?不敢想?yún)s無法遏止地深入下去,正好眼前的怪異現(xiàn)象讓他稍微分心了一些。
「...人呢?」仁重殿的僕從竟連半個都沒見著,至少該有人出來掃掃地嘛!
「朱衡要求好好整理後宮環(huán)境,侍從們都被借出去了!沽鞭D過頭,正好與尚隆四目相接。「當然,是我準的命令!顾樕蠏熘慌珊吞@可親又帶點狡詐的笑容說道。
「你、你?!」六太沒料到尚隆會這樣出現(xiàn)──本以為黃醫(yī)會先應官員的要求而來!高B我來了都沒察覺到嗎──」
沒有回答,尚隆卻注意到六太那全身濕漉的狼狽樣﹔眼眉一皺,索性抱起他往屋裡走。
「放我下來!喂!尚隆──!」肩上的人兒在驚訝中羞憤地這麼大喊著,尚隆笑了!概?終於肯叫我了?」將六太放上臥榻仔細瞧瞧後,他才說道:「大臣們應該可以放心了,並沒有失道的跡象在!
「所以你可以去向他們交代”雁國麒麟安然無事”!罐D頭,六太迴避著他探尋的目光,尚隆當然明白這是在賭氣。
「但是,好像患了其他的疾病哦?」
「在說什麼啊你──」六太覺得他真是惡劣,老是這樣釣人話柄。但是厚實的手掌突然覆上臉頰,從中傳來的溫暖,讓六太發(fā)覺原來身體是那樣寒冷。
抬頭,他怔了一怔,面對尚隆突然靠近的身軀不知如何是好。
「一個多月下來,你不會只有這些話想說吧?」尚隆說道,一邊看著那紫色的瞳眸低垂,與自己沉默相對。
「...不然呢?」六太皺起眉這樣回答。而尚隆換上一副了然的表情。
「那好,我們倆就這樣一直倔下去好了,看看能否撐到下一個百年──」說完他站起身,轉頭假意離去。六太沒有多想,只急忙抬頭大叫:「不要!」就連手也不自覺地伸了出去,這樣的距離只能構到衣袖,但他卻抓得死緊。
尚隆回頭,看見六太眼中有淚在打轉,於是在他身旁坐定「想要我留下嗎?」六太點點頭,又挨近一些。耳邊,感覺到一陣溫柔的吐息﹔尚隆雙手環(huán)抱著他,像是在傳遞著自己的溫度。
「我討厭你的遊樂、你的玩世不恭,還討厭你老是不在意我的感受──」
聽到這樣的話,尚隆哼了一聲。「真是令人傷心,我在你心裡那麼糟糕嗎?」
「就有!」六太怒斥。然後,看著生氣的麒麟,尚隆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也可以坦白吧?」
「什麼?」不等他的反應,尚隆稍微低頭,輕易地將他吻住。
「唔...」六太一時反應不過,楞在原地!改氵@是...在作什麼?!」用力推開尚隆,他大叫:「如果是想玩樂,就滾到關弓去!」
尚隆離開六太的唇,卻還抓著他的手,臉一沉收起了笑。他的不悅全寫在臉上,再遲鈍的人都可以明白看出來!改悴粫B我是不是認真的都不清楚吧?」抓著他的手微微出力,讓六太感到有些畏懼。
「我...」六太原本在掙扎的手停下了動作,從眼尾餘光中瞥見的尚隆的臉,有著少見的嚴肅。訝異、害怕、畏懼、還是歡喜?眼下的情緒好像都不在麒麟的感受範圍裡,只有心慌是真實的。
而看到六太萬分驚愕中還噙著淚水的容顏,尚隆放鬆板起的臉孔,吁了一口氣。「想玩樂的話,根本不會招惹你!顾崧暤卣f道:「喜歡熱鬧遊玩是一回事,但是我不拿自己的感情來開玩笑,六太!
「什麼...意思...?」六太感到心裡所迷惑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因為你對我來說,是那麼重要的存在,所以...」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這迷戀是何時萌的芽,但也許,從六太對自己說著不離御前的當時,就種下深根了──撫摸著那頭金髮,懷裡抱著那個纖細的身體,他繼續(xù)說道:「簡單地說,就是愛!
而六太還楞在他眼前不動。
「...愛?」這就是那個澎湃情感的答案嗎?那個讓自己無法自制、好像失去理性的的原因......「但是......我以為我......麒麟並不懂......」不懂得愛。六太支唔著說不出來。
「不知道的事不代表學不會吧?」只一句話,讓六太瞬間換上靦腆的表情。
看著自家麒麟惹人憐愛的呆臉,尚隆沒有回答,只露出邪邪的笑!膏?還需要解釋嗎?」尚隆欺身按住那細瘦的臂膀,將六太壓上榻。
「我可是不作興浪漫的人喔!」而在小小地掙扎一陣後,六太開始覺得發(fā)燙暈眩。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不得清醒,雖然有逃開的念頭,但是身體卻毫不反抗地任由尚隆需索。呼吸亂了,絲綢的衣服被壓皺了,但再多的顧慮都無力抵抗這突如其來的甜美慾望,到底要怎麼辦才好?不過慢慢地,一切竟都變得不緊要起來,因為只要在他身邊,就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就能感到,所謂愛。
他們依偎在彼此的懷裡很久。無人打擾的仁重殿,房門開著,只有一室安靜﹔窗外的桃花被風舞起無數(shù)次,視線裡滿是繽紛,在粉嫩的嫣紅中透出香氣。
月光下,六太半瞇著眼,發(fā)現(xiàn)那些花瓣落在凌亂的衣服上,一點一點像是足跡,他的視線就隨之延伸到身旁的人揚起的嘴角邊!干新...」未說完的話結束在一個吻上,他閉上眼,深深地陷入另一場迷離中......
”任他去吧──””誰教我已經...離不開了...”
──Fin
插入書簽
餘話──
「朱衡,你故意的吧...?」原本正在商議政務的帷湍跟成笙被拉入後宮幫忙,現(xiàn)正被一堆佈滿灰塵的文件圍繞。雖說的確是有打掃的必要,不過因為其私下的用意實在太明顯了,讓帷湍不禁抱怨了幾句。
一旁默默分類著文稿的朱衡這時回話:「讓主從能和氣相處是臣子的本分,我是這麼想的!狗凑灰徽娴陌褔腋憧澹莾扇艘觞N辦他都管不著。
「但是並不包括把風遮掩在內吧─?」成笙很是無奈地邊抖落卷宗上的灰塵邊說。
「...成笙,你正經起來說話可比帷湍還狠啊...」
「我聽到了,這位大司寇大人!贯⊥乃土艘粋白眼過去。
「哦,看來大司徒大人聽力不錯,真可謂老當益壯啊!
「楊、朱、衡──。。ú辉S你說我老──)」
當天,玄英宮發(fā)生了足以名留雁史的”大司徒v.s.大司寇之決戰(zhàn)典章殿”事件...by 目擊者──成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