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界末日來臨

　　[學(xué)長一]
　　涼子最近又迷上了一位學(xué)長。
　　據(jù)說是某一天的課間涼子經(jīng)過籃球場時，被一顆球迎面砸中，痛得當(dāng)場欲哭。旁邊的男生都在哄笑，只有一位男生關(guān)切地跑過來，掏出手帕遞過，俯低身問她：“你還好吧？”
　　“也許只因為那顆籃球是他扔出去的吧？”一起參加插花社的好友真希一邊擺弄著手上的花花草草，一邊冷靜地回應(yīng)。
　　“管他的。反正久斌學(xué)長好帥！昨天我又去看他打籃球，灌籃的時候真是帥到令我忍不住身心顫抖��！”涼子的眼睛快要幻化成火熱的兩顆心型了。
　　所謂“久斌學(xué)長”指的是那位溫柔的男生。涼子順利地打聽到了他的姓名，一切皆因他在二年級里似乎無人不曉�！叭碎L得好，功課好脾氣也好，幾乎是完美的人呢”，女生們都這么含羞帶怯地評價著，最后加重語氣警告一句“你可別想打他的歪主意！”
　　然而身為涼子十多年好友的真希卻清楚地知道，打從記事起，像這樣能令涼子“身心顫抖”的男人從當(dāng)紅明星到帥氣學(xué)長可謂不計其數(shù)，很可惜，無論是誰，令涼子顫抖的時間也絕對不會超過三個月。真希早就見怪不怪。
　　“……是嗎�！闭嫦ｉe閑地往花瓶里插上一枝唐昌蒲，附和了一聲。
　　“喂！這次我可是十分認真的！”涼子嘟著嘴抗議。
　　“……哦認真的啊�！�
　　“……”涼子忿忿了片刻，一把將真希拉到窗臺前，指著遠處的足球場，“看到?jīng)]？白衣服那位就是久斌學(xué)長。”
　　隔這么遠怎么可能看得到。雖然這么想著，真希還是應(yīng)付著點點頭。
　　“跟你說啊真希�！睕鲎拥氖肿ゾo了窗框，“第一眼見到學(xué)長，我的心中立即響起一個聲音說，就是他，”她深呼吸一口氣，“他就是那個，我想在世界末日之前與他牽手的人�！�
　　真希短時一愣�；仡^盯住好友的臉，是從未見過的慎重神色。

　　[回憶]
　　最近一次閑聊中兩人談及關(guān)于世界末日的事。
　　真希與涼子從小時起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各自的家隔了幾條街，從小到大上的是同一所學(xué)校，上學(xué)放學(xué)都在一起。不定時留在對方家里吃飯；就算要留宿，打個電話回家就沒問題。中午的便當(dāng)也湊在一起交換著吃。
　　前幾天擠在一個被窩里睡覺，夜聊時涼子忽然問起真希在世界末日之前最想做的事。
　　“取出所有存款去吃一頓大餐吧……”真希模模糊糊的似要睡去，“你呢？”
　　“有點出息好不好……”另一側(cè)的涼子不知是否翻了個白眼，“我呢……在世界末日之前一定要向喜歡的人告白。兩個人牽著手赴死，也不會那么寂寞了�！�
　　“嗯……”聲音曲折地入耳，真希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她忽然于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窗簾嚴密地拉著。睜開眼也只能看見四周彌漫的漆黑似凝固狀的龜苓膏。

　　[說到寂寞]
　　大約是八九歲那年，真希因為學(xué)校成績的事被父母呵斥了一頓，哭鬧著奪門而出。丟臉的樣子不想被別人看到，躲在公園廢棄的圓管道里，傍晚時天卻下起了暴雨。閃電劃破烏云，雷聲似乎轟鳴在頭頂。真�？s在通風(fēng)的管道里既冷又餓，還恐懼得瑟瑟發(fā)抖。
　　那時候年幼的真希覺得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了。
　　然后，像觀眾期待已久的那樣，英雄般的涼子撐著一把大傘降臨到真希面前。雨幕重重中，涼子在十多米開外四處呼喊著真希的名字，衣服濕濕地粘在身上，一褲腿的泥巴。
　　那時的四周全被密密的雨線所湮沒，恍惚間仿佛人世傾覆，天地間只剩下涼子一人。
　　真希忍了忍，終于還是哭著喊出聲來：“涼子！我在這里呀——”
　　成長中類似這樣共渡的難關(guān)不算少，每一次都讓人覺得，能有所依靠，真的是太好了。

　　[承諾]
　　黑暗中真希翻了個身，摸索到?jīng)鲎拥氖郑逯缚圻M去，慢慢地握起來。
　　“嗯？怎么了？”涼子偏過頭來在耳邊問話。
　　“不會寂寞的�！闭嫦Ｒ蛔忠活D地，“就算世界末日來臨，我也一定會牽住涼子的手。兩人在一起，絕對不會寂寞的。”
　　“呵�！睕鲎訌男厍恢行Τ雎晛�。翻身摟過真希的胳臂，蹭著她的頸窩點點頭，“嗯�！�

　　[還是太老土]
　　涼子這次似乎動了真格。
　　無論是課間休息吃飯做操上學(xué)逛街，跟真希說話時十句里有八句是以“久斌學(xué)長他呀……”作為程式化的開頭。甚至隨身攜帶一個粉紅筆記本叫“學(xué)長資料簿”，聽到有關(guān)學(xué)長的討論時刻準備著掏出筆來作記錄。
　　而當(dāng)紅明星與其他帥氣學(xué)長的照片通通清除，家里電腦桌面以及手機屏保全部換成了久斌學(xué)長的側(cè)臉。是一張涼子用手機偷拍到的照片。真希每次看到，都不得不承認，“真的很帥呢，”不過——“這種人應(yīng)該很難追求到吧。你還是放棄好了。”
　　“怎么可以？！”涼子噌一下從天臺地板上跳起來，握拳遠目，遠方的厚厚浮云在日光下白得刺眼�！安辉洼p易放棄可是生而為人最大的恥辱��！”
　　“別說我沒提醒你，要是告白失敗可是你生為女人最大的恥辱哦。”
　　“……”涼子頓時垮下肩膀，“你怎么老是打擊我？很苦惱啊。你說該怎么辦啦真希？”
　　“寫情書？”
　　“太老土了啦！別給我出餿主意嘛！”
　　“……你真是……”真希無力地撥一下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那，他有什么興趣愛好？”
　　“這個嘛，”涼子掏出“學(xué)長資料簿”，“嗯……籃球、足球、音樂……啊有了！”

　　[學(xué)長二]
　　放學(xué)后真希被涼子鬼鬼祟祟地拉到了音樂教室。
　　“偷竊的話別拉我一起啊�！闭嫦＿t疑地跟在后面。
　　“噓！”涼子卻是慌慌張張地豎起手指，拉著真希躡手躡腳地拐到教室后門前。
　　一陣潮水般的流暢旋律從門縫邊溢了出來。
　　仔細聽似乎是貝多芬的《致愛麗絲》，彈奏者非常熟練，像是隨意一指按下便能開出一朵花般的音符的感覺。
　　涼子噤著聲搖了搖聽著樂曲發(fā)呆的真希，用手指了指教室門內(nèi)。
　　真希疑惑地皺眉，探頭過去，便從教室門上的透明玻璃處見到了鋼琴旁的久斌學(xué)長。
　　與涼子電腦桌面或手機屏保上的英俊側(cè)臉一樣，卻又有一點不同。
　　說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同了。面前的久斌學(xué)長整個人浸泡在暮色與微塵中，身體隨著節(jié)奏微微晃動，手指在黑白鍵上輕快滑動。他生動的臉因夕照的緣故呈現(xiàn)暖黃色調(diào)，偶爾輕眨一下睫毛，滿屋的陽光與樂聲便如被石子驚起微瀾的湖面，動蕩了一刻。
　　原來如此。被涼子與許多女生偷偷愛慕著的久斌學(xué)長原來是這樣的人。
　　“我想錄一首歌給學(xué)長聽。你覺得這樣的學(xué)長會喜歡女生唱什么歌呢，真希？”
　　涼子小聲發(fā)問。片刻后等不到真希的回答，她困惑地抬眼，搖了搖怔愣在當(dāng)?shù)氐呐?br>　　“真希？”
　　“嗯……”真希的眼神忽然猛地聚焦回來，“��？什么？你說什么？”
　　“唔……”涼子饒有興味的視線繞著真希的臉轉(zhuǎn)了幾圈，“真希也覺得學(xué)長很棒吧？”
　　“什么跟什么……”真希被盯得不自覺后退一步，窘迫地提高了音量。
　　動人的旋律忽然嘎然而止。
　　“誰？”學(xué)長好聽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出來。
　　涼子慌忙一低頭，拽著真希跌跌撞撞地離開。

　　[告白一]
　　為了不至于太老土，涼子最后決定的“告白必勝”手段是自己錄制一首深情款款的歌曲，然后把存有視頻的記憶卡放到學(xué)長的課桌里。
　　經(jīng)過三天兩夜的嚴肅討論，真希與涼子才達成共識，一錘定音地決定好愛之告白歌曲。
　　錄歌當(dāng)然是在涼子房間進行。唱到情深之處，涼子媽媽甚至破門而入緊張詢問“誰被狗咬了嗎？！”其動情悱惻之處可見一斑。兩人一起忙活了一個周末，終于得出滿意的作品。
　　最后涼子小心翼翼地掂住存有音頻的記憶卡，邊喝潤喉水邊擔(dān)憂地發(fā)問：“真希你覺得這樣真的可以嗎？”
　　真希靠著床邊坐下，不住地揉酸痛的胳膊。她仰頭注視窗外飛機緩緩拉長的一線尾翼云，似乎是對涼子，又似乎是對自己說：“可以了吧。這樣就可以了�！�

　　[學(xué)長三]
　　涼子下定決心要將自己心意交付出去的那天傍晚下起了暴雨。
　　是突如其來的驟雨。真希因為與涼子約定好放學(xué)時等到同學(xué)們都走光才回家，所以做好了作業(yè)才走出教室，向另一樓層涼子所在的班級走去。
　　學(xué)校里人跡寥寥。雨勢稍微轉(zhuǎn)小，不過依然下得很響，嘩嘩聲似潮水般的樂章。
　　然后真希就在走廊盡頭遇到了能彈奏出潮水般樂章的久斌學(xué)長。
　　學(xué)長在走廊盡頭匆匆止步，抬眼看見外面的雨幕，又抬腕看一眼時間，想了想似乎一低頭便要沖進雨里。
　　真希不假思索地喊住他。
　　“久斌學(xué)長！”
　　學(xué)長應(yīng)聲回頭。視線對上真希的臉，目光變得疑惑起來。
　　“你也這么晚啊�！泵髦獙Ψ秸苫笾欠裾J識自己，真希卻惡作劇地裝出熟絡(luò)的語氣�！斑@么大雨，我順路遮你去車站吧�！�
　　“啊……”學(xué)長遲疑了一下，“那就謝謝你了。”

　　[學(xué)長四]
　　沿途不過兩三句對話。
　　應(yīng)該是寡言的人，并沒有再追問真希的身份。學(xué)長仗著身高接過傘撐起來，傘面明顯地傾向女生。彈鋼琴那修長的手，撐起傘來也十分好看。
　　難怪會得到許多女生的青睞。
　　沿路有積水，他低聲開口提醒真希說“小心”。而自己會默默地走在風(fēng)大的那一側(cè)。
　　學(xué)長安靜的側(cè)臉在雨意彌漫的天色中是似遠又近的存在。
　　漫天的雨線似乎一瞬間全化成了五線譜，而他們每踏出一步即是一個悅耳的音符。
　　既體貼又優(yōu)秀。無論遠觀抑或近看，久斌學(xué)長都確實是這一類人。
　　這樣的人，會喜歡的女孩子是？
　　真希剛想問出口，一抬頭，卻看見學(xué)長勾起嘴角，在笑。
　　然而不是向著真希。真希順著學(xué)長的視線看到等在車站下的人，應(yīng)該是同伴。
　　“到了。”學(xué)長把傘遞回真希手上，“謝謝你�！彼恍�，朝前幾步跨到車站下，再回頭朝她揮了揮手。
　　雨聲嘩嘩地充盈入耳。頃刻間讓真希把所有問題都吞了回去。
　　她再朝車站下的人看一眼，點點頭，回身就走。
　　回到學(xué)校時涼子已經(jīng)在班門口等得不耐煩。
　　“你到哪去啦？”
　　“嗯……”真希低頭收起了傘，“送一位朋友去車站�！�
　　“哦�！睕鲎硬]有追究的意愿，她興奮地掏出一條鑰匙，“吶吶，這是學(xué)長班級的教室鑰匙哦！好不容易搞到的！走吧！”

　　[告白二]
　　把裝載了涼子心意的記憶卡放到學(xué)長課桌里出奇的順利，涼子說這是上天的旨意。為了讓記憶卡看起來醒目一點，她們用熒光筆在卡面畫了個心型。說惡心的同時兩人一起大笑。以至于涼子興奮得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多次從夢中笑醒。第二天不出意料地頂著黑眼圈遲到了。
　　課間把真希拉到天臺痛訴被班主任批評的不甘，涼子埋怨地問了一句：“你今天上學(xué)怎么不來叫我？”
　　“哦昨天忘帶作業(yè)本，今早很早回學(xué)校補作業(yè)，所以沒叫你。對了，鑰匙我?guī)湍氵�了�！�
　　提及鑰匙，涼子又很興奮地描述了一遍昨夜的種種好夢。末了卻突然換上一副哀愁的面容。
　　“唉�！睕鲎娱L嘆一口氣垂下頭來，“只是做夢而已。不知學(xué)長會如何回應(yīng)呢……”
　　真希側(cè)過頭盯住涼子的臉，眼中復(fù)雜的神色一瞬即逝。
　　“沒問題的！”忽然用力拍上她的肩膀，“涼子這么可愛，絕對沒問題的！”

　　[迷局]
　　然而上天似乎故意與真希的預(yù)言作對，一個星期過去后，學(xué)長那邊依然毫無消息。
　　真正的石沉大海。
　　對于涼子而言，一星期來每天都過得如人魚公主在刀尖上走路般煎熬。見到學(xué)長是煎熬，不見是煎熬；想念學(xué)長是煎熬，不想也是煎熬。煎熬煎熬，一切俱是煎熬。
　　放學(xué)后去插花社，平日里心靈手巧的涼子如今卻把花插得不堪入目。半分鐘內(nèi)真希聽到她足足嘆了十次氣。
　　“就算你無償供給花草二氧化碳，它們也不會感激你的。”忍耐不下去的真希終于開口。
　　“唉�！睕鲎哟_實沒有開玩笑的心情，“真希你想想我們是否忘記把回信地址留下了？”
　　“走之前我們檢查了足足二十遍了吧�！�
　　“唉……”涼子咔嚓一刀剪斷一朵玫瑰，“沒有回音是否代表學(xué)長拒絕我了呢？”
　　真希轉(zhuǎn)過眼睛看她�！皼鲎��！�
　　“嗯？”
　　“就算沒有學(xué)長，世界末日來臨之前，我也會牽住你的手陪你的哦�！�
　　“……哈�！睕鲎訌澾^眉眼對著花草笑起來。
　　“不會寂寞的。”

　　[迷局的第一答案]
　　晚上的時候，涼子說自己睡覺會失眠，跑到真希家擠一個被窩。心情煩躁，翻來覆去還是了無睡意，就問真希要MP3來聽。
　　“左邊第一個抽屜里�！闭嫦Ｃ悦院胤瓊�身。
　　涼子起身去摸索，開了臺燈，卻被抽屜角落里一個眼熟的熒光心型圈吸引了目光。
　　像是一下子墜進了無邊冰冷的海洋之底。
　　涼子定定地盯著那個刺眼的熒光心。
　　“那天，”涼子在黑暗中遲緩地轉(zhuǎn)身面向真希，“放好記憶卡的第二天，你一大早趕去學(xué)校真的是為了做作業(yè)么？”看到被面下真希的身體明顯一僵，涼子一字一頓地接下去說，“而不是為了取回這個東西么？”
　　真希翻身坐起，視線觸及涼子手中的記憶卡時，一下子完全清醒過來。

　　[不好的回憶]
　　從小到大在一起，吵架自然免不了。真希記得吵得最兇的一次發(fā)生在初一。
　　忘了什么原因，大吵大鬧了一天后，持續(xù)的是一個星期的冷戰(zhàn)。無論何時何地遇到對方，都目不斜視地憋著一口氣徑直越過，仿佛與對方呼吸同一個地球的氧氣都是莫大的恥辱。
　　直到第三個星期。上學(xué)臨出門前真希聽到門鈴響起兩聲，跑去打開門，門外卻空無一人。
　　這樣的狀況持續(xù)了三天。
　　疑心有鬼或是自己幻聽，真希心驚膽顫地開了三天門。第四天她在上學(xué)路上忽然醒悟過來，猛一回頭——果然看見尾隨在后的涼子慌忙往墻角一躲的身影。
　　“別再裝神弄鬼好吧？”真希索性走上前把墻角的涼子揪出來。
　　轉(zhuǎn)過身面對她的涼子埋著頭，想說話又說不出的樣子看一眼真希�！啊瓕Σ黄鹇铩！�
　　“……”真希頓了頓，隨后拉起她的手，“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你的話還言猶在耳，只是，如今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發(fā)現(xiàn)記憶卡的第二天涼子請了假沒去學(xué)校。放學(xué)時真希去敲她房門，里面一直沒聲響。
　　第三天涼子上學(xué)時眼睛的紅腫還未完全消除，真希跑到她面前待要開口，她卻面無表情地繞過真希徑向前走。
　　第四天�！皩Σ黄�！”真希伸手攔住涼子，“但我是有理由的……”
　　涼子還是緊緊抿住嘴，一言不發(fā)地迅速轉(zhuǎn)身逃開。
　　看來涼子是真真正正地動氣了。真希覺得很傷心。
　　涼子也覺得很傷心。發(fā)現(xiàn)自己用以告白的記憶卡竟然被真希偷拿走的那天晚上，她穿著拖鞋睡衣徑直從真希家跑回自己家，一個人躲在被窩里哭了一整晚。
　　并非責(zé)怪真希也喜歡上久斌學(xué)長，而是想不明白她為何竟然可以為了學(xué)長而背叛十多年的好友。友情就這么不堪一擊？
　　這樣的問題思來想去也得不到答案，涼子把代表著真希的欺騙與背叛的記憶卡緊緊抓在手里，埋下頭忍不住地哭泣。

　　[很寂寞]
　　不再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不再交換便當(dāng)吃午飯，不再在課間上天臺背靠背坐著吹風(fēng)，不再同撐一把傘擋雨，不再一起去飾品店挑可愛的發(fā)卡。
　　友誼迅速土崩瓦析。曾經(jīng)說“我們永遠是好朋友”的人漸行漸遠。
　　天臺的風(fēng)吹過涼子空落落的身旁，涼子忽然覺得如末日前的天空蔚藍得很寂寞。

　　[學(xué)長世界末日]
　　也許是寂寞催生出來的勇氣，當(dāng)涼子在放學(xué)的人潮中見到學(xué)長的背影時，她竟勇敢地跟了上去。
　　要說的話在心中輾轉(zhuǎn)了千百遍，涼子卻依然尋不到最完美的開場白。她嘆一口氣，正決定目送學(xué)長上車后自己還是轉(zhuǎn)身離開。一抬眼，卻見到學(xué)長牽起一位女生的手。
　　頃刻間涼子便如失去電力的機器人“咻”一聲靜止了所有動作。
　　只剩下視覺功能依然遠遠接收到女生那甜美入夢的笑容。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這樣難過的時刻，四周頃刻沒入暮色中。獨自站在世界盡頭的涼子忽然憶起類似的難關(guān)不少，但以往是因為有了另一個瘦弱肩膀的依靠，才讓一切可以順利接受。
　　這么想著，就真的打從心底涌起無邊的寂寞來。

　　[迷局的第二答案]
　　涼子垂頭喪氣地回到家中時，媽媽把一張記憶卡遞至眼前，說是真希送來的。上面并沒有熒光心型圈。
　　“美好的東西放著不管，錯過后可是會后悔莫及的哦�！�
　　媽媽神秘莫測地眨眨眼微笑，涼子卻覺得她簡直不知所云。
　　無精打采地把記憶卡插到DV，打開的畫面中第一個出現(xiàn)的便是真希愧疚的臉。
　　之前曾經(jīng)對自己說過“即使世界末日來臨，也會牽住你的手陪你赴死”的真希。
　　十多年如姐妹般的好朋友，連她臉上每一顆痔點，每一種表情，涼子都熟悉無比。
　　“對不起啊涼子。這次惹你生氣真是十分百分萬分的對不起�！�
　　錄像一眼可見是在真希房間拍攝。背后的墻上貼著兩人海報一樣大的大頭照，照片上兩人都笑得十分開懷，嘴巴咧得大大的，顯出傻氣的樣子。
　　“我之所以把你向?qū)W長告白的記憶卡偷回來，是有原因的。你千萬別誤會！我并非喜歡久斌學(xué)長。因為你不肯聽我解釋，所以只好錄下來給你聽�！�
　　對了，真希床上的毛公仔全是涼子送的呢，說好要組成一個公仔大家庭，然后真希當(dāng)媽媽，涼子當(dāng)爸爸。每逢休息日就把角色調(diào)換過來。
　　“我……下大雨那天，我打傘送去車站的人是學(xué)長。然后在車站里見到了他的女朋友。想到你告白的話一定會受傷害，我不希望你傷心哭泣，所以才偷走你用來告白的記憶卡的……沒想到到頭來令你哭泣的人反而是我……做這樣的蠢事真是抱歉！非常抱歉！無論如何，請你原諒我吧，涼子！”
　　說到最后，鏡頭里的真希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臉。淚水一直在眼眶打轉(zhuǎn)，卻還是拼命忍著。就這么哽咽著聲音開始唱她們那首“愛之告白歌曲”。雖然五音不全，可真希依然唱得很賣力。唱到動情之處，不禁令人憶起當(dāng)天破門而入的涼子媽媽問的那句“誰被狗咬了嗎”。
　　明明是很想哭的，涼子一咧嘴，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其實不必再說什么。]
　　真相是什么也好，真的不必再多言。我知道你對我所有的好。我也早已原諒你了。
　　因為我發(fā)現(xiàn)，沒有朝夕相處的你在，連天空都如末日般寂寞呢。
　　涼子笑彎眉眼的同時，一顆滾燙的淚珠啪地一下砸到了手背上。

　　[最后的兩人]
　　真希趕到天臺時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剛剛一聽說涼子找她她就拔腿奔了上來。
　　不知是否久違的緣故，眼前涼子的笑容乍眼看去竟然與之前稍微有些不同。
　　“誤會你還真是抱歉啊�！睕鲎邮疽庹嫦Ｒ黄鹱聛�。
　　“是我不好�！闭嫦Ｍ蝗痪陀悬c哽咽起來了。
　　“學(xué)長的女朋友，我也見到了�！睕鲎与p臂撐在身后，仰頭望天。藍天上堆疊著一如既往白得耀眼的浮云�！岸嗵澞慵皶r阻止了我的告白……不然，被學(xué)長當(dāng)面拒絕可真是作為女人的一生陰影啊。”
　　“哈哈�！�
　　兩人一起靜默了片刻。風(fēng)推著天上的浮云走，一片陰影來了又去。
　　“媽媽說美好的東西不可錯過�！睕鲎雍鋈怀鄣乃{天伸舉出右手，“所以我希望能跟你做永遠的好朋友�！�
　　陽光過于強烈，真希瞇眼看向涼子舉高的右手，只覺得眼皮上通紅一片。
　　“嗯�！闭嫦Ｒ猜鹱约旱淖笫�，“即使世界末日來臨，”十指輕輕穿過，兩人的手交握到一起，是暗示著承諾的動作，“兩人在一起，是絕對不會寂寞的。”
　　明明是很想哭的，兩人卻偏過頭，相視著笑了起來。
　　是嘴巴咧得很大，開心得有點傻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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