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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鐘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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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鮮感向來只能持續(xù)很短的時間,表叔表示他很無奈,因為他得不停地帶我去尋找新的、有趣的事物,這么十年下來,整個中原都快被我們踏遍了。
“等我們?nèi)ミ^了所有地方,是不是世界就不再新鮮有趣了?”搭著順路而過的牛車,我閑著一根草莖,躺在干燥的干草上,望著天空問道。
表叔和我同一個姿勢,不過由于身高原因,他不得不曲著一雙長腿:“所以,幸好有時間這種東西,才能讓有趣的事物隨時出現(xiàn)!
我聽得有點亂,對于表叔不直白的說法,只能默默詛咒:說話繞彎子的人都咬舌頭吧。
“……嘶!北硎遢p吸一口涼氣,順手吐掉嘴里被咬得稀爛的草莖,“居然咬到舌頭了!
我沖他豎起食指和中指:“詛咒生效,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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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是我旅途中待得時間最長的地方,這里地方最大,人也最多,新鮮的事物當(dāng)然也是最多。當(dāng)初離開的時候,我以為我已經(jīng)玩得差不多了,哪知道隔了五六年再回來,這里又是另一番新鮮地。
剛進(jìn)城,就遇到了我認(rèn)為京城中最新鮮、最有趣的人——陸莘。
在經(jīng)過多方查閱之后,我對初見他時的感覺做出了精準(zhǔn)的定義——傾心,因為是第一次見面,所以是一見傾心。
當(dāng)我把這個結(jié)論告訴表叔時,他正研究著我?guī)兹涨跋蛩崞鸬氖項l。看著我興沖沖的樣子,他十分淡定地把我從灶臺上撥拉下來,躲開了飛濺的熱油,然后語氣清涼地潑著冷水:“那你將經(jīng)歷時間最短,而且是最容易走出的初戀!
嘖,不懂少女心。
其實我也挺同意表叔的看法的,因為在看到表叔的時候,我就悲催地忘掉了初見陸莘時的感覺了。
只依稀記得,那是種挺新鮮、挺刺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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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著陸莘,我覺得挺有趣的。
陸莘很有趣,和陸莘在一起很有趣,就連陸莘的傾慕者都很有趣。
“你今天又下毒了呢。”宋映雪笑得一臉溫和。
“如果可以的話,能選在我在他身邊的時候,下一些鴛鴦散之類的嗎?”如果宋映雪說出這種話,估計我會立馬沒了興趣,可惜她只會笑得純潔無瑕,讓我別“逗”陸莘,激得我是一心斗志:這副假面孔好想撕下來!
當(dāng)我把這份昂揚(yáng)的斗志告訴表叔時,他正在試吃好不容易有點樣子的薯條?粗译p眼放光的樣子,他頗為擔(dān)心地捂著胸口:“別告訴我你的取向出了問題。”難以想象他這么直的人會養(yǎng)出歪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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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陸莘來到了我和表叔暫居的小院。
他第一次主動找我,我很開心,拽著他就想讓表叔看看——我每天兩三次地去找陸莘的熱情,終于得到了回應(yīng)。
“見家長什么的先緩緩!标戄窇n愁地捂著肚子,掙開我的手就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先幫我看看病吧!
雖然是有事才來找我,不過,看在有了困難知道依賴我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因為受涼,吃錯東西,加上郎中給配的藥不甚合適,陸莘的腹瀉一直沒能治好,最后還是宋映雪熬不住,嗔斥著才把他趕到了我這里來。
陸莘沒力氣告訴我這些,直覺告訴他,也不能告訴我這些,所以他只是說了生病的原因,以及近兩日服用的藥。
我湊上前,捧住他的臉,看著他因腹瀉而消瘦的臉,憐惜嘆氣:“放著這么有名的醫(yī)仙不用,你的腦袋其實也有問題了吧?”
陸莘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無奈地放棄,直接把腦袋一沉,壓著我捧著的雙手:“如果你同時也不是毒仙的話,我早就來了好么?”話說,他的腹瀉最主要的間接原因,就是那些沒事找事給他下的毒吧。
我皺了皺眉頭。
醫(yī)術(shù)和用毒都是表叔教給我的,我向來最不喜有人質(zhì)疑他們。但現(xiàn)在,卻是陸莘。
因為是陸莘。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不再用毒!彼哪X袋壓得我手酸的很,但我就是不要放開,反而湊了上去,距離近到,可以數(shù)清他瞳孔里,我的睫毛。
不過,最主要的應(yīng)該是他眼睛很清澈,而且我的睫毛也挺好數(shù)的。
“咳咳,能稍微拉開一點距離嗎?”
我嘟著嘴看向院門口,對打擾我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的表叔表示不滿。
表叔聳聳肩,端著一個盤子就走了過來。
最痛苦的,莫過于曖昧的氣氛里,出現(xiàn)了過客,而且是不識氣氛、不肯直接路過的過客。
“試了這么十來天,終于做出點樣子了,快嘗嘗!
看著表叔殷切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告訴他我已經(jīng)對薯條什么的沒興趣了。
“哦,忘了告訴你,我四天前就不想吃了,你的速度太慢了!边,其實我不想說的,嘴快什么的……總之請重點關(guān)注我體貼的心靈。
表叔表情沒什么變化,而是以手作扇,試圖把薯條的香味給扇過來。
熱騰騰的,帶著油的味道,似乎放了辣椒粉什么的。
好吧我現(xiàn)在又想吃了。
忍住,如果吃的話,說不定表叔會在這里待很久,她的兩人世界不就全廢了嗎?
捕捉到了我表情變化的表叔先是一喜,但看我又迅速做出忍耐的樣子,他有些受傷,撅著嘴把盤子放到桌上,然后不情愿地邊退邊小聲道:“一定要吃完哦……只準(zhǔn)你吃!
等表叔徹底消失在視線,我才放松下來,伸手就抓了幾根薯條往嘴里放。
……表叔快回來我要摸頭表揚(yáng)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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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吃了三天的薯條,第四天早上我突然想換口味,表叔表示不滿:要換食物應(yīng)該早一點告訴他,不然就不會推遲早飯時間,餓著肚子了。
白天由我治療、晚上被我下藥的陸莘依舊待在我們這里,病懨懨地看著還在鍋里的飯:“你們叔侄真奇怪!弊鍪迨宓,縱容小輩連吃三天的薯條,小輩則無視長輩的辛苦,大清早對著早飯就是淡定的一句“膩了,換一種”,更令人驚訝的是,長輩居然無比自然地撤了早飯,這完全不是溺愛這種詞語可以匹敵的檔次了!
“我們不是叔侄。”我一邊試探著陸莘額頭的溫度,一邊解釋道,“雖然是叫他表叔,可我們完全是路人關(guān)系!
“路人關(guān)系?”表叔又不滿了,連剛好的飯都懶得盛,嚴(yán)肅地看著我,試圖拯救我那顆不懂感恩的心,“我可是養(yǎng)了你十年哦!一個十四歲的翩翩少年拉扯著六歲的小奶娃,你知道我有多艱辛嗎?明明當(dāng)時就要被評為武林的高嶺之花,就因為多了個拖油瓶,就被無數(shù)小姐女俠拋棄了,導(dǎo)致現(xiàn)在還是可悲的單身狗……”說到最后,表叔幾乎都要掩面哭泣了。
因為表叔陷入了深藍(lán)的悲傷里,我不得不自力更生,順帶幫著柔弱的陸莘更生。
咬著筷子看著表叔仍沒打算停下他的憂傷,我有些苦惱:記憶里那個面容稚嫩卻冷峻的少年是怎么成為現(xiàn)在這副棄療的大叔樣的?
Ⅵ
這幾天我過得很不好。
宋映雪打著擔(dān)心陸莘的幌子跑到我這里來質(zhì)疑我的能力。
哼,愚蠢的軟妹紙,我的醫(yī)術(shù)可是直接繼承于表叔,雖然我還沒出師,但這已經(jīng)足夠甩這個世界幾條銀河帶了!
這之后,她居然還留了下來,陸莘那個混蛋居然還對她留下來表示了全身心的熱情!
“你是害怕贏不了我嗎?”宋映雪突然不再一副柔弱的樣子,這倒叫我吃了一驚。
我看著她那張帶著淡然笑意的臉,說實話,如果不是沒做蝕尸粉,我早就一盆子潑上去了……等等,我該不會是嫉妒這貨有張?zhí)柗Q“天下第一”的顏吧?
見我半天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瞪著她,宋映雪勾唇一笑,聲音傲冷地重復(fù)了一遍:“這幾日,阿莘甚至都不正眼看你,所以你著急了,才這么急著趕我走!闭f到最后,帶著微蒙輕霧的杏核眼里浮現(xiàn)了淺淺的同情,“是害怕阿莘再不可能看你嗎?”
這種激將法,這么可能對我起作用?
臉上掛上我一貫的輕蔑的笑,我挺了挺胸,仰視著亭亭玉立的宋映雪:“我就是害怕不服來戰(zhàn)。
被我率直而又高傲的示弱給震懾住了,宋映雪以袖掩面,背影有些踉蹌地離開了。
雖然事實被我扭曲成這樣,但我看到的,卻不能被我扭曲。
宋映雪,像看著不懂事的小孩一樣看著我,用袖子掩住克制不住的笑意,裊娜地離開。
作為醫(yī)仙,毒仙,以及武林高手之一,我表示我的尊嚴(yán)受到了莫大的挑戰(zhàn)。
Ⅶ
“我不是都把陸莘治好了嗎?”一下子就在房間里找到了表叔,我撲坐到他旁邊的凳子上,“為什么他們還賴在這里?”
表叔仔細(xì)地雕琢著手中的一塊檀香木,聽了我的話,手上的工作毫不停頓,聲音上卻結(jié)結(jié)巴巴,顯然沒有認(rèn)真回答我的問題:“嗯,宋姑娘說,那什么,什么來著,哦,暫時不方便回去,然后就……嗯,然后再借住幾天!
我的火蹭得一下就冒起來了:“什么態(tài)度?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立刻!”
不同于往日,這一次表叔沒有帶著無奈的笑容哄著我,而是頭也不抬:“小丫頭別打擾我啊,小心我揍你。
還真是三天不鬧,就忘了小爺?shù)钠庥卸啾┰!我一拍桌子,木屑頓時被我的掌風(fēng)給揚(yáng)了起來,刺得我嗓子一陣癢,但擔(dān)心氣勢沒了,硬是忍住咳嗽的欲望,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縫里咬出:“我說你別弄那個東西了,弄出來我也不要!”
飛向表叔的木屑被他的內(nèi)力一逼,就給逼散了開,所以他一派淡定,跟我這邊憋咳嗽憋得臉都紅了的窘?jīng)r完全不同。他低垂著眼,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終于確信地在檀木上刻了幾筆:“誰說是給你的?”
Ⅷ
“陸莘,你說我是潑她一臉蝕尸粉好,還是潑她全家蝕尸粉好?”
陸莘一臉苦哈哈地躺在地上,在順著我的話哄我和問清楚那個“她”是誰之間糾結(jié)。
而我等了半天不見他回答,還以為是他生氣了,忙在他口鼻處一揮:“不賴我,都怪你,我都一臉憂愁了,你還裝作看不見地練劍……下毒都算輕的了!毕胂胱约浩鋵嵗硖,所以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
嗅到了那一股藥香,陸莘立刻掌握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一邊揉著肩膀,一邊支撐著坐了起來:“你這脾氣……除了你表叔,還有誰能在你一天到晚有事沒事就下毒的環(huán)境條件下生活下來啊?”
“還有你啊還有你!”這種時候應(yīng)該趕快表明男主對女主的特殊意義,我毫不猶豫地指著他,興奮道。
大概我興奮的點恰是他的痛處,陸莘抽了抽嘴角,干笑著撇過了頭。
這種和嬌羞完全無關(guān)的反應(yīng)讓我懷疑起了那些愛情折子戲里的戀愛攻略,但此刻也沒別的辦法,我只能繼續(xù)表著特殊意義:“你是第一個在我下了這么多次毒,還能活著的人呢!
這回還好,陸莘“呵呵”了兩聲。
無意義地對話了好半天,我才想起我最主要的問題:“陸莘,到底我是潑她一臉蝕尸粉好,還是潑她全家蝕尸粉好?”
“你能不能別禍害別人?”陸莘盤腿坐在地上,一臉想要重新幫我樹立三觀的樣子。
陸莘的氣勢有些強(qiáng)勢,作為小女子,我表示沉醉在了莫名的桃花鄉(xiāng)里:“那是因為,她先惹到人家的嘛!”
陸莘驚悚地看著我,不自在地咳了兩聲,選擇性忘記了我人生第一次的“人家”,撓了撓頭發(fā)和我打了個商量:“要不,讓她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
“……可是我難以泄憤。”之前的話,或許還能讓她一個人擔(dān)下我的不滿,但現(xiàn)在……
“隨便你吧!标戄芬膊皇强孔炫诓抛叩浇袢盏牡匚唬f了這么幾句他就已經(jīng)不耐煩了,索性放棄他的“三觀重塑”計劃,重新執(zhí)起劍,劃破了安靜的空氣。
、
宋映雪離開了。
準(zhǔn)確來說,是聽到我和陸莘的對話,傷心回家了。
當(dāng)事人陸莘表示完全不知情,我好心地向他點名那個“她”就是宋映雪,陸莘錯愕地看著我,然后一臉憤怒懊悔,雙手在掐我的脖子和掐他自己的脖子之間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選擇了一只手掐自己,一只手掐我。
雖然不知道和我同流合污趕走了宋映雪的陸莘為什么要這么做,但現(xiàn)在這種同生死的感覺還真不賴。我瞇著眼一笑,滿足地貼緊了他溫厚的手掌,輕輕蹭了蹭。
被我的動作嚇到,陸莘手一顫,立馬蹦開十步遠(yuǎn),用一種介乎惡心和煩躁的神情看著我。
我下意識地扔出去一把癢癢粉。
表叔突然出現(xiàn),截下了陸莘本不能躲開的毒藥。
這是第二次,我不能從他臉上讀出他的心情。第一次,是初遇他的時候。
也許他也會掐著我的脖子吧,不過,他應(yīng)該不會同時也掐著他自己的脖子。
然后赴死的只有我一人。
這么一想,還真有點想哭。
表叔突然伸出手,我下意識地把臉貼了上去,剛剛觸到他微涼的掌心時,又立馬驚慌地躲了開。
“怎么了?”一如既往的溫和,是他安慰我時獨有的溫柔與耐心。
我的膽子稍稍大了點,抬起頭委委屈屈地看著他,指著陸莘就告狀:“我怕你也露出和陸莘一樣的表情!
表叔和陸莘都愣住了。
我無暇關(guān)注陸莘的愧疚,因為表叔已經(jīng)把我攬到他的懷里,輕拍著我的腦袋要我別胡思亂想。
等了半響都沒見表叔有要詢問宋映雪的意思,陸莘咬咬牙,暫時壓下心里的愧疚,看著我冷然道:“我當(dāng)時沒有發(fā)現(xiàn)映雪的氣息,是你在搗亂嗎?”
靠在表叔懷里,我恢復(fù)我那不可一世的欠揍樣:“那是因為我存在感太強(qiáng)了!”
“……”放棄與我溝通,陸莘抄起劍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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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莘離開那天,表叔就帶著我到了京城城郊頗負(fù)盛名的歸西山上。
歸西山上有很多藥草,毒物也甚多,本就稀少的人跡因為此地詭異的地形更是罕見。
“表叔,上次那個木雕,你是給誰的?”我貓著腰,試圖在草叢里找到點有意思的毒物,為了打發(fā)時間,就和表叔閑扯起來。
表叔回憶了一下,才回答:“給宋映雪的!焙冒善鋵嵏静皇墙o宋映雪的,只是他閑著無聊,想求點存在感而已。
“……我才不要叫她表嬸。”順手捻起一只癩蛤蟆,它背上的毒腺迅速發(fā)揮作用,看著我的手一步步變得可怖,我終是打了個冷顫,將那□□扔到一邊,掏出兩瓶藥又是吞又是抹。
“嗯~”看那波浪線就知道表叔現(xiàn)在心情很好,他摸著下巴,一臉促狹的笑容:“為什么?難道不是我拐走了宋映雪,你就剛好撿起了陸莘嗎?”
“陸莘才不需要我撿!陸莘那么有意思的人,很多小姐俠女都會喜歡他的!”
表叔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不過,你這次的三分鐘熱度倒是熱了夠久的!泵榈揭粭l赤練蛇,順手抓起扔給我,表叔掰著手指頭數(shù)到,“一個月了吧?”
26天。心里默默地道出正確天數(shù),我一邊熟稔地處理著蛇膽毒牙,一邊糾正:“才不是三分鐘熱度!蔽沂窍矚g陸莘的,即便他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也是喜歡他的——這點可以用我只撒了癢癢粉來證明。
“就是三分鐘熱度!北硎宀恢涝谳^什么勁,臉上的表情肯定且執(zhí)拗。
我不禁晃了神。
表叔走到我面前,捧著我的臉,直直望進(jìn)我的眼里,我聽到他肯定的聲音,帶著隱隱的固執(zhí),然后我看到他眼里的我,臉上的迷茫滿滿被吹散,漸漸回到了我熟悉的,表叔熟悉的,那一副沒心沒肺的狂妄。
“對陸莘,不過是三分鐘熱度而已!
Final
在進(jìn)山的那條狹窄的崖縫中,表叔撿到了重傷的陸莘,以及哭昏在他身旁的宋映雪。
我覺得宋映雪完全是跑得太久脫力,加上陸莘渾身是血,然后給嚇昏了。
盡管強(qiáng)烈要求我要親自背陸莘,但考慮到陸莘傷太重,我個子又不高,背著他可能在途中就讓他歸西了,我只得扛著宋映雪跟在表叔身后。
所以說天下第一美人有什么好,現(xiàn)在就因為腿太長拖地上了吧!毫無愧疚之心地看著宋映雪被磨破的腳尖,我揚(yáng)揚(yáng)眉就湊到表叔身邊,看著滿臉痛苦之色的陸莘,感覺心都要揪起來了。
“救,救他!北晃译S隨便便扔在地上的宋映雪突然醒了過來,一字一句說得無比艱難緩慢,“他,中了毒,我哥,追來了……”
沒空閑去照顧再一次暈了過去的宋映雪,我一把推開表叔就給陸莘把脈。
……怎么可能?!
唾液,血液,眼,口,鼻……
……怎么可能?!
號稱醫(yī)仙的我,居然連陸莘中了毒都看不出來,遑論看出他中的什么毒,更不用說解毒了!
“乖,我在這兒呢。”溫暖的懷抱持續(xù)了一瞬,我就被輕輕地推到旁邊,看著表叔皺著眉頭的樣子,我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驚恐,只能顫抖著手扯住他的衣角,以此借點依靠。
“陸莘他,不是三分鐘熱度啊!
表叔一僵,頓了頓,拍了拍我的手:“放心,這毒能解,不過有點麻煩。”
陸莘重傷,又中劇毒,并不適合移動,于是只能在歸西山的山洞里進(jìn)行治療。
表叔是唯一能解那種毒的人,所以他不能離開。
宋映雪除了她的顏還有點用以外,就沒什么助力了。
最后,守在山口的人就變成了我。
話說,宋映雪的哥哥是誰?雖然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大概也能拼湊出一個合情合理的故事:
那日陸莘離開小院,前往宋映雪家要去向她解釋清楚,可中間發(fā)生了一系列類似——你配不上我們家小雪——不,阿莘,我要和你在一起——放心吧映雪,我們會在一起的,我一定會帶你離開的——你以為,你能離開——這樣的事情,然后技不如人的陸莘就給打趴下來,順便還被人放了毒。
我能說我想揍宋映雪一頓嗎?
不過一個宋映雪罷了,毀了她的臉,她又算是什么?
憑什么要讓陸莘承受那么多,憑什么宋映雪只是昏了過去,而陸莘卻要在鬼門關(guān)前晃悠?
第一波追兵在陸莘他們來了這里兩柱香后到達(dá),我隨便扔了一把“燒得你骨頭渣渣都不!狈,就把這群疲憊的追兵給解決了。
幾日后,第二批到了。
早有準(zhǔn)備的我,毒配合著陷阱,三下兩下就清理干凈了。
不識時務(wù)的第三批也被我輕描淡寫的就給抹殺掉了。
等待第四批的時候,宋映雪跑來了。
然后我順手就往她胳膊上倒了一瓶溶骨液。
宋映雪也算硬氣,胳膊都在嗞嗞冒著白煙,她還是緊咬著牙,一聲不吭。
然后我給了她解藥。
幸好在給解藥時,腦袋里想的是陸莘,而不是這位天下第一顏臉上的倔強(qiáng),不然我真會懷疑自己的取向被表叔給養(yǎng)彎了。
“你很恨我吧,讓阿莘陷入這樣的死境。”緩了好久,宋映雪才確定自己不會痛嚎,于是斟酌著,輕輕開口問道。
“我以為那瓶溶骨液表示得夠明白了!毖劬σ凰惨膊桓译x開山口,我皺著眉頭,冷漠地回答著。
宋映雪毫不在意,依舊小心地說道:“你和阿莘一樣,都像個小孩,可是,你有你的表叔為你扛起天下,阿莘,卻什么都沒有!
“阿莘志在江湖,而我卻注定要成為皇權(quán)的犧牲品,我們……”
大概實在為命運的不公而哭泣吧,身后傳來隱隱的被壓抑的抽泣聲,我有心沉默,卻實在熬不過心里愈加強(qiáng)烈的不安,煩躁低斥道:“閉嘴,要哭回去哭,煩死了!
“我認(rèn)命了……我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阿莘,以后就拜托你了!蹦且宦暫浅膺真有用,說出這樣割讓心頭愛的話,宋映雪居然沒用一點哭腔。
雖然表情陰暗得,似乎一回到家,就可以血濺三尺了一樣。
把陸莘,讓給我?
“噗!”沒想忍住笑,我發(fā)出個爆破音撐開緊抿的唇后,肆意地發(fā)出笑聲。
笑得差不多了,我才擦擦眼角的生理眼淚,一臉坦誠:“我不要!
“我對陸莘……”
“不過是……”
“三分鐘熱度罷了。”
宋映雪的臉霎時間慘白。
對陸莘的三分鐘熱度一過,對宋映雪也就沒那么敵對了,本著江湖仁義,等等,我好像從來沒遵守過這個,哎呀隨便啦,反正我好心地向她提建議就是了:“勸你最好回去守著陸莘,不然,我一個興起不想守在這兒了,就直接拉著表叔走人了,到時候,你總不會期待陸莘抱大腿跪求莫棄療吧!”
送走了宋映雪,我也在琢磨著我該什么時候走人——我對陸莘不感興趣了,他要死要活也就跟我無關(guān)了,繼續(xù)守在這里,好像沒什么理由啊。
山口出現(xiàn)了兩個人。
為首的紫衣男子的氣魄,壓得我直接退了十幾步,原本牢牢守住的崖縫,也突然多了一小塊寬敞的空間。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雖然還沒有俊到要直接上去抱大腿的地步,但認(rèn)輸讓路這種程度的屈伸,自己還是能忍的。
“哦,是你?”
紫衣男子一副“我認(rèn)識你”的模樣把我的話噎在了喉嚨里,哽了兩哽,才終于傻兮兮地“啊”了一聲。
“看來你還不認(rèn)識我啊,真可惜,看來不能嘮一下家常了呢!闭f著,那兩人一步步靠近。
我緊閉著嘴,一臉決戰(zhàn)前的凝重。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的話,我一定請求表叔把我養(yǎng)成一個遇到危險就跑的低調(diào)謙遜的人,不然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明明對對方恐懼著,卻還是因為多年來的好強(qiáng)而不肯退讓。
山里突然呼嘯著升起一道紅煙。
那是守門失敗,后方醫(yī)療部隊快撤的信號。
“你不能走!彼斡逞┮话炎ё∷κ植桓傻谋硎澹瑴I眼朦朧,“阿莘,你若走了,阿莘該怎么辦?”
表叔爽快的在她的雙手上彈了一下,宋映雪的手立馬無力的垂下,看著宋映雪絕望的臉,表叔語調(diào)輕快:“誰管你們!
看著唯一的希望就要踏出山洞,宋映雪一咬牙,撒了個謊:“你若走了,阿莘便會死,你不考慮她嗎?”
表叔成功停下了腳步,宋映雪眼淚噴涌而出,稍稍松了一口氣。
“陸莘不過是她那三分鐘的過客而已!
一句話,凝滯住了宋映雪的呼吸,重獲希望的淚也干涸在眼眶里,山洞里,只剩下了瀕死的陸莘,和沒了希望的她。
“阿莘……”宋映雪輕輕撫著陸莘的臉,她的悉心照顧,讓陸莘的臉雖然消瘦,卻沒有胡子拉碴那些的硌手,即便再怎么呼喚,也只能感覺到,躺著的人越來越弱的呼吸。
“阿莘……”
“阿莘……”
“我們會在一起的!
趕到山口的表叔只來得及撿起躺在地上破破爛爛的少女。
“我說,你也太狠了!北硎灏欀碱^,用著他從醫(yī)以來最快的速度為少女治療著。
紫衣男子為難一笑,卻笑得那樣不在意:“誰讓她擋了我的路呢?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是稍微放了水哦!
留十分之一條命,還真是稍微放了點水呢。
“對了,小雪在這山里面吧!
從表叔那里問出準(zhǔn)確位置,一直跟在紫衣男子身后的人走出山口,然后領(lǐng)著一小隊人重新進(jìn)山,一眨眼,就奔往了宋映雪所處的山洞。
看著表叔一刻不敢停歇地治療的模樣,紫衣男子眨眨眼:“其實吧,我也不是非抓小雪不可的!彪m然表叔的武功不及他,但表叔的醫(yī)術(shù)和毒術(shù)絕對的天下第一,他并不想和他撕破關(guān)系,“可是你要知道,我沒辦法找到一個既能顧慮宋家利益,又和我沒關(guān)系的傀儡啊。”
“御史大人,放心,我能體諒你,雖然理由完全不能讓人體諒!苯K于包扎好少女的外傷,稍稍輸了點真氣替她穩(wěn)住命后,表叔橫抱起少女,對著溫柔淺笑的宋御史回以一笑,“在我沒有把握殺掉你并且全身而退之前,我是不會動手的!
“嗯?”宋御史揚(yáng)起一個鼻音,“我以為你會為了那孩子和我拼命呢,害我還在找理由讓你體諒!
“正因為是她,所以才必須要全身而退啊。”
這個被他寵壞了的少女,如果離開了他,絕對活不下去。
看著離開的兩人的背影,宋御史聳聳肩,表示不理解——她到底是他的軟肋,還是他活下去的強(qiáng)盾?
踏出歸西山,迎著面前一片不甚平坦的路,俊雅青年輕輕用額頭碰了下懷中少女的額頭。
“放心,我會陪著你……遠(yuǎn)超三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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