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鐫刻于第一頁,無語向天的冰冷之心
【死亡筆記·末世之光、Light】
——鐫刻于第一頁,無語向天的冰冷之心 。
——為何稱我為墮落的救世主?明明帶來了人人期盼的終結(jié)。
——締結(jié)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因愛而萌生的罪惡之花。
『死了呢,這次是真的……』死神依舊保持著那個可怖的笑容,無焦距的雙眼遠望向逆著夕陽的方向。
收起手上墨跡未干的筆記,死神用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自語著。
『……終于結(jié)束了啊,夜神月!
展開蔭庇天光的漆黑長翼,死神俯身飛離靜坐了整個下午的高塔。
仰臥于血泊之中,在了無生命痕跡的樓梯間,靜待靈魂的灰飛罹滅。
就算靈魂已被剝離軀體,仍能清晰地感受。
比失去生命溫度的尸體更冰冷的手指,撥弄著猙獰傷口,毫無憐惜。
如同俯視著破布娃娃般悲憫的視線,掃過蜿蜒階梯的血污,低聲私語。
『還一樣得不會討人喜歡呢,琉克!
……如同黏附在靈魂深處,無法驅(qū)逐的感覺。
……真是,令人厭惡。
夜神月輕闔上那雙淺棕紅色的眼瞳,試圖驅(qū)散腦中反復回放不止的,對那個世界最后的記憶。
那個讓人憎惡無比,卻如此依戀的世界。
再次睜開雙眼,面前依然是如歸鳥般,盤旋著直入云霄的純白階梯。
無盡延展,通向彼方未知的,終結(jié)之境亦或是新始之章。
階梯外圍盡是旋渦狀扭曲著的混色,看似柔軟的壁障堅韌地容不得任何事物穿透。
隔絕了聲音,封閉了視野,阻斷了念想,斬斷了運命。
模糊的天光從遙遠的階梯中心灑下,落在月平靜異常的臉龐上,稍稍柔和了那冰冷的面無表情。
什麼都無須多想,只要這般緩慢而有節(jié)奏地,一節(jié)一節(jié)踏上新的階梯。
『竟是從未有過的輕松,這就是死亡麼……』
突然想起自己那刻混合著絕望與恐懼的狂態(tài),月不由得輕笑出聲。
『真是丑陋啊,從未有過的失態(tài),的確是……。俊
明明剛才還鮮活的記憶,此刻竟模糊得如同別人的故事。
月只是淡漠地注視著,和那天光同色的美麗光團,源源不斷地從自己身體里鉆出。
維持存在的溫度在流逝,證明存在的記憶被牽扯成絲,飄向上空光明的中心。
……這,就是故事的結(jié)局麼。
……只是,請不要吵。
那打破靜謐的細瑣碎音并未停止,反而越發(fā)清晰起來。
從階梯底層的黑暗中,突然噴薄出鋪天蓋地的紙片,包裹著月的殘魂,撕裂了最后的光明。
【盜墓筆記·尋回張起靈】
“……結(jié)果就是我們兩個連滾帶爬地跑回祖祠,連鞋子掉了都顧不上呢!弊谖覍γ娴娜苏V浑p漆黑的眸,用輕快而愉悅的語調(diào)說道,“還好沒誤了時辰,不然非得被族里那幾位老祖宗扒了皮不可!
盛著美麗的玫瑰色酒液的高腳杯在他手里晃啊晃,我看了看他身旁那只插在有著羽翼裝飾的冰桶里,印著許多異國字符的細長的酒瓶,又看了看擺在我面前的傻兔子造型的塑料杯……以及里面的橙汁。
“哈哈哈……未成年的小家伙喝這個不是很合適麼?”第一時間接收到我的怨念,他彎起那雙好看的黑眸,用更加愉快的語調(diào)回答道,“嘗嘗吧,健康有營養(yǎng)!
我惡狠狠地瞪著他,而他注視著那杯被我吸取精華而逐漸變成清水的橙汁,用十分欠揍的語氣夸獎道,“嗯,好孩子,真乖。”
我萬分殘念地又瞄了一眼那瓶酒,一絲淺玫色的氣息從瓶口的縫隙中飄了出來,瓶中酒液的顏色似乎淡去了些許。
坐在我對面的討厭鬼立刻伸手,和中指等長的食指靈活有力,精準地繞住那絲氣息重新塞回了酒瓶里。
察覺到我凝視著那根手指的視線,他裝作有些頭痛地扶額,然后立刻笑容滿滿地對我說道,“你還真是對什麼都很好奇呢……果然還是個小家伙!痹诒晃疑l(fā)出的強烈抗議情緒波及之前,他突然斂去所有表情,低著頭撫摸著那根奇特的食指。
“這是「發(fā)丘中郎指」的半成品,我竭盡全力也只能練成這般模樣,和那家伙大成的完美雙指相比真是難看啊……所以武力值爆表的臭老哥成為了「張起靈」,而我則因為另一種才能成為了……”
遠遠傳來的呼喚打斷了他的敘述,“Mr.Zhang, are you here? It\'s time for the preparation,Mr.Zhang? Zhang Yuling——”
“翠玉玲兒響叮當,叮里了個當當當!焙鹊舾吣_杯里最后一口酒液,他抓起我面前那杯已經(jīng)完全失去色與味,化作清水的橙汁毫不猶豫地潑了出去,“吵死了,你張玉玲大爺忙著勾搭未成年的小可愛呢!
可憐的助理被從天而降的清水潑了個通透,急忙忙抬起頭卻什么也沒看到,看著那人頂著一張高鼻深目的茫然臉原地亂轉(zhuǎn),我深深地為正和某個惡趣味的家伙無限同步的自己而悲哀。
印著海浪細沙的遮陽傘以及白色塑料質(zhì)地休閑風的一桌兩椅,在溫暖氣流的環(huán)繞下緩緩地降落于地面,靈力值爆表的「張御靈」打著呵欠,伸手撈起我的身體抱在懷中,輕輕地嘀咕著,“要開工了啊,那麼下次再繼續(xù)說吧,神佛一樣的臭老哥一個世紀前的童年糗事!
【天之痕·鏡之承諾】
枝頭的覆盆子已然成熟,柔軟紅潤的模樣很是惹人喜愛。楊拓小心翼翼地摘下一串,塞進嘴里,稚嫩的臉上泛起滿意的笑容。他漫無目的地閑逛著,穿過一叢叢開著白花的金櫻子和葉子微微團起的冬青。大片大片的地榆和苦芙覆蓋了整個園子,青翠之中偶爾點綴有開著淡紫色小花的夏枯草和杏參。小山坡下的青葙開出水紅色的花朵,毛茸茸的像兔尾一樣可愛。楊拓采下一枝,插在宮服的后擺上,又搖搖晃晃地走開了。遠處,靠在一株古槐下的女孩正凝視著,那個在她園子里恣意玩耍的孩子,竟沒有察覺,風已吹亂她膝上的書頁。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纏繞著何首烏紫莖的枝干上一躍而下,輕巧地落在樹蔭里的一只竹制小幾旁。
“今天是什么茶呢,”那少年端起竹幾上的一只青花瓷杯,抿了一口,“槐角嗎?”
楊筑嘆了一口氣,點點頭;苯潜秋嫞栾L熱,潤肺驅(qū)火。
“只是折你幾株藥材嗎,過不了幾年還會長出來的,”東皇鐘一臉的幸災樂禍,“你該慶幸他沒把這園子點了。”
“小筑姐姐,”楊拓自一叢白桑里鉆了出來,興沖沖地奔向正在閑談的二人,“我在小山坡那邊的椴樹底下找到的。”楊拓抖抖袖子,掏出一大扎還連著如絲花蕊的火紅色圓果,“好漂亮呢,送給你。”
東皇鐘一口茶噴了出來。
楊筑的笑容依舊甜美!靶⊥匕,”她親昵地將楊拓拉到身邊,“你竟然毀掉了天帝御賜的太古參精…”楊筑幽幽地說,臉色一寒,“我只好拿你昆侖鏡入藥了…”說著楊筑掏出一只小巧的匕首,在指間玩弄著,“說吧,要割下哪里賠給我呢?”
“小筑啊,槐角我給你留了一口呢,快喝吧。”東皇鐘瞬間閃人,順便拖走了一臉驚恐的楊拓。
楊筑凝視著一臉焦慮的正宮殿監(jiān),和伏在地上顫抖不已的內(nèi)侍宮女。“一直未歸嗎…”楊筑暗暗地想著,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莫非是白天那玩笑開得過火了,小拓當真以為我要剁了他不成?”
楊筑揮了揮手,屏退了憂心忡忡的眾人。清涼的夜風涌進西宮敞開著的窗子,拂動著那自穹頂垂落的紗幕。薄若蟬翼,輕比初雪,如一團濕潤的霧氣,模糊了簾中人的身形。琥珀色的瞳注視著立在白玉石階下的一尊高腳燭臺,青銅制的仙鶴僵硬地直立著,搖曳的微光照亮了一張有些疲憊的面容。楊筑輕嘆著,執(zhí)起一柄紅綢宮燈,輕移蓮步離開了寢宮。皎潔的月行至中天,她長長的黑發(fā)泛出淡淡的銀色光芒,現(xiàn)出一絲微涼的美麗。八角的竹燈骨緩緩地旋轉(zhuǎn)著,垂下的流蘇一蕩一蕩。
一只臟兮兮的小手扯住了楊筑的云袖。
“小筑姐姐,”楊拓低著頭,有些哽咽,“請跟我來…”
失去了人參果瀉了靈氣的參苗已經(jīng)開始枯萎,相對而生的葉子也開始皺縮,但卻仍保持著挺立的姿態(tài)。這一小片人參在椴木的蔭庇下,輕快地揮動著掌狀的葉子,叢中眾多的火紅色圓果更是極為醒目。
楊筑伏下身來仔細查看,才發(fā)現(xiàn)每片葉子的背后都固定著數(shù)只草棍,而那人參果,則是用細線小心地縛在柱頭上的。楊筑柔軟的指尖輕撫過這些經(jīng)悉心打理過的參苗,一雙美目之中漾起氤氳的濕意。
“傻瓜,和你相比,那幾株人參又算得了什么…”
因為你,才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
“小筑姐姐,你說過的話,可要記得哦!睏钔販愡^身來,伸出右小指,“我們拉鉤吧,輪回轉(zhuǎn)世都不許變啊!惫陪~色的頭發(fā)乖巧地垂下來,還沒有長到需要用發(fā)帶束住的長度,一雙藍如溟,黑似夜的陰陽妖瞳里滿是期待。
“還是個孩子呢,”楊筑柔和地笑著,伸出右小指,“我答應你!
我答應你,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保護你,鏡子。
因為你,正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
我,楊筑,本就與昆侖鏡同源而生,是昊天帝為親手磨制的昆侖鏡所制作的承載之器。
我具有昆侖鏡一切力量的潛質(zhì),但都十分微弱,因此我的力量要強于一般的天人,但還遠不及十大神器。
天帝恩賜我強大的屏障之力與鏡之恢復術(shù),命我永世守護昆侖鏡。
所以,無論幾千年,幾萬年,我永遠都會立在你身后,支持你,保護你。
這是給你的承諾,也是我的宿命。
“小拓,以后若是受傷了,記得來找我啊!睏钪蹜z地撫過楊拓眉心的那一簇火焰,“你的傷,只有我能治呢!
“別忘了,我可說過,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保護你的啊!
“恩,小拓不會忘記的!
可是,你怎么就忘了呢?
【冥王神話LC·生于幽冥】
降生于冥土之淵,那人的王座之側(cè)。不知來自何方,亦不知應歸于何處。朦朧的視野里唯一清晰的面容,雜亂的背景中唯一真切的聲音,空白的心魂上唯一被深深烙印的名字,全部都是屬于那人的。
閃爍著細碎光芒的白色絲蔓在冥水之池中蔓延,小小的觸絲試探著伸出水面,正落入那雙湖綠色的,美麗卻毫無情感的眸。
——高踞于幽冥王座之上的死之國度的君主啊,請容許我停留在你身旁,如此地不由自主。
汲取藉由花朵傳遞的微弱生機而緩慢地成長著,漫長的等待中,絲蔓纏繞,凝成背附五芒星之蛛,化足為爪,轉(zhuǎn)為三首純白巨犬。痛苦的形態(tài)轉(zhuǎn)化,然后是更加痛苦的形態(tài)固化,再然后,又是一個新的輪回,直至成為完全的人形。
美麗的神官長用盤繞著暗金蛇飾的手指拂過接通彼岸的豎琴,腕骨上由那人賜予的五芒星環(huán)響應共鳴,給予被選中之人屬于魔星漆黑的榮耀與力量。
——降臨于血色大地之上的死之國度的君主啊,請容許我為你獻上你所想的一切,如果那就是你真正的愿望。
壞掉的世界,無法回應遺民祈愿的海之皇,瀕臨傾覆的人類依附著的殘存大陸懸浮在巖漿與污濁之上。十二道金色的光芒爆裂在遙遠的十二個方向,空蕩蕩的圣域神殿前,傷痕累累的男人展開神圣衣的巨大銀翼,擋在堅強支撐著懸浮結(jié)界的女神身前。
女神溫柔平和的目光在身前之人止不住的血流中漸漸碎裂,黑色藤蔓開出有著不詳尖齒的惡食花,吞噬了女神低聲說出的愿望。
“你選擇了哈迪斯,而我選擇了雅典娜,所謂的不同僅此而已,塞克里弗斯(Sacrifice「奉獻」)!
“那麼,就交給「本源」來裁決吧;蛟S,你我各自心中的那兩人共同的愿望就能得以實現(xiàn)呢,蓋因(Gain「獲得」)!
“而我們,也將從這錯位而扭曲的沉重愛意中解脫……”
——抉擇于諸神通道之上的死之國度的君主啊,請容許我為你吟唱最后一首贊歌,直至琴弦崩斷指甲劈開喉嚨撕裂唇舌染滿鮮紅的血。
來自「奉獻」之琴弩的利箭撞擊上「獲得」揮出的鉤戈,相生相克的法則融合重置的風暴中,誕生了支配下一個時代的新法則。懷抱火種的「希望」向女神微笑,纏縛著垂鏈計時器的「寂滅」向冥土之主俯首致意,而作為主法則最后出現(xiàn)的「因緣」卻將目光投向了被稱為天馬座的那個男人。
重生的世界,崛起的人類,嶄新的時代,綿延的因緣,壯烈的圣戰(zhàn)……只是此后,再無關(guān)系。
生于幽冥,歸于虛無,在最初的時代里陪伴在那人身旁的二百四十三年,即為全部。
【全職獵人·Lucida Zaoldyeck】
再睜眼,已身在黑暗狹小的空間,于冰冷腐朽的空氣中,不知沉睡了多久。
稚嫩的手掌推開覆蓋在身體上方的粗糙木板,滿天星光下,女孩自被棄于此處的棺木中醒來。
身下是綿延無際的垃圾山脈,頭頂是數(shù)只在昏暗夜色中游曳著傾倒廢品的飛行艇。
帶著異味的潮濕的風灌入女孩的鼻腔,她痛苦地皺著眉,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藏在棺木的陰影里。
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
有關(guān)過去的一切仿佛被撕去的日歷,斷掉的紙根證明著曾經(jīng)的存在,被撕去的紙張以及其上所記載的內(nèi)容卻被徹底銷毀。
就連名字,也不得不接受陌生人的施舍。
跟著拾荒的盲婆婆回到垃圾山下的小屋,茜莎終于有機會在一面開裂的小鏡子里看到自己的臉。
黑發(fā)藍眸,臟兮兮的臉上掛著一條一條的淚痕,腫著的眼,通紅的鼻頭,看起來很好笑。
前額發(fā)際線之后的地方,有一小塊頭皮在隱隱抽痛,用手摸著的感覺似乎是一片新凝結(jié)的血痂。
茜莎小心地扒開那里的頭發(fā),在昏暗的燈光下凝視著鏡中映出的傷口。
細長的傷口扭曲著,構(gòu)成了數(shù)個泛大陸通用語的字符。
干裂的唇瓣微微張闔,茜莎無聲地念出了那個組合而成的詞——Zaoldyeck。
明明是還在疼痛的傷口,卻不可思議地逸散著一種溫暖的感覺,像極了,明明不存在于記憶之中的,母親的愛撫。
手掌輕覆于額上,豎起的手臂擋住了她的左臉,燈盞里跳動的小火苗映在她的右眼里,驅(qū)散了最后一滴濕潤的淚意。
兩年的時間,她四處打聽著有關(guān)Zaoldyeck的一切,固執(zhí)地相信著這個被藏在自己身上的詞,一定會是解開全部謎題的指引。
然而帶著小小積蓄踏出流星街的她還是太過稚嫩,輕信了看似親和的阿姨之后,她被賣到一處小鎮(zhèn)上的富家宅邸。
禿頂?shù)闹心甏笫蹇偸菐е婀值男σ猓盟翢o忌憚的目光死盯著她,而他的小兒子則害羞地縮在附近的墻角后偷瞄著她。
然而就是這個懦弱的男孩卻在他的父親試圖染指她的那個夜晚,勇敢地帶著她逃了。
兩個小孩子在漆黑的夜色里瘋狂地奔跑著,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迷失在成片成片的破敗廢墟之中。
沒有食物,沒有錢財,唯一擁有的只是兩個人相互依偎的溫暖。
直到一位似乎想抄近道穿過這里,卻意外地迷了路的青年發(fā)現(xiàn)了他們。
那人單手持著一只小箱子垂在背后,一身西裝,鼻梁上駕著一副圓片小墨鏡,沖著蜷縮在墻角的他們,真誠而溫和地笑著。
那人語速很快,大聲地抱怨著,似乎是“獵人考試”“剛出發(fā)”“血汗積蓄”什麼的,卻又毫不猶豫地從錢夾里抽出一打鈔票。
男孩平安地回到了家中,而她也在那人的幫助下順利的乘上了前往巴托奇亞共和國的飛行艇。
然而,從飛行艇降落的國都到揍敵客本家所在的領(lǐng)地枯枯戮山,她又走了兩年。
兩年時間的漂泊,在這灘名為「社會」的渾水里的無奈掙扎,足以使一個天真的小孩子迅速成長起來……無論,是何種模樣的成長。
觀光車沿著枯枯戮山曲折的山道盤旋而上,當宏偉的「黃泉之門」出現(xiàn)在眼前,她的心,卻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向門衛(wèi)說明了來意,她被引領(lǐng)著從側(cè)門進入。
從天而降的巨獸繞著她打了個轉(zhuǎn)兒,仔仔細細地嗅著,最終似乎是確認了什麼,安安靜靜地走到一旁趴下。
于是一路再無阻攔,她徑直來到了位于半山腰處用于接待客人的宅邸。
身形肥胖的少年背對著她坐在大廳沙發(fā)上,在她進門的那一刻將手里的小瓶子向后拋出,一聲輕哼,便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了。
她手忙腳亂地接住那只裝著漂亮的銀色液體的玻璃瓶,輕輕地觸摸著鐫刻于其上的名字,Lucida Zaoldyeck。
毫不猶豫地喝下,那曾被奪走的,本就屬于她的記憶。
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所有被壓抑著的情感終于爆發(fā)——
揍敵客家族的旁支,在新任家主決定之后,必須被奪去有關(guān)出身的一切記憶,流放至流星街。
旁支的后代,在年滿六歲之時,也要接受流放。
只有在失去記憶的狀態(tài)下查明自身血統(tǒng)出身,憑借個人能力回到枯枯戮山的人,才被允許使用「揍敵客」為姓氏,分居在枯枯戮山脈之中。
母親流著淚,用針一劃一劃地在她額前留下提示的場景在腦中越發(fā)清晰,最終與那張貼在林間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重合。
她的小Lucida回來了,可惜她卻看不到了。
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外姓女子,獨居在這空蕩蕩的,充滿了肅殺氣息的枯枯戮山中,每一天都是那樣的漫長。
等待對于她來說,實在是太過辛苦。
在林間墓地陪伴了母親三日之后,Lucida回到了空蕩蕩的家中。
沒有帶走任何東西,關(guān)門落鎖就如同平日出門一般自然,她放火燒掉了整間房子。
石材被高溫灼燒發(fā)出的爆裂聲掩蓋了遠離的腳步聲,濃煙中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她絕決離去的背影。
她來到揍敵客本家所居住的主宅,卻在手指觸到嵌著華麗黃銅花紋的黑色大門的一瞬,整個人被狠狠擊飛出去。
從陰影中顯出身形的管家實習生利落地收回手中的圓頭長釘,冷冷地背誦著族規(guī)。
揍敵客家族的旁支,是不被允許進入主宅的。
她艱難地撐起身子,胡亂擦拭了下嘴角的血跡,維持著卑微的姿勢,低聲說出了心中的決意——
“我愿意放棄Zaoldyeck之名,以此生服侍于基裘夫人身側(cè)!
回答她的是長時間的沉默,她昏昏沉沉地跪在那里,被長釘?shù)膱A頭擊中的腹部悶悶地痛著,還好可以忍受。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寬厚的手掌扶起了她,為她拍去膝上的塵土。
“夫人同意了。”戴著方形眼鏡的中年男子面無表情,聲音卻很謙和。
于是她終于可以走進那扇從來就只能遠遠觀望的大門,沉重的門扇緩緩合攏,徹底斬斷了屬于過去的一切。
她被帶到那位面容包裹在繃帶之中的家主夫人面前,小心地調(diào)整著神態(tài)與心態(tài),她展開了那經(jīng)過數(shù)千次練習的笑容。
不留一絲做作的痕跡,所有細節(jié)都完美得無可挑剔,那樣甜美自然的笑容讓只有十歲的她看起來似乎也有那麼些許嫵媚的感覺。
假面這種東西,戴著戴著就成了真的,深植于皮肉之中糾纏著骨血,再也無法摘下。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該如何討好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對乖巧女孩和漂亮衣服異常執(zhí)著的女人。
五年,絕對的順從和越發(fā)美麗的容貌終于讓那位性格古怪挑剔萬分的夫人決定給她一個名分,收她為養(yǎng)女,排名最末。
自此,十五歲的Lucida Zaoldyeck開始出現(xiàn)在黑暗世界的舞臺上。
在各路勢力巨頭云集的諸多宴會上周旋于爾虞我詐兩面三刀,她笑意盈盈,波光流轉(zhuǎn)間輕啜高腳杯中的紅酒,不留一絲破綻。
Lucida不是念能力者,也從未修行過武術(shù),她的美貌就是她的最強武器。
不同于適合隱匿在黑暗中窺伺一切的現(xiàn)任家主Killua,她更適合站在聚光燈下,用那美艷無雙的笑容向全世界傳達來自揍敵客家族的聲音。
常有人夸贊Lucida小姐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也常有人在背地里議論Lucida是世上最古怪的女人。
日常選用的食材,穿著的衣物,佩戴的珠寶,使用的器具等等一切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都必須是最好的。
只能是最好的,而不是之一,如果最好的選擇有多個,就一定要將多余的毀滅掉;如果有了更好的,又會毫不留戀地拋棄掉現(xiàn)有的。
……無論是什麼,只要是屬于她的就必須遵從這信條,其中包括的甚至有,婚約者。
十八歲的時候,Lucida對Gon Freecss說,“請你成為我的婚約者。”
面對對方驚愕的表情,她輕輕地笑了——“放輕松,只是訂婚而已,不會再有進一步的發(fā)展。”
已經(jīng)無限接近職業(yè)獵人頂峰的青年還保留著一張純真的面容——“為什麼?”
“為了揍敵客家族的利益,而已!彼⑿χf,標準的回答。
“因為我只愛我自己,只愛這副父母賜予的軀體,唯一的遺物!彼卦谛牡渍f,說給自己聽。
“我不會介入你的生活,而且有我占據(jù)著你身邊的位置,想必也能為你化解某些壓力,節(jié)約不少時間吧!彼卣f著。
其實只有那句「為了揍敵客家族的利益」就足以使Gon答應這個突如其來的請求,他為了那人總是在所不惜。
而她,也只是想讓自己體驗下正常女孩應該經(jīng)歷的人生,按照習慣為自己挑選了最優(yōu)秀的人選。
最優(yōu)秀的……沒錯,如果,不考慮那人的話。
遠離訂婚宴的喧鬧人群,在死寂的花園角落里那人陰郁的神情讓她的心狠狠疼痛起來,她下意識地換上防御性的得意神情,抬手。
清脆的掌摑聲,忠實地執(zhí)行著那個可笑的信條,毀滅所謂多余的最好的存在。
Lucida才不會愛上別人,Lucida只愛自己……Lucida的心才沒有痛,它只是……抽泣不止。
轉(zhuǎn)身離去,原本曾經(jīng)有過一絲開裂的假面迅速愈合,更加堅實的材質(zhì)下她的心,不會再因為聽到Killua這個名字而有任何悸動。
再也不會,再也。
從此之后的十年,二人就真的依照約定,只維持著婚約者的關(guān)系,繼續(xù)各自的人生,直到終結(jié)的到來。
【隱之王·風逝而過】
“想喝點什么呢?”黑發(fā)綠眸的少年輕手輕腳地湊了過來,深深地凝視著搖椅之中的那人。微笑的面龐,輕快的語氣,充滿勃勃生機的翠色雙眸也無法掩蓋的悲哀與蒼涼在心底深處無限蔓延。
“檸檬茶!睋u椅之中的少年簡單地回答道。冬末春初的庭院之中已是暖意融融,那少年卻還是一副懼怕寒冷的模樣,裹著米色的毛衫縮在厚厚的毯子里,手中卻仍是忙個不停。打量著剛剛完成了一半的白色圍巾,少年輕輕嘆息著,“時間不多了啊……”溫柔的風撫過少年瘦削的面頰,像是在撫摸著一個易碎的幻夢。未及修剪而有些凌亂的發(fā)軟軟地垂下,少年的一雙藍眸平靜無波,蒼白的唇邊升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壬晴,大家,什么時候到啊……”
壬晴正在一大袋子檸檬片里仔細地翻動著,挑出最完美的幾片放進沸騰的泉水里,屋子里漸漸彌漫起清新的香氣!熬涂斓搅耍呀(jīng)在路上了吶。”端起倒好的檸檬茶,壬晴小心翼翼地轉(zhuǎn)過身來,走向那張晃動不已的搖椅。
一只毛線球突然掉了下來,孤零零地滾落在草叢里。
殘留在唇邊的笑意瞬間破碎,壬晴顫抖著伸出手,抓起那再也不可能完成的半條圍巾。緊緊地護在懷里,感受著屬于那人一絲尚存的氣息和最后的溫度。
“宵風,他曾經(jīng)就在這里的。!
“不過,已經(jīng)不在了吶。!
“他,已不在這世上的任何一處了。!
“再也,不在。。!
【怪化貓·浮世繪卷、妖】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撐著一柄花紙傘,站在那條街的正中間。
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噙著一抹疏離的淺笑。
穿流不息的行人,于他,卻只如同拂肩落花。
『…………………………』
薄唇微動,那人似乎自言自語了些什麼。
喧涌的人潮雨聲,湮沒了他透明的低語,隔著模糊的水汽只能看到,上唇那抹妖藍油彩所勾勒的虛假笑容。
『聽不到啊……說了什麼……』我不由得向著他靠近了些,『好想……聽到……』
似乎是感受到我關(guān)注的視線,他轉(zhuǎn)過臉,露出了那張畫著朱紅油彩的妖異面容。
我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得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向他。
『沒有傘麼?』他微微勾起唇角,伸出修長漂亮的手掌,輕撫著我黑色的發(fā),毫不在意那濕淋淋的雨污。
沉浸在從未有過,被人溫柔對待的感覺之中,我愣愣地接過他的花紙傘,一瞬間似乎相觸的指尖,如同幻象般不可捉摸。
他背著紅木箱,漫步走向從剛才起就一直注視著的那家酒肆,『那里,有點不太干凈!
大雨傾盆,卻絲毫無法沾濕他美麗的琉璃色和服,他的聲音伴隨著他的身影逐漸遠去,卻異常清晰地在我心底響起。
『稍等……只是,收拾一下!
他說了稍等,于是我會等在這里,一直都在這里,等著他回來。
只是,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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