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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白衣
①
蘇安安不顧形象地趴在茶館的桌子上,無力地錘著自己的肩膀。吁了一口氣,拿起茶杯猛灌。灌完,輕撫自己胸口,心道:“總算甩開阿爹派來的人了!
一個月前,蘇家老爹歡喜地告訴自家寶貝女兒,他替她應(yīng)了一門好親事,終于有顏見她九泉之下的娘親了。還擠眉弄眼地說對方是臨安慕家,定不會虧待她云云。蘇安安一時不忿,覺得親爹把自己給賣了,回了房就收拾東西離家出走了。
蘇安安這次出走,逃婚是借口,實(shí)際是想尋一個人。
但人海茫茫,找一個多年不見的人有如大海撈針。蘇安安又找了一個月,仍是無果,倒是把盤纏花得七七八八,于是開始考慮找份活來養(yǎng)活自己,思前想后,最后在江湖人聚集的“云來客棧”當(dāng)起了跑堂。
、
這天早市過后,店里略為冷清,蘇安安倚在門后打瞌睡,被掌柜的一掌拍醒:“沒見有客人來嗎!”
蘇安安差點(diǎn)摔倒,卻不敢怠慢,立馬跑去迎客。
來的是一群江湖人。蘇安安跑到他們跟前,抱了一下拳,問:“客官是住宿還是打尖兒?”
那群人中走出一個白衣公子,腰間系劍,笑容溫和,看來是個主事的。只是那公子見到蘇安安時,笑容一僵,腳下生生轉(zhuǎn)向樓梯,吩咐道:“常鞍,我累了,先歇一下,你來招待諸位大俠。”
另一個跑堂小許機(jī)靈地上前領(lǐng)他去客房,蘇安安看著他劍柄的穗,征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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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一天,蘇安安回到自己的房間,累得立刻呈“大”字仰天躺下,還未梳洗,就沉沉睡去。
蘇安安做了一個夢,夢里她笑嘻嘻地贈柯慕劍穗,說:“吶,有了這個,就算我不見了你,也能找回來啦。”面前的白衣少年皺眉說:“白癡才會把我弄不見。” 卻順從地系上劍穗,又威脅一句:“敢弄丟我的話我就不理你!
、
蘇安安醒來的時候,枕頭濕了一大片,她默默告訴自己,那是口水,然后聽到掌柜的在狠命地拍房門,只好認(rèn)命地起床干活。
下到大廳,蘇安安和小許忙前忙后,終于在掌柜的發(fā)著寒光的眼光下把一切準(zhǔn)備好。趁著掌柜的去了廚房,蘇安安準(zhǔn)備坐下休息一下,就聽到樓梯傳來腳步聲。
蘇安安哀怨地回頭,想以目光殺死那個擾她偷懶的人,便看到柯慕笑得溫文爾雅,緩緩從樓上走下。蘇安安咽了一下口水,實(shí)在是,太秀色可餐了。
柯慕像是沒有注意到蘇安安如狼似虎的眼光,走到離小許比較近的一張桌子旁,輕放了劍,坐下,說:“白粥和油條!毙≡S應(yīng)下,進(jìn)了廚房。
于是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蘇安安聽著自己快得很不正常的心跳聲,卻不敢向他走近。這時有另外的客人來了,蘇安安忙起身去招待。連身后柯慕撫著劍穗出神,蘇安安都沒留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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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柯慕包場,設(shè)宴招待那一眾江湖人。一群漢子舉著酒杯碰來碰去,柯慕在其中,應(yīng)付自如。
蘇安安遠(yuǎn)遠(yuǎn)倚著柜臺,靜靜看著,想起從前的那個少年初見她時,未開口就臉紅,一句話被他憋成三段,哪像現(xiàn)在這般八面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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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到了半夜,蘇安安支著下巴,頭直往下墜,忽然聽到“嘭”的一聲,嚇得立馬清醒。原來是那些江湖人喝醉了,一個個東倒西歪,剛才那聲,是一個壯漢摔到地上造成的。蘇安安看見柯慕趴在桌上,約摸是喝醉了。那個叫常鞍的人想去扶他,被他起手一劈,倒在了地上。
蘇安安一頓無語,但還是跑過去,艱難地將柯慕又拉又扯又扶地帶到他的房里,輕輕將他放在床上,又將他的劍放在他身旁。做完這一切,蘇安安又席地而坐,支著下巴,看一下他的劍穗,又看一下他。月光清冷,蘇安安看見他的袖口沾了幾滴酒。
在蘇安安的印象里,柯慕是很愛惜他的白衣的。有一回她不小心拿冰糖葫蘆蹭了一下他的衣服,被他刮了一整天鼻子。她還問過他為什么愛穿白衣,他一臉傲嬌地答:“你不覺得很有氣質(zhì)?”換來她一記白眼。
想到這里,蘇安安眼淚開始不停往下掉,她戳了一下柯慕,問他:“喂,為什么你喜歡穿白衣服?”月光映著柯慕沉睡的側(cè)臉,他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
第二天,蘇安安雙眼紅腫,又因整整一夜都睡不著,身形蕭索,簡直不能見人,她隔著門板,自愿不要這一天的薪水,又哼唧了好幾下,表示連門都沒力氣開了,才成功向掌柜的討得半天假期。
得了假期的蘇安安只覺得身心俱疲,打算在床上打發(fā)這半天。
但這世上,不出門不代表不生事。
蘇安安躺了好一會兒,幾番努力過后還是睡不著,索性認(rèn)命,睜眼望天。外頭人聲漸起,她的房里卻靜得只剩她的心跳。砰砰——砰砰——像是在奏哀曲。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安安總算快要睡過去了,卻聽咔喇一聲,一個黑衣人破窗而入,手中的劍直直地往蘇安安身上刺。
蘇安安艱難地反應(yīng)過來,一個翻身險險躲過,卻被削去幾縷發(fā)絲。那個黑衣人還想再刺。蘇安安這時卻起了身,跟他過起招來。
黑衣人大抵是見蘇安安手無寸鐵,劍直接往蘇安安心口招呼。眼看劍呼嘯而來,蘇安安身形一矮,再次堪堪躲過。卻惹怒了黑衣人,下手多了幾分凌厲。蘇安安估摸著,這一回大抵躲不過,便索性不把全部心思花在躲上,只稍稍一歪,同時手上招呼,快速點(diǎn)了黑衣人幾個穴位。黑衣人瞬時被定住,同時屋里劃過衣物破裂的聲音。
蘇安安吁了一口氣,才低頭看自己的傷勢——長劍刺入心口上方,血不斷往外流,浸濕了粗布衣服。當(dāng)下大怒,狠狠地往黑衣人肚子一踹,怒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娘走了那么久了,你們還是不放過我!”
罵完覺得跟這些人說什么都是沒用的,便想到王廚子那里去討些藥。哪想到剛打開門,另一個黑衣人破空而出,嚇得蘇安安下意識一退。這個黑衣人的功夫似乎更高,當(dāng)下就往蘇安安脖頸劈去,蘇安安自知不敵,便不顧身上傷口,咬牙一閃,從窗口竄出去,使了輕功狠命往大廳逃。身后黑衣人緊追,傷口的血又越流越多,蘇安安腦里空得厲害,只知道一定要往那一抹白衣奔去,哪怕再看一眼也是好的。
所幸蘇安安在對打上不堪一擊,輕功和點(diǎn)穴卻十分在行,黑衣人追了一路,卻只在她的衣服上劃了幾個口。只是今日的走廊分外的長,血還在流,蘇安安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終于,在走廊末端,閃過一道白影,蘇安安看著熟悉的劍穗翻飛,耳邊兵器撞擊的聲音響起,終于安心地昏過去。
、
蘇安安陷入了一個夢中。
夢里她被那伙黑衣人追殺,柯慕牽著她的手在林子里拼命逃跑。她推開柯慕:“你走啊!我不用你管!滾!”柯慕黑著臉點(diǎn)了她的穴,抹去她的眼淚,將昏過去的她藏進(jìn)灌木叢里,起身跑向黑衣人。黑衣人剛巧出了林子,與柯慕一陣廝殺。
幾日后,蘇安安醒在自己的房里,抱著她家老爹哭嚎著問:“柯慕呢嗚嗚柯慕呢?”她爹順著她的背,柔聲道:“你是說救你的那個年輕人?他沒事,回家去了!比缓髨(jiān)決不肯再讓蘇安安出門。
那一次別離,蘇安安看柯慕的最后一眼,白衣染了點(diǎn)點(diǎn)紅梅。
⑨
蘇安安醒過來時天才初亮,她瞇著眼適應(yīng)光亮,發(fā)現(xiàn)這是客棧的客房,桌角趴著一個人,白衣勝雪,腰間一把劍,劍穗有些舊。蘇安安的眼淚開始往下掉。
過了一會兒,柯慕醒來,松了一下發(fā)麻的雙手,扭頭看見蘇安安醒了,臉上一陣尷尬,起身就要往外走。
蘇安安情急之下忘了開口,趕忙起身,想攔住他,卻扯得傷口一陣發(fā)疼,當(dāng)下喊出聲來。
柯慕才剛走兩步,聽到蘇安安的喊聲,慌忙折回去,又看見她臉上的淚痕,心里一陣抽疼,也不說話,只安靜的拿袖口輕輕替她拭淚。
蘇安安心里委屈,眼淚越拭越多。于是兩人一個哭一個拭,等到蘇安安哭得累了,才抽咽著止住,靜靜得扯著柯慕的袖口,看著他?履奖凰吹冒l(fā)怯,卻不敢甩開她的手,只好盯著地上,沉默無語。
房內(nèi)靜了許久,才響起蘇安安略帶哭腔的聲音:“我弄丟了我的心上人,他現(xiàn)在不理我了!
柯慕猛地抬頭,呆了一會兒,才吶吶地問:“你……你說什么?”
蘇安安不接他話茬,繼續(xù)道:“阿爹給我定了一門親,我逃了!蓖A艘粫䞍海忠Я艘幌麓,才說:“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但我不甘心,還是想問一句,你愿意娶我么?”說罷仔細(xì)看柯慕反應(yīng),結(jié)果柯慕呆呆的沒有反應(yīng)。蘇安安咬牙,狠心道:“我知道你不想理我,我不逼你,我明天就回去......嫁給慕家公子。”
柯慕這才反應(yīng)過來,面帶豫色地說:“ 安安,百家姓里沒有‘柯’這個姓!
蘇安安覺得他是在扯開話題,目的是婉轉(zhuǎn)地拒絕她,于是垂下眼簾,不愿搭話。
柯慕繼續(xù)說:“我那時瞞著家人去闖江湖,用了化名,將我的名字倒過來告訴別人!
蘇安安不明所以,但忍不住要接話:“ 所以你叫‘慕柯’?”
柯慕,現(xiàn)在是慕柯,輕輕點(diǎn)頭,不再說話。
可蘇安安仍然不明白他這番話的用意,呆呆道:“然后呢?”
慕柯認(rèn)命地嘆了一口氣,將蘇安安輕輕抱在懷里,輕笑著說:“笨蛋!我就是慕家公子!
一時氣氛旖旎。誰知蘇安安用手狠掐慕柯腰間軟肉,咬牙道:“那你這幾天不理我!”
慕柯齜著牙忍痛道:“我以為你逃婚是因?yàn)椴幌肜砦!?br> 蘇安安:“……”
⑩
蘇安安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不顧蘇家老爹一天一封信催她回家,整天往慕柯房間跑。
這天她又去拍慕柯的房門,慕柯堅(jiān)決不開,在門后柔聲勸她說:“安安,成親之前不能見面的。”
蘇安安趴在門前,從門縫里看見那一身白衣,笑得發(fā)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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