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死的時候，挽梅只有十八歲，嫁到趙家一年零三個月，成了全族最年輕俊俏的寡婦。族里有一條規(guī)矩：凡寡婦守寡二十年可以得到一座貞潔牌坊，永為紀(jì)念；反之，若不守婦道，就要遭受亂棍杖責(zé)之刑。
　　祠堂附近林立著數(shù)以百計的牌坊，有挽梅認(rèn)識的，也有不認(rèn)識的。挽梅雖和她們身份相同，卻時常既羨慕她們又覺得可笑。羨的是她們可以永垂族史，受族人尊敬，笑的是一個女人用二十年的青春年華，換來一堆虛有其表的木頭，又有什么值得呢？
　　挽梅一直過著這樣一種矛盾的生活，一晃三年過去。相公什么除了一對年邁的雙親和破敗的家以外什么都沒有留下，剩余十七年貞潔烈婦的生活，看似飛快，對挽梅來說卻是極其漫長。
　　她不是沒有改嫁的想法，但她只敢把這個秘密深埋心底，否則，一旦被那些三姑六婆知道，她會死得很難看。
　　因而挽梅非常討厭那些三姑六婆們，從不和她們說話。她最親密的朋友是一個守寡九年后因與男人私奔而受杖責(zé)的“賤貨”桑娘，年近四十仍風(fēng)韻猶存，顰笑間無不顯示著往昔的每一絲美麗，她是挽梅最佩服的女人。
　　僅憑這點，三姑六婆就斷定挽梅也是個不安分的禍水，只是找不到證據(jù)罷了。挽梅的每一刻都活得小心翼翼而疲憊。
　　原本一切可能會平靜地過去，挽梅會寂寞艱辛地等到三十八歲拿牌坊作個貞潔烈婦給那些三姑六婆看看，可是，陸亦逍的貿(mào)然闖入改變了所有的事。
　　就是他，帶著滿身的傷誤闖挽梅的破茅草屋。沒有慌亂，沒有威脅，他只是懇切地請求挽梅為他清洗傷口并不要說出他的行蹤。挽梅淡淡望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從屋外端進一盆清水替他擦拭，神色間沒有任何遲疑。
　　當(dāng)清水變成血水，挽梅與他的目光第一次交接，彼此心中都詫異著對方如此鎮(zhèn)定自若，就像曾經(jīng)發(fā)生過。
　　陸亦逍細(xì)細(xì)凝望挽梅，驚嘆在如此偏僻的山村里居然藏了個此等標(biāo)致又膽大心細(xì)的美嬌娘。就是一般男子看見他剛才滿身血污的樣子也會受不了，她一個小女子反倒泰然處之，她絕不會是個普通的山野村姑，他暗想。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标懸噱斜┒Y。
　　“無妨。不過我已不是什么姑娘。就稱我趙五嫂吧。”
　　陸亦逍一愣，發(fā)現(xiàn)自己只注意了她的容貌而忽略了她明明已是少婦裝扮，心中有些失落，道：“失禮了，敢問你家相公呢？”極度的虛弱已經(jīng)不容他再思考，他需要休息及調(diào)養(yǎng)。
　　“我是個寡婦�！蓖烀菲降仃愂鲞@一讓人忌諱的事實，“抱歉，內(nèi)室簡陋兼有公婆，不便讓你進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到柴房里休息一下，我看你需要這個�！�
　　陸亦逍怔了一怔。這樣的女子，若生在江湖，定是個一流的女杰。
　　挽梅見他點頭答應(yīng)，先拿了床被子鋪于柴房內(nèi)干凈些的角落，又?jǐn)v扶陸亦逍進去躺下，便輕輕退出掩上了門。
　　在門口，挽梅深深吸了口氣，這個男人正是她想要的！一個鐵錚錚頂天立地的男兒。他也許是個盜賊，也許是個匪類，但這又何妨呢？至少他讓她感到安全，這便足夠。
　　門內(nèi)，陸亦逍亦是盯著挽梅消失的那扇柴門，了無睡意。漂泊江湖多年，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隱隱動心。而那女人，竟是個寡婦，但那又怎么樣，鹽梟會把所謂規(guī)矩放在眼里嗎？
　　經(jīng)過挽梅的悉心照料，陸亦逍差不多已經(jīng)痊愈。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小女子熟知藥理這種深奧的東西。他的傷口不僅比以前好得更快，而且精力也更加旺盛，但挽梅給他的不過是些貌似普通的草藥。
　　這天，他無所事事地踱進了內(nèi)室，里面貧寒得唯有家徒四壁可以形容，然而，挽梅臥室一幅美女悲秋圖引起了他的注意。整幅畫雖沒有精美的裝幀，但畫工之精絕絕不輸當(dāng)世丹青妙手，細(xì)看之下，右下角落款為：沈氏小女挽梅。陸亦逍喃喃重復(fù)著，萬萬沒想到，這窮鄉(xiāng)僻壤中不但有個堪比男兒的“趙五嫂”，還有一個具有如此才情的“沈氏小女”。
　　“別看了，世上已經(jīng)沒有沈挽梅這個女子了�！蓖烀吠蝗怀霈F(xiàn)在他的身后，“她在四年前就死了�！彼f得毫無表情，仿佛與她無關(guān)一樣。
　　“什么？她死了？”陸亦逍詫異不已，又充滿惋惜，難得遇見讓他欣賞的女子，結(jié)果卻是一寡一亡。
　　“不必嘆息，在族里，沒有人擁有選擇的權(quán)力，這就是規(guī)矩，明白了么？”挽梅臉色黯然地離開。
　　陸亦逍品味著挽梅的話，一切似乎另有隱衷，究竟怎么回事？
　　他花了幾天時間和村里的小孩們混熟，然后趁興頭上時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起來：“你們知不知道趙五嫂的閨名喚作什么？應(yīng)該很好聽吧？”
　　孩子們面面相覷，顯然是有人交代過他們不要說的。
　　“算了，我想你們也不會知道，我們打雀兒去吧�！标懸噱衅鹕硪�。
　　有個孩子沉不住氣，高叫道：“誰說我們不知道，趙五嬸叫沈挽梅來著的�！�
　　“沈挽梅”三字響起，陸亦逍全身一震，原來，原來他欣賞的兩個女子居然是同一個人！“告訴我她的過去好不好？”商量的句式命令的口氣。
　　可能是陸亦逍的眼神太過認(rèn)真嚇倒了幾個小孩，只有一個大一點的孩子還能含糊不清地說給他聽：
　　“趙五嬸的爹從小過繼給了城里的沈老爺，五嬸快十五歲的時沈老爺死了，五嬸的爹就帶著家產(chǎn)回來認(rèn)祖歸宗。五嬸十七歲上由族長許給了趙五哥，五嬸的爹不同意，可也拗不過族長啊，五嬸的爹由此氣死了。當(dāng)時，誰也沒有覺得什么不對，只有那個桑娘，嘮嘮叨叨，說什么鮮花插在牛糞上，辱沒了一個好姑娘……” 說到桑娘，連小孩子的口氣也是不屑的，可想而知，世俗眼里的“賤婦”活得有多凄慘。
　　“原來如此�！标懸噱腥粲兴迹赐刈�。到家時，挽梅在廚房做飯。他見桌上放著一盤蝴蝶酥，便笑道：“挽梅小姐，你請我吃蝴蝶酥好歹也說一聲啊�！�
　　挽梅從廚房出來，眼圈微紅，慍道：“這不是我做的，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招來麻煩了？”
　　“麻煩？他們憑什么找你麻煩？”這幾天他看見了聽說了這里對寡婦要求甚嚴(yán)，挽梅溫婉可人，他絕不允許任何以這種爛理由欺凌她。
　　“剛才族長來找我，問你是什么人。我道是沈家的一個表親，來看我的。順便，順便，他說，這幾天看你人品不錯，想把小孫女巧兒許給你，讓我問問你可曾娶親。這盤蝴蝶酥就是巧兒做的。”挽梅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心尖上卻開始滴血。
　　“娶親倒是沒有，但是，但是……老族長人在哪兒？”
　　門外走進一個柔媚的婦人，臉上帶著蔑視的冷笑：“一聽說有人要把孫女許給你，魂都掉了，那么迫不及待啊�？蓢@我們挽梅瞎了眼，為你甘冒杖責(zé)之險�！蹦欠蛉苏巧Ｄ铩�
　　陸亦逍并不惱怒，反堅定地道：“我決計不回娶那老頭的孫女，因為我已經(jīng)找到我要的女人了�！弊肿昼H鏘有力，磊落的樣子極具風(fēng)度。
　　“哦？哪家姑娘還勝得過族長的寶貝千金？”桑娘睨了他一眼。
　　“哪家姑娘比得上這位才藝超絕，品貌端莊俏麗的沈氏小女？”陸亦逍溫柔地回望了挽梅一眼，“我決意帶她離開這里�！�
　　挽梅低首不語，白皙的俏臉隱約有紅暈，忽而抬起頭來，綻開一抹笑，眼神里是從未有過的柔情。
　　陸亦逍看得癡了。這等風(fēng)情，恐怕就是京城里最優(yōu)雅的大小姐也很難展現(xiàn)。
　　桑娘在旁微笑著。當(dāng)年，那個男人的眼里也凝結(jié)著這樣的癡狂，她才甘愿賭上一生的�，F(xiàn)在，又有一對小兒女陷入情網(wǎng)，即使為世俗所不容，又如何呢？”
　　許久，沉浸在溫情里的兩人方收回心神，挽梅嬌羞一笑，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桑娘笑吟吟地看著兩人郎情妾意，往廚房調(diào)笑道：“挽梅，別忘了那道‘百鳥朝鳳’哦。”
　　“什么是‘百鳥朝鳳’？”陸亦逍會意，與桑娘搭腔。
　　“‘百鳥朝鳳’是廚師刀工的絕技之一，要用十余種蔬果雕成上百只鳥兒，挽梅是從一御廚處學(xué)得，至今只為她死去的相公做過一次�？上иw五不懂欣賞，把挽梅整盤的心血當(dāng)垃圾倒進了水溝。想那時挽梅傷心了好久好久�！鄙Ｄ飫e有深意地解釋道。
　　“暴殄天物！”陸亦逍惋惜不已地道，凝視廚房里忙碌的倩影，“放心，我會給她保護，更會給她最多贊賞�！�
　　“希望挽梅也沒有挑錯人�！睘樯钋閾磹鄹渡弦簧�，總好過郁郁而終，哪怕那人終不可得。
　　果然，晚飯的餐桌上有一道極其華麗精致的“百鳥朝鳳”。
　　情意涌動的晚餐過后，挽梅躺在床上，胸臆中滿是不知名的情愫，她翻來覆去地也睡不著，天曉得戀慕的感覺居然是如此激動人心。
　　一墻之隔的公婆傳來咳嗽聲，挽梅一驚。雖然她對趙五有的只是怨懟，但年邁的公婆對她很是慈祥，有如父母，即便她真的跟陸亦逍走了，他們也不會阻止她，甚至?xí)８Ｋ�，這教她又情何以堪呢？所以，她不能走。
　　不知天是幫挽梅還是如何，數(shù)日后，挽梅的公婆相繼病逝。
　　族人疑心挽梅為了和新來的小子私奔而害死了公婆，故一紙訴狀告至縣衙，縣太爺派了仵作前來驗尸，得出結(jié)論兩老是正常死亡，與人無尤。
　　族人不服，縣太爺另換一人，結(jié)論相同。族人還是不服，結(jié)果一連派了四個仵作，皆證明挽梅無罪�？醋迦怂迫杂袘岩�，縣太爺終于發(fā)怒，抓了領(lǐng)頭的族長夫人就是三十大板，方平息了事端。
　　死因鬧得風(fēng)風(fēng)雨雨，喪事卻沒有半個人來過問。挽梅生于大富大貴的沈家，怎料爹死后，家財被瓜分，一兩銀子也沒有留給她，趙家窮得只有幾畝薄田，可憐挽梅孤身一人如何料理？
　　事末，趙五父母的喪事是陸亦逍出錢辦掉的。在他心里，權(quán)當(dāng)是給趙五最后的補償，更是疼惜挽梅。
　　挽梅的心徹底寒了，也放開了。她不再管那些破規(guī)矩，爛牌坊，她要和面前這個闖進她世界，給她依靠的男人在一起。
　　做過三七，陸亦逍搬進了挽梅的房間，不必禮成，只需兩心相許。
　　風(fēng)言風(fēng)語驟起，挽梅全盤忽略，她看透了族人的冷漠無情，何況，還有桑娘支持她。
　　當(dāng)另一個陌生人進入挽梅的家，她知道，她的幸福要結(jié)束了。江湖上的龍，不會長久地困在小山村里，陸亦逍終究是要走的。
　　臨行前，陸亦逍將一把精巧的匕首交給挽梅，他對天盟誓，他一定會回來八抬大轎迎娶挽梅。
　　挽梅含笑接受了她這輩子聽過的最美的誓言。有生之年，她能夠得一知心愛人，何等有幸之至。
　　陸亦逍輕擁挽梅入懷，有如此紅顏知己，堪為平生最大快事。
　　“你到底是誰？”她發(fā)現(xiàn)她從未打聽過他的一絲一毫
　　陸亦逍不答，遞給挽梅一袋鹽�？蓯鄣男∨四�，現(xiàn)在才想起留下除了回憶外的現(xiàn)實。
　　挽梅偎在他懷中，了然一切，他，她的男人，便是浙東地區(qū)最負(fù)盛名的俠義鹽梟陸亦逍。她沒有跟錯人。
　　挽梅隨手折下一根開得正艷的梅枝，仰頭望著陸亦逍，只說了一句話：“挽住梅花不許落，靜待君歸來�！�
　　陸亦逍將梅枝收入懷中，策馬揚鞭而去。
　　兩行清淚滑下艷若桃李的臉頰，挽梅輕輕吟出她沒有告訴陸亦逍的后半句：“若君如風(fēng)無歸路，妾如落紅埋深樹�！�
　　無法預(yù)料陸亦逍是否會回來，挽梅剩余的生命只為他而有意義。相知的甜，盼望的酸，等待的苦，思念的澀，將纏繞在心間，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會在這里，想著給了她新一段人生的男人。
　　若這是挽梅的人生，她認(rèn)命，但，她不服，不服族人給她的永世難忘的懲罰。
　　族中人引以為豪的“牌坊林”，一座座顯示“貞節(jié)”的牌坊鱗次櫛比，牌坊林前滿是怒容的長老們，挽梅被五花大綁到場中央才松綁。
　　“趙沈氏，你可知錯？”為首的大長老手里拿著陸亦逍給挽梅的那把匕首質(zhì)問道。
　　挽梅一把上前奪過匕首，高聲回答：“真心相許，挽梅何錯之有？”
　　“不知廉恥！”族長夫人“啪”的一巴掌在挽梅的肌膚上留下一個紅印。“來啊，上夾棍。”
　　幾個大漢上前，搶了匕首扔在一旁，拿過夾棍，把挽梅修長的十指嵌入夾棍，用力一拉，頓時，挽梅兩只手沁出血來，不一會兒，便鮮血淋漓，眼看一雙手就快廢了。
　　“撤下�！弊彘L夫人一揮手，托起挽梅尖細(xì)的下巴，“沈挽梅，三貞九烈是每個女人必定要遵守的規(guī)矩，你可認(rèn)了？”
　　挽梅自自幼于富庶人家，嫁了趙家也只是干農(nóng)活生活清貧了點，何時受到過這樣的羞辱？她生來的倔強驕傲支撐著她抬起頭，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看著這些牌坊，每一塊都是一個女人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啊，值得嗎？一輩子換一塊木頭，守著所謂‘規(guī)矩’過活，沒有嘗過情愛滋味，更不知道，因為愛，等待才是有意義的！”
　　“妖言惑眾！”族長夫人怒火中燒。為了名利，她嫁給了垂垂老矣的族長，她將面對的會是更加嚴(yán)苛的等待，挽梅的話字字刺中她的痛處，教她怎能不怒？“虧你還是城里有錢人家出來的小姐，不要臉到了極點！”
　　“小姐？”挽梅冷笑，“在爹死后，是誰鯨吞了我家，使我一無所有，淪落為貧窮村婦？”面對這個為了替自己防老而占了她家的女人，往事她不提，挽梅也就不說。今日，她的義正詞嚴(yán)讓挽梅惡心，也使挽梅更加同情她。
　　族長夫人怒不可遏，連扇挽梅幾個巴掌，打得她整張臉都紅了起來，方不緊不慢地道：“族規(guī)伺候著這位沈大小姐�！�
　　挽梅擦了擦嘴角血漬，沒有絲毫恐懼。轟轟烈烈的愛總好過渾渾噩噩的死。
　　族規(guī)雖說只是杖責(zé)，卻是比縣太爺?shù)陌遄舆�要難捱。杖上除了握手的地方外全是粗細(xì)不一的毛刺，打在人身上就會隨之扎入肌膚，劇痛無比，讓人痛不欲生。
　　重重的十幾下，挽梅已是皮開肉綻，渾身毛刺了。可她就是痛得咬破唇也不開口求饒。
　　桑娘再也看不下去了。這一幕令她想起當(dāng)年的噩夢。那個滿身是血倔強的女人不是挽梅，是她，她為了愛在受杖責(zé)，那個男人撲到她身上，代替她受了剩下的刑罰，死在了她的背上。
　　她跪在了族長的面前，求道：“你們放過挽梅，打我吧，打死我，好讓我追隨懷君而去�！�
　　然而，桑娘得到的只是族人鄙視不屑的眼神，還有族長夫人的一腳猛踹：“把這個賤女人給我拉開，掌嘴五十。”
　　“桑娘……”挽梅掙扎著叫了一聲，暈了過去，臉上仍是不服。

　　當(dāng)挽梅醒來時，看見的是一個滿臉淚痕的桑娘。
　　原來，杖責(zé)之刑將挽梅腹中三個月大的孩兒打掉了。桑娘偷偷瞞著族人將孩子埋在了后山上。
　　挽梅在孩子的墳前哭了三天三夜。
　　沒想到，族人竟然在挽梅離開后挖了孩子的墳，砸了墓碑，丟在挽梅的門口，還寫了兩個字：賤種。
　　挽梅很堅強，她重新起了座新墳，并隱居在了后山陪伴她無緣的孩子，等待她愛的男人。
　　隔天，桑娘就來和她做伴了。因為，她最愛的男人同樣葬在了這里。她貪戀熱鬧太久冷落他了。
　　兩個這世上的異類守著她們堅持的真理，她們的愛，相扶持地活著。
　　陸亦逍在挽梅兩鬢斑時仍沒有回來，挽梅知道，他永遠(yuǎn)都不會回來了。
　　早在四十五年前，陸亦逍就被官府抓獲并處以極刑，連尸骨都無從追查。
　　挽梅沒有牌坊，卻癡癡地守了一個男人四十五年，她只為了她的愛而守。
　　陸亦逍被抓前讓心腹帶給挽梅一句話：君魂化作風(fēng)歸來，探花香。并給了她一千兩銀子要她好好活下去。
　　就憑那句話，挽梅便不后悔這一世的遭遇。
　　懷抱著陸亦逍給她的那把匕首，挽梅合上眼平靜而逝，仿佛沒有留下任何遺憾一般。
　　可親手埋葬她的桑娘相信，挽梅的一生有太多不甘心和痛苦，只有風(fēng)和落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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