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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問前緣
情之所系,無關生死,輾轉夢魂的身影,糾纏的,又豈止三生。
◇情劫
有些緣分,在未曾相見之時,便已注定。
在白玉堂的心中,展昭一直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他討厭展昭的名號,卻不討厭他這個人。這人溫潤、隱忍、笑得像四月里最溫暖的春風,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在哪里見過呢?是在夢里,還是往生。
前生如何,他們都不知道。
可是這一世,他是錦毛鼠,而他是御貓,既是天敵,他們的緣分自然始于爭斗。
那時候,他們還很年輕。
“貓大人,白爺爺?shù)摹锼镭垺〉每蛇舒服?”白衣青年笑得戲謔,惹得藍衣青年眉頭緊皺。
“白老鼠,你不要欺人太甚!”白凈的臉頰浮上薄怒的紅暈,他口中那只白老鼠卻是笑意漸濃。
白玉堂的笑燦若艷陽,能融化世上最冰冷的黑夜,他對展昭這樣的笑,又怎會真的心存厭惡?
白玉堂的笑容讓展昭羨慕,自由飛揚,無拘無束。白玉堂的心,一如他的笑容,清明無垢,讓人不忍見他沾染一絲一毫的雜質。
緣分就是這樣開始的,相斗,相爭,相知,直到生死相許。
真情自是可貴,只可惜有些情,本就不容于世。
“貓兒,如果我們注定要天人永隔,你希望誰是先走的那一個?”問出這句話時,白玉堂依然在笑,笑得展昭心里發(fā)酸。
“玉堂,你說過生死有命,何必強求,怎么忘了?”展昭也在笑,溫潤依然。
“我也不知自己怎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卑子裉眯睦锇l(fā)苦,“貓兒,我們真的是天地不容的嗎?”
“如果真的不容,就留下我來受思念之苦好了!钡男,眼中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堅定,看得白玉堂一愣。
玉堂,有些苦,你是受不了的,展昭或許可以。
白的衣,紅的血,萬箭穿身,眼睜睜看著,展昭卻不能相信,那些箭真的殺了他。本以為,白玉堂是永遠不會死的,終究還是容不下嗎?究竟是蒼天不仁,還是人心不佑?
今天,沒有人敢接近展昭,也沒有人能靠近白玉堂,除非他想做展昭劍下的亡魂。
“展昭,你放開他,讓他走得安心一點吧!
說話的是誰,是盧莊主?呵呵,你不怪展昭害死了你的五弟?還是說,事到如今,你依然認為展昭的牽絆會讓他不能安心離去?緊緊抱著滿身是血的白衣人,展昭凄然一笑,放開,放開,你可知道,玉堂寧可走得不安心也不愿我放開他。
“展大哥,你別太傷心,身體要緊。”
是丁小姐,自己那個美麗的未婚妻。一個好女孩,展昭卻不能珍惜,從前我對不起你,以后就更是對不起了。展昭輕輕放下白玉堂的身子,溫柔地擦掉他臉頰上的泥土,老鼠那么愛干凈,怎么能花著臉。
“展護衛(wèi),你……”
展昭身上一震,是包大人。“逆天不祥,情深不壽”,大人,你當初這樣說,如今卻不再多言,是不忍再傷展昭的心嗎?你不知道,祥與不祥,壽或不壽,展昭根本不在乎。
“大人,”展昭跪倒在地,平靜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我要替玉堂更衣,請大人回避!
“唉……”人去屋空,只聞一聲長嘆。
展昭除去白玉堂身上的血衣,緩緩擦拭身上已經(jīng)凝固的暗紅血漬,卻不知自己的淚水又再將那一道道傷口濡濕。
為他換上干凈的白衣,抱他進了棺木,再把巨闕放在他的身邊。展昭微微一笑,玉堂,我現(xiàn)在不能陪著你,你拿了這劍,可不要忘了劍的主人啊。再見你的時候,一定要用它換回你的畫影。
轉身取過自己的衣衫,與他一樣的白,純潔如雪。
“以前總沒有機會穿,今后要一直穿著它了,不知習不習慣!痹捯怀隹,才發(fā)覺聲音已經(jīng)哽咽。
展昭淚眼迷蒙,看得白玉堂心痛欲裂,鬼,也是有心的?
“走吧,在人世的最后一眼,不要太多留戀,否則會讓他心里不安的!闭f話的是來接白玉堂下地府的鬼差。他很少說話,更不要說是對著一個新鬼?墒,今天竟然有了說話的欲望,是為了那片純潔的白么,他不明白。
“貓兒,我后悔了,原來天人永隔是這樣的痛苦,這苦我受不了,你也一定無法忍受……”
白玉堂沒有哭,鬼是沒有眼淚的,因為他把身體永遠留在了陽間。
◇驚夢
有些記憶,無需刻意回想,也永遠無法忘記。
“玉堂,”一聲低吟,展昭在黑暗里慢慢睜開眼睛,你又來看我了嗎?三年,你還真是執(zhí)著,是怕展昭寂寞,還是怕我會忘記?不會的,你的一切都深深印在展昭的心里,無論經(jīng)過多久,我都會認出你。
思念是苦,你是怕展昭承受不住,還是自己也難以承受了呢?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出來見我,你可知道,我,我好想你。
展昭逼著自己閉上眼睛,睡吧,若是一夜無眠,又怎么能看到夢里那個熟悉的白衣人。
“貓兒,你好嗎?”
白老鼠,你每天都來,還不知道我好不好?
“你怎么不說話?”
笨老鼠,每天都問一樣的話,不嫌累啊。我要是說話就會夢醒,還能聽到你的聲音嗎?
“貓兒,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
老鼠,你怎么不說了,有心事?
“貓兒,我明天不能來了。”
什么?你……
“我有事要做,我不能告訴你是什么事,你等我,再等我三年,我一定回來找你!
好啊,我等你,大不了每夜不能安眠,幾年沒有關系,只要你回來就好。
“貓兒,我得走了,他們催我呢。好好保重,一定等我!
走吧,早點回來。
“貓兒……”
還不放心嗎,我會聽話的,走吧。
“貓兒,你要相信,我們不是天地不容的,不是……”
夢里的白色身影終于消失了,展昭睜開滿是淚水的眼睛,在黑暗里淡淡地微笑。玉堂,容與不容,何必在乎,他們管得了生死,還管得了人心?好吧,你要我信,我就信好了,不是相信天地,是相信你。
三年了,展昭自嘲地笑笑,自己竟然夜夜夢到他。夢里不知生死,貪戀一場相思,是幻是真,無法說清。昨夜他說不會再來,是他不再來,還是自己已經(jīng)放下了?不來,也好,有些事就算不加提醒,也會銘記終生,玉堂,我忘不了你,誰也不能讓我忘記你,你也一樣不能。
“展大哥,這么晚了還要出門?”張龍一臉疑惑,看著一身白衣的展昭。
展昭的神色溫潤依然,只是換了白衣,帶了畫影,這三年,展昭和白玉堂是一起活著的,不止在夢里。如今夢里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本無困意,也就不必逼著自己入睡了。
“出去巡查一下,最近城內有盜賊出沒,不太安全!闭拐严驈堼埿π。
“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天不早了,你休息吧,我一個人就好。”
“展護衛(wèi),”渾厚的聲音響起,引得展昭回頭,原來是包大人。
“大人有何吩咐?”
“夜深了,早去早回!
“大人放心!闭拐焉钍┮欢Y,轉身出門。
“唉……這孩子,”包大人面露擔憂之色,不禁嘆道:“是我害了你……”
深夜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偶爾響起幾聲狗吠,展昭緩步而行,呼吸著微涼的空氣。這樣的夜雖是凄冷,卻不比熱鬧的白天更加寂寞,夜晚,是屬于自己和那個人的。
忽然,一聲凄厲的驚叫從遠處的巷子傳來,展昭猛地一驚,收回思緒,順著聲音的方向奔去。趕到巷中,只見一黑衣人正在搶劫一位老者,那老者極力掙扎,已被打倒在地。
“住手!”展昭一聲大喝,拔出佩劍,向那盜賊刺去。
劍尖指出,眼看就要刺到賊人的肩頭,就在此時,那盜賊竟然將老人推到自己身前擋劍。展昭一驚,急忙撤招,雖然沒有誤傷老人,也剛好給了賊人喘息之機。黑影一閃,竄上旁邊的屋頂,飛奔而去。
展昭扶起老人,也不多言,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飛身追去。
意外的是,并沒有追出多遠,展昭就看到前方有一人已經(jīng)將那賊人擒住。那人背對自己,也是一身白衣,手持一柄寶劍,那劍竟然像是巨闕!
展昭的心猛地收緊,巨闕正在地下陪伴玉堂,如今怎會重見天日,莫非……
“你是誰?”展昭聲音顫抖,望著白衣人的背影,盼著他能回頭,可是,又怕他回頭。
白衣人轉過身,面露疑惑,淡淡道:“你又是誰?”
心里一涼,展昭苦笑,我在盼望什么,他走了,現(xiàn)在不是做夢,他不會出現(xiàn)。
“這位兄臺,請問你手中的劍從何而來?”展昭冷聲發(fā)問。
“我不知道,我來之時就帶著它,可是我也不知道來這里之前的事情!蹦侨艘怖渎暬卮穑拔液苊,恕不奉陪!
說罷,轉身欲走。
“且慢,”展昭搶步上前,攔住白衣人去路,“說清楚再走。”
“讓開。”那人語氣不善。
“你說清楚,我就讓!
鏘哴一聲,巨闕出鞘,白衣人一劍向展昭刺來。展昭也不示弱,抽出畫影,與他斗在一處。巨闕畫影,已是三年未見,當年用劍的二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兩柄寶劍會互相為敵。
有些事,有些人,永遠不必想起,因為早已刻骨銘心。就算面目全非,就算天人永隔,也總有讓令一個人記起的理由,只因他們的牽絆太深。
猛然間,展昭收回畫影,持劍而立,惹得白衣人也是一愣。
“怎么,認輸了?”滿是挑釁的語氣。
呵呵,白老鼠,不但武功沒變,連爭強好勝的脾氣也是半點未改。
緊盯著面前這張平凡至極的面孔,展昭只覺自己的淚在眼眶中翻滾,這就是你要我等你的原因嗎?
“你不認識我?”展昭顫聲問道。
“不……”那人有些遲疑。
“你說了三年的話,忘了?”
“三年!”那人身上一震。
三年,難道這個人的夢境就是自己游蕩了三年的地方?那么,他……他就是自己叫了三年的貓兒?
可是,貓兒又是誰?是腦中那個依稀的影子,還是眼前這個白衣人?每夜喃喃的低語,時刻纏繞的陣陣心酸,難道都是為了他?
“貓兒?”
淚水就要奪眶而出,展昭微笑,笨老鼠,還沒有笨到不可救藥。
“我們不是天地不容的,是嗎?”熱淚滾落,展昭看不清對面人的表情。
“我們……不是。”那人的眼中竟然也已含淚,半晌,他終于再次開口:“你答應等我,等下去,好嗎?”
“好。”展昭含淚微笑。
等,有時候并不是個痛苦的詞,因為等下去,就還有希望。
◇黃泉
有些痛,碧落黃泉,付之一笑而已。
地府,第一殿。司殿閻君秦廣王端坐殿中,這位閻君生得豹眼獅鼻,絡緦長須,頭戴方冠,右手持笏于胸前,正面無表情地望著立于地下的白玉堂。
“白玉堂,三年之前,你因任性犯險,陽壽未終便輕生枉死,本該關押于枉死城中。本王念你生前廣積功德,又陽壽未盡,請求地藏菩薩為你超度三年。如今你可以還魂反回陽間,不過陰陽疏途,不可輕亂。未免打擾陽間秩序,你必須借用別人的身體,抹去生前的記憶。就算見到了親人朋友,你們也認不出彼此,你可明白?”
“明白。”如今的白玉堂是一縷幽魂,臉色青白,唇無血色,卻依然目光炯炯。
“明白就好,三年后,若你積下百件功德,本王定會將你原來的身體修復,讓你原神歸位!
“謝王爺!卑子裉谜Z氣堅定,臉上依然一片平靜。
“帶他去第十殿!鼻貜V王一聲令下,鬼差立即上前,帶領白玉堂向第十殿走去。
地府第十殿的閻君轉輪王面有短須,看上去就像一個的和善老者,并不像秦廣王那么威嚴?吹桨子裉茫谷幻媛段⑿。
“你就是白玉堂?”
“正是。”
“呵呵,你的大名本王可是早有耳聞啊。”
白玉堂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奇怪的王爺。
“神仙不理,閻王不收,呵呵,你白玉堂這三年可是讓神鬼兩界都很頭痛啊!
“以你前世功德,本可以選一條更好走的路。可是你一不修仙,二不轉世,非要忍受離魂的痛苦,做三年孤魂野鬼。如今又要重回陽間,修百件功德,究竟為什么?”
“我一定要說嗎?”白玉堂道。
“不是一定要說,但是你馬上就要飲下碧落,忘卻生前的一切。那些生前的記憶只有重回本體之時才能找回,難道你不想趁著還記得的時候跟別人說說?”
白玉堂微微一笑,向轉輪王緩緩開口:
“很簡單,因為有些話,我想親口告訴一個人!
他的聲音淡定而從容,一如他嘴角的微笑。
◇續(xù)緣
有些情,一旦相系,又何止三生。
三年后,開封。
“貓兒,包大人是文曲星下凡,如今是回天庭復命去了,你不用如此悲傷!卑子裉每粗嫔n白的展昭,一陣心疼。
“終究是待我如子的大人,我……”
“傻貓兒,所謂生死,你還不能釋懷嗎?”摟他入懷,白玉堂在展昭耳邊喃喃低語。
“并非難以釋懷,只是感到有點難過,怕是今后……”
“今后有我,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輕輕吻上圓潤的耳垂,引得懷里的人一陣戰(zhàn)栗,紅暈霎時浮上臉頰。
“老鼠,你正經(jīng)一點!
“我在你身邊飄蕩了三年,連你的樣子也看不清楚。后來的一年,又沒了生前的記憶,不能與你相認,現(xiàn)在好不容易……你叫我怎么正經(jīng)?”白玉堂的語氣軟軟的,好像撒嬌的小孩子,惹得展昭輕笑。
“玉堂,”展昭輕輕推開白玉堂的身子,微笑道:“要是沒有我?guī)兔Γ氵@百件功德是不是真要三年才能集滿?”
“呵呵,當然了,如今天下太平,要不是你這只做官的貓,哪有那么多不平事讓白爺爺碰上!
“是啊,天下太平。這太平天下,不缺一個包大人,也不缺一只御貓?墒牵褪遣恢@太平天下能不能容得下我們?”
“貓兒……”白玉堂皺眉,這只傻貓又在亂想。
“玉堂,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可是沒有機會,你可想聽?”展昭見他又要發(fā)作,微笑開口。
“嗯,你想說什么我都猜得到。”白玉堂心里一陣憋悶,臭貓,又要講些大道理。
“你說我們并非天地不容,可是天下之大,我們只是兩個凡人,要的不過一寸容身之地,只要容得下自己,又何必在意天地?”
看他微微發(fā)愣的表情,展昭一笑。
半晌無言,白玉堂心里狂喜,難道貓兒真的愿意為了自己放下天地?
看向展昭堅定的眼神,白玉堂知道,他猜對了。
“貓兒……”白玉堂緊緊抱住展昭,直到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貓兒,貓兒……”
展昭也擁抱著白玉堂,心里是從未有過的平靜。玉堂,我在這里,你再也不必飄蕩,我們在一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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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第十殿。
轉輪王輕捋短髯,面露微笑。
“白玉堂,不知你有沒有親口告訴那人你心里的話!
“王爺,”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婆婆笑著開口:“什么事情讓您笑得這么開心?”
“呵呵,孟婆啊,你不在忘川當值,來找本王有何事?”
孟婆笑道:“我家那個看守三生石的丫頭不知什么時候打了盹,竟然沒發(fā)現(xiàn)有人將兩個男人的名字刻在了一起。這緣定三生的事情,還要王爺施法,才能解除啊!
“哦?什么人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在閻王殿里做手腳?”轉輪王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怒氣,倒是非常好奇。
來到忘川旁邊,轉輪王抬眼望去,三生石上果然刻著兩個名字。
“呵呵,孟婆,本王有點累了,這事以后再說吧!闭f罷,轉身微笑離去。
孟婆也是一笑:“王爺,老人家記性不好,要是忘了再次稟報,你可不要見怪啊!
三生石,三生石,緣若定,又何止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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