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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克林特知道寇森已經死了,他親耳聽著那些醫(yī)務人員宣布死亡時間,再親眼看著他們把自己長官放進裹尸袋中,他還清晰地記得娜塔莎將自己推離那個令自己喘不過氣的地方。接著他就被更換了管理者,他像只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他們總在那兒抱怨,巴頓的難以管教和一些別的什么。克林特在任務分配下來的時候永遠不會說什么,可他又不肯就這么安安靜靜蹲在他的某一個據點來做一個盡職的狙擊手。他仍舊一槍斃命,趕在指揮官對他發(fā)出命令之前將目標解決,動作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他用這樣的方式在不影響任務的情況下進行著無聲的抗拒,他抗拒那些并非來自寇森的指令,這往往會令他現(xiàn)在的那些指揮官們氣急敗壞,因為沒有一個人會像死去的寇森那樣容忍克林特的每一處缺點。
寇森的確可以容忍克林特身上的幾乎每一個古怪的習慣,他一直是無奈地聽著通訊設備里自己的狙擊手沒完沒了的貧嘴,還有他記得不少對方喜歡的食物?肆痔叵矚g躲在通風管道里偷偷觀察自己的長官,他有時覺得自己就像個迷戀著偶像的女初中生,而寇森知道這個,他只是不說,從來不喊克林特的名字好讓他從自己辦公室的天花板上下來?肆痔啬X中有座關于寇森探員的資料庫,第三十條是他偏愛咖啡廳里的第二款咖啡,不加糖卻要加上一罐半的牛奶;而第一百零五條則是寇森的衣櫥里有一兩條蠢得沒邊沒際的領帶,克林特從沒想到寇森會有那種充滿了海島度假風情的領帶,說實在的,有誰會在度假的時候還穿著西裝呢?可是寇森就是特別的,至少對于神盾和克林特來說,所以當他又看到那條印了美國隊長的盾的領帶之后他也只是挑了挑眉,F(xiàn)在這資料庫中可又要加上一條了,克林特在被娜塔莎推離那個鬼地方的時候添上去的,第二百九十九條,寇森死了。
克林特在紐約大戰(zhàn)之后精神方面就有些問題,或許旁人覺得他有些問題。他說自己沒有任何事,但他依舊被強制參加一周一次的心理輔導。他會坐在心理醫(yī)生的辦公室里,機械地回答那些看似是關于他心理實則是對于他的信用問題重新評估的玩意兒。克林特必須得通過那個,他的前方只有兩條路徹底偏離或是重新走上正軌,他想自己肯定可以通過,但他有時會擔憂,他所謂的“心理醫(yī)生”常對著他皺眉,這并不樂觀,克林特知道那是一種戒備的表情,他在許多人的臉上見過,在他脫離洛基控制而回歸之后?肆痔卦谛睦锬睢瓣P于寇森探員的二百九十九條”,他通常不用瀏覽到最后,那不規(guī)整的數(shù)字會令他更加心煩意亂。他往往會背到第五十五條,寇森喜歡吃抹了芥末醬的沙拉蛋三明治,這些細枝末節(jié)可以使克林特平靜下來,就像寇森一直可以恰到好處地安撫弓箭手的種種不顯露于表面的焦慮和不安。
他通過了那些測試,他知道自己可以掌控這些,為了寇森,克林特想,他的長官可不愿見一個有心理問題的弓箭手?苌o了他很多,一個家,還有其他的,并將他變成現(xiàn)在的這個巴頓探員,甚至還救過當時還是初級探員的他的命,把昏迷的狙擊手從搖搖欲墜的大樓里背出來等等之類的。那個時候的寇森就像個老母雞,像護自己幼崽似的護著還是菜鳥的克林特,對于他突然從天花板跳進辦公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會讓從任務中回來、極度疲勞的他在自己的沙發(fā)中小睡一會兒?肆痔叵胨c自己的管理者之間已經培養(yǎng)出了足夠高的默契,不亞于他與娜塔莎,他們的三人小組更是局里的一個傳奇,幾乎是零的任務失敗率在新人們之中有多個版本,不管哪一個都非常超出常理,可所有人都覺得寇森探員、巴頓探員與羅曼諾夫探員就是三個常理之外的人物。
克林特藏在隱蔽處,他扯下已經與小隊其他成員失去許久聯(lián)系的通訊器扔在一旁。他在這次任務中被分配給一個面生的指揮官,他當然記不全神盾里頭所有人的名字,更何況是個新人。克林特有信任危機,他只相信很小一部分人,娜塔莎和寇森正好就占據了其中的兩個名額?肆痔氐娜蝿沾蟛糠智闆r下都是沒有后援的,他們只能靠自己,生或死就在一念之間。所以他在認識自己的長官與搭檔之后,與娜塔莎相互攙扶著走出一棟被炸毀的樓的廢墟,他們看見寇森從另一邊朝他們跑來,他的臉上沾了血,他的或敵人的,襯衫袖子斷掉一截,可憐地蕩在那里如同一塊破布,克林特莫名笑起來,他曾在那時無比感謝上帝讓他能夠擁有這么優(yōu)秀的他們。
現(xiàn)在空曠的封閉空間內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還有血從身上滴到地上的聲音,他拖著腳步從陰影中走出,跨過那些尸體?肆痔匚嬷约荷砩蟼谥胁荒敲磭乐氐囊惶,他翹翹嘴角笑,掏出個手表來看了看時間,他計算著自己與隊員失去聯(lián)系到底有多長時間,當腎上腺素的分泌趨于平緩,傷口的疼痛還有全身的疲累感都涌了上來?肆痔卣伊藗地方坐下,他知道沒有人會過來找他,他的小隊已經帶著拿到的東西返回,任務完成,用一個探員的犧牲獲取的成功,或許弗瑞會因為克林特的死而沖他們吼,但都無濟于事。他向上拋著手表,等落下來后再抓住,他應該去想辦法逃出去,可是他沒有,他抓緊那塊表,寇森送給他作為某一次生日的禮物,那天在任務中度過,回到安全屋得到一小塊超市里的包裝蛋糕和這塊表,寇森希望他在夜間去靶場練習的時候可以注意點時間。
克林特就這么死死攥住那塊表,放到唇邊親了一下,他閉上眼低聲喊了自己長官的名字,猶猶豫豫地,先從“長官”開始,然后叫姓、全名,在那句“菲利普·寇森”落入塵埃,周身又陷入陰冷的寂靜之后,克林特吐出一句“菲爾”,短促而又急切,裹著痛苦、悔恨、不安和懷念。他沒有去參加寇森的葬禮,不想去面對那樣的事實,他把自己浸泡在各種長期任務之中,不知道那小小的葬禮上是否放了寇森最喜歡的音樂以及是誰為他念了悼詞——一位忠誠、偉大的神盾局探員與美利堅子民。
克林特嘆息著,生命在隨著時間被剝離,他卻靠著柱子回想那些老舊且瑣碎的事情,娜塔莎在她的衣櫥中擁有的幾件糟糕且沒型的居家服、托尼在大廈里儲藏的難吃的微波爆米花,隊長偏愛的某一條印有星星的毛巾,還有寇森在愚人節(jié)面無表情隨手遞來的四倍魔鬼辣漢堡?肆痔匦χ,他挺希望自己現(xiàn)在能在復仇者大廈,澆黃油混鹽或者太妃糖漿在那些爆米花上,參加一次難得有寇森在的電影之夜,他們有沙拉、爆米花、果汁和氣泡酒,甚至還有加了棉花糖的熱巧克力與一整碗涂抹了奶油的草莓?苌畔铝怂切⿶廊说奈臅ぷ,而他們就像一個正常、處于周六晚上狀態(tài)的家庭,腳背貼著腳背窩在托尼巨大的沙發(fā)里頭。他瞇起眼,仿佛正享受著短暫的平和與歡愉,就連會有托尼刻薄的點評出現(xiàn)在克林特的腦海中都無法將這份能消除疼痛的快樂搞砸。
那是最好的,克林特思索著,最好的他們的相處時間,他又眨眨眼,他看到密閉空間有人闖入,他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幻覺,自己將死之前的幻覺。他看到寇森在朝他奔來,身后跟著他的團隊,他見過其中的一個或者兩個,有些疑惑自己為何會在這時看到他們,但那并不重要,他快死了,葬禮無搖滾,隨便找個人為他念一段冠冕堂皇的悼詞,而墳墓里沒有尸骨,他甚至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將他沒有帶出來的弓箭埋進去。
“菲爾……”克林特夢囈般講出這個名字,他目光渙散地看著已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現(xiàn)實的寇森,“對不起!
他閉閉眼,又吃力地睜開,聽到有英國口音在說著“快把他帶回大巴”。他看著自己的長官,最好的長官,那可是寇森,神盾局里的傳說之一,他想到那些偶然聽到的初級探員間的對話,他長官的形象在他們中間已被描摹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人,就算是現(xiàn)在想來也可以令他大笑不止。
“別死,菲爾,求你了!笨肆痔仄蚯蟀愕貏恿藙幼齑剑砷_了他蜷起來的手。
那塊表滾落下去,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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