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

　　紫 橙 綠 藍 青 黑 白 紅 黃 透明 煙花（篇外）

　　紫

　　“警察叔叔，你在找這個嗎？”如山間清泉般悅耳的聲音在玉鼎的身后響起。
　　玉鼎一回頭，看到一張會讓女人嫉妒得發(fā)瘋的笑臉。尤其是那雙熠熠發(fā)亮的紫眸，恰似兩汪幽潭，讓人沉溺其中。
　　被小自己不到5歲的少年換做叔叔，玉鼎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
　　少年夾著一張證件舉到玉鼎的眼前。纖細的手指處，照片中身著警服的黑發(fā)男子正是玉鼎。
　　玉鼎清楚地記得，在剛才的混亂中，有雙手滑入他的衣袋。他剛抓住，那手就如靈蛇般溜出他的掌心，軟若無骨。
　　“給我�！�
　　少年睜大眼睛，撲扇著細長的睫毛，驚訝地微張著嘴：“難道警察叔叔沒學會如何向人道謝？這可是我很辛苦才幫叔叔找回的呀~~”
　　“謝謝�！庇穸跚旋X地從牙縫中擠出兩字。
　　“不客氣�！鄙倌陮⒆C件乖乖地還給玉鼎：“記得下次道謝時，臉上要帶著笑容，那樣才會可愛�！�
　　少年微笑著飄然而去，晚風拂起那頭亮麗的藍發(fā)，飛舞在空中。
　　“別陷進去�！眳瓮闹穸Φ募缤嫘Γ骸白仙难劬�，可是魔女的標記�！�

　　橙

　　海天一線，夕陽懸在水面，燃燒著天際，染紅了江面。
　　踏浪而來的少年，與其說是俊美的太陽神，還不如說是由泡沫幻化而成的維納斯。
　　少年赤著腳踩在沙灘上，沖著玉鼎興奮地揮舞著手，大聲喊叫著。
　　海風烈烈，海浪澎湃，少年的喊聲被吞噬得只剩下無意義的幾個音節(jié)。
　　玉鼎跑下沙灘，拽著少年的手腕，不理會他的掙扎，強行塞入后座。返回駕駛室，發(fā)動馬達。少年賭著氣，在后座睡著。
　　曲折的山道，沐浴在夕陽下，一片橙光。夢境般寧靜溫馨的畫面。
　　他們在回家的路上。
　　凜冽的山風將近日的煩躁一掃而空，汽車的馬達聲聽起來是那么遙遠。
　　睡得有些迷糊的少年，從后抱住他的脖子，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帶著海的味道。
　　“那是個好地方。”
　　“恩�！�
　　“下次帶女朋友來吧。”
　　“如果你少走失幾次，我也許會找到一個�！�
　　“你就是這樣沒情趣，才沒人要�！�
　　…… …… ……
　　“下次帶我來吧�！�
　　“你要當我的女朋友？”
　　“不，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毙β暼玢y鈴般悅耳。
　　“玉鼎。”
　　“恩？”
　　“我叫清源。記住，這輩子都不許忘�！�

　　綠

　　“你可是第一個有幸光臨我家的人。不要表現(xiàn)得那么不情不愿。來，給本少爺笑一個�！鼻逶脆街鞖夂艉舻乇г�。顯出難得的天真可愛，大多時候他精明得讓人害怕。
　　清源的房間是個綠色的海洋。有吊蘭從頭上垂下，綠籮爬滿書架，仙人掌在陽臺曬著太陽。其他大大小小不知名的植物，霸占著房間三分之二的空間。
　　玉鼎在清源的指揮下，給那些植物搬個家，挪個窩，洗個澡，做個日光浴。
　　當玉鼎累得躺在地板上時，清源跑過來往他嘴里塞進一片葉子。
　　“薄荷，可以提神醒腦的植物�！�
　　微涼的手指按在玉鼎的眉間：“總是皺著眉，怪不得老得那么快。弦繃得太緊呀，總有一天會斷。”
　　玉鼎苦笑著：“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三天沒合眼，現(xiàn)在到睡覺時間了�！�
　　清源抱出條薄毯蓋在玉鼎身上。
　　濃重的睡意襲擊著玉鼎。清源坐在他的身邊，低頭打理著植物，淺唱低吟。
　　那些不成曲的片段，縈繞在玉鼎的夢中。

　　藍

　　玉鼎在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一束用紫色絲帶扎著的藍色發(fā)絲。柔軟而富有光澤。
　　隨之是一串悠揚明朗的音符，熟悉的名字在手機屏幕上歡快地跳動。
　　按下接聽鍵，如玉石相擊般的聲音從話筒里泄出。
　　“玉鼎先生，生日快樂。恭喜您成為愛神事物所的第一位客人，您將得到實現(xiàn)一個心愿的獎勵�！�
　　“通常不是三個嗎？”
　　“事實證明，人太貪心會一無所得�，F(xiàn)在請您說出您的心愿�！�
　　“我希望有只叫清源的百靈鳥以后再也不會走失�！�
　　“萬分抱歉，您的愿望無法實現(xiàn)。叫清源的百靈鳥現(xiàn)在正在走失中�！�
　　“那我的心愿是他能馬上飛到我的身邊�！�
　　“您的愿望將在一分鐘內實現(xiàn)。請走到窗前�！�
　　樓前的綠地上，清源高舉著雙手，做出一個大大的“V”字。反手揮動著雙臂，如飛鳥在空中展翅翱翔。亮麗的藍色長發(fā)，左邊明顯得短了一截。
　　清源抬起頭，沖著玉鼎笑得如夢似幻。
　　天空很藍，云很淡，風很舒適。明媚的陽光灑在清源的臉上，凝在嘴角發(fā)光。
　　這一刻，玉鼎是如此接近幸福。

　　青

　　清源沖進警局，沒頭沒腦地將玉鼎抓了出來，帶到郊外一座無名的荒墳前面。
　　“里面的是我母親�！�
　　“呃？”
　　清源說得很平靜，似乎只在講述一個故事。
　　“一個用一身等候一個男人的可憐女人。至死還記得他們當初的諾言，葬在他們約定的地方，繼續(xù)守侯�！�
　　“她不知道，那個男人永遠不會出現(xiàn)。由于兄弟的背叛，早就慘死荒野，尸骨無存�！�
　　清源笑得云淡風清。蹲下身，從提籃中拿出綠色的團子，一個個擺放在無字碑前。
　　“在我故鄉(xiāng)，清明前后會長一種植物，叫青。我們將它采來混在面粉里，包上餡做成團子，是用來祭奠亡靈的�！�
　　清源將手中最后一個團子掰開，分一半給玉鼎。
　　糯米做的團子，軟軟的，有股獨特的清香。
　　“如果哪天我不在了，就麻煩你將我葬在這。有母親陪著，就不會寂寞�！�
　　清源流露出少有的落寞。彌漫著的淡淡哀傷，糾得玉鼎的心隱隱做痛。
　　玉鼎一把抱住眼前似乎要隨風而逝的人，緊緊囚在懷中。
　　“傻瓜，你不會寂寞的。無論何時，我都會陪著你�！�
　　“可是我不希望你有危險，更不想看到你死。”

　　黑

　　“荒唐�！痹寂闹雷优�。
　　“玉鼎，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你是警務人員，你的職責是保護無辜的市民，而不是那些為了錢可以泯滅人性的冷血殺手�！�
　　“警長，清源他……”
　　“住口！”玉鼎被厲聲喝止，“玉鼎，你不要執(zhí)迷不悟。他就算對你有情，也是逢場作戲。好好想想你進警隊時的誓言。如果這次行動失敗，你那幫弟兄會有什么下場，你應該比我清楚。”
　　“利用好清源這顆棋，將金鏊一舉殲滅�！痹紝⒁化B資料塞到玉鼎手中，“你從沒讓我失望，相信這次也不會。
　　情感被理智戰(zhàn)勝，躲在角落痛得尖銳地叫囂。

　　“清源，你的夢該醒了。他是在騙你，利用你�！�
　　“我相信他�！鼻逶凑f得一臉堅定。
　　“你�！蓖蹀纫粫r氣結，“好，金鏊是你一手創(chuàng)建的，我們是該信你。既然你如此確定，我無話可說。我們不妨拿弟兄們的命賭下，看他是否值得你如此信任�！�
　　“王奕�！�
　　王奕不理會清源的呼喚，甩門而去。
　　清源虛弱地坐回椅中，一雙大手覆上他的眼瞼。
　　“我錯了嗎？”
　　“沒有�！�
　　“滿身血污本就不該奢望平凡的幸福，對嗎？”
　　“不，你比誰都干凈，比任何人都該得到幸福。”
　　“我希望大家都能幸福。”
　　“會的。相信自己的感覺，去找他。你為我們犧牲得夠多，以后的我們有能力自己處理�！�

　　白

　　清源如游魚般躺在玉鼎懷中。如果他真的是條魚，那么他就是條不折不扣的美人魚。
　　玉鼎翻身將清源壓在身下，溫柔的吻依次落在清源小巧的耳垂，纖細的頸項，光滑的肩膀，精致的鎖骨，以及白皙如玉的胸膛。留下一串艷麗的痕跡，猶如雪地盛開的紅梅。
　　清源的聲音在玉鼎的頭上響起：“你不會騙我是嗎？”
　　清源的聲音一直有種魅惑人心的魅力，如今更是添了股嫵媚慵懶，讓玉鼎覺得拒絕他就是罪孽深重。
　　玉鼎抬起身，撫上清源的臉龐，目光似水：“不會�！�
　　清源的眼睛很亮，在這樣的夜晚更是亮得耀眼，精致無瑕的臉因情欲添上一抹醉人的酡色。那樣靜靜地躺著，淡淡地笑著，美得就像幅畫，一幅讓所有人見之失魂的畫。
　　“我最恨被人欺騙。答應我，就算騙我，這輩子也別讓我察覺�！�
　　玉鼎俯下身，奪去那片可人的嫣紅。
　　清源伸出手，將玉鼎緊緊抱住。
　　玉鼎是個可以將真實感情深藏的人，清源依舊從他的眼中看到掙扎、痛苦。一直以來，他就藏得比他更深。
　　一滴淚，無聲地從鬢角滑落。
　　室外月光如水，蒼白無力。

　　紅

　　一條手臂扼住玉鼎的脖子，一把槍頂住玉鼎的后腰。清源平靜地看著王奕倒在他的腳下，死不瞑目。
　　冷冷地沖著包圍他的警察下令：“滾出去�！�
　　眾警察相互對視，不敢私自行動。
　　清源挑眉輕笑，邪魅誘人，嫵媚妖嬈。
　　“你們以為我不會開槍？”
　　玉手輕移，槍口對準玉鼎的大腿，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鮮血在玉鼎的警褲上漸漸滲開。
　　玉鼎面無表情地望著清源，他知道他比他更痛。
　　槍口對準了玉鼎的太陽穴：“還是說他對于你們已沒有利用價值？放心，我不會失手的�！�
　　一陣沉默后，一行人陸續(xù)退出。
　　“到窗口去�！鼻逶从脴岉斨穸ε驳酱斑叀�
　　借著窗外的月色，玉鼎清楚地看到清源毫無血色的臉。
　　清源扔開槍，抱著玉鼎的脖子，拉低他的頭，溫情地吻上他的唇。
　　“對不起�！�
　　清源以手覆住玉鼎的嘴，笑得如窗外月色般嫵媚：“不要說我不想聽的話。”
　　清源退后幾步，溶于黑暗。
　　“我要你后悔一輩子�！逼鄥柕穆曇魪陌堤巶鱽怼�
　　一記飛腿，將玉鼎從窗口踢出。
　　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玉鼎跌落在窗外柔軟的草地。
　　一聲巨響，玉鼎只覺得眼前一片紅光。
　　沖天的烈焰，在黑夜中耀武揚威。

　　黃

　　太乙推門進來的時候，玉鼎正把一大束黃色的玫瑰插入花瓶。剛采摘的花朵，尤帶著清晨的水露，嬌艷欲滴。
　　太乙斜躺著，豪不客氣地占據(jù)著整張沙發(fā)。
　　“今天我不光是來喝茶的，也是來聽故事的�！�
　　“故事？”
　　“怎么，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 …… ……
　　“我的故事很簡單，也很俗套。你不會喜歡。”
　　“沒事，反正我很空�！�
　　玉鼎望著黃玫瑰緩緩開口。
　　“有個傻瓜遇到個天使，他開始懂得幸福的含義。天使原本是為復仇降臨的，他為了傻瓜放下死神的鐮刀。傻瓜卻認為那是惡魔的詭計，用自己的方式留下天使，卻帶著人去屠殺天使的朋友�！�
　　“后來呢？”
　　“后來，天使在傻瓜面前飛回到上帝身邊。再后來，傻瓜發(fā)現(xiàn)自己只不過是顆棋子，一個用來銷毀長官罪證的工具。故事的最后，傻瓜每天擺放一束黃玫瑰，在窗口系一條黃絲帶，企求得到原諒。”
　　“聽說，黃色玫瑰代表歉意，黃色絲帶代表思念�！�
　　“是的�？捎腥烁嬖V我，天堂只容得下白色，不許其它顏色玷污�！�
　　花瓣上的水珠滾落，砸在臺上，破碎的聲音。

　　透明

　　坐在窗邊拿著小說打發(fā)時間的男子，突然被一個男人緊緊抱住。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清源……”是失而復得，欣喜若狂的凝噎。
　　男子奮力掙脫出，雖然惱火，卻依然維持著最基本的笑容。
　　“先生，我想您認錯人了。在下姓楊名戩，不是您口中的清源�！�
　　面前的容貌是閉著眼睛也能描繪，可他眼中的厭惡和臉上疏遠的笑容卻是如此陌生。
　　“對不起�！庇穸κ氐狼�。
　　“沒關系�！睏顟毂硎舅唤橐�，“我和您的朋友很像？”
　　“一模一樣�！�
　　“他在哪？有機會真想見見�！�
　　“他已經過世五年了�！�
　　“對不起�！�
　　“不，是我失禮。”玉鼎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

　　放妥行李的男人回來，發(fā)現(xiàn)楊戩正淚流滿面。
　　“清明沒到，怎么雨季提前來臨了？”
　　“我正與年少輕狂時的夢做訣別�！�
　　男人用紙巾細心地替楊戩擦干淚痕。
　　楊戩將頭靠在男人的胸前，假寐。
　　“天，給我唱首歌�！�
　　“現(xiàn)在？”
　　“不可以嗎？”
　　“你想聽哪首？”
　　“就離歌吧�！�

　　煙花（番外）

　　兩點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我們被包圍了�！�
　　“恩，出動了兩個大隊，真是榮幸�！�
　　“帶隊的是玉鼎�！�
　　“被你料中了。要我唱首歌慶祝一下嗎？”
　　“……你那邊準備得如何？”
　　“隨時候命�！�
　　“找機會帶他走。”
　　“那你呢？”
　　“慶典總需要一些祭品�！�
　　…… …… ……
　　“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一次遇到他時也有如此的月亮�！�
　　“他比月色更美�！�
　　“是啊，錯落凡間的天使。”
　　“別讓他傷心。”
　　“要我發(fā)誓嗎？”
　　“不必，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真沒幽默感。”
　　火光終于在黑暗中熄滅。
　　“王奕……保重�！�
　　“做好你自己的事。”
　　“那么再見。”
　　“我不想在那地方看到你�！�
　　王奕踏出房間，往日幽靜的大廳，一片燈火輝煌。
　　祭典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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