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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往生花開
“往生之花?”白皙的手指拈起竹簍中的一根干草,采藥老婦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自己久居深山腳力不差,而這個白衣外族年輕人一進山便跟在自己身后,頻出驚人之語,仙姝絳珠等珍貴都被他一一認出,自己有意將往生花悄悄放入背簍,想打壓他的盛氣,卻不想被他識得這滇南之秘,此人必定不是個凡人,不由得抬起頭來細細打量眼前這個不可思議的年輕人。一襲白色長衫,以青絲束發(fā),俊朗超塵,額間恍若有神明的光芒,悲憫而漠然。
識得往生,縱使神明也逃不過天劫,神明般的年輕啊,你在劫難逃了。老婦眼里滿是婉惜,念道:往生花開,花開往生。這是給他的救命良言,亦是預示死亡的鎮(zhèn)魂之曲,她能為這個年輕人所做的,也只此而已了。老婦的眼神開始渙散,瞬間氣絕委頓于地。
“司花使,洗盡塵緣,你終于釋脫歸化了,恭喜!毕鄠髟诘崮仙钌街斜滑幰雷宸顬槭ノ锏氖且环N叫往生花的植物。奇怪的是,往生花雖神秘卻并不稀世罕見,這個族裔的人幾乎都能在云霧彌漫的山腰找到風干的往生花,對外族人卻只字不提。真正的圣物是鮮活盛開的往生花,那個永恒的神秘。只有被往生花選中的司花使才能看見生長的往生花,而她們也幾乎無緣見到花開,因為往生花往往還未盛開便枯萎死亡,而司花使也會從一個如花少女轉(zhuǎn)瞬變?yōu)橐粋垂暮老嫗,將絕命之言留給下一個識的往生之花的人,便離世。而受言之人往往命殞深山。
俊逸的男子俯身拾起隨老婦落地的風干的往生花,輕輕嗅了嗅,沒有絲毫的香氣甚至于一絲的氣味。往生啊,你蒼白得令人惶惑。硬脆的花株在修長潔白的十指間化為隨風飄落的碎片,翩翩然如起舞的白蝶。
“往生之魔魅,七年了,我回來了。為七年前的一切付出代價吧!”白衣男子的嘴角涌起一個邪氣的笑,臉上依舊是神明般的光芒,如此的正邪難辨。山上陰風乍起,當最后一片往生花的碎片落定后,一切如故,不變的疊翠,隱現(xiàn)的流嵐,只有往生花在靜寂中低聲哭泣。
腸斷天涯
斷腸崖,這本是他的傷心地。十七歲時他的心便死在了這里,連同他的右手。她自崖上跌落萬丈深淵,眼里滿是輕蔑與不屑,高昂著美麗的面如同一朵盛開的往生花。
紫夕,到死你都不愿看我一眼嗎,甚至連怨恨的眼神都沒有,只是一貫的漠然與冷淡。
男子本來洞徹出塵的漆黑眼眸在一瞬間有了迷茫,那個高傲而倔強的女孩,漠視一切,在她的眼中他是什么呢?在一起成長的十幾年也許如空氣般輕若無物吧。是的,在她眼中,他什么也不是,這在七年前就被徹底印證了,右肩上的傷疤仿佛在瞬間燃燒了起來。七年了,還是那樣不能自己的疼痛,那樣絕望的心痛。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心在跳動,是啊,它找早已死了,伴隨著那朵下墜的紫色煙花落寞的綻放。他該是離去的,拋棄這絕望的生命,卻不是徇情,她是高傲的,但他也從未向她低過一次頭!白舷,你不是只在乎往生花嗎?那我就讓它隨你永遠沉寂!彼孟笠呀(jīng)從痛苦的回憶中回來,他在微笑,卻透著無比的邪魅。
“蒼、蒼穹,是你嗎?”久違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他猛然轉(zhuǎn)過身來,剛才的出神讓他作為一個鬼師的感應弱了很多,竟沒感應到有人靠近。這是一個美麗的女子,明眸皓齒,燦若桃花,手持藥籃,里面是一些草藥。女子眼里的驚奇漸漸化為欣喜,她沒有在意他的一言不發(fā),丟下手中的東西,伸出手來想要驗證眼前的人的真實。他想立刻離開,他的歸來不想驚動任何故人。但是女子的手很快抓住了他的衣衫,輕輕撫弄著,夢囈一般叫著他的名字。他就那樣定在那里,看著女子的手,那修長白皙的手上有一道刺眼的傷痕,硬生生地橫在手心里。那是他對她的虧欠,也是他回來的理由!靶∫荨彼p輕叫出了她的名字,臉上竟是淡淡的溫柔,他握起那只帶著傷疤的手,“沒錯的,是蒼穹哥哥回來了!
竹凰往昔
月色凄迷,風尾竹影映在青石之上,斑駁搖曳。依舊是一襲白衣,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抱著膝蓋,閉目聆聽風的吟唱。也許是回到故鄉(xiāng)的緣故吧,他的心常常變得平靜,常常想起自己、紫夕、藍逸的童年,也是在這片風尾竹林,冷漠桀驁的紫夕,活潑多話的藍逸。三個人在一起,藍逸的話是最多的,她就像所有七、八歲的女孩一樣,問他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小逸,對她的回憶是暖暖的,正是這種溫暖讓他在分外疼痛的七年中挺了過來,帶她離開這詭異的深山,要讓她生活的幸福,是他在七年里活下去的唯一信念。而紫夕,那個他心上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縱然心已死,依然是痛徹心肺。作為圣教的大弟子,他接觸的人很少,而與她的初見更是永世難忘的。那是一個清晨,他奉師父之命去接自己的師妹。斷腸崖邊,一個女孩白衣白裙,雪白的發(fā)帶,整個人的周身籠罩著一層淡紫的光芒,是那樣一種不屬于人間的美麗,而雙手負于胸前,手中的那把形影不離的黯愁劍斜橫于身前,不經(jīng)意間讓人覺得那身影是如此的孤傲,如同西沉的冷月,于迷漫的煙霞中擺成一種完美的防御。他慢慢走上前去,看見了她的眼睛,那瞳仁竟是紫色的,攝人心魄的靈動,空明澄澈,也空若無物,他看不見自己的身影映在那雙明眸上,女孩依舊著絕美的臉頰,凌人的高傲。他的心在一剎那被刺痛,而這樣的疼痛就像種子一樣種在了他的心里,生長蔓延。他知道從那一刻起就在劫難逃了,她便是他命中的天煞,縱使逃到天涯海角,也避無可避!拔覀冏甙。”這是記憶中對她說過唯一的話,而回答他的是永恒的沉默,就像以后的十幾年里,他和她之間的無語。雖然心動,卻永不低頭,他骨子里有著相同的高傲。于是月月年年,他在遠處凝視她,看她衣裙飛舞,將黯愁劍舞得絢爛,看她將風干的往生花的碎片在崖邊漫撒,望著那朵冷漠空靈之花,他的心有些疼痛。但他從不會讓自己被發(fā)現(xiàn),雖然她永不會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他總是匆匆離去,衣擺掠過腳下死去的往生花。
往生魔魅
流水似的月光傾瀉而下,整個竹林變得清晰,他又獨自一人漫步在這里,沒有告訴小逸,她永遠屬于無憂的竹屋和草藥。斑斑竹影,皎皎月華。今夜是十五月圓之夜,往生花便會在這片林子里汲取月華盛開,曾為往生教弟子的他又怎會不知,于是他便決定在今晚鏟除這害人的魔物。
來了,大地有了輕微的震顫,抬眼望去,一株株往生花正在破土,它們隱藏在地下,平日只為司花使出土,今日卻為汲取月華紛紛現(xiàn)身了?諝饫镉幸环N異樣的氣息,一株、兩株,銀白色的花株出土伸展,高昂著月白的蕾,先是稀稀落落,繼而是團團的涌現(xiàn),最后竟成了銀白色花蕾的海洋。它們安謐地沐浴著月華,妖異的銀色漸漸從花蕾上褪去,呈現(xiàn)出凝脂般的潔白光芒。不能等了,毀花的時機就在此刻,遲恐生變。他略一提氣,騰空而起,懸空立于白色的花海之上,集中意念,心中念起“降云”咒,剎時風起云涌,風過之后,往生花絲毫不為所損,它們怕的只是失去月華,在將開之時失去月華的滋潤便會死去,那么一夜之間,往生花便會于這世間消失,所以往生教歷年的月圓之夜都會有花圣護花,以術法驅(qū)走陰霾,以保往生花的盛開。月光漸漸暗淡,一片烏云正漸漸遮翳月的光芒,這才是他的必殺之技。眼見往生花蕾的光芒消退,他心中不是以前所設想的暢快淋漓,反而有了一種失落,也許當一個絕望的人在了卻了所有的心愿時就是這種感受吧。本以想與往生花共歸于盡,不想往生教自她之后竟再無花圣護花。
天上的烏云中忽然傳來了雷電之聲,轉(zhuǎn)瞬間幻化成雨,華美的月光再一次照亮了竹林的每一個角落。如此精深的術法,不但化去烏云,還用甘霖來彌補往生花在月光受到遮翳時的枯萎,破他術法之人必是 知往生花的花圣女無疑了。“喔?往生教的最后一位花圣女來了!彼攀终巯乱恢νɡ衮v空而起,動作快得有如沖天的白鶴,有心想引花圣女現(xiàn)身。然而從竹林里沖出的竟是藍逸,水藍色的長裙已被山間棘草撕破,臉上滿是驚恐之色,她的嘴里呼喊著他的名字,向他飛奔過來,這情境是如此的熟悉,就像斷腸崖上的那一夜,他一生的傷痛。
那時的他毀了一朵往生花,那是選中了她的往生花,潔白孤傲,在他的劍下化為白色的碎片。當看到她的憤怒后,他笑了。原來她也會有這樣豐富的表情,此時她的眼里不再空若無物,她的眼里只有他。他已經(jīng)厭倦了年復一年的仰望,絕望的凝視是內(nèi)心的煎熬。為她而死在她的劍下,也許是最美麗的完結(jié)。
黯愁劍蕩出一個又一個唯美的弧線,她雪衣飄飛,舞如仙子,長發(fā)在黯愁劍帶起的勁風中飄起,蕩漾著往生花的落寞與香氣。當他揮劍將那片白色毀滅時,他聞到了它的香氣,很清淡很寂寞卻很特別,讓人聞過后便永世難忘,就像紫夕。他并不拔劍,只是輕盈地躲閃,青色的衣袂起落,那時的他只穿青衣而不是她所終愛的白色。劍劍緊逼,沒有動容,更沒有猶豫,他終于絕望了,一切終究是那樣。十幾年,他等待往生花的開放?墒,往生花還未開放就已凋謝。
他終于拔劍出鞘,挽起一朵輕靈的劍花,雪亮的劍韌將深山中鮮見的陽光反射到他的衣袂上,雪白的衣,如夜的發(fā),美的眩目的光芒一一掠過,她沐浴其中,傲視一切的美麗。光芒仍在前行,撫過英挺的雪頸,漫過下頜唯美的弧線,它終于那雙冷月般的紫瞳中彌漫。
黯愁劍有了一絲停滯,繼而卻以永不回頭之勢破空而來,破空之聲在一聲沉悶后戛然而止,當她再次睜開那顛倒眾生的紫色明眸時,一身的蒼山白雪已點綴了點點傲寒的紅梅。她就持劍和他僵在那里,他輕輕揚起臉,結(jié)束了嗎?等待、失落、凝視,腳下默默死去的往生花……。
流云在他們的身上投下陸離的影,他的血在流淌,順著劍傷處的衣襟,浸潤了青色的云衫。他的眼神開始有些迷離,身上襲來的是徹骨的寒冷,死亡已經(jīng)逼近。他盡力抬起頭,在最后的時刻仰望蒼穹,就像十幾年中的她。一個笑從嘴角蕩漾開來,無與倫比的明朗燦爛。紫夕,若是你要在往生的迷霧中離開,我寧愿你永世于山巔仰望天空,傲視蒼生。你明白嗎?
他輕輕閉上了眼,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不”----,是小逸,水色衣裙,踉蹌的腳步。瞬間,那握住黯愁劍的雙手便鮮血淋漓。
“姐姐,為什么殺蒼穹,他是為了你才毀了往生花的!毙∫菰诔槠,連帶著手中的劍也在顫抖。他于瞬間有了些力氣,睜開了已經(jīng)閉上的眼,真想知道她的反應,不期望回報,只是有著最后的希冀。
她的睫毛長長地垂下,遮住了那動人心魄的紫,是閃躲,又是閃躲,仿佛不讓別人看見她的傷口,他想,就象小時候,他總是為小逸包扎被劃傷的手,而她總是站在一旁,眸里是冷漠與不屑,她的傷沒人見過,她永遠筆挺的站著,傲視蒼穹,那是她不容侵犯的驕傲。
她紫色下垂的睫毛突然顫抖,黯愁劍已然從他的身體中抽出向小逸的頸,那樣瘦小的女孩在震驚中手依然沒有離開劍身,她是拼盡了全力在護著他呀!不能這樣,他猛然有了力氣,一掌擊出,他不能讓無辜的人為他而死。
而她卻下落了,跌向黑暗的深淵,走向無盡的輪回?v使毀了往生花,還是留不住她嗎?不,不能拯救,那就同她一起沉淪吧,他欲縱身躍下卻被滿手是血的女孩拉住,“蒼穹,我要怎么辦?”小逸她痛失至親,再失去他,她要怎么辦?
于是,他痛苦地活下去,為了年幼的她,最重要的是回來毀滅邪惡的,往生之花。最后他會再次離去,離開生命,他太累了,挺不住了,哪怕是為了孤苦無依的她。
花海血祭
俊逸的男子瞬間結(jié)束了傷痛的回憶,他看著飛奔而來的女子,往昔瘦小的女孩已經(jīng)成為今日美麗的女子,她早已不再需要他的保護。小逸,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
他凝望著自己一襲白衣,自從她離開后,自己就一直在不覺中模仿著她,飄逸的白衣,靜立山巔、仰望蒼穹,不同之處在于她是在享受凌云的感受,而洗卷他的卻是痛心的回憶。七年的掙扎,責任已經(jīng)完成,就讓一切在今夜了結(jié)吧。
他要毀滅這讓他絕望傷痛的魔物,那是即使化為厲鬼也不能釋懷的仇恨。他抽劍出鞘,削向月光下潔白的花蕾,他要痛快淋漓的毀滅。
一個素衣女子立于竹枝之上,班駁的竹影隱去了她的身影,今天的一切她已看了太久,于腳下森森翠竹上借力,她向劍鋒和花海躍去,她的動作沒有鬼師那樣的奇異,卻輕靈舒展,如同一只翩然舞動的白蝶,悠悠然地落在了花的海洋里。
狂燥的鬼師抬起頭,桀驁的背影,宛若水中的一輪孤月,如此迷幻,那般寂寞。是她嗎?他的心開始顫抖。沒錯,那就是她無數(shù)次留給他的背影,他縱使渡盡輪回,也無法釋脫。
“往生花只是種普通的花,沒有罪過。傳言太過虛妄,招致痛苦的只是世人無故的愛戀。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朵花身上,花死,心死,人也就死了,真是無謂的癡迷。”白衣女子輕輕開口,聲音平靜卻高傲“你傷害了往生花,要付出代價。”
揚揚灑灑的花之雨中,她緩緩走來。一身縞素,青絲妖嬈于純凈的花瓣間,如此的生動。他幾乎不能呼吸,四周的空氣不再流動,時間停滯。待到繁花落盡,她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幾乎是咫尺之間,卻早已超越了天涯。她攤開手,兩片往生花瓣靜靜躺在手心里,安靜而恬淡,夜風輕輕拂過,它們?nèi)诨诹思澎o的夜色中。
“你成了鬼師,了不起啊,佾蒼穹。”傲氣的聲音打破了片刻的靜寂,冷若寒霜。原來那令人窒息的心痛都是枉然,她依然存在,依然是孤傲。英俊的鬼師開始微笑,仿佛午夜的一道陽光,沒有人相信,他有著這樣暖意融融的笑,嘴角微微上揚,整個竹林都仿佛被他的微笑照亮。紫夕,只有你在,我才存在。
鬼師清眸里載滿了星輝,渾身散發(fā)出神明般的光澤,他伸出那蒼白而修長的手,想要撥開她眼前的碎發(fā),再見到那令他魂牽夢縈的紫瞳。他是有所準備的,即使她躲開,他也一定不會罷手,七年的痛苦煎熬讓他在狂喜之后幾近瘋狂。他的心里只有一個愿望:看著她,傲立山巔也罷,揮劍相向也罷,但是他一定要守在她的身旁?傊,他不會像七年前一樣失去她!
她卻沒有如他意料中閃躲,黑色的長發(fā)被輕輕撥開,鬼師的手卻僵住,在紫夕的左臉頰上是一道裂紋般的傷疤,如同一條黑色的裂口,仿佛一匹絕美的白色絲緞被殘忍的撕扯開來,如墨的黑中透著妖異的冰藍,泛著死亡的絕望氣息。
仿佛猛然清醒了,她后退著扭過頭去,青絲于指間滑落,手中只剩下空虛,他卻好似依舊托著那有著唯美弧線的面龐。瞬間,他的腦海里閃過斷腸崖,那黑暗的深淵,那些受黑暗詛咒的崖壁上的黑色荊棘……。
“紫夕……”他的眉微蹙,滿是心痛,他知道那是當年跌崖的結(jié)果。
"你守護往生花,是為了治愈臉上詛咒荊棘的傷……”。微風又至,撩撥著她額前秀發(fā),黑色的傷痕隱隱。她竟然抬起頭,赫然露出臉上的傷痕,既然沒有藏住,那就讓它徹底昭示天下。這就是紫夕的桀驁。
“姐姐,你,你的臉……”許是被眼前的景象驚駭了,藍逸的聲音滿是顫抖,“你住口,我早已不是你的姐姐,從你和佾蒼穹聯(lián)手來殺我開始!”紫夕的話冰冷如鐵。
“佾蒼穹,拿出你的劍,了結(jié)一切。”她的話仿若擲地走聲。黯愁劍出,天地為之變色,劍鋒直指鬼師的咽喉,這是七年中她演練過無數(shù)遍的必殺一擊,劍若出鞘,殞命旦夕。鬼師的臉上是鎮(zhèn)定的笑,他已不是當初惶惑而絕望的少年,七年的內(nèi)心折磨,讓他從再見她開始便要不顧一切的留住她,哪怕她恨他!他不動聲色,在黑暗中積蓄著力量。只等劍到眼前便將之破解。
突然,一個水藍色的身影橫身擋在了鬼師的身前,蒼白的臉直面劍鋒!靶⌒!”紫夕的劍急速扭勢,卻因距離太近避之不及,重重地劃過藍逸的右臂。血,涓涓而下,藍逸睜開眼,勉強擠出一個笑,說:“我好怕見血的。”樣子像極了兒時的嬌嗔,紫夕的紫眸里開始有了動容,“傻丫頭。”她抬起藍逸流血的手臂,撕下潔白的裙角為他包扎。
鬼師看著紫夕,原來她也有在乎的人,也許三個人還可以在一起,就像兒時,雖然不曾言語。他不會再有以前的奢望,只要能一生看著她,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他幾乎沉醉在了這平靜而溫馨的幸福中。
可是他卻沒有注意到藍逸眼中的最后一點光也暗淡了下來,由哀傷瞬間變得寒冷而犀利,仿佛壓抑了千年的愁怨在瞬間的爆發(fā),幽藍色的光一閃而過,快得沒有人看清那是什么,而鬼師的臉在瞬間變了,幽藍色的血液順著紫夕光潔的臉頰淌下,滴在往生花潔白的瓣上,那一朵朵盛開的往生花便在瞬間枯萎。
“幽藍之怨,小逸,你……”鬼師的心猛然抽緊,平日里溫柔善良的小師妹竟會施展這種失傳已久的惡毒術法,“被這種術法所傷之人皆會血液變?yōu)橛乃{,繼而從世界上消失掉,什么也不留下!彼{逸抿著嘴,笑容依舊無邪。
不!鬼師踉蹌著奔向那一襲白衣,他不要再一次失去她,生平第一次觸碰到她的身體,他緊擁著她,任白衣上沾滿妖野的藍。她并沒有掙扎,靜靜地躺在他的懷里,她感受著他的溫暖的氣息,這曾是這么渴望而不可及的啊,多少年了,她只能一個人孤立寒風之中,挺著高傲的胸膛。她是多么渴望可以像小逸一樣在受了傷時有人給她包扎傷口啊,可是他在意的永遠不是她,他的眼里只有小逸,那個有著明媚的風一樣笑容的女孩。于是她默默為自己種了一棵往生花。傳說它是幸福之花,當花開時,種花的人便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墒撬麣Я怂男腋#斔麑⒛菨嵃椎幕ɡ傧鞒蔁o數(shù)片時,好象在像她嘲諷。你,永遠也得不到幸福。她惱怒了,為什么要將她最后的一點小幸福也毀掉呢!于是她對他拔劍相向,他的眼睛卻不曾離開她,臉上是莫名的絕望,她一劍刺出,他竟不閃不避,于是劍就這樣刺穿了他的身體。她的意識開始崩潰,佾蒼穹,她喊出他的名字,你為什么不躲開,她的眼淚沖淡了黯愁劍上的血跡和他的血融為一體。他卻只是微笑著,如同初見時般燦爛,輕輕揚起臉。她殺了她最初見面便喜歡上的師兄,她已經(jīng)不能動彈,手在劍柄上僵持。小逸在這時出現(xiàn)了,她看見小逸握著劍的手滿是血污,她覺得手里的劍被牽動了,可是她卻無力控制,她只覺得胸口一沉,便開始了無休止的下落。是他,是他將她擊落懸崖的,她的心好痛,明明知道他不愛自己,為什么還要傷心呢。一條黑色的荊棘劃破了她的臉,她卻不感到絲毫的疼痛,臉前星光般燦爛的笑容在黑暗中明滅。
她從回憶中醒來,眼前那雙滿是星輝的眼眸,此刻盡是哀慟,她看見有晶瑩的淚水從他的臉龐滑落。他在哭,為誰,她嗎?他在哭,為她而哭,能在最后的時刻躺在他懷里,看他為自己留淚,夠了。她鼓起勇氣,“蒼穹,你知道往生花代表什么嗎?”哀傷的鬼師英俊的面容中透出驚訝,她在叫他的名字,不是佾蒼穹,而是溫情的,蒼穹。他囁嚅 :束縛、最終的毀滅。她掙扎著坐起,她感到他將自己摟得這樣緊,她將頭輕倚在他的肩頭,淡定的微笑著說:不,是幸福,蒼穹,不要留淚,我一直想告訴你,我一直都好喜歡你從第一次相見你的笑容,干凈而舒展,你的眼睛就好象天上最亮的星辰,你知道嗎,你,曾經(jīng)是我心中的幸福。鬼師仿佛在一瞬間恍然,原來兩個人都在等待,在等待中希冀,在等待中絕望,不求地老天荒,只求對方一眼的回顧,瞳眸中身影的流戀。而當一切愁云慘霧消散后,她卻沉睡在他的肩頭,呼吸微弱。天啊,為什么!
“小逸,你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是吧?我只是想為自己賭最后一把。我用盡了心機,七年了,我可以用自己的命換你的命,你說我是七年里你活著的唯一理由,我以為這就是愛,你愛我,如果為另一個人而活不叫愛,那什么才是愛?!可是我錯了,當紫夕再次出現(xiàn)時,你與在斷腸崖時一樣,心甘情愿死在她劍下?墒钱敃r我還心存僥幸,說服自己那只是你對她的愧疚。但當我看到你為我包扎時你看她的眼神時,我就知道,不管我為你死多少次,都抵不上她的哪怕是一分一毫!”藍逸的臉上沒有了淚水,她的聲音卻頭一次變成了歇斯底里。“只有她死,我才有可能留住你,否則,我輸定了。所以,我愿意賭。”她仰天大笑,手心里的劍傷紛紛綻開,流出幽藍色的血液,詭異而可怖。
“小逸,就在剛才我和你一樣,想把她留住,不管要付出什么,哪怕她恨我?墒,剛才紫夕她對我說,往生代表幸福。小逸,愛。是幸福。我和紫夕愛了很久,可是直到剛才才體會到什么是幸福。你,懂嗎?”鬼師低頭看著懷中人光潔的額頭,左頰上的黑色傷痕已經(jīng)消失了,他頷首微笑,早該看出那是個怨念呀,當怨念化解,傷痕自然會消失了。他默默拈手起術,瞬間滿山都是起舞的往生花瓣,如同紛紛揚揚的雪花,他就那樣抱著她消失在往生構(gòu)成的風雪中。
藍逸木然地注視著他和她離去,耳畔縈繞著他臨行的余音:小逸,真心希望你手上的傷也可以很快的好起來……。
尾聲:同立絕頂
蒼茫的各拉丹東雪山上,兩個白衣的身影佇立雪山之顛,一個頎長英偉,另一個則窈窕 桀驁,雪風猛烈,他們卻屹立不動,白衣獵獵,長發(fā)飛揚。
“紫夕看天就看天嗎為什么到這么高這么冷的地方呢?”自從來到雪山他這已經(jīng)是不知第多少次抱怨天冷了!皝砹司蛠砹藛柲敲炊喔墒裁,嫌冷可以先走呀!”她俏皮的仰起嘴。
那是她的小秘密。
白衣的男子握住她凍得通紅的手,將她摟在懷里,輕撫著她柔軟的發(fā)絲,不管你怎樣,我都不會離開你。你不理我,我就追著你說話;你要我笑,我就笑給你看;你要去喜瑪拉雅看天,我都陪你去。別叫我走,好嗎?”他說得像孩子般認真。
望著他風雪中微紅的臉,她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她要看他,仰望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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