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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
圍城
陳小然醒過來的時候,眼前依舊是那有些發(fā)黃的白色天花板。愣怔了一會兒,她才舒了口氣,聽著窗外的寂靜,安撫著狂跳不止的心臟。
“嚇死了,這幾天怎么老是夢見僵尸逃難這種東西。娘的老子再也不上貼吧了,那些人沒事宣揚什么喪尸手冊啊,我大天朝怎么可能和老美一樣有那種影響美觀的玩意存在!媽媽啊,嚇死姐了,坑爹啊,2012要來就轟轟烈烈的唄,搞這種嚇死人的玩意可不行!”
陳小然喃喃自語了半晌才平靜下來,夢里的一切都太真實了,她在夢里被那一大波皮肉爛掉的行尸啃得體無完膚,就算是這會兒也還是覺得頭皮發(fā)麻,渾身疼痛。
伸手向枕頭下摸去,陳小然心里嘀咕著,也不知道天是啥時候了,最近的天都是陰沉沉的,白天夜晚判別不清,沒手機看時間可真不行。
半晌也沒摸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陳小然不情愿的從暖烘烘的被窩里鉆了出來。往床下一看,她那黃色殼子的天語手機正在地上挺尸。飛快地伸手撈過,再忙不迭地往被子里拱了拱,直到把自己護得嚴實,陳小然才靜了下來。待哆嗦勁過了,她才從窩里拿出手機,擦了擦屏上暖和出來的水霧,陳小然看了眼時間,6:30。
“為什么不是兩點半!”
陳小然極度郁悶,做了一晚上大戰(zhàn)僵尸的恐怖夢,根本就沒有休息好。這時間的點真是掐的好,繼續(xù)睡吧,小心臟還是怕怕的,一時半會兒也眠不了;睜眼到天亮吧,實在是不甘心啊,星期一真的是很難熬!
糾結(jié)下來也沒個結(jié)果,一看時間,半個小時輕飄飄的就過了。陳小然憤憤的離開了那個萬分不舍的窩,開始更衣洗漱。
陳小然租的這處樓是幢五層小樓,租家大姐據(jù)說有房產(chǎn)四處之多。有時候提起來,陳小然的眼睛都紅紅的,這嫉妒是不可避免的。這片本是個不起眼的村子,因為周圍開發(fā)的原因工廠林立,不少打工者也就此涌入,這村中的人家便開始大興水泥磚塊蹭蹭蹭的蓋起了樓來。每每想到這里,陳小然都無比郁悶,她家那塊別說開發(fā)了,連種塊地都艱苦極了。丘陵地帶不比平原,收種田地都靠人力,黍麥收成全靠老天。因這陳小然不愿做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農(nóng)民就跑東跑西的打工,若是生在平原地區(qū)只怕她是一步家門都不愿出的。
擦干臉上的水珠,陳小然忽的想起老家那條一米寬的小河,河水流得很慢還經(jīng)常斷流,像現(xiàn)在這么冷的天估摸著河底的泥已經(jīng)凍上了吧。
磨蹭出門的時候四下依舊是安靜的,陳小然覺得有些奇怪,這樓里的住戶都比她這個不到點不出門的人早起的多,平日里七點半都是一個個你追我趕的上班去,怎么今天沒個動靜?
好不容易起個早的陳小然很受打擊,心里決定再也不積極了,丟人!不知道為什么會覺得丟人的陳大小姐打算去買瓶熱牛奶壓壓驚,踱步到樓下不遠處的小店,陳小然拿了杯熱乎的牛奶插上吸管就喝了起來,看了眼安靜的收銀姑娘,陳小然在口袋里摸出錢來遞了過去。
外面街上依舊安靜,只是多了些腳步聲,陳小然莫名緊張的心松了下來。撅了撅嘴,陳小然覺得自己這疑神疑鬼的毛病簡直是沒得治了,笑著接過收銀姑娘找的錢出了門,陳小然這才意識到這收銀姑娘的臉色有些難看,青一塊紫一塊的莫不是挨打了?
爛好人的陳小然扭頭看了眼收銀姑娘,手里的牛奶瓶啪嗒掉到了地上。這關(guān)切的一眼讓陳小然整個人都不好了,頭皮發(fā)麻,渾身發(fā)冷,四肢發(fā)抖,心臟狂跳不止。
透過玻璃門看去,那收銀姑娘哪里還有個人樣,頭皮掉了大半,腦袋上那團紅紅白白的在白熾燈下要多惡心有多惡心,臉皮好是好,可那姹紫嫣紅的樣子配上那雙空洞洞的眼眶好恐怖啊!
陳小然幾乎是尖叫著跑回了租處,太安靜了,靜的詭異,鎖上屋門,陳小然掀開床板就躺了進去。久不透氣的床柜里悶潮的很兒,陳小然擠在亂糟糟的物事中心臟狂跳不止。如夢中一般壓下呼吸,如夢中一般緊張恐懼,陳小然眼里的淚水嘩嘩的下了來。
從小店到租處的距離很近,可就是這么近的距離,陳小然就看到了許多讓她不得不承認的事實。陰涔涔的天空讓那四處彌漫的霧氣更顯恐怖,死滯的霧氣里,蕭條的大街上正晃蕩著些丟這缺那的‘人’,四周的樓里靜的異常,破碎的破碎窗上掛著些殘肢……
陳小然冷的不行,不敢動不敢出聲,心肝透著寒氣的涼。黑暗一向是讓人不適的,可此時卻讓她感覺到安全,身后放置的風(fēng)扇透過羽絨服硌得她難受,卻不想移開半分,在此時,這也是個安全的依靠。哭的累了,陳小然抖索著從口袋里摸出紙巾擦擦糊了一臉的鼻涕,不敢出聲一切都進行的小心翼翼。鼻子能通氣以后,陳小然看了眼死死捏在手里的手機,2012年12月21日,星期五,上午8:20。
沒錯啊,時間正確啊,昨天還和同事們笑鬧著明天休息的時候一起去吃烤肉的,發(fā)生了什么,發(fā)生了什么,只一晚上,只做了一個夢……陳小然想起昨天晚上和家人的那通短暫的電話,眼淚又下了來,淚眼間那滿格的信號讓她的心一抽一抽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不敢打電話,陳小然怕那邊無人接聽,更怕接通了無聲。冷靜冷靜,陳小然不得不為自己打氣,她必須回家去,就算是死也要在家人身邊才行。
人一旦絕望,就會無所顧忌。陳小然在這短短的一個小時里,哭了雙哭,雖然心臟依舊寒涼,卻已是無所懼怕了。
小心的起身,抬起床蓋聽了聽,依舊是一片寂靜。陳小然心里嘀咕電視電影都是藝術(shù)品,和真實性比例也就個五五分而已。從床柜里翻出來,陳小然悄悄地靠到窗子處,想要看一下外面的情況,站到椅子上,從窗紙的縫隙處往看去,一切都沒有變化。
“怎么回事?不是說活人呆在行尸里和羊入虎口無異嗎?這怎么沒動靜?”
無聲的念叨著,陳小然想起了那個賣東西找她錢的收銀姑娘。在她回頭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除了那詭異的安靜。發(fā)覺那收銀姑娘臉色異常也是被柜臺上的鏡子晃了眼才看出來的,陳小然心臟嘭地跳了一下,幾乎是同一時刻,手里便翻開了桌上的折疊鏡?粗R子里那個臉色蒼白眉頭緊皺的人,陳小然脫力的坐倒在椅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收拾妥當(dāng),陳小然撈起十一旅游時的紀念品,輕悄悄的出了門。
街道上安靜的很,濃厚的霧氣里可以看到些個影子飄來蕩去,街上店鋪大開,燈光下那些‘人’和平日一般忙忙碌碌。陳小然看著那冒著熱氣的蒸籠有些餓,這幾家店的包子都很好吃,可是現(xiàn)在,就算那些人做著和平日里一般的動作,她也沒有了胃口,死人做的東西怎么著也吃不得啊。
陳小然跑到一家店門大敞的小超市,掃了眼掛在墻上的監(jiān)控,沒人?焖俚耐嘲锶褪澄,這種寂靜里的嘩啦響聲太滲人了。蹬上超市外一輛沒鎖的山地車,陳小然馬力全開,在這寂靜的街上穿過破爛的車輛前進。
駛出街道便是通往高速的馬路,陳小然無心去看那撞在一起破碎變形的車子,在這片寂靜里飛快穿過堵著路的車輛向前駛著。紅綠燈依舊閃著,空氣和往日一樣悶,陳小然的余光里看到那些公司工廠里依舊亮著的燈光,那聲聲轟隆的機器聲讓她心里駭然不已。
這些‘人’重復(fù)著生前的行為,走了這么久,她也沒有如藝術(shù)影像里那般遭到圍攻,陳小然看了看那人影憧憧的廠房,搖搖頭依舊向前駛?cè)ァ?br>
不知前行了多久,陳小然在高速上一處空蕩的路段停下,這一路她已經(jīng)確定不會遭到攻擊。被充了些水份和食物,陳小然靠在圍欄處扭著身子解乏,搖頭晃腦的摸出手機,這一路的安逸讓她不解卻是放下了警惕,網(wǎng)頁一打開,便開始搜索信息。半晌過去,她什么都沒有得到,仿佛時間停在了昨晚,網(wǎng)上的一切停滯,沒有更新沒有回復(fù)沒有新聞。陳小然深吸了口氣,想要大叫出聲,卻顧忌著只出了口氣做罷。
整好行囊繼續(xù)前行,陳小然看了眼那塊綠色的路程牌笑了笑,60公里,天黑前應(yīng)該能趕到家吧。加速!
一個小時后,陳小然停了下來,看著眼前斷掉的路,恐慌在心里再次蔓延開來。不得不舍棄掉車子,陳小然拄著竹桿小心的在一片斷裂開的路面上行進。
“這是什么東西毀的?如果是火力的話,為什么不進去把那些東西毀掉?”
陳小然訝異的看著霧氣中漸漸清晰的影子,愣怔一下之后迅速摸出水果刀對著那個笑得詭異的人。收銀小姐的事情在她心里已然造成了陰影,一路上‘正常’的人也見過,可她除了趕路什么都不敢做。
“不要緊張,我也是人!
那人笑瞇瞇的開口,聲音沙啞。
陳小然瞇了瞇眼睛,電影里一些血腥暴力的情節(jié)在腦海里過了個遍。執(zhí)著的握著刀子,陳小然輕聲開口。
“人?我不是人!
那人夸張一笑,看著陳小然連連擺手。
“告訴你個事情,人會說話,那些東西不會!
陳小然挑了挑眉,示意那個攔路人繼續(xù)說。
“你是第十三個在這條路上行走的人,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和你同行!
“我不信。”
陳小然斷然道,工作這么久,小小的一個公司辦公室都能斗得你死我活,現(xiàn)在這種時候,誰都信不得。
“我叫陳奕,再往前走一千米就是出口,我不會害你!
陳小然看著那人笑得開心,心里對那個名字來了興趣。
“我也姓陳,本家!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兩米,聽了陳小然的話后陳奕向后退了退,表情在霧氣里更加朦朧。
“放心,保持這個距離,你可以在看到出口的時候選擇相信我!
陳奕啞聲說了這句話,便回過頭向前走去。陳小然眉頭皺了皺沒有回應(yīng),只是保持警戒跟在他身后,畢竟她所要前進的方向就是這里。
陳奕說的千米的距離足足走了十五分鐘,雖然覺得詭異,但陳小然還是被眼前的欣喜給放過了。陽光,入冬以來從未見到過的陽光就在幾米之外,陳小然欣喜的向前,雖然還未到家,但這點陽光足以讓她感覺安全。
陳奕停在她身前不動,陳小然雖覺怪異,但也沒說什么。警戒什么的在見到陽光的時候已然消除,陳小然歡呼著邁向陽光,沐浴著溫暖的太陽,陳小然回頭看了眼被霧氣罩著的陳奕笑得開懷。
“你不走?”
陳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為什么?”
“你先看看你身后!
陳小然不解的回頭,只見百米之外密密麻麻的鐵絲網(wǎng)擋住了去路。陳小然想著這些應(yīng)該是擋那些行尸所做,心中更加興奮,只要穿過這里就能回家了吧。
“只是鐵絲網(wǎng)而已,穿過去不就行了!”
陳小然回頭對陳奕喊,陳奕搖了搖頭示意她看仔細。陳小然抬手蓋著眼睛,費力的向著前方看去,只見一道巨大的墻佇立在鐵絲網(wǎng)后不遠去,因為漆著藍天白云,陳小然一時看岔。
“那是什么?”
“無法穿越的墻壁。”
陳奕的聲音有些低落,陳小然不解。
“我們過不去嗎?”
陳奕的聲音有些壓抑,陳小然看到他身體有些發(fā)抖。
“他們不承認我們是人,我說過了,你是第十三個!
陳小然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她有些慌張的想要回到霧里,卻被什么東西打斷了腿。
感覺不到痛,陳小然詫異地看著碎成糊狀的骨肉。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是人。槭裁垂粑!為什么!我要回家!回家!爸爸媽媽我要回家!我是你們的女兒啊!”
陳小然瘋了般的向前爬去,不知何時她的雙手皮肉潰爛,森森白肉顯露出來,沒有痛覺,只有深深的憤怒。陳小然任由那鐵絲網(wǎng)鉤扎著身體,順著那窄小的縫隙向前爬著。直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她才抬起被頭皮蓋住的雙眼向發(fā)聲處看去。
“命令收到,人道毀滅執(zhí)行中。”
形狀和路邊的垃圾筒沒有兩樣的白色物體,陳小然看到疑似頭部的地方閃著紅藍光芒,心里的悲呼未曾發(fā)出,一片白色光芒便籠罩住了她的身體。
白光過后,那片地方只看得到那個白色的機械物。
“命令執(zhí)行完畢,命令執(zhí)行完畢。東十八區(qū)掃除完畢,東十八區(qū)掃除完畢!
白色機械物的聲音冷硬無比,蒙在霧中的陳奕笑了笑。
“攻擊果然無法進入霧體,都20年了,人類也只前進了這種程度嗎?呵呵,真是期待第十四個人,不知道這下一位能不能比這些前輩精明一些呢?”
陳奕的身影漸漸被霧色包圍,那個白色物體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才冷冰冰的再次開口。
“目標物消失,目標物消失。請求前往東十四區(qū)支援——報時,報時,請核準時間,請核準時時間。現(xiàn)在時刻,二零三二年五月五日,星期三,十二時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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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忘記在那一天所發(fā)生的事,他們所說的末日未曾發(fā)生在我的人生中,我知曉是那道光把我?guī)У搅诉@個新的未曾毀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