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shí)節(jié)，鶯飛草長，萬里長空一碧如洗。汴京城內(nèi)，春意正濃，楊柳拂風(fēng)，百花爭(zhēng)艷。街道上車水馬龍，人群熙攘，一派繁華景象。

　　長樂酒樓的二樓窗邊，坐著兩個(gè)正在對(duì)飲的男子。其中一個(gè)身材矮小瘦弱，面色發(fā)黃。另一個(gè)卻是位翩翩佳公子，秀目薄唇，一身白衣纖塵不染。

　　那生得矮小瘦弱的，乃是江湖上人稱“翻江鼠”的蔣平蔣四爺，白衣公子則是他的五弟白玉堂。此刻蔣平正捻著下巴上幾縷胡須，伸了筷子去夾那瓷盤中的芙蓉蟹，想來對(duì)這道菜是十分中意。

　　白玉堂一只手支著下巴，眼睛幾乎是眨也不眨的看著蔣平剝蟹吃蟹，自己卻連筷子也不動(dòng)一下，直看得蔣平有些不自在起來：“五弟，你不吃菜卻總看著我做什么？”

　　白玉堂還未回答，卻見蔣平將目光停留在了窗外，“咦”了一聲道：“那不是展昭么？”

　　白玉堂登時(shí)眼睛一亮，探頭向窗外望去，果見不遠(yuǎn)處的長街上，展昭一身絳紅官服，正彎腰將一串紅艷艷的糖葫蘆塞入一個(gè)孩童手中。

　　“四哥，我有事先走一步，這頓飯錢就麻煩你了。”蔣平只覺眼前一花，待反應(yīng)過來時(shí)，自家五弟早已抓了桌上畫影，躍出窗外去了。

　　頭痛地以手撫額，展昭終于知道了何為無力感。因他這幾日喉嚨有些嘶啞，于是便到醫(yī)鋪去抓了幾服藥，回來時(shí)卻見一個(gè)五六歲的男童站在街邊啼哭不止，便走上前去：“小娃娃，你為什么哭��？”

　　那男童抬起哭得花花的小臉望了展昭一眼，口齒不清的嘟噥道：“糖葫蘆，糖葫蘆�！闭f了幾遍后繼續(xù)哭個(gè)不停。

　　展昭低頭一看，見半串被踩得稀爛的糖葫蘆凄慘地“躺”在他腳邊，便走到不遠(yuǎn)處的攤邊，掏出幾文錢買了一串果大糖多的糖葫蘆，塞到他手里，笑道，“好了，不要哭了，來，糖葫蘆�！�

　　小童抬頭望了望展昭，又望了望手中的糖葫蘆，“啊嗚”一聲張開嘴咬了上去。展昭方吁了口氣，卻見他胡亂咽下口中的山楂果，小嘴一咧，居然又抽噎著哭了起來，哭聲也有越來越大的勢(shì)頭。

　　“這……”展昭手足無措，他從來沒有哄孩子的經(jīng)驗(yàn)，眼見那小童哭個(gè)不停，不由有些慌亂。

　　“想不到多日未見，貓兒你兒子都這么大了啊。”眼前白影一閃，卻是那陷空島的白老鼠站在了面前，語帶戲謔，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白兄休要說笑，展某尚未成親，又哪里來的兒子？”展昭瞪圓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緊接著又嘆了口氣，道：“倒是白兄你怎么會(huì)出現(xiàn)在這里？”

　　“喲，莫非這京城是展大人的地盤，展大人來得，白某便來不得么？”白玉堂“唰”的一聲打開原本掛在腰間的折扇扇了扇，正想再調(diào)侃展昭幾句，卻見方才那哭個(gè)不停的小童已止住了哭聲，抬起頭來愣愣的看著自己，于是咧開嘴巴，回以一笑。

　　一大一小兩個(gè)人在街邊對(duì)視了一會(huì)兒，就見那小童低下頭去，從手中糖葫蘆上咬下僅剩的兩顆山楂含在口中，警惕的又盯了白玉堂幾眼，便兩腮鼓鼓的跑走了。

　　白玉堂大受打擊呆立當(dāng)場(chǎng)，半晌才抽搐著嘴角問展昭：“貓兒，我看起來很像要搶他糖葫蘆的樣子嗎？”

　　展昭一邊搖頭一邊彎下腰去，白玉堂知道他在拼命忍笑，恨恨的磨牙，而后眨眨眼睛道：“貓兒，難得今日閑暇，不如就陪我喝酒去罷�！闭f著便不由分說的拉了他就走。

　　“可是白兄……”展昭笑意還沒來得及收起，被他猛然一拉，差點(diǎn)嗆到。這時(shí)白玉堂卻已看到了他手中的藥包，忙停了腳步問道：“展昭，你生病了？”

　　“只是喉嚨略有不適，并無大礙�！闭拐雁读艘幌�，微笑答道，“多謝白兄關(guān)心�！�

　　銀月如盤，皎潔的清輝映照出坐在屋頂上的一紅一白兩抹身影。展昭嘆了口氣，偷瞄了一眼白玉堂手中的酒壇，聲音微啞道：“白兄，這酒真的不能分我一點(diǎn)么？”

　　“免談！”白玉堂瞟了他一眼，咽下一口酒道，“喝了酒刺激到你的喉嚨怎么辦？莫非你想變成一只啞貓么？”伸手從身旁提起一只精致瓷壺，白玉堂亮出一口白牙，“這香薷飲清咽利喉，貓兒你還是喝這個(gè)吧�！�

　　蹭酒無望，展昭只好接過他遞過來的瓷壺，拿起身邊的酒碗倒了一碗，一口香薷飲下肚，頓覺喉嚨處一片清涼，說不出的舒服，一縷清香縈繞于唇齒之間，久久不散。

　　月下同飲，白玉堂又揀了些自市井處聽到的笑話講與了展昭聽，直引得身邊人忍俊不禁，心道這貓平日里公務(wù)繁重，也難得有今日般開懷，思及此心中竟隱隱有些憋悶。

　　講著講著，忽覺肩部一沉，側(cè)頭看時(shí)才發(fā)現(xiàn)展昭頭靠在自己肩上，已經(jīng)睡著了。又長又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嘴角邊猶帶一絲淺笑，睡顏恬淡，暗笑這堂堂南俠熟睡時(shí)也不過與常人一般無二。白玉堂仰首望月，只覺從未有過的輕松適意。

　　清朗月光下，有一貓一鼠形影相依，暖風(fēng)吹過，帶走酒香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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