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還真總是起得很早。

　　修道修道，道法自然。這自然之理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后者他無能為力，起碼前者總可以堅持。

　　已是仲夏，晨間仍是露重霜寒。荷邊瞧一瞧，夏蓮子還未結(jié)，可憐濕了一雙繡鞋。

　　黑月之災，頭痛呀……

　　嘴上說頭痛，手下仍是慢悠悠。越是事急，越要修心嘛~

　　曬干的花瓣一捧，清水加鹽浸泡去蟲。舊年蠲的雨水一壺，微火慢煎�；鸩荒艽�，火急水老，入不了口——茶是不可不講究的。

　　一杯好茶，潤嗓、解乏、提神、靜心。若佐以一個小典故，還能去惑解疑呢！

　　茶這樣好，懂者恒懂，那不懂的卻又不免太煞風景。耳聽著外面刀劍爭鳴，素還真嘆口氣，放下手中杯。

　　只聞其香，還未入喉。哎，可惜了素某一杯好茶呀……

　　好不容易打發(fā)了人，轉(zhuǎn)回身再坐定。潑了殘茶，引得小童相問頻：“師尊怎么把茶倒了？”

　　“冷茶失味�！�

　　“我看不是‘冷茶失味’。師尊這是‘獨飲無味’才對！”

　　素還真失笑。扇子敲敲小鬼頭搖來晃去的小腦袋�！巴�、浮躁。罰抄心經(jīng)三百遍�！�

　　“哎？？？？？？？？？？？？？？？？？”

　　哀嚎驚起不知名兒的蟲鳥一片。素還真無奈又好笑。小童太聒噪？也許吧，但沒有他們，翠環(huán)山似乎又太安靜。

　　不愿靜，調(diào)弦弄調(diào)一番也妙。琴剛架好，指落音遙，知音等未來，又有客人到。這次，是敵是友呢？

　　是友，便敘三分情；是敵，可論天下義�？腿俗吡�，素還真的事兒也來了。

　　走了走了，該出門了。

　　“小鬼頭，小狐，好好看家，不可胡鬧�！�

　　“遵命！”

　　這一去就要去好久。武林路走得多了，“素還真”三個字早成了萬金油。東家鬧災本是他事，西家兄弟鬩墻也合該他煩。這邊周旋了狼子野心，那邊又須周全舊識故情。

　　緊趕慢趕，歸家又是點燈時。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紅塵氣。信手一本書，燈下細品，便算偷得一時閑。

　　“師尊怎么還不睡？”

　　“你抄經(jīng)書沒抄夠��？還敢亂說話�？熳呃沧呃�，來去睡。麥打擾師尊休息啦！”

　　童言不曾做得機密，素還真聽在耳里，淡淡笑。書，又翻了一頁。

　　油燈續(xù)了幾遍油。觀書達旦，一日便這樣過去了。

　　再一日，又一日，日復一日。

　　這一日，翻書的手卻停住。一點奇怪的聲響也無，但素還真分明感覺有貴客到。

　　“前輩……？”

　　起身相迎，所幸衣擺寬長，偷偷藏起未著鞋襪的赤足。

　　“前輩傷重，不在定禪天好好休養(yǎng)，素某可是會很為難�！�

　　“吾不來，你若累垮自己，吾亦為難。”僧人平平淡淡的語氣，素還真聽了卻只咋舌。哎呀不妙，真生氣了呢！

　　“素某不覺得累啊”

　　僧人劍眉一挑，得，別老虎嘴巴拔胡須了�！澳恰拜咃嫴鑶�？”

　　“夜深，不時不飲�！边�敢耍花樣？僧人臉一掉，眼神一掃，直指床榻。

　　素還真訕訕笑，“素某明白了，素某這便歇息。前輩請……呃”

　　一個“回”字卡在喉嚨。都說夜深了，還能把人往外趕嗎？

　　素還真有點苦惱：“說來慚愧，翠環(huán)山的客房久未打理，入住不便。委屈前輩在這里將就一夜，可以嗎？”

　　“無妨�！迸氯擞謥y折騰，僧人盯得緊。素還真有什么辦法？身子一沾床，檀香追了過來。凝心、靜氣。眼皮是有點兒沉了呢……

　　“前輩。。。？”

　　“吾在�！�

　　誦經(jīng)聲輕輕的，似搖籃曲。童心大起，撒嬌般又喚一聲，“明日醒來時，前輩還在嗎？”

　　等了一會兒，回音未得，人已睡去。僧人瞧準了，也盤坐床邊禪椅，合上眸。

　　素還真，你知吾從不輕諾。既允你一世護航，又何必生疑。須知吾一直在你身后，從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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