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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全文完結】
『壹』=========----------
十萬年前,仙界太子清平奉天帝之命下凡平息霍亂。
歸來之時,一只通體雪白的幼狐安靜地蜷縮在他的臂彎內(nèi),小家伙打起呵欠的嬌憨摸樣,煞是惹人憐愛。
原本想要留下這只狐貍并無不可,但此狐天生魂魄殘缺,乃大兇之兆,今后必會墮入妖道,危害蒼生。唯有將其魂魄打散,脫離六道輪回方為上策。
面對眾仙家的反對,太子清平于云霄殿上起誓,五萬年的時間,他助它渡劫成仙,如若不能,則由他親手了斷這孽障。
自此,三界之內(nèi),只要有太子清平出現(xiàn)的地方,必有一直美麗的白狐緊跟其右,名喚臨鳶。
日復一日,就連天帝都不得不贊嘆臨鳶的悟性,幻化為人形后的他,微卷的銀色長發(fā)逶迤及地,眸色深藍,竟比牡丹仙子還要美上幾分。
五萬年轉(zhuǎn)瞬即逝,卻在渡劫之日,白狐臨鳶自煉妖爐中偷來一縷青色火焰,轉(zhuǎn)眼之間,整個仙界變?yōu)榛鸷!?br>
銀發(fā)在風中翻飛,火光中,他微揚嘴角,涼薄一笑。
煉妖之火,亦可煉仙。
一時間,慘叫聲不絕于耳,如同身處煉獄。
不知這狐妖用了什么法子,就此銷聲匿跡近千年,再出現(xiàn)時,已為妖界之主。
傳言,臨鳶用一種特殊的玉石在瑯琊山上建造地牢,身處其中便會被封上九成仙力。
據(jù)說,落入他們手中的仙,均被凌辱致死,其殘忍程度,令人發(fā)指,天理難容。
這場仙妖之戰(zhàn)打了整整兩萬年,最終在十五位上仙的齊力圍剿之下,身負重傷的臨鳶高傲地站在瑯琊山頭斜睨眾人,身后便是萬丈深淵。
銀色的長發(fā)被血染紅,他緩緩開口:“清平,你可知我為何寧可為妖,也不愿成仙么?”
太子清平緊了緊手中的長劍,直視那人的雙眼,淡淡道:“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萬年之中嗜血兇殘之極,涂害蒼生無數(shù),這罪,你認是不認?“
“認!怎么不認!“臨鳶猖狂大笑,風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清平啊清平,你們早已定罪于我,此刻還談什么認與不認?!”
為不讓臨鳶輪回轉(zhuǎn)世,欲在魂魄離體之時將其打散,不想,瞬間臨鳶的殘魂竟憑空消失于三界,再也找尋不得。
當看太子清平看見地牢中與傳言完全不同的光景時,手中的長劍再也握不住,咣當落地。
錯了,錯了啊——
『貳』=========----------
被捉去瑯琊山時,丹采只有六歲,他的爹娘早在瘟疫中死了,依稀記得那只名喚倉頡的妖,尖著嗓子對他說:“小娃娃,你孤苦無依,又不巧是個瞎子,不如與我回瑯琊山,做些端茶倒水的雜事,保你餓不死就是了!
在丹采的記憶中,妖就是邪惡與兇殘的代表,他仰起臟兮兮的小臉,問:“你們會吃了我么?”
這句話惹得倉頡哈哈大笑,嗓音更加尖細刺耳,他將丹采抱起來掂了掂重量,佯裝嫌棄道:“你這么瘦,吃起來硌牙!”
從六歲到八歲,短短兩年的時間,丹采很快樂,原來妖并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可怖。
這場仙妖之戰(zhàn)已經(jīng)打了兩萬年。
丹采不明白,為什么不能和平相處,而非要斗個你死我活方才罷休。
“因為他們是仙啊,是不可褻瀆的。既說我們凌/辱那些捉來的仙,此番又怎會輕易罷休!眰}頡依舊是尖聲尖氣的嗓音,卻帶著深切的恨意。
“可……可明明是那些仙招惹在先,不得已之下才將他們關在地牢的呀!每日還給最好的吃食,何來凌/辱之說?”
倉頡溫柔地拍拍丹采的腦袋,火紅的頭發(fā)與背后的夕陽融為一體:“小采,今后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那么多的所謂公平正義均是由天上那些人定的。并不由你,也不由我!
聞言,丹采輕扯他的衣擺,有些急切道:“為何不與他們解釋?”
“解釋?為什么要解釋?”倉頡不屑地哼了一聲,“若是信,自然不需要解釋;若是不信,再多解釋也是無用!
“主上曾跟隨太子清平修行五萬年,天帝竟想在主上成仙之時取他元神。狐仙的元神本是至寶,天生魂魄殘缺的狐仙元神更是稀有,由此煉出的丹藥,可增千萬年壽命!”
“小采,這就是仙,明明已有無盡壽命,卻仍不滿足!”
丹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與倉頡告別后,便去打掃地牢,這是他每日必做的事情,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竟成了他與倉頡說的最后一句話。
丹彩此刻什么也看不見,但漫天的廝殺聲與濃膩的血腥味無一不在證明這場戰(zhàn)爭的激烈。順著地牢長長的石道往外走,不知踢到了幾具尸體,他一步也走不了了,抱著頭蹲坐在角落。
妖狐臨鳶已死!
五日后,這樣的消息傳來,丹采心臟猛地一跳,臨鳶?臨鳶是主上的名字,那樣厲害的人物竟死了……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自上而下涌入他的體內(nèi),似要將他生生撕裂。
神志漸漸模糊,恍惚間,一位如天神般俊美的男子踏著七彩霞光而來。
長劍落地的剎那,清脆而悲切的聲響在整潔的地牢中回蕩,久久不肯散去。
『叁』=========----------
使勁眨了眨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幅繁忙的景象。
從未妄想能夠看一眼這多彩的世界,可此時卻如此鮮活地擺在他面前。
來不及欣喜,丹采焦急地坐起身,卻被人按。骸澳愕纳眢w還很虛弱,最好躺著別動!
丹采認得他,昏迷前的畫面浮現(xiàn)在腦海:“太子……清平?”
“你知道我!笨隙ǖ恼Z氣,卻掩藏不住眉間的疲憊。
“是你率天兵鏟平了瑯琊山,怎會不知你。”不愿多看他一眼,丹采起身欲走。
“且慢,你可認識倉頡?”清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難辨喜怒。
丹采在聽見那兩個字的瞬間,腳就像釘在了地上,半步挪動不得,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顫聲問道:“他在哪?”
清平緩緩地搖了搖頭,此刻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見臨鳶站在懸崖沖他凄美一笑,胸口噴涌出的鮮血如一朵綻放的血蓮。
畫面一轉(zhuǎn),倉頡沾滿血污的手死死地拽著他的衣擺,迭聲請求他,救救一個名喚丹采的凡人小孩。
紅發(fā)男妖雙腿已斷,妖力已所剩無幾,想必撐不了多久了。
不顧周圍鄙夷的眼光,他吃力地爬向清平,身后是兩行觸目驚心的血跡。
“我叫倉頡,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妖,主上曾救過我性命,所以,今日就算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說到這里,倉頡猛地咳嗽起來,血順著嘴角滴落,哀求道:“太子清平,倉頡愿意獻出元神,但請一定不要丟下這個孩子不管,他……”
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如斷了線的布偶,栽倒在地,唯有衣擺處混著泥土與鮮血的手印還在訴說那一份濃濃的牽掛。
『肆』=========----------
轉(zhuǎn)眼已是萬年。
九重天上,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面容姣好的仙女在宴廳之中,伴著悠揚的絲竹聲輕舞水袖,淡淡桂花香在鼻尖縈繞不去。
水晶案上端的是美酒佳肴,就連葡萄都比凡間晶瑩可口。
酒至酣時,眾仙家紛紛舉起精致的琉璃杯,恭賀位居上座,玉冠高束的白衫男子。
上仙丹采清冷的眸子掃過低下那一張張?zhí)撉榧僖獾哪槪罱K停留在空無人坐的金色龍椅之上,那是太子清平的御座。
他,終是沒有來。
纖長的睫毛微顫,在眼瞼落下一層厚重的陰影,白衫男子輕嘆,仰起頸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宴會散去,屏退左右,丹采一步三晃地往昭臨殿走去。
不出所料,殿內(nèi)黑燈瞎火,全無一絲生氣。偌大的庭院中,只有一抹清瘦略顯孤寂的身影。
太子清平如墨的長發(fā)未綰,斜倚在朱紅色的廊柱上,左手酒杯,右手酒壺,均是上品。
酒水流入杯中,發(fā)出一聲凄愴的哀鳴。
待看清來人,清平展顏,向他招手:“采兒,過來!
不著痕跡地皺起眉頭,上前輕扶他的腰,低聲道:“你醉了。”
“醉?真若能醉,倒是好了。”清平拂開他放在腰間的手。
醉了,便能暫時那幾那一日,是他親手將他斬殺于劍下;醉了,便能不那么深切的思念,以至于呼吸都變得艱難。
細細打量面前的俊朗男子,不禁感慨萬千,原先那個倔強的孩子,早已長大,甚至比他還高出半個頭去。
清平往后退了一步,歉然道:“瞧我,如今當喚你丹采上仙!
“清平,你明知我不愿……”
修長如玉的手輕點上他的唇,眼中是化不去的悲傷:“且不論我是仙界太子,單憑身為你的師傅,也不當直呼我的名字。丹采上仙今日晚宴定乏了,早些回去歇息罷!
拳頭握緊又松下,丹采恭敬一揖:“師傅,丹采告退!
出了昭臨殿,耳畔還回蕩著清平那一聲綿長的嘆息,回首看了一眼懸掛在殿門的牌匾,藍色為底,金色勾邊——“昭臨殿”三個字雋永飄逸,一如他的人。
倉頡,你曾說,愛是這世間最讓人無可奈何的東西,人們可能為了它放棄尊嚴,放棄自由,放棄仇恨,甚至放棄最初的堅持。
可是啊,為何我已放棄了所有,違背初心修煉成仙,而如今卻離他越來越遠……
『終』=========----------
百萬年以前,由于地府的疏忽,一抹魂魄從中逃出。
在三界游蕩許久,無人問津。
游魂飄過仙界太子清平放于昭臨殿內(nèi)的天心燈,一分為二。
而后,其中一抹殘魂被地府召回,投胎轉(zhuǎn)世為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
而另一抹殘魂又在三界飄蕩萬年,最終順著溪水而下,被一名村婦掬起喝入腹中,那時她已懷孕三月有余,待孩子出生,竟是個瞎子,名喚丹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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